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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文学】长篇历史武侠传奇《大漠屠鸦》

日期: 2015-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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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末年,江南书生公冶飞只身游大漠,遇沙暴陷身灵城,灵城巫师麻玷以宋妖之名欲处死公冶飞,幸得灵城公主狄拿所救,随成为灵城公主之夫。然而以灵城议士巴贾拓和卡沓瓦为代表的灵城正道人士与以议士辛加及巫师麻玷等人为代表的江湖邪派神鸦坛明争暗斗,公冶飞介于其中,遂卷入是非,被神鸦坛主辛加暗算,坠入黑谷。公冶飞坠入黑谷而不死,幸遇十八年前同样被辛加推下黑谷摔断双腿的灵城王达玛汗,方知正在灵城中坐在灵王宝座上的乃是假灵王,真灵王的弟弟达吉汗。而此时,灵城之内,神鸦坛举事,一举控制了假灵王达吉汗及整个灵城,公主狄拿等只得躲入秘室,以待救兵。一年之后,公冶飞在达玛汗的授教之下,学得一身武林奇功黝冥神功,并得到了鬼王所留下的《秘图宝典》,并与达玛汗一起走出了黑谷。在回灵城的途中,又遇吐番使节坎巴头人,公冶飞结识了身怀绝技且拥有一把名为“无音琴”的奇琴的吐番歌手竺布,同时也结识了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小姐。

    竺布歌手衷情卓米小姐,而卓米小姐却公冶飞一见衷情,为友情为道义,公冶飞力拒卓米之爱,赢得了竺布的充分信任和赞赏。公冶飞带着达玛汗混迹吐番商队入灵城,却中了神鸦坛主辛加的诡计,被施了疏骨散,空有一身武功而发不出。公主狄拿得到灵王宫护卫队长路哲华的报告,得知公冶飞已经回城,派出两名女仆在辛加议士府女仆秋枝的帮助下,施巧计打入辛加议士府,来到了公冶飞的身边,将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等人情况向公冶飞作了通报,然而狡猾的辛加却发觉了女仆们的计谋,随即在议士府内,当着公冶飞的面演了一场杀人游戏……

    外援兵到,神鸦坛兵抗击不敌,灵城在一场血腥大战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公主狄拿等人手中,真灵王达玛汗也由此现身,然而假灵王却不甘放弃灵城,于是真假灵王、一对双胞兄弟相约,二十日后决一死战。

    公主狄拿将儿子公冶速该交给武林隐侠铁笔丹姑带入蒙族,以避灵城之乱,没想到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却一见便爱,强纳为自己的义子,并更名也速该。铁笔丹姑回到灵城,正值辛加引领着神鸦坛杀手企图干扰达玛汗营救二十年前为保自己的贞洁吞金自杀、被达吉汗陈入冰宫的王后卡曼,于是展神威赶走了辛加等人,却又从竺布歌手身上得知了四十年未知消息的丈夫铁胆琴圣的消息,心力憔悴的铁笔丹姑从此隐退江湖,再不出山。江湖异客疯老八突现灵城,竺布歌手中神鸦坛鸦王毒掌,中原五台山玄都观玄都十子现身大漠,蒙族特使来到灵城,于是引出一段黑夜探鸦营,险象环生;深山寻圣医,救治歌手;正邪将大战,输赢难料;二王斗神威,善恶有报;灵城劫难再起,几人身死几人生;蒙族传天下至宝,《秘图宝典》尽归谁手……


主要人物表

  飞--流浪书生

    拿--灵城公主,公冶飞之妻,青云子的关门弟子

  瓦--灵城首席议士,狄拿的舅舅

  拓--灵城集采议士

  汗--灵城王,公主狄拿生父

  子--公主狄拿之师,武林隐士

铁笔丹姑--卡沓瓦议士府总管,武林怪杰

  华--灵王宫卫队长

    枝--辛加府女仆

  汗--假灵城王,灵城王达玛汗的弟弟,神鸦坛坛主的傀儡

    加--灵城水部议士,神鸦坛坛主

    玷--灵城巫师,神鸦坛主要人物之一

  夷--灵城议士,休检室医师,神鸦坛主要人物之一

  明--辛加儿子,神鸦坛少坛主

    巴--吐番商队头人

    米--坎巴的女儿

  子--吐番商队总管

    布--卓米的情人,吐番歌手

    狼--吐番刀客,吐番商队护卫


引    子

    西天边一片火云。

    太阳已经只剩下一条弧形的边了。

    西天边看去一揽无余,一大片火红的云布满了太阳下落的地方,那种绚烂的色彩若非是亲眼所见,你是不会相信的。

    那绝对是一片火焰,你根本无法去形容它。

    由西向东,那片火云正风卷而来。

    一抹沙丘,公冶飞双手叉腰站立在沙丘上。

    面对广袤的沙漠,公冶飞心情激荡。

    远远的一支驼队,犹如天边爬动的一队蚂蚁。

    公冶飞竖起双臂,向那支驼队大声地呼叫着,希望将自己的兴奋向他们传达过去。

    公冶飞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片火云正在向自己靠近,但是生于平原的他并不知道它的厉害,还在惊奇于它的奇异,却没有想到危险正飞快地向自己接近。

    一股热风夹着沙粒打在公冶飞的身上,公冶飞这才突然意识到这片奇异的火云所带来的并不是壮观,似乎只是转念之间,风沙已经劈头盖脸地打来。

    公冶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跑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眼前是一片茫茫沙漠,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公冶飞想自己只有来一个就地保护了,于是他忙用双臂护住脸,迅急地趴到地下。几乎就在同时,强大的风沙已经到了跟前,公冶飞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沙雨将沙土一层一层地盖到他的身上,不一刻便沉沉地将他掩埋了。

    公冶飞尽可能地护紧自己的脸,虽然感到耳朵里已经灌满了沙粒很难受,但是却不敢动一动,只能拼着全力咬牙忍耐着。

    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但是公冶飞却知道风沙还没有过,因为身上的重量还在不停地增加。渐渐地,公冶飞感觉到了一种天漩地转般的漩动,身体犹如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公冶飞失去了知觉。

第一章  身陷灵城

    公冶飞的头脑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公冶飞努力地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碎石坡上。

    我这是在哪儿?公冶飞在心里发出疑问。

    一阵刀剑撞击声,公冶飞伏着身循声望去。碎石滩上,十几名身着黄衣的兵士正围着一名蒙面大汉厮杀,碎石滩已经躺着几具黄衣尸体。

    那蒙面大汉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几次想冲出包围都没能成功。

    终于,那大汉腿上着了一刀。大汉跪着一条腿仍在厮杀,但寡不敌众,在又砍伤一人后,身上连中数刀。

    大汉身受重伤,一手挥刀,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突然将那包东西揉在自己的脸上,同时将手中的长刀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大汉的脸上冒起一股白烟,倒地身亡,一张脸却已变得面目全非,难以看清面目。

    公冶飞惊呆了,脚下一滑。

    那群兵士互交了一下眼色,突然一起飞身直扑公冶飞的藏身地。

    兵士们如临大敌,刀尖一致正对着公冶飞。

    公冶飞犹如置身梦中一般,他缓缓地坐直身子。

    “你是何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厉声喝问。

    “我,是……”公冶飞有些傻了。

    “别装糊涂!”一柄长刀向公冶飞靠近了一些,刀尖几乎刺到了他的鼻子了。

    公冶飞心里一抖,“请问这,这是,什么地方?”公冶飞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头领模样的人口气缓了一些,说:“此乃回鹘国之灵城,你来此何干?”

    “我,我也不清楚。”公冶飞看着指着自己鼻尖的刀尖,发着抖说。

    “看他的装束像是汉人,定是奸细。”一个兵士喝道。

    “带其去见灵王。”另一个兵士响应道。

    那头领看了兵士一眼,然后挥了一下手,道:“见灵王去。”

    公冶飞被带到灵城王达玛汗面前,不由自主地对灵王鞠了个躬。

    “哦,拉迪雅,告诉我,你自何处来?”灵王达玛汗端坐在宝座上,威严却和蔼地问公冶飞。

    公冶飞怔怔地看着灵王,不知灵王所说的拉迪雅是谁。

    “回灵王话!”灵王宝座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对公冶飞叫道。

    声音不大,却阴恻得犹如从地狱发出的一般,令公冶飞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冶飞注意地看着那人,一时竟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只见他皮肤黝黑而眼睛暴出,一张瘦削的脸包裹在卷成三角形的白布里显得小而畏琐,身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根盘龙紫藤杖,整个人看上去便象是站在灵王身边的幽灵。

    公冶飞此时并不知道,这人便是掌握着灵城生杀大权的巫师麻玷。

    “我叫公冶飞,不是拉迪雅。”公冶飞慌不择言地回答。

    公冶飞话音一落,巫师麻玷突然将手中的盘龙紫藤杖向他一指,叫道:“此乃汉妖!快捉了他。”

    没容公冶飞反应过来,两边已经扑上四名大力武士,转瞬间已将他捆绑了起来。

    “推上显妖台!”巫师麻玷吩咐。

    公冶飞见灵王身边的一个红衣少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

    已经一整天没有进一滴水米了,公冶飞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沉得抬不起来,双手和整个身子都被紧紧地捆绑着,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阶,石阶正中是一根石柱,公冶飞便被绑在这根石柱上。

    刚被绑上石阶时,公冶飞便注意到,这座石阶正好处在一个宽大的广场正中,与公冶飞正面对的是灵王宫,左面是一座高大的石殿,公冶飞依稀认出石殿门上方的扁额上的两个篆字是“灵泉”二字,右面同样是一座石殿,只不过比左面的稍矮小一些,公冶飞便不知那是什么了。

    陆续有一些人聚集到广场上来。

    公冶飞判断这些都是灵城的城民们。

    有四名兵士站在石阶四周看守着。

    广场上的人群越集越多。

    灵王宫前有一方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已经铺上了羊皮褥子。

    广场上已经点起了无数火把。

    夜晚的广场亮如白昼。

    公冶飞模糊中看见那红衣少女在平台前向他望了一会,然后匆匆离去。

    广场上渐渐热闹了起来。

    公冶飞的耳朵里开始有了呼喝声和踏地声,公冶飞睁开眼睛向下看了看,原来是灵城的城民们在舞蹈。

    不断地有东西掷到公冶飞的身上。

    灵城的城民真的把他当作妖了。

    石阶的周围燃起了火堆。

    熊熊的火气烤灼着公冶飞。

    本就被饥饿和干渴折磨着的公冶飞这一下更成了受难的基督了,如果方便,他真想一死了之。

    他把目光死死地盯向平台上灵王身边的那个畏琐的身影。

    舞蹈的城民们欢呼起来。

    一个面上罩着兽面具、光着上身的人提着一口长背砍刀,一边舞蹈着一边越过火堆,向石阶靠近。

    这就是来送我归天的刽子手了。公冶飞心想,反倒没有了一丝的害怕,只是在心里有点遗憾:没想到我公冶飞活了二十六年,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确实,公冶飞命在旦夕,可是当死亡即将降临之时,他却还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要被认作妖而杀死。

    公冶飞强打精神,仰天长叹。

    刽子手一步步舞上石阶,长背砍刀已经在公冶飞的脖子上比划了三次。

    公冶飞只觉得一股股凉气从脖子上迅速扩散到全身。

    突然“卟”地一声,刽子手捂着肋部缓缓倒下。

    一条身着青衣的黑影飞过舞蹈着的人群,直扑公冶飞。

    城民们一片惊呼。

    公冶飞只觉得捆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松,接着身子一轻,如飞般离开了石阶。

    谢天谢地,有高人相救!公冶飞心里一激动,立时便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

    几盏油灯对称地悬挂着,将室内照得通体明亮。四周的土墙上布满了一个一个或四方或三角形的墙洞,墙洞里摆放着各种坛罐,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每一个坛罐上都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紧靠着一面墙摆放着一只石案,案上摆放着几只看上去都很旧但是却都是完好无损的木匣。

    案前摆放的是几张圆形石几。

    公冶飞所躺的床是一张宽大的石床,所有铺盖都是洁白上好的羊皮,绵柔而暖和。床的上方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画,画上一位蒙着面纱的红衣少女正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一只雄健的苍鹰,蓝天、白云、沙漠和远远的一座山峰。

    画上的少女很眼熟,公冶飞暗自嘀咕着,像是在哪儿见过。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画上的少女。公冶飞仔细地端详着画上的少女,头上戴着一顶方边圆顶小帽,两根洁白的羽毛插在脑后随风轻扬,大红的裙衫以玉绿条花镶边,给人一种活泼而又不失纯净的感觉,脚上是一双皂底快靴,显得潇洒敏捷。公冶飞注意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蒙着一块洁白的面纱,惟一外露的便只有一双眼睛了,然而画上的少女眼睛正看着那展翅欲飞的苍鹰,只能看到她眼睛的一个侧面,但他敢断定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噜噜声,紧跟着在床正对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

    公冶飞刚才在环视这层时竟没有发现那儿有着一扇门。

    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领着两个绿衣女仆轻盈地走了进来,公冶飞的眼睛一亮,这不正是画上的红衣少女吗?

    跟在红衣少女身后的那两个女仆一人提着一把长剑,进屋后悄然地站在一边。

    红衣少女这才看了公冶飞一眼。

    公冶飞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这太不可思议了!

    红衣少女看着公冶飞,公冶飞的眼光也直对着红衣少女。

    少女将脸上唯一外露的两只大眼睛直直地对着他,他这才发觉她的眼睛幽深而又蔚蓝,象是两坛蔚蓝的湖水。

    “哦,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公冶飞慑慑地问少女。

    “见到狄拿公主还不行礼!”两个绿衣少女喝道。

    狄拿公主挥了一下手。“我的寝宫。”狄拿公主简单地回答。

    “您的……寝宫?”公冶飞心里犯了嘀咕。

    难道我真的是在做梦么?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而这一切又都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你究竟是何人,来自哪里?”狄拿公主直看着公冶飞问。

    “我?我叫公冶飞,从江南来,一介书生。”

    “江南?”少女眼里闪了一下,“如此说来,你果是宋人了?”

    “是。”

    “你到我们灵城来干什么?”狄拿公主问。

    “我……?”公冶飞茫然地看着少女,不知如何解答。

    “说!”狄拿公主身后的两名女仆齐声喝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你们请说清楚些。”公冶飞抬着手向三名少女示意。

    “公主,我看他定是汉人派来的奸细。”一个绿衣少女向狄拿公主道。

    “公主?”公冶飞看着狄拿公主说。

    “公主,我看……”

    另一个绿衣少女刚说了一半的话被狄拿公主抬手制止。

    “不要再说了,我看他不像是奸细。”公主说,接着又问:“说吧,你到沙漠里来到底是为何事?”

    “不为什么,只是想看一看真正的大沙漠,没想到迷了路。我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公主,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吗?”公冶飞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里是沙漠孤堡灵城,灵城的的周围便是‘死亡之海’。”

    “啊!”公冶飞又一次犹如坠入梦中。

    “依娜、笠筝,”公主狄拿向两外绿衣少女吩咐道,“好好侍候这位箜雅,等师傅回来再说。”说着转身出了石室。

    两个女仆--依娜和笠筝--送出公主狄拿,看着公冶飞怪异地笑着,笑得公冶飞心里直发毛。

    “两位姑娘,你们有什么话就请讲,别,别那样对着我笑,好吗?”公冶飞退到石床边说。

    “别害怕,先生,我等不会伤害您。”依娜说。

    “是呀,先生,只要你愿意,可以为我等出身。”笠筝也说。

    “两位姑娘,我不明白,我想问两位姑娘几个问题。”站到了床边说。

    女仆们看着公冶飞。

    “请两位姑娘告诉我,是谁救了我,拉迪雅、箜雅、出身都是何意?”公冶飞问。

    可是两位女仆却只能告诉他是公主狄拿求师傅青云子救了他。

    直到两天后,公冶飞才从公主狄拿的师傅青云子口中得知,“拉迪雅”意即“小伙子”、“年轻人”,“箜雅”意即“大哥”,“出身”就是为少女破身,公冶飞同时还了解到,既然公主狄拿喜欢上了自己,那么他就有可能成为灵城的“桑菁”--附马。

    不过从此,若非有狄拿公主的话,两位女仆便形影不离公冶飞,就连睡觉都一左一右地陪伴着,让公冶飞极不自在。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以为她们为他铺好床便离开的公冶飞,看到她们竟也除去衣服爬上床来,惊慌地问。

    “此乃公主吩咐的,桑菁,我等侍候桑菁。”两位女仆一左一右地坐在公冶飞的身边。

    “你们还是让我自己睡吧,这样我会忍不住失礼的。再说我也不是你们的桑菁。”公冶飞故作严重地说。

    “公主喜欢您,您迟早都是我们的桑菁。公主将我等赐给桑菁,我等就是桑菁的了。”女仆们平静地说。

    公冶飞哭笑不得,“公主,你们公主怎么能这样?她喜欢我,喜欢我还叫你们两个……”公冶飞不知怎么说才好。

    “这是应该的,桑菁。”

    “什么?应该的?”公冶飞更惊异了。

    两个女仆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头脑里忽地一转,难道公主狄拿这是在考验我,让这两个女仆来试探我?

    这样一想,公冶飞疑虑顿生:公主狄拿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喜欢他?

    “桑菁不要怀疑,公主毫无恶意,我们都是桑菁的仆人。”两个女仆说。

    “是真的吗?”公冶飞有些不信地问。

    两个女仆点了点头,同时取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

    公冶飞看着她们:年龄都只有十六七岁,长长的长发披散在圆润白嫩的双肩,两只坚挺的乳房在翠绿色的胸兜下忡忡欲出,极其是诱人地拱动着,一条短裤只比裆间稍大一点,两条嫩白的纤腿无遗地向公冶飞展露出来。她们的眼睛也是那么幽深蔚蓝,脸上满是纯真而坦直的微笑。

    公冶飞不由得怦然心动,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紧抓着皮褥的双手,在她们的轻抚下躺了下来,紧接着便感受到了一股少女柔滑而充满弹性的胴体的温热……

     此后两天里,公冶飞足不出户地呆在这间石室里,一切生活都由依娜和笠筝两位女仆照应。两位女仆告诉他在这里是为了躲避巫师麻玷的耳目,因为巫师麻玷正派人到处寻找捉拿公冶飞。

    两天里公主狄拿也没有再露面,直到第三天,石室的那道暗门才噜噜地打开了,两条人影闪了进来。

    进入石室的是公主狄拿和她的师傅青云子。

    两个女仆垂手站到了两边。

    青云子头盘道髻,手执拂尘,身着青衫,一脸的凌然。

    原来青云子是一位女道士。

    青云子进室后便在石几上盘腿而坐。

    “公冶飞,你说你来自江南。”青云子问。

    “是的。”公冶飞答道。

    “江南情形现在如何?”

    “江南情形?没什么变化。”公冶飞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情形,所以说。

    “唔。”青云子沉吟着。

    公冶飞乘机向青云子询问了有关拉迪雅等词的意思。

    青云子解答了公冶飞的疑问后,突然纵身跃起,用拂尘抵住了公冶飞的肋下,公冶飞立刻觉得身子软了下来。

    “说,你是否为《秘图宝典》而来?”

    形势紧张起来。

    几天下来,公冶飞已经从依娜笠筝口中了解了一些有关灵城的情况,所以此时他知道青云子又是误会自己了,而且又生出什么《秘图宝典》来。

    “什么《秘图宝典》?师傅,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师傅,他说的也许是真的。”公主狄拿这时走上前来为公冶飞解了围。

    青云子放开了公冶飞。

    公冶飞忙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青云子扬了一下拂尘,对公主狄拿道:“好好照顾他。”

    “是,师傅。”公主狄拿应道。

    青云子点了一下头,看了公冶飞一眼便出门而去。

    公冶飞看着青云子的背影,心犹在怦怦地跳,他觉得这个青云子真是奇怪之极,审问了自己几句,吓唬--公冶飞这么理解--了自己一下,说走就走了。

    公主狄拿笑道:“箜雅不必害怕,师傅绝无伤害箜雅之意。”

    公冶飞长长地舒了口气。“公主,我可以离开灵城吗?”他问。

    公主狄拿看着公冶飞。“离开灵城?是因为麻玷?”狄拿反问。

    “不全是。你知道,我是想出去旅游的,而且我想我也该离开灵城了。”

    “为何要离开灵城,难道就在此处不行吗?”

    “在这里?你是说我永远留在这里?”

    “是的。”

    “这怎么行。巫师麻玷说我是妖,灵城城民也都认为我是妖,我不想有什么麻烦,更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公主狄拿向两个女仆挥了一下手,女仆们无声地退了出去。

    “难道依娜和笠筝未对你说我喜欢你吗?”公主狄拿问。

    公冶飞没有想到狄拿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啊,是,说了,她们说了。”

    “既然你已知晓,还要走。”狄拿说这话时竟是一种不容分辩的口吻。

    “这,公主,我……”公冶飞语塞,他不知道如何来回答面前这位美丽而又任性、在灵城说一不二的公主。

    “箜雅。”狄拿的声音突然很温柔,“现在,你就看着我。”说着便抬手将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轻轻的取了下来。

    随着面纱被除去,公冶飞也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狄拿公主。如果说依娜和笠筝两个女仆还能用一些形容美丽的词汇来描述她们的话,眼前的灵城公主呈现给他的她的脸便是他所无法形容的一张脸了。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为完美的少女的脸,将世上所有华美的词语用上都不能尽述其美的脸,这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狄拿已经微笑着靠近了公冶飞,并把他的手抓起放到了她的脸上,手指触摸之处是一种说不出的柔滑与细嫩,公冶飞终于体会到古人所说的“肤若凝脂”的意境了。

    公冶飞震了一下,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公主,这……”公冶飞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狄拿怔了一下,“你不喜欢我?”她问。

    “不,公主,我……”

    狄拿又笑了。“我喜欢你,你是我的。你喜欢我,我也是你的。”说着便再一次抓住了公冶飞的手。

    公冶飞的头脑里一片浑沌,他难以拒绝狄拿公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诱惑。那少女的淡淡的馨香已经将他熏醉了,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搂住了灵城公主狄拿的腰,然后便是一阵迷醉。

    “箜雅,我知道你不是妖人。”狄拿洁白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红润,显得更加秀美。她轻柔地用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抚摸着公冶飞的胸脯,带着十分的兴奋说,“留在灵城,可好?”

    公冶飞还能说什么呢?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随她的安排。

    狄拿将手拍了两下,依娜和笠筝应声而进。公冶飞大窘,忙将羊皮褥子拖过来往身上掩。狄拿见公冶飞的窘态,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开怀的笑,而在这笑里他才真正看到一个十八岁少女那无忌的清纯,与一个公主的矜持相去甚远。

    依娜和笠筝两个女仆毫无顾忌地走到床前,而且齐齐地向狄拿道了声喜:恭喜公主!狄拿脸上没有一丝羞态,还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两个女仆便上前来为公主和公冶飞穿衣,公冶飞只能在困窘中手足无措地任凭她们摆布,他一时还无法适应这种灵城习俗,但却也只能自己独自脸上发烧。

    狄拿没有再蒙上脸,结合两个女仆也是与他在一起过夜之后便不再戴面纱的,公冶飞便知道了在灵城是所有的少女都戴面纱的,而一旦不再是少女身了也便将面纱摘去了。

    “箜雅,现在你已是灵城之桑菁了。”穿戴完毕后,公主狄看着公冶飞说。

    “这,我,就是……”公冶飞讷讷不知如何说。

    “是,箜雅,你我此便去见父王。”

    “见灵王?”公冶飞意外地问。

    “是。”

    “可是,那巫师……”

    “没关系,巫师麻玷他不敢放肆。”公主狄拿自信地说。

    在前往灵王宫的途中,公冶飞发觉了有三三两两的持刀兵士怪异地看着他,但是由于有公主狄拿在身边,那些兵士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虽然有公主狄拿保着驾,公冶飞心里还是忐忐忑忑的,直到见到了灵城王达玛汗。

    “父王,公冶飞已由狄拿招为桑菁,请父王赐给城民牌。”一见到灵王,公主狄拿便行礼道。

    灵王达玛汗一看自己的公主没有戴面纱,先是皱了一下眉头,但转而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身下石椅的抚手。

    “哈,狄拿,我的好女儿。”接着转向公冶飞,“拉迪雅,你已是灵城桑菁,欢迎你。”灵王说着让人给了公冶飞一块金腰牌,这便是灵城城民的标志了。

    狄拿满脸兴奋地小声对公冶飞说:“快谢父王。”

    “谢父王!”公冶飞在急切中顺口说道。

    “哈哈哈哈!!”灵王高兴地笑着,接着吩咐,“全城欢庆。”

    公冶飞抬起头向灵王身后看了一眼,他要看一看巫师麻玷有什么反应。

    麻玷的脸上毫无表情,像平时一样静静地站在灵王的背后,但是公冶飞却隐隐地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着一道恼怒的光。

    公冶飞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念头:难道我这就算是和狄拿公主成婚了?

    灵城的城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随自己的心愿干活或休息的,只是到有了重大事件时才聚集到广场进行集体活动。而公主招了桑菁无疑在灵城算得上一件极大的大事了,所以在灵王传下令后时间不长,全灵城的城民便都穿着艳丽的衣服聚集到了广场之上。

    公冶飞与狄拿都换上了新礼服,在女仆们的簇拥下走进广场,接受城民们的祝福。狄拿在大群蒙着面纱的少女以及不戴面纱的少妇的环绕下翩翩起舞,一帮灵城的小伙子们便也舞蹈着将公冶飞围了起来,公冶飞没想到处于几乎与世隔绝的沙漠深处的灵城人跳起舞来竟也这么奔放,而他对此却一窃不通,公冶飞根本不会跳灵城舞,虽然也算是生活在文明的大都市。公冶飞被小伙子们围在核心,只是有几分尴尬地转来转去,在一片欢声里尴尬地笑着。

    公冶飞无意中向高高地坐在石台上的灵城王望了一眼,便发觉仍然象幽灵一样站立在灵城王身后的巫师麻玷两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冲动,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灵城的“大师”。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想到自己不应该对巫师胆怯。于是公冶飞便毫不犹豫地在人群中开始扭起了似是而非的灵城舞来,这一下反令灵城的小伙子们欢呼起来了。

    可是就在公冶飞扭得几乎忘情的时候,却发现巫师麻玷不见了,灵王身边只剩了四个女仆,公冶飞心里不由得又动了一下。

    另一个让公冶飞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天来他一直没有看到灵城的王后,而且也没有人提起过王后。在这样大的庆祝活动中灵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出现在这广场上了,可是仍然没有王后的影子,这不能不引起他的纳闷。

    “狄拿,我怎么一直没见到王后?她不在这里吗?”一阵近乎疯狂的舞蹈过后公冶飞悄悄地问狄拿,其实他是想到了王后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没有这么问。

    “好吧,我这便领你去见母后。”狄拿边擦着脸上的细汗边说。

    难道王后不抛头露面?公冶飞心里暗想,却没有说出口。

    一条深遂的石梯顺着王宫的秘室下去有五十米,浓浓的寒气便直向身上扑来。公冶飞随着狄拿公主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冰窖,一眼便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冰床,以及躺在冰床上的一个最多只有二十岁的艳丽的少妇。

    这就是灵城王后!灵城公主狄拿的母亲!

    十八年前,公主狄拿刚出生不久,就在全灵城人为公主狄拿庆贺满月的欢庆会上,王后卡曼突然昏倒在石台上。为了不惊动正在忘情欢乐的城民们,灵城王达玛汗吩咐女仆们将王后悄悄地抬进后宫,巫师麻玷随着前去为王后作祈祷。

    然而王后却没有再醒过来!

    据巫师麻玷说王后是中了邪,巫师麻玷预言灵城将遭受一次大劫。而也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一只不知从何处飞进灵城的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在绕着广场中心的那根巨大石柱飞了两圈后扑地而死,巫师麻玷说蝴蝶的死正应在王后的身上。灵城王达玛汗为王后的事很是伤心,在巫师麻玷的授教下将王后置于灵城的地下冰窖中,于是王后在这十几年来就象是一直睡着没有醒来一样,一直保持着她的美丽。

   灵城王对王后可以说是一往情深,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再立王后,而且常常走进冰窖里去看望王后,并且还专拨了十二名女仆看视王后的身体,同时授权巫师麻玷定期去为王后祈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现奇迹,让王后的生命得以恢复。

    可是奇迹一直没有出现。

    “公主,麻玷大师刚刚来过。”一个女仆向公主报告说。

    “哦,他可曾有何言?”公主警觉地问。

    公冶飞已经看出公主狄拿对巫师麻玷没有一丝好感。

    “只是围着王后转了一圈,未说什么。”

    “唔,你等好生看护王后。”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吩咐道。

第二章  卷入是非

    公冶飞没有感觉到巫师麻玷突然窜到他的背后,那阴恻恻的笑声徒然间象是发自他的脖胫钻入耳鼓,令公冶飞全身的汗毛立时根根竖起,不由自主地猛打了个寒颤。他的心脏也立时急速地跳动起来,回过身来面对的又是一张丑陋而阴涩的脸。

    公冶飞感觉到由脚下生出的一股寒气直冲全身。

    “大师,您这是……”公冶飞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两步。

    “嘿嘿嘿嘿!”麻玷露着一口的黄牙笑着逼视着公冶飞,公冶飞闻到了他嘴里发出的一股异味。

    那是一种腐烂的鱼的腥臭。

    “拉迪雅,告诉我,你自哪里来,来灵城干什么?”麻玷瞪着公冶飞问。

    “大师,我并没有想到会到灵城来。”

    “拉迪雅,你是欺骗不了我的。你虽然迷骗了公主 ,可是万智的灵神已经告诉了我,你乃危险的奸细。你混进灵城是为了探知灵城的秘密,然后带着魔鬼们来毁我灵城,夺我灵城之宝,你的心早就被万智的灵神看穿。拉迪雅,你是给灵城带来灾祸之魔鬼。”

    “大师,你说什么呀,你不可以污赖我的,什么秘密呀财宝呀,我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拉迪雅,撒谎是无用的。”

    “我干嘛要撒谎?狄拿公主救了我,我对灵城只有满心的感激……”

    “万智之灵神是不会看错的,你便勿要否认你的邪恶了吧。”

    “对不起,大师,我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也没有什么好承认的,我不会对灵城产生丝毫的不利。请阁下不必担心,我会请示灵王让我早点离开这里的。”

    “你已探知了灵城之秘密,想离开灵城已是非份之想,拉迪雅。”

    麻玷又阴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让公冶飞浑身打颤。就在这时狄拿公主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麻玷,便将眉头皱了一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麻玷?”公主不快地责问巫师。

    “公主!”麻玷立时象是矮了半截,向公主鞠了个半躬。“我来向桑菁问安。”麻玷撒谎道。“这就走。”

    “难道你忘了,此乃我的寝宫了么?还不退去。”狄拿瞪着麻玷说。

    “是。”麻玷躬着腰退了出去。

    狄拿厌恶地享了一声。

    “公主,麻玷大师不是有特权去看视王后吗?”公冶飞不解地问狄拿。

    “是的,不过我总觉得麻玷心里有鬼。狄拿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那十几只木箱说,这些箱子乃是母亲当年封钉的,居说其中的一只里藏有一个大秘密,这秘密不仅关系整个灵城之生死存亡,且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死亡之海。”

    “原来麻玷就是怀疑我是来探听这秘密的,是吧?”公冶飞豁然地问。

    “是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呢,而且还和我……”

    “我知道你不是为此秘密而来的。”

    “你知道?”

    “是。我曾在梦中见到过你,知道你会自己走入灵城。”

    “你是说,你在梦中见到过我?”

    “不错。那日你一被带进灵王宫,我便知道我的梦应验了,后来我把这一切告知了父王,否则父亲定会听信麻玷之挑拨,而不允许我招你为桑菁的。”

    原来是这样!

    公冶飞想,难怪灵王没有像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么严厉。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木箱子里藏着大秘密的呢?”公冶飞疑惑地问道。

    因为王后死时狄拿刚满月,如果这秘密真的是王后布下的话,那狄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公冶飞不能不怀疑。

    “是我的乳母告诉我的。我的乳母乃我母亲的最忠实之女仆,据乳母说母亲自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会出事,所以把秘密告诉了乳母,并且要乳母不论出什么事都要将我带大,把这一秘密告诉我,所以母亲出事后我便一直都由乳母照顾,在我刚刚懂事之时乳母便悄悄地告诉了我一切,可是就在六岁那年,乳母在一次全城庆典之时突然失踪,我一直怀疑此乃麻玷搞的鬼,可是却没有证据。”

    “你为什么不告诉灵王你的怀疑呢?”

    “父王对麻玷很信任,父王说过自己能够拥有灵城麻玷是立了大功的,他说没有麻玷他也做不到灵城王,所以有时候即使麻玷有何过错父王也不会过深计较。”

    “难道麻玷就不会利用灵王对他的信任来打开这木箱吗?”

    “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虽然他经常寻找理由窥探这里,但是他还不敢对此处有过激之行为,因为这里乃我的卧房,我是公主,任何人未经我的同意都不得进这里的,更别说动此处的东西了。所以他会寻找一些理由,比如前天他对你的责问。”

    公冶飞向室内环视了一眼。

    “你知道吗狄拿,我第一眼看到你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有些怪异,这里摆这些坛坛罐罐的干什么?”公冶飞问。

    “这些……”公主刚要解说,突然脸上现出一股异样的表情,起身直奔石门。公冶飞也随后跟出,只见远远的一个黑影一闪,拐弯不见了。

    “哼!”狄拿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让他钻了个空子。”

    公冶飞知道狄拿所说的是因为现在女仆们都在广场上,这里门外没有人,从而使那个黑影钻了空子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谁?”公冶飞满心怀疑地问。

    “没看清,不过我想定是麻玷。”狄拿几乎肯定地说,“哼,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他的。”

    公冶飞觉得自己卷入了一场是非之中,也许正如巫师麻玷所说,他的到来可能会给灵城带来一场灾难。不过确切地说这灾难不是他带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着的,只不过是由于他的到来有可能使它提前暴露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看来他是免不了要成为影响这场灾难的一个重要角色,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灵城的桑菁了,该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因此他必须对此有所准备,以免真的事到临头时手足无措。

    自从发现黑影偷听他们谈话之后,狄拿便派出女仆在门外巡值,时时刻刻不离人,这样也就使对方没有任何可剩之机了。令公冶飞难以想象的是应该还算是少女的狄拿有着极其慎密的心机,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从何外学得了一身的好武艺,并且还训练出一帮看似柔弱但却个个艺高力大的女仆,而且这些都瞒着别人,甚至连她的父亲灵城王都瞒过了,完全可以说公主在这灵城里拥有着自己的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的成员都是清一色的少女。

    随着在灵城里时间的增长,公冶飞心里对灵城所产生的迷也越来越多:

    灵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灵城为什么会生存于这广阔的纱漠之中?

    灵城人为什么不走出这无保障之城到外面去?

    从灵城去到外面的秘密通道到底在哪儿?

    灵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巫师麻玷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灵城王达玛汗为什么不另立王后,难道真的是因为对王后的挚爱吗?

    当然灵城王不会因为没有王后而寂寞,他的数十名女仆都已经去了面纱。

    然而最令公冶飞不解的还是公主狄拿,按照他自己的传统习惯现在应该说他与她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她却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依娜和笠筝来陪他,而她自己便在这段时间里“失踪”。

    ……等等!一个又一个迷就这么萦绕在公冶飞的心里,于是他也便暗自寻找解开这些迷的途径。然而公冶飞没有想到的是,他发现的第一个秘密就在他所居住的这间卧室里,他完全是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间卧里还有一扇秘密的门,而门的后面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灵王达玛汗招集议士们议事,意外地将公冶飞也招了去。直到这时公冶飞才得知灵城内共有八大议士,他们平时便总管着灵城内的各样事务,随时接受灵王的招集向灵王汇报有关事项。自然每次招集会议巫师麻玷都是在场的。这次加上了公冶飞,十一个人团团围坐在王宫的议事室里,实际上主要就是听八大议士们汇报。

    公冶飞现在的身份应该说是很特殊的。作为灵城的桑菁,按灵城的规定公冶飞是有权过问一切的,因为他的地位在灵城中已经是仅次于灵王和公主的第三人,名义上比巫师麻玷还高一级。不过公冶飞知道在事实上,在灵王的心目中他是不可能越过巫师麻玷的,因为巫师麻玷在灵王的心目中占有着非常特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甚至连公主狄拿有时都无法比拟。

   这次在听完八大议士汇报之后主要便是讨论了一些有关灵城的几个需要维护的地方的修缮工作,而灵王也只是对此作一些了解,主要工作还是由专事维护的议士卡沓瓦负责。

    卡沓瓦是一个面皮白里微微透黄的中年人,虽已年约五十但却仍然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特有的英俊。

    卡沓瓦瘦削的身材看上去让人有一种久病的感觉,但事实却正相反,卡沓瓦的精神非常好,说话快捷而干脆,干事一向也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决不留下任何尾巴。

    从各个方面了解得知,卡沓瓦是一个正直而忠诚的议士,可以说灵城的建筑能够一直平安无事,卡沓瓦是功不可没的。

    威协灵城建筑的最大隐患便是经常出现的沙洞,一旦发现沙洞如果不及时加以修复的话,那么沙洞便会越来越大,从而可能导致整个灵城瘫塌。所以卡沓瓦在灵城语中实际上就是“保护神”的意思。因此卡沓瓦在八大议士中地位最高、被称为灵城第一议士、所有灵城人包括灵王在内都很尊重他也便理所当然了。

    不过卡沓瓦在灵城中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他是王后卡曼的哥哥。

    “桑菁,拉迪雅,狄拿不会看错你。”会议结束后卡沓瓦拍着公冶飞的肩膀满意地对他说。

    公冶飞连忙向他表示感谢。进灵城这么多天了,其他议士们除了负责外出采办灵城生活品的议士巴贾拓只见过一次外,另外六个议士却是经常见的。

    卡沓瓦负责着灵城的维护工作,那么也就是说卡沓瓦对灵城的环境应该说是了如指掌的了,而这正是公冶飞现在所需要的,因此公冶飞决定对这位灵城第一议士、狄拿的舅舅套套近乎。充分了解灵城的一切,这对公冶飞来说已经并不算是越轨的事,虽然巫师麻玷看出了公冶飞的意图后一个劲地告诫卡沓瓦,但是卡沓瓦却并不以麻玷的话为意,反而更详细地向公冶飞讲述了他所想要了解的有关灵城的一切,而不久公冶飞也便得知,卡沓瓦对巫师麻玷竟也心存不满,只是碍于灵王而没有过分表现出来而已,事实上卡沓瓦随时都在注视着巫师麻玷的一举一动,并在暗中保护着公主狄拿。

    卡沓瓦利用自己负责灵城建筑的工作之便,在公主狄拿的卧房里修了一个暗室,并且由巴贾拓利用外出购置物品之便,为公主狄拿寻得了一位武功极高且自愿进入灵城的道姑作师傅,传授狄拿武功。

    这道姑道号叫做青云子,是在王后突然奇怪身亡后的第三年来到灵城的,那时狄拿还不到四岁。

    青云子就隐身于狄拿卧室那道暗门后的石洞里,这石洞便是由卡沓瓦暗中为狄拿修建的暗室。

    这暗室做得非常隐秘,关起门后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而且一旦门被关起,室内无论有多大的声响都不会有一丝传出。

    一切又都带上了一种神秘色彩。

    狄拿定期的“失踪”也便有了答案,每次“失踪”便是她去向青云子学武功的时候。

    可是当公冶飞了解了狄拿的“失踪”真相后,另一个迷却又从心中冒了出来:拥有一身极高武功的道姑青云子为什么要自愿到灵城来?

    于是公冶飞便又冒出了想要见一见这个青云子的念头。

    公冶飞对灵城的历史有了初步的了解来自于首席议士卡沓瓦。

    据卡沓瓦讲述,灵城所经历的历史并不太长久,前后也就一百多年。卡沓瓦也记不清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只知道当年有许多塔塔儿人入侵回鹘,到处烧杀抢掠,平民百姓的生死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当时有一武士眼见百姓多死于非命激愤之中,散了家财招集了一批义士抗击外敌,然而虽然一度击杀了一些敌人,但终因寡不敌众,在一次与敌不期而遇的战斗中,大量杀伤敌人后只带着十几个人得以拼死逃脱,武士自己也负了伤。武士及手下的十几名义士及二百多名亲兵为逃避敌人的捕杀,只能逃进人迹罕至的大漠。在一片大漠风沙之中他们迷了路,不期然而陷入迷城之中,就在他们被困迷城饥渴焦急时,有一个义士悲愤地将手中的长刀向地下猛地一插,没想到随着一声轰响,一面土墙倒塌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扇门,门内虽窜出阵阵寒气,但却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出。武士派出两个义士带二十名亲兵先进去探看虚实,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义士兴奋地出来,就这样一个宽敞安全的城堡接纳了武士及他的十几名义士。

    最初的灵城远没有现在这么华丽清爽,而是一片秃废与杂乱。武士一帮人进入之后首先是把它命名为灵城,然后是每一个人都改名换姓,武士自己便称为达必塔,举为灵王,并将十几名义士分为“灵城议士”,相当于朝廷大臣。手下的十几名义士也都各自命了名,而他们的原名也便从此消失了。

    灵城深处沙漠之中,四周还有一座迷城作屏障,安全自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灵城内还有一眼自然泉井,饮水也不成问题。

    然而接下来威协他们的是食物。

    如果没有食物来源他们也仍然只有等死!

    于是灵王招集大家商量对策,最后决定派出两个人去找食物,余下的人一边以各自的战马权作支撑,一边对灵城加以修整。

    被派出去寻找食物的两个议士在十天以后只回来一个,而另一个出去不久便倒毙在半路上了。回来的这个便是巴贾拓的曾祖巴哑。随着巴哑来到灵城的是一个由八个蒙古人组成的驼队,他们是听了巴哑的述说自愿加入灵城的 ,驼队所运的物品除一些食物外,还有盐和酒,另外也有一些金银珍宝,这使灵王及灵城的第一批城民们非常兴奋。从此,巴哑和驼队便成了专事供给灵城食物及日用品的商业驼队,而且不断壮大,同时也将一些在本地难以活下去的人渐渐地引入灵城,灵城从此也便越来越兴旺了。而巴哑做的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就是招集了许多女子进入灵城,这些女子无论老少,只要是还没有婚配或虽已婚配但丈夫却不在的,最终都与灵城的男人成了婚。

    灵城的结婚仪式非常简单,而这简单便是从灵城的第一次“集体婚礼”开始的。当时灵王发布命令,要灵城所有城民中凡男子十六岁以上、女子十四岁以上眼下没有成婚的,都自由配对自行成婚,并且要求全体城民到已经收拾干净的灵城广场上去欢舞一番便算是成了婚了。灵王同时发布规定,凡是灵城女子末婚者及末破身者,从今以后都得围上面纱,直至有了“出身”后方可除去面纱,以作为少女与“女人”的标志。这个规定立时便得到了全体城民的拥护,而且从此成了灵城的城规之一。

    开始,在巴哑被派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修整灵城的任务是所有灵城城民包括灵王自己都亲自动手的,因为进入灵城的人毕竟还很少。等到进入灵城的人越来越多,灵王也开始有一些必要的事务须要处理的时候,修整任务便全权委托给了议士卡玛斯。卡玛斯原是灵王的贴身保镖,现在便成了灵城的第一议士,自然也便担负着了灵城最重要也最艰辛的工作,从而也便成了灵城自灵王后最受城民尊敬和爱戴的议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城的城民越来越多,生活也越来越稳定,一切都已走上了正轨,俨然就是一个世外之国。自灵王至城民,都在一片安宁详和的气氛中生活着,灵城城民们在灵王及议士们的领导下将灵城建成了一个坚实安全而又平和的生存小城,他们对灵城外面的世界再也不去关心,有时候只是象听故事一样听一听从城外归来的巴哑讲述一些世上发生的事。渐渐地,灵城城民们有了自己特殊的语言,也有了自己特殊的生活习惯,有了自己的王宫规矩和城民规矩。

    有些规矩已与外界有着天壤之别。如少女的年龄一旦达到了十四周岁,便会以自己能够去掉面纱为荣,灵城的城民们将此称为“出身”。当然少女们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地让一个男子为自己出身。灵城少女的出身有三种情况,一是由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出身,且都是在出身的三天内两人结成夫妇;另一个便是少女自愿让自己喜爱的有身份的人为自己出身;第三个便是作女仆的由王宫或议士宫内的主人为自己出身,这两种出身都被看成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灵城的安详与平和维持了一百多年。

    然而当第四代灵王去世时,也就是十八年前,灵城内却发生了一次不小的骚动,从而使灵城犹其灵王宫这十几年来一直处于一种浓雾般的气氛袭罩之中。

    然而也就在这种气氛里,就在以巫师麻玷和公主狄拿各自为首的双方势力明争暗斗之时,公冶飞却在无意之中闯进了迷城,从而被公主狄拿接入灵城,而且已经成了公主狄拿的丈夫--灵城的桑菁。

    公冶飞感觉到灵城即将经受一场暴风雨,自己将不可避免地被这场暴风雨所卷入,而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剩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尽快了解灵城的一切。

    巫师麻玷走进灵城纯属隅然。

    当时的灵王--灵城第四代灵王达兹正率领着城民们走出灵城到城外去巡视,远远地就看见巫师麻玷骑着一头小毛驴慢腾腾地向他们走来。灵王达兹觉得独自走在大沙漠上一副悠闲自得的巫师麻玷有些奇怪,于是就让一个议士前去探问。

    巫师麻玷与那议士指手划脚地讲了几句什么随着那议士来见灵王达兹。

    灵王达兹及灵城的城民们等到巫师麻玷走到近前时才看清,这是一个面貌丑陋形象畏琐的一个小个子中年人,于是都好奇地向着巫师麻玷看。巫师麻玷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及姓名,便对坐在灵王达兹的对面与灵王达兹大谈起人生与建立家园的大道理来,而且果然讲得有理有据,令灵王达兹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便提议巫师麻玷加入到灵城里来,并委任巫师麻玷为灵城的巫师,享有特殊权利。

    巫师麻玷自然很向兴地接受了灵王达兹的邀请,就这样也便成了灵城中一位具有特殊身份的城民了:

    他不是议士却可以参加灵王招集的每一次议士会议!

    他的地位介于灵王与议士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职位!

    然而灵王的决定往往却出自他的口中,他可以在灵城中任意巡游但是却不能涉足后宫,他与灵王几乎形影不离但是却永远只能站在灵王的背后……等等,这些都使得巫师麻玷让人看上去显得有些与灵城不太协调。

    就在巫师麻玷进入灵城不久,灵王达兹突患重病,而且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虽然巫师麻玷每天都为灵王达兹祷告,议士闵式夷每日不离左右地进行医治,可是不见一点效果。眼看着灵王达兹生命之光越来越暗淡,议士们便开始在灵王的两个儿子达玛汗与达吉汗中间选择灵王的继承人--新灵王。

    达玛汗与达吉汗是灵王达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两人生得几乎分辩不出谁是谁,两人的性格与习惯也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两人在对待巫师麻玷的态度上却大相径庭,达玛汗有些对巫师麻玷不以为然,但达吉汗却与巫师麻玷之间的关系极为亲近。

    相对来说,达玛汗要比达吉汗要幸运得多。因为达玛汗娶了灵城首席议士卡沓瓦的妹妹、灵城第一美女、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卡曼,因此也便深得老灵王达兹的钟爱,达兹从一生病开始便有意将王位传给达玛汗了。

    这样一来达吉汗自然在心里对达玛汗产生了一股妒意,不过这股妒意开始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兄弟之间一直以来的关系。然而巫师麻玷自从灵王达兹生病开始,一方面为灵王达兹祷告,一方面却与达吉汗表现得更为亲近,只是善良的灵城议士们和灵城城民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老灵王达兹终于去与两年前死去的王后会聚了。

    老灵王达兹在临咽气前招集八大议士及巫师麻玷和两个儿子到面前,亲口嘱咐议士们与巫师麻玷拥立达玛汗为新一代灵城王,并要求达吉汗协助达玛汗共同管理好灵城。老灵王嘱咐完了便咽了气,八大议士及巫师麻玷都表示遵照老灵王达兹的遗嘱拥立新灵王达玛汗,只有达吉汗一声不吭地伏在地上向老灵王达兹不停地叩着头。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新灵王达玛汗就任的第三天,他的同胞兄弟达吉汗却失踪了。不仅全灵城找不到达吉汗的影子,全灵城的城民们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达吉汗去了哪里,灵城的所有人都对此大感奇怪。

    不过奇怪的事并不仅于此,从达吉汗失踪的这一天起,已经身为灵王的达玛汗突然与已为王后而且身怀六甲的卡曼之间出现了无法说清原因的分居。

    消息渐渐传出却是王后卡曼主动拒绝与灵王达玛汗在一起的,这便令人不惑不解了, 而且王后卡曼对原因闭口不说,就连自己的哥卡沓瓦也没有告诉。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灵王达玛汗,一改往日对巫师麻玷的态度转而与之非常亲近,对待巫师麻玷就象已故老灵王一样,使一开始就对巫师麻玷看不顺眼的议士们大为失望。

    几个月之后,公主狄拿出世,一个月之后,灵王达玛汗按照灵城的惯例为公主狄拿庆贺满月,王后在这种情形下不能不现身以表示对城民们的谢意。可是就在庆典仪式刚进行不久,王后突然双手抱着胸部倒了下去,广场上正在欢庆的城民们一阵骚动,对王后的突然昏倒议论纷纷,除外出不在灵城的巴贾拓外,在场的七大议士一齐扑上前去,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王后抬入后宫,可是王后被放到床上时已经手足冰冷,而脸上身上却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

    王后的突遭不幸令灵王达玛汗非常伤心,他抓着王后的手泪流满面,那场面让人难以相信他与王后曾经有过这几个月的不合。巫师麻玷一边劝止灵王一边向在场的议士们特别是卡沓瓦解释说王后这是中了阴合之气,若不妥善处理一段时间之后很可能还危害别人,于是灵王达玛汗同意了巫师麻玷的提议,将王后放入冰窖冰冻起来,这样不仅可以抑制住阴合之气,也可以保存好王后的遗体,以便公主狄拿长大后得以见到自己的母亲。

    这一方案没有人能够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便按此执行了。可怜的王后卡曼当时年仅十九岁。

    灵王达玛汗从此也再没有另立王后,虽然议士们都曾经提出过让灵王再立个王后,不过达玛汗每次都是满脸悲戚地说,他心里只有一个卡曼,只要每天到冰窖里看一眼卡曼他便什么都不去想了,他要议士们别再提另立王后的事,因为他不会那么做,只有卡曼才是灵城永远的王后。

    灵城的城民们对灵王此举深为感动,于是也便更加爱戴他们的灵王了。可是卡沓瓦和巴贾拓却对灵王达玛汗及巫师麻玷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们还只是隐约地感到似乎有一种异常的东西在灵王达玛汗的身上透露出来。但是他们却将此与达吉汗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感到了其中有一些很可疑的地方。于是他们便瞒着所有人暗中为公主狄拿作了一些准备,以便应付末来的某一天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于是便有了黑洞与青云子,于是也便有了他们为公主狄拿精心挑选的二十个贴身女仆,而巴贾拓更在灵城以外招募训养了一批精壮的武士,并有专人随时与卡沓瓦联系,以备灵城一旦发生不测便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救援。

    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巫师麻玷,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公主狄拿。

    灵城在一片安宁详和的外表下已经蕴藏着了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这不能不令公冶飞为之胆寒!

    可是王后的死却留下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公主狄拿知道秘密就藏在那十几只大木箱之中,现在整个灵城中除公主狄拿之外只有公冶飞知道,而将这秘密的隐藏处告诉公主狄拿的乳母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神秘地失踪了。

    公主狄拿决定开始着手破解这个秘密。

    着手破解这个秘密的只有公冶飞是公主狄拿的唯一帮手,在秘密被破解之前公主狄拿对灵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相信,于是只有公冶飞--这个外来人、她的丈夫才是她最放心的。

    一只木箱被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箱陶瓷制品。从陶瓷制品的形态及式样上分析,这应该都是一批古陶,而且都是一些世上少见的古陶。如果将它们运出灵城,一定价值连城。虽然公冶飞对这些古陶并不了解,但是这一点却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因为它们与摆放在这房里的其它坛罐有着极大的区别。

    看来这些陶瓷与秘密没有多大关系,只能算是灵城的一大财富。

    第二只木箱被打开。

    公冶飞不由得对箱子里的物品瞪大了眼睛,这是整整一箱金条,真正的金条,虽然他也曾经在古书、典籍中读到过整箱整箱的金条,但心里却很清楚那些都是杜撰之物,亲眼目睹如此多的金条这还是第一次,何况是整整一箱呢。

    不过公冶飞也只是惊奇了一下,因为知道这不属于他,最多只是见识了一下。

    这也只能算是灵城的财富,与秘密不会有太大的关联。

    “这样一只只打开不是办法。”把装有金条的箱子重新封好后公冶飞对狄拿说,“这十几只箱子一只只地开是很费事的,何况还得一只只地重新装钉好。”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箜雅。”狄拿看着公冶飞问。

    “我看是不是先这样。”公冶飞提议道,“先将所有的箱子重量试一下,我们从最轻的开起,也许秘密就藏在最轻在那只里,那样不是很省事么。”

    狄拿想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将所有木箱都试了一下,找到了那只最轻的,打开,原来是一箱绸缎书画。

    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书画不是手工画出来的,而是从什么地方拓下来的。

    公冶飞一幅一幅小心地将它们展开,当展到第五幅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太美了!这是什么画?从哪儿来的?”公冶飞失声叫道。

    “我也不知道。”狄拿摇了摇头说。

    于是公冶飞继续将画一幅幅展开,以他曾经学过的对绘画艺术的一些了解,他相信这些画都是一些壁画的拓品。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不解的事:这些壁画是谁拓的,是什么时候拓的?如果这些拓画是由狄拿的母亲卡曼留存下来的话,那最少也该有二十年了。

    公主狄拿对这些画似乎并不感兴趣,不过当公冶飞将箱子中的最后一幅画拿出来铺开的时候,狄拿却与公冶飞同时大感意外:这不再是一幅拓画,而是一幅精心绘制的地图,于这幅地图放在一起的是一块写满字的羊皮,可是公冶飞对羊皮上面的字却一个也不认识,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地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了。

    狄拿拿起羊皮翻看了一下,公冶飞发现她的手有些哆嗦,脸上也表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色彩。

    这就是秘密吗?公冶飞心里问,却没有说出口。

    狄拿坐了下来,两只眼睛有些发直。公冶飞不敢惊动她,他知道如果真是秘密所在的话,她是不可能不告诉他的,所以他只是看着她脸上的变化。

    “箜雅,将这些画收拾起来吧。”狄拿眼看着前方说,“我们已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了,我们现在应该找卡沓瓦商量。”

    “议士卡沓瓦?”

    “是的,这是母亲的嘱咐。”狄拿将地图和羊皮折好,等公冶飞收拾好那些画后便把图和羊皮递给他说:“把它收好,别让人看出来,我们这就去找卡沓瓦。”

    “严重吗?”公冶飞边按她的吩咐做边问。

    “是的。但愿无什么危险。”狄拿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那一脸刚毅。

    于是公冶飞将地图和羊皮裹在一张画中,放在箱子中间,将箱子重新盖也,狄拿等这一切做好,这才将依娜和笠筝以及女仆们传进来,留下两个女仆守着家,便带着其余的女仆们,象往常一样,只作巡城之状,前往寻找眼前还不知在何处的卡沓瓦。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王宫准备穿过广场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议士辛加。

    辛加肥胖的脸上满是焦急,一见到狄拿和公冶飞,便气喘嘘嘘地说:“公主,桑菁,卡沓瓦议士出事了!

第三章  险象环生

    水部议士辛加是个矮胖显得有些笨拙的中年人。

    他的肥胖在灵城无人能敌,犹其是他脖子下的那块下挂的肥肉总让人觉得他多生了一只脖子,因为它总是挂在衣领的外面,走路时常常一荡一荡的煞是有趣,灵城的妇女们常拿辛加的脖子开玩笑。不过辛加从不会因为大家把他的陋处拿来开玩笑而生气,辛加的脾性也可算得上是灵城最温顺的了,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所以很受人爱戴。

    辛加其实是很清闲的,虽然身为水部议士,可灵城的所有用水都只是凭借那一眼泉水,多少年来辛加早已掌握了那泉水升止的特点,所以他常常都是派几个亲兵守护着灵泉,令亲兵们按时取水以备用,而他自己则多在灵城中随处转悠,见到哪里有需要帮忙的便也伸上一手,没事可干就与城民们说笑嬉戏。这样一来灵城的城民们无论老少对他这个水部议士竟无一不识,城民们对辛加的称呼竟也从他的肥脖子上得来,大家将“水部”讹化成为“肥脖”,于是辛加便成了“肥脖议士”,而且人们当面就这么称呼辛加。辛对此也不气不恼,每每还会自摸着那片下坠的脖子问别人是增大了还是减小了,故意逗弄人们开心。

    辛加象平日一样慢慢地向东城逛来,可是离东城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便远远地望见东城围了一大圈人,并有嘈杂声传来。辛加心说出什么事了,脚下便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当他气喘嘘嘘地赶到那圈人面前时,才弄清是卡沓瓦在指挥亲兵修补一处即将倒塌的城墙时,头顶处一块几十斤重的大沙石突然落下,虽然一个叫乔十塔的亲兵眼见大沙石砸向卡沓瓦而不舍一切扑向卡沓瓦,沙石还是在卡沓瓦被亲兵扑倒的那一瞬砸在了他的双腿上,乔十塔也因此而受重伤。

    辛加赶到的时候事件刚刚发生过,人们正在七手八脚地将卡沓瓦和乔十塔抬上急切间扎起来的担架上,准备抬进灵城唯一的医院--一个被灵城人称为“休检室”的地方接受治疗。

    灵城的休检室是由议士闵式夷负责的。

    闵式夷当年来到灵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拉迪雅。但是由于他身怀祖传医道,而且他的到来正好改变了灵城无医生的现实,一时之间使灵城人由生病纯以祈祷为主而改为祈祷与医治并举。

    这在灵城应该说是一项极大的变革。

    闵式夷到灵城的最初两年并没有受到灵王及城民们的注意,但是在几次他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点药治好了几个患病的城民之后,他的名声便响亮起来了,而且使灵王注意到了他,特别是灵城的城民们多患有关节之痛。闵式夷在为人们减除病痛上达到了很好的效果,这便使得他越来越受到城民们的爱戴,从而终于将他推到了议士的位置。灵城的休检室便是灵王根据闵式夷的提议建立起来的,专为一些病痛较为严重的人而准备。数年来,休检室在闵式夷的积极设置下已经颇见规模,而休检室的所有药品用医疗器具也都是由他开列清单让巴贾拓采办而来的。不过有一点却令闵式夷无可奈何,灵城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进休检室当护士,于是他只好招几个拉迪雅作副手,灵城人称之为“副仆”。

    辛加领着众人将卡沓瓦送进休检室的时候,闵式夷正在为一名妇女看病,闵式夷一见浑身是血且已经昏迷的卡沓瓦和乔十塔,立时便将那妇女交给副仆奔了过来。

    辛加将卡沓瓦交待给了闵式夷后,这才急急地向王宫奔来,准备向灵王报告这一不幸的事件,没想到在王宫外竟遇上了正想去寻找卡沓瓦的公主狄拿。

    听到卡沓瓦受伤的消息,公主狄拿不由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了下来,她向公冶飞看了一眼,咬了一下嘴唇说,“去休检室。”

    巫师麻玷带着两名亲兵与他们在去休验室的路上相遇。

    公冶飞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当巫师麻玷向灵王说他是给灵城带灾难的时候,灵王不仅没有向他发问,而且任由公主狄拿让他为她“出身”。更难以想象的是,灵王竟然在公主狄拿要将公冶飞招为桑菁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还表现得非常高兴。

    公冶飞注意到了巫师麻玷的不快,但是同时他也看出灵王似乎对巫师麻玷并不在意,因此公冶飞对灵王很信任巫师麻玷这一说法也存了一点怀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对我加以审问呢?

    自从巫师麻玷闯进卧房向他发起责问的时候起,公冶飞便对巫师麻玷存了极恶的印象,他不喜欢这样用窥视的眼光看人的人。

    巫师麻玷近来非常活跃,而且还独自一人出灵城过好几次,虽然作为灵城的巫师麻玷有随时走出灵城的权利,但是这毕竟有些反常,因为麻玷自进灵城以来还从未自己一个人出去过,以往都是要带上几个女仆或亲兵的,因此这就不能不引起一直对他的行为十分留心的公主狄拿的注意。

    寂静的灵城使公冶飞感到了一份沉重。

    “公主和桑菁可是赶往休验室吗?”巫师麻玷主动招呼,“去看望卡沓瓦议士?”

    狄拿白了麻玷一眼,没有吭声。公冶飞忙回答说:“我等刚刚闻说卡沓瓦议士受伤,去看一下伤势如何。”

    “哦,我也是。”麻玷微笑着,可是公冶飞却希望他还是将脸冷下来,因为他的笑更加令人浑身不自在。

    “问桑菁几个小问题,不知桑菁能否回答。”麻玷紧贴着公冶飞,露着少有的亲切说。

    “不客气,公冶飞说,大师只管问好了,我一定如实回答。”

    “谢谢!请问桑菁是何处人?”

    “江南人。”公冶飞心想我已说过多次了,真是多此一举!

    “江南可是个鱼米之乡啊。”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甚想去江南一游,只是难以成行,可惜得很。”

    “其实大师完全可以走出灵城到江南去游历一番的呀。”

    “不行啦,老啦。桑菁是如何来到灵城的?”

    “不知道,遇上了一场风暴,昏迷了,醒来后已身在灵城了。”

    “如此之巧,您是被吹到灵城来的?”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大师当年也是半途中进灵城的,难道大师是有何目的特意来投的吗?”

    “这……桑菁,你真是个聪明的拉迪雅,对,是巧了,你我能够进入灵城,真的都是太巧了。”麻玷怪声地笑了起来。

    卡沓瓦的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这一伤却使卡沓瓦虽然看去很精神但却因劳累早已虚弱的身体暴露了出来,受了伤出了许多血之后便显得有些萎靡,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脸上却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这让人很为他担心。

    见到公主狄拿卡沓瓦强睁开眼睛并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嘴唇动了动,公冶飞以为他是要对狄拿说什么话,可是没想到他嘴里吐出的却是向站在一边的巫师麻玷表示的感谢。

    “麻玷,谢谢你来看我,请转告灵王,卡沓瓦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请灵王勿要为我担心。”

    “好,我会转告灵王。你的伤真的无事吗?”麻玷关心地问。

    “没什么。此次多亏了亲兵乔十塔,也请转告灵王,请灵王给乔十塔以奖赏。”

    “对对,应该奖赏。乔十塔?好,我要代表灵王去看望这个勇敢忠诚的亲兵乔十塔,还将为他祈祷,我要奏请灵王将其记入灵柱。”

    “谢谢,麻玷,我替乔十塔感谢你。”

    “应该的。好,你好好养伤,我这就去看望乔十塔。”巫师麻玷说着告别出了卡沓瓦的病房。

    “狄拿,你是否有事要对我说?”麻玷离开后卡沓瓦小声问狄拿。

    “不,没有。狄拿掩饰道,我是听辛加议士说您受了伤,就急急地来看望您的。”

    “狄拿,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你在撒谎。”卡沓瓦盯着公主狄拿的眼睛,说,“你应该说真话。”

    “是。”公主狄拿把头低了下去,把前来找卡沓瓦的原来目的告诉了卡沓瓦:“我找到了母亲留下的一块记事羊皮。”

    “记事羊皮?”卡沓瓦惊异地问,“你是说你母亲卡曼留下的?”

    “是的。”狄拿说,“母亲还留下一张图,她让我把图交到您的手里。”于是狄拿便将羊皮和图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事且勿向他人透露,要等到巴贾拓回城。”听完狄拿有关找到一幅地图和羊皮的事后边沉思边嘱咐道,“此外,你即刻回去将我受伤之事告诉你师傅,她会知道怎么办的。”

    告别卡沓瓦出了休验室,狄拿让女仆们远远地跟着。

    “箜雅,今天晚上你随我去见师傅。”狄拿依着公冶飞小声说。

    “我,去见你师傅?”公冶飞想到青云子的那张漠然的脸,有些不自在地问。

    “是。”狄拿肯定地说。

    直下一条斜斜的通道,通道的下面是一个椭圆形的秘室,一个女仆开了秘室的门把他们引了进去。

    秘室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清雅。没有床,一张极大的皮褥子铺在正对门的那面墙的正中,褥子前是一方几凳,几凳上摆放着几盘干果和一个水坛。青云子双腿叠盘坐在皮褥上,对有人进入秘室毫无知觉似的一动不动。两个女仆分坐在青云子的两边,象是两个忠于职守的卫士,也是一脸的不动声色。

    公冶飞又一次仔细地观察了青云子,只见她年纪大约有五十五岁上下,头戴一方道士巾,身穿一套湖蓝色道士袍,面无表情,眼睛似闭非闭,嘴角微微下坠,腰身挺直,双手叠放在腹前,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很可能会把她认做了是一尊木雕。

    据说青云子的武功高深莫测,可公冶飞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狄拿走上前去向青云子行了礼。青云子轻声嗯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开向公冶飞看了一眼,并没有向公冶飞表示什么。然而公冶飞还是向前向她敬了礼。因为他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狄拿的师傅,以他与狄拿的关系他是应该向她敬礼的。

    公冶飞也学着狄拿的样子盘腿坐在了一边。

    “师傅。”狄拿开始向青云子叙述此次进室的目的,“卡沓瓦舅舅受了伤,现在住在了休检室。”

    青云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瞪视着狄拿。“卡沓瓦受了伤?”她问,脸上竟露出一种异样的表情。

    得到再一次肯定的回答,青云子沉吟了一下,闭着眼睛象是在课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过了好一会才突然睁开眼睛对狄拿说:“他们开始动手了,你等在此等候,我出去一趟。”说着青云子便起身向外便走。

    公冶飞与狄拿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青云子听到卡沓瓦受伤的消息为何表现得如此异样,而且她这一出去又是为了什么,他们只能互相用眼光问候对方,自然是得不出什么答案的。

    公冶飞的直觉告诉他青云子出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与狄拿在这近一个时辰里竟然没有互相讲一句话。

    这简直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可是这却又是事实。他们谁都没有想起向对方讲一两句什么,他们都把心思放到了青云子身上去了。

    青云子一回来便重新坐到皮褥子上。“公主,你必须马上到卡沓瓦身边去,还有你,桑菁,且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每时每刻都有一人留在卡沓瓦身边,寸步不离。”青云子一坐下便说。

    “师傅,”狄拿叫道,“难道卡沓瓦舅舅……”

    “是的,卡沓瓦目前有危险。”青云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刚才我若是迟到一步,卡沓瓦恐怕已遭不测,所以现在无论何事都先放一放,定要保证卡沓瓦之安全。这几天你等先辛苦一下,在巴贾拓回来之前勿让卡沓瓦出任何事。青云子口气坚硬地说,还有那个亲兵乔十塔,要想法让其与卡沓瓦住到一起,最好是就在一个病房里。我会在暗中协助你们。”

    “是,师傅,我懂了。”狄拿点头道。

    “桑菁,卡沓瓦很欣赏你。”在他们将要出门的时候青云子忽然对公冶飞说。

    告别了青云子,出了秘室他们便直奔休检室。

    休检室卡沓瓦的病房里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卡沓瓦正在熟睡,根本不象发生过什么事件的样子。

    闵式夷对公主的再次到来感到意外。

    “我放心不下卡沓瓦,想在这里守着他。”狄拿向闵式夷解释说,同时向闵式夷建议,亲兵乔十塔护卫有功,将其移到卡沓瓦一齐来,这样不仅便于照顾,也表示出对有功亲兵之奖赏。

    闵式夷对公主的这条建议有些为难,因为卡沓瓦是一个议士,而乔十塔只是一名亲兵,让两个人住在同一个病房有些难为,一者不可能以对待亲兵的条件对待卡沓瓦。另一方面乔十塔功劳再大也还只是个亲兵,不可能让他享受议士的待遇。闵式夷虽然感到有些犯难,但是他又不能违背公主的吩咐。

    “如何,不便吗?”狄拿看出了闵式夷脸上的为难相,问道。

    “公主,这,可是无此先例呀。”闵式夷挠着头说。

    “先例?”狄拿皱了下眉头,“就算是我定了一个吧,照此办理。”

    “这,公主,乔十塔只是一名亲兵。”

    “可是他却救了卡沓瓦。”

    “是,公主。”一见狄拿满脸已经露出气愤,闵式夷只好软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去执行公主的“指令”,反向狄拿建议道:“公主,您看是不是这样,将乔十塔安排在对面的那间病房,这样您也照样可以随时见到他,而且也不违了规距。您看……”闵式夷说着小心地看着公主的脸色等着她的回答。

    狄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一脸的不快,公冶飞担心她发火,于是便适时地劝解道:“这样也好,公主,就不要再难为闵式夷议士了,照他说的办吧。”说着不等狄拿再说出什么,便对闵式夷道:“好了,您就去把对面病房收拾一下将乔十塔转过来吧。”

    “是,谢谢桑菁,谢谢公主。”闵式夷向他们鞠了个躬退了出去,吩咐副仆们给乔十塔转移病房去了。

    “箜雅,你可真会做好人。”闵式夷退出后狄拿笑着说。

    公冶飞只能笑笑:“你也太难为闵式夷了,他可是照规距办事的。”

    “我自知道。”狄拿有些得意地说。

    “知道了还那么为难他。哦,你是想耍一耍你那公主派头是不是?”公冶飞戏道。

    “说对了,要不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如何不用找任何借口呆在这里呢?”

    没想到狄拿竟有这样的心机,这让公冶飞很难将此与她那还只是十八岁的年龄联系到一起来,这是一种超越了少女思维的谋略,公冶飞只能自叹弗如。

    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乔十塔被移到了与卡沓瓦对面的那间病房里,自然也便得到了超出了一个亲兵所应得的待遇,同时乔十塔也得到了灵王亲签的表彰令,“乔十塔”这一名字自然也上了灵柱。

    卡沓瓦与乔十塔的伤势好转得都很快,而且由于狄拿的精心照顾,卡沓瓦在这一段休养期间身体状况也得到了根本的好转,脸上渐渐地有了些红润。

    现在卡沓瓦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伤势较重的乔十塔也能够拄着拐杖从他的病房来向卡沓瓦请安。这段时间里休检室没有发生任何事,青云子那郑重其事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一切都很平静。根据推算,巴贾拓再过三天就应该回到灵城来了。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当他们在疲劳中瞌眼朦胧的时候,对面的病房里却传来了乔十塔的惨呼声,狄拿一跃而起便向乔十塔的病房扑去。

    躺在病床上的乔十塔状况惨烈:一把尖刀插在胸口,淡红色的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两只眼睛大睁着瞪着那扇打开着的窗户。

    很明显乔十塔是在睡梦中被人偷袭的,虽然在被偷袭的一瞬间他醒了过来,却没有来得及反抗。但是勇敢的乔十塔在最后一刻仍然死死地抓住了插在胸前的尖刀,以致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可供查证的证据。

    狄拿轻轻地将乔十塔的双眼合上,咬着牙从乔十塔的胸口上拨下了那把尖刀。

    一阵脚步声,闵式夷带着两个副仆匆匆赶来。

    就在这时卡沓瓦的病房里又传来一阵乒乓声,大家同时一楞,但紧接着便一齐回身扑向卡沓瓦的病房。两条黑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飞出窗外,从一闪即逝的背影公冶飞看出其中一个是青云子。

    卡沓瓦镇定地坐在床上,看着众人脸上毫无表情。

    “乔十塔如何了?”卡沓瓦平静地问狄拿。

    狄拿将那把带着乔十塔的血的尖刀举到了卡沓瓦的眼前,什么都没有说。

    卡沓瓦看了一眼那刀。“闵式夷!”卡沓瓦叫道。

    闵式夷向前一步站到卡沓瓦的床前。

    “您对此事如何看?”卡沓瓦问。

    “我看这是针对您来的。”闵式夷毫不回避地说,“乔十塔只不过是他们利用之对象,目的是为了把公主等调开,好对您动手。”

    卡沓瓦点了一下头,“谁是负责乔十塔之副仆?”

    “米亚鸽。”

    “把米亚鸽给我叫来。”

    闵式夷让一个副仆去叫米亚鸽。

    “狄拿,桑菁,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闵式夷单独谈谈。”卡沓瓦吩咐道。

    狄拿看了一眼卡沓瓦,然后示意公冶飞跟她一起走出了病房,病房里只剩下卡沓瓦和闵式夷两个。

    “刺杀乔十塔的人是谁呢?”来到廊檐下坐下后狄拿象是自言自语地问:“指使他的又是谁呢?只有一个人可疑!”

    公冶飞知道狄拿所说的这“一个人”是谁,而且他在心里也正怀疑着他。但是公冶飞知道仅仅怀疑是没有用的,还得有证据。没有证据是不能肯定任何事的,这一点狄拿当然也很清楚。

    被派去叫米亚鸽的副仆回经廊檐,却仍是单身一人,他见到公主和公冶飞,忙垂手站了下来。

    “米亚鸽呢?”狄拿问。

    “回公主,米亚鸽不见了。”

    狄拿打了一下楞神,公冶飞也在心里生出一股疑问:米亚鸽不见了,难道是米亚鸽杀害了乔十塔?

    “你先别去回报卡沓瓦,再到各处找找看。”狄拿吩咐副仆。

    “是,公主。”副仆答应了一声再一次回头去找米亚鸽。

    “米亚鸽,一定得找到!”公主脸上露出一股刚毅。

    乔十塔的被害,卡沓瓦的被袭击,以及米亚鸽的失踪,联系起来这便成了同一件事,而米亚鸽无疑成了解开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所以一定要找到米亚鸽,而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卡沓瓦遭袭击的事很快被灵王得知,于是一大队亲兵来到休检室,将休检室紧密围护了起来,以保护卡沓瓦的安全。

    卡沓瓦和闵式夷两人谈了什么公冶飞不得而知。但是必须尽快找到米亚鸽却成了众人的共识,可是虽然卡沓瓦调动了所有的人,整个灵城却似乎并不存在米亚鸽的影子,好象灵城中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而且这两天也根本没有人走出灵城,米亚鸽的失踪再一次让人感到灵城中存在着一个神秘的东西。

    只是这神秘的东西让人说不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肯定有一个神秘的人在背后调动着这一切。

    那么这个人是谁?

    这便是目前议士卡沓瓦和公主狄拿所要弄清的问题。

    然而要弄清这个问题又变何容易,要知道这个主使着这一切的人是躲在暗处的,虽然卡沓瓦和狄拿都在心里怀疑着巫师麻玷,但是怀疑并不能算是最终的结果。看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巴贾拓回来,大家共同解开王后卡曼当年留下的秘密了,因为这一切肯定与王后所留下的秘密有着直接的关联。然而就在这时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折,笠筝匆匆地从后宫来到休检室请见公主,将一封信交给了狄拿。

    这是一个蒙面人让笠筝转交给公主的,蒙面人叮嘱千万不要泄漏。

    于是神秘的迷雾又加重了一层。

    在卡沓瓦的病房,狄拿屏退了所有人,只有公冶飞、卡沓瓦和狄拿三个人围坐在病床前。狄拿展开笠筝送来的信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说便递给了卡沓瓦。卡沓瓦看后也同样地递给了公冶飞,于是公冶飞双手展开那封信,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公主殿下:

    请求您别追查我,因我对灵城有罪的人,虽然我是被骗的,然却却难以自谅,好在现已醒悟,不再为他们卖命,所以我将所知之一切上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我首先告诉您的是,我乃神鸦坛之一名杀手。神鸦坛存在于灵城,它旨在赶走灵王,谋杀议士们,最终占据灵城。

    我不知神鸦坛之最高坛主是谁,然我却知道休检室议士闵式夷乃神鸦坛之将士,统管着六名神鸦坛杀手,我也是其管下的一名。

    闵式夷派我监护乔十塔,实是要我在方便之时害乔十塔之性命,因为乔十塔也是神鸦坛之杀手,是专门被派伏在卡沓瓦议士身边,准备刺杀卡沓瓦议士的。

    然乔十塔由于受到卡沓瓦议士人格以及对亲兵慈爱之感动,不仅不忍杀害,反而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卡沓瓦议士--此次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一次谋杀。

    因此这令神鸦坛坛主非常恼怒,便决定除掉乔十塔。

    本来在乔十塔被送进休检室当日便要对其下手的,然而他们选择了让我动手杀害乔十塔,却不知我与乔十塔是好友,乔十塔对我讲述了他之所以反戈的原因,我为他的义举所感动,同时也从他身上认识到了神鸦坛之卑鄙, 我也便决定象乔十塔一样反戈,本想好好护卫乔十塔,等其伤好后再联手抗击神鸦坛,然神鸦坛却派出了更高一级之杀手,不仅杀害了乔十塔,还要对我下手,是我警觉预先逃脱。

    可是由于紧急却未能通知乔十塔……

    公主殿下,您现在不必找我,我自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为神鸦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逆者,而且我也知终究逃不出神鸦坛杀手之追杀,但是我却要利用我还活着这点机会,争取多追查出一点有关神鸦坛之秘密,如果能够查出神鸦支之最高坛主是谁,那也便可以赎过我以前所犯之错了。

    公主殿下,请您注意闵式夷,他随时都有可能对卡沓瓦议士下手的,另外据我所知,每一个议士身边都已经被神鸦坛安排了杀手,我的第一步也正是追查这些杀手都是谁,所以请公主能够对此多加小心,尽可能地保护灵城正直之议士们。

    公主殿下,最后我所要告诉您的是,每一个神鸦坛成员之左腋下都烙有一只红色乌鸦。

    这封没有具名,但是一看便知这是米亚鸽写的信,看得公冶飞身上直打寒颤。虽然看得出的米亚鸽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很慌张,但是他还是把事情讲得很清楚,同样也可以想象得出当他把这封信交到笠筝手里时是冒了多大的危险。

    然而真正令公冶飞寒颤的却是,一座灵城处处充满着随时可能暴发的杀机,而这杀机似乎潜伏在每一个灵城人的身边。

    事情有些反常,灵王居然没有按惯例接见刚刚回城的巴贾拓。

    巴贾拓将货物交进各个仓库后便前往王宫求见灵王,可是到了王宫门前却被灵王的亲兵士长挡了架。亲兵士长笛希酊告诉巴贾拓灵王患病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巴贾拓正想说自己有件要紧的事要向灵王报告,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议士闵式夷从王宫里走了出来。

    “巴贾拓议士,欢迎您回城!”闵式夷热情地向巴贾拓打着招呼。

    “闵式夷议士,你是为灵王看病的吗?”巴贾拓向闵式夷行了个见面礼,问,“我可以去见一见灵王吗?”

    “巴贾拓议士,说实话我建议您别去见灵王。”闵式夷也行着礼说,“灵王一见您肯定会很激动,而以灵王目前之状况却又是最怕激动的,所以我建议您为了灵王且忍耐一下。”

    巴贾拓犹豫了。

    他不能不相信闵式夷的话。

    如果灵王因为见了自己激动而增加了病情,他巴贾拓将会为此而深深自责的。

    “既然如此,”巴贾拓沉吟道,“那便改日再见灵王吧。闵式夷议士,一旦灵王可以接见我,请您通知一下。”

    “当然,应该这样。”闵式夷微笑着看着巴贾拓,“您是先回家呢还是先和我一道去休检室?”

    “去休检室?”巴贾拓有些纳闷地看着闵式夷。

    “怎么,您还不知道?”闵式夷有些意外地问,“您还不知道卡沓瓦议士受了伤吗?”

    “卡沓瓦?受了伤?”巴贾拓惊讶地反问,“怎么受的伤?严重否?”

    “一处意外之塌方砸伤了卡沓瓦议士的腿,还好有亲兵舍命保护了卡沓瓦议士,才使伤势不太严重,目前忆基本康复,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休检室了。”闵式夷简单地将卡沓瓦受伤的事告诉了巴贾拓。

    “是这样,且先去看一看卡沓瓦。”巴贾拓毫不犹豫地说。

    “欢迎你归来,巴贾拓!”卡沓瓦热烈地欢迎着巴贾拓,脸上露着一利难以抑制的欢快。

    “卡沓瓦,老朋友,驱赶沙石之人怎么让沙石给伤了。”巴贾拓对卡沓瓦戏道,同时上上下下地把卡沓瓦看了个遍,见卡沓瓦已经能够自由地行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玩蛇者叫蛇给咬了不是很正常的吗。”卡沓瓦也乐哈哈地说。

    为了让这两位老朋友好好叙叙别情,狄拿和公冶飞以及闵式夷都自觉地退出了病房,让巴贾拓和卡沓瓦两人单独留在了一起, 同时公冶飞也知道卡沓瓦将会有许多话要对巴贾拓说,所以公冶飞与狄拿的退出也是为了将闵式夷从病房里给牵出来,以便巴贾拓和卡沓瓦两人能够说点知心话。

    “公主,你看巴贾拓要是知道了灵城中有着神鸦坛这么一个组织能沉得住气吗?”坐在廊檐下公冶飞开口问狄拿。

    “相信巴贾拓吧箜雅。”狄拿看着公冶飞说,“我们可以象相信卡沓瓦一样相信巴贾拓。”

    灵城八大议士,现在是已经知道闵式夷是神鸦坛的人员了,那么其他议士呢?是不是还有神鸦坛的成员呢?公冶飞有些担心地问狄拿:“你对哪些议士真正了解呢?”

    “水部议士辛加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狄拿若有所思地说,“当然还得进一步证实。”

    “那么另外还有四大议士,他们的情况如何?再说即使他们都是正义的,但是他们身边都已经被安伏了杀手,我担心神鸦坛一旦起事受害的首先便是议士们。”

    “这是肯定的,不过我相信神鸦坛现在还不会那么快地明目张胆地起事,不过他们会先采取暗杀的手段,卡沓瓦这次的受伤便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想他们谋杀卡沓瓦没有成功,可能会安静一段时间,以便把谋杀计划得更周秘一些, 所以我们也会有一个充分准备的时间。”

    公冶飞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灵城真的是风雨欲来了。”

    “这是难免的,自从我的乳母突然失踪时起,我就已经随时准备迎接这个变故了,等了这么多年倒是有些意外的。”

    “据我看也许是因为神鸦坛也在担心着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能够一举成功地控制住灵城的一切,所以十几年来他们也便一直在积畜着力量。”

    “有些道理。”狄拿赞同地点了点头。

    巴贾拓离开休检室的时候虽然脸上一脸的平和,但是公冶飞却看得出来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

    巴贾拓让公冶飞和狄拿两跟他回家,并且故意大声说是因为一直没有时间请公冶飞这个灵城的桑菁到他那儿去会饮一番,这次正好碰上,算是极难得的机会。不过公冶飞一听便知道这是议士巴贾拓想籍此为借口向狄拿了解一下情况的,所以也就欣然应邀了。

    “卡沓瓦一个人留在休检室里不会有事吧?”狄拿在路上问巴贾拓。

    “公主且放心,谅其还不敢在我巴贾拓的眼皮下张狂。”巴贾拓自信地说。

    巴贾拓吩咐仆从们准备酒饭,然后将他们引进他的内室,屏退了所有的仆从。三人分宾主坐下,巴贾拓便直接地向狄拿说道:“公主,巴贾拓不会绕弯子,请公主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给巴贾拓说一遍。”

    狄拿点了点头,便将近一段时间里灵城所发生的一切简单地讲了一遍,巴贾拓对他们找到了王后当年留下的记事羊皮和图特别注意。

    “这便是说当年王后是知道有关神鸦坛之事的了。”巴贾拓说。

    “我想也是,还有我的乳母,她应该也是知晓的,她的神秘失踪也肯定与此有关。”狄拿肯定地说。

    “桑菁,您是从外面来的人,世上之事一定也经历了许多,您对此有何看法?”巴贾拓向公冶飞问道。

    “巴贾拓议士,我就不客气地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吧。”公冶飞一边想着一边说,“在我看来,神鸦坛现在已经是基本上控制了灵城的一些重要力量,尤其是对各大议士的控制,一旦神鸦坛起事,埋伏在各议士身边的杀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对众位议士下手。同时,我们现在所知的还只是闵式夷一个议士是神鸦坛的成员之一,那么其他议士与神鸦坛是亲是仇我们还不知道,这也是很危险的。因此我认为,目前我们首先要弄清的便是这两件事,一是议士中究竟有几个是神鸦坛的人,二是各议士身边的杀手是谁。”

    “箜雅,”狄拿插话道,“真没想到你分析得还挺在理。”

    “公主,请听桑菁说下去。”巴贾拓看着公冶飞,用眼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来灵城时间不长,对灵城的许多事都并不是很清楚的,所以也就不能凭自己的好恶来判断谁忠谁奸。不过我想,神鸦坛既然能够在灵城中有今天这样大的力量,那么也就说明他们之中一定有着一个在灵城中处于很高地位的人,议士或者其他什么的,然而神鸦坛在灵城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这对我们来说都还是一个末知数,这也是需要我们去尽快了解清楚的,因为相对来说,我们时时处处都处于神鸦坛的监视之下,而对神鸦坛的活动我们却一无所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能在暗中组织一支队伍,专门负责探查神鸦坛的事,因为神鸦坛虽然一直没有采取什么大的行动,但是他们也不可能没有破绽可寻,还有一点的就是,我们现在有一个有利的因素是有米亚鸽在暗中帮着我们。这也便是我们第一步所要做的,当我们弄清楚了神鸦坛的具体事情之后,第二步就可以实施对神鸦坛的控制了。”

    公冶飞毫无顾忌地说完了这番话,巴贾拓一直便认真地听着,他的话间一落,他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腿说:“桑菁,卡沓瓦果然没有说错,我们就照您说的办。”

    “卡沓瓦?”公冶飞问了一句,不知卡沓瓦说了他什么。

    “卡沓瓦说桑菁是个有头脑有知识的拉迪雅,一定会帮助我们扫清神鸦坛的,他说的没错。”巴贾拓明显地兴奋着说。

    “卡沓瓦议士过奖了。”公冶飞说,“目前我们也得想法解开王后所留下的图是什么意思,里面所含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这样也许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好,一切就照您说的办。”巴贾拓搓着手说。

    狄拿看着公冶飞,眼睛里明显露着一股赞许与兴奋。

    卡沓瓦受伤的原因很快就清楚了:神鸦坛杀手乔十塔接到指令,要他在卡沓瓦进行城东的那堵城墙人修复之前,预先将近处的一块约有一米见方的石块松动,然后设法将卡沓瓦引到巨石下。可是乔十塔并没有答应,而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无法下手松动石块,因此也就无法实施暗杀。于是神鸦坛主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要乔十塔到时候只负责将卡沓瓦引到巨石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事自有人去负责。乔十塔接到这第二条命令后便知道神鸦坛这次对卡沓瓦议士是志在必得了,所以心里很为卡沓瓦担心,在一番思想之后,决定了暗中保护卡沓瓦。

    乔十塔决定反戈保护卡沓瓦应该说是有着很大的原因的。

    卡沓瓦在灵城虽然身为第一议士,可是他对自己手下的亲兵们的爱护也是出了名的。乔十塔虽然在入灵城之前已经是神鸦坛的成员了,但是他在初进入灵城时却一直处于受欺凌的地位,那些早于他而入灵城的神鸦坛成员们经常对乔十塔进行敲诈,只有米亚鸽每每维护他,因此他与米亚鸽两人也就成了好朋友。

    乔十塔第一次遇到卡沓瓦是在灵泉上方的一次漏沙中。

    当时卡沓瓦正在领着一队亲兵对灵泉殿左方进行堵漏,可是由于涉及到灵城城民唯一的水源,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有毁坏的可能,因此即使是以卡沓瓦这样有着丰富经验的议士也不能不小心翼翼,对如何堵漏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乔十塔当时还并不是卡沓瓦的亲兵,在灵城中,乔十塔还只能算是一个“无业游民”,因此整日闲转无事的乔十塔正好转悠到这里,见大家正在为灵泉堵漏犯着嘀咕,他便自告奋勇地上前说自己可以试试。

    “试试?你以为这是好玩的是吧。”一些亲兵嘲笑乔十塔道。

    可身为议士的卡沓瓦却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十塔,问道:“你有把握吗?”

    卡沓瓦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当时那个漏洞并非是平时所常见的那种直线型的小漏洞,而是一个斜直向上而呈椭圆形内壁,外围沙石松散的一个沙漏,卡沓瓦及他的亲兵们都知道这类沙漏不仅少见,而且也是所有沙漏中最难堵的一种,因为稍有不慎不仅不能将原先的沙洞堵好,反而还会使沙洞扩大,同时由于它是斜直向上的椭圆形洞,它的斜度与松散度便使堵漏又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弄不好在堵漏中很可能会将它的斜度增大或才将松散的沙石搅了下来,那样一来漏洞便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而不可收拾。

    乔十塔见卡沓瓦向自己发问,便低下头眼睛向那眼漏洞看了看。“问题不大。”他说。

    “好,准备上吧。”卡沓瓦连想都没想便挥手同意了。

    在场的亲兵们都有些发呆,连乔十塔自己都觉得在些意外,按他的想法卡沓瓦最少还要问一下自己是否干过这一行,或者问一下自己是什么人,可是没有,卡沓瓦什么都没有问,便信任了他,这信任不能不叫乔十塔感动,要知道这可是维系了整个灵城安全的呀,稍有不慎很可能会导致灵城的危机。

    乔十塔对堵这个洞之所以敢于上前,乃是因为他手上有着一份家传的瓦工绝技,修漏补缺可以说是他的拿手好戏。在卡沓瓦及亲兵们围着灵泉宫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已经将那漏洞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有这个把握,所以他才上前请命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本身无事可做,而且也并没有接到神鸦坛的任何指令,碰上这事他便想到自己应该找点儿事干干了,整日这样游手晃荡毕竟也不是个事。于是几方面的原因凑在了一起,这才促使他决定上前一试的。

    应该说这次堵漏乔十塔是立了一功的。如果不是乔十塔还真说不好这个沙漏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果。所以漏洞堵好乔十塔刚下来便立刻被亲兵们围了起来,那些开始还嘲笑乔十塔的亲兵们此时却把乔十塔抬了起来。

    卡沓瓦这才问了乔十塔的姓名以及他情况,当听到乔十塔还没有事可干的时候,卡沓瓦大笑着拍了拍了乔十塔的肩膀说:“拉迪雅,就凭你这身绝技能没有事干,你应该早就来找我了。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亲兵了。”

    当晚卡沓瓦不仅在议士府宴请了乔十塔,还上报灵王为乔十塔记功,这令乔十塔感动不已。可是乔十塔没想到的是,在他到卡沓瓦身边的第二天便接到了一份神鸦坛的密令,要他时时监视卡沓瓦的行动,定期向神鸦坛使者回报。

    乔十塔接到命令后心里很痛苦,虽然还只是刚刚进入到卡沓瓦的亲兵队,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卡沓瓦的那种对亲兵的仁爱,同时他在亲兵中所知到的敬重与被神鸦坛成员的欺凌真可谓有着天壤之别,乔十塔非常矛盾。可是神鸦坛的纪律向来都是十分严格的,对不衷成员的惩罚也是非常残酷的,乔十塔对此又心有余悸,他就在这样一种矛盾心理的伴随下一直呆在卡沓瓦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十塔从卡沓瓦身上所感受到的恩德也便逐日增加,他开始对神鸦坛使者虚报情况,不再将卡沓瓦的行动完全地回报给神鸦使者,同时他也便越来越在心里坚定了要保护卡沓瓦的念头,他知道灵城如果没有卡沓瓦的话,危机也便会立刻出现。为了灵城城民的安宁,为了保护灵城的功臣,同时也是为了使自己不再成为助纣为虐的凶手,乔十塔决定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暗中保护卡沓瓦。

    乔十塔的行为不久便引起了神鸦坛主的怀疑,一次又一次情报的不准确令神鸦坛主非常气愤。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神鸦坛主这才决定动手干掉卡沓瓦,并且决定就在巴贾拓议士又一次离开灵城之后,因为这样便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与实施暗杀计划。

    神鸦坛主知道如果巴贾拓在城里的话他们便难以下手,因为巴贾拓的机敏与勇武在灵城议士中的无与伦比的,在他的眼皮底下暗杀了一个议士无论你做得多么隐秘,他都会有办法很快查出凶手,也正因为此神鸦坛主在灵城里实施任何计划都要尽量地避开巴贾拓在城里的时间。神鸦坛主对巴贾拓虽然一直以来恨之入骨,但是却也是惧之如虎的,因为神鸦坛几次派杀手到巴贾拓身边准备除掉巴贾拓,可是到头来却都是杀手在不知不觉中神秘地消失,而且巴贾拓若无其事不说,就连他手下的亲兵也若无其事,有人提起杀手的名字而问这个杀手的去向时得到的回答也同样是千篇一律的没听说过这么个人,这不能不令神鸦坛对巴贾拓束手无策。

    乔十塔在关键时候不顾自己的危险救了卡沓瓦,令神鸦坛主气愤到了极点,于是一道尽快除掉乔十塔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来,同时神鸦坛也没有放弃除掉卡沓瓦的计划,于是便在卡沓瓦和乔十塔住入休检室的当晚再次派出杀手袭击卡沓瓦,没想到就在杀手准备置被闵式夷服入镇痛散正处于昏睡的中卡沓瓦时一个黑衣人尤如从天而降般地突然出现救了卡沓瓦,而且还打伤了杀手,紧接着便是公主狄拿与桑菁时刻不离地守护着卡沓瓦。

    乔十塔必须尽快除去!这是神鸦坛主下的死命令。

    于是虽然乔十塔被安排在了卡沓瓦对面的病房里近在咫尺,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先是闵式夷派米亚鸽以看护为名选择时机除掉乔十塔,但是没想到米亚鸽与乔十塔的关系非同一般,米亚鸽不但没有杀乔十塔,还在积极准备救护乔十塔。不过也正由于米亚鸽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便引起了闵式夷的怀疑,吸取了乔十塔教训的神鸦坛主听了闵式夷的回报决定另派杀手除掉了乔十塔,并且还下令捉拿米亚鸽,幸亏米亚鸽听到了风声,虽然没能救下乔十塔,他自己却得以先行躲避了,这便给神鸦坛埋下了一颗令他们惊慌的种子,于是神鸦坛主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巴贾拓回城之前除掉米亚鸽。

    然而神鸦坛主的算盘没有打好,直到巴贾拓回到灵城也没有探到米亚鸽的影子,于是在急切之中,神鸦坛主决定控制王宫,将灵王达玛汗控制了起来,以灵王生病为由使之不能与巴贾拓及议士们见面,隔断了议士们与灵王之间的联络,以便进一步控制整个灵城。于是便有了巴贾拓回城后没能见到灵王的反常现象。

    不过当时的巴贾拓却并没有往变故方面想,否则变乱恐怕已经发生了,因为就在巴贾拓见到从王宫里走出的闵式夷的当时,王宫的门后已经埋伏着数十名亲兵,只要巴贾拓跨入王宫的大门,这些伏兵便会不顾一切地向巴贾拓发起功击的,那么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所幸的是巴贾拓当时对闵式夷的话深信不疑,不仅没有硬要进入王宫,还和闵式夷一起到了休检室,当然这里也有一份巴贾拓对卡沓瓦的关心。

    一场惊心动魄的变乱就这样化解在不知不觉之中。然而笼罩着灵城的危机还并没有丝毫减弱,相反的却是越来越浓,一股紧张的气氛已经充分地充塞在了灵城的空气里,象是一支已经绷紧在弦上的箭,随时都有可能发出,从而引发熊熊的烈火。

    灵城,正处于一片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中。

    黑夜,无星无月,一片灰黑色。公冶飞与公主狄拿在依娜笠筝等女仆的护卫下,正走向休检室。突然,几条黑影在前方隐约闪过。公主狄拿警觉地拨剑在手,吩咐女仆们:“注意保护桑菁。”

    转过一个弯,四个蒙面黑衣人突现,挥刀直取公冶飞和公主狄拿。

    公主狄拿挥剑迎敌,依娜笠筝也挥剑护住公冶飞。一时间刀光剑影,耳只闻听刀剑的碰击声,却没有一人发出一声呼喝。

    公冶飞在女仆的保护下左躲右闪。一声闷哼,一名女仆中刀倒地。

    “住手!”公冶飞突然发出一声断喝。

    参战的人都为之一愣,四个蒙面黑衣人跳到一处,公主狄拿与女仆们也团团围在公冶飞身边,双方对峙。

    公冶飞正欲说出自己对黑衣蒙面人的劝导之辞,突然四个蒙面黑衣人一个个哼声瘫倒。

    公主狄拿虽然还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见情形,便知有人相助,于是立刻挥剑上前,依娜笠筝及众女仆也便跟着狄拿冲了上去。四个蒙面黑衣人同时被剑指咽喉,看样子只剩下束手就擒了。

    四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迅速从各自的身上掏出一个小包来,紧接着双手一扯,将小包揉在脸上。几缕白烟生起,四个蒙面黑衣人无声地倒地身亡。

    公冶飞跨步上前,见四个人都已面目全非。公主狄拿用剑挑开黑衣人的右腋,一只只红色乌鸦赫然烙在腋下。

    “神鸦坛的杀手!”公主狄拿咬牙道。

    四名杀手被全歼,公主狄拿损失了一名女仆。被公冶飞的呼喝吸引而来的城民们,对此议论纷纷。当公冶飞走过城民们面前时,城民们突然齐齐地伏地而呼:“神,神!”

    公冶飞莫名其妙。

    原来是有城民听到了公冶飞一声呼喝,四名杀手便目瞪口呆,接着便瘫软倒地,于是他们便认定他们的桑菁是神了。这一来倒令公冶飞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惊动了灵王及议士们。灵王闻知公冶飞的“神异”,竟封公冶飞为灵城的“贝闼神”。

    公冶飞注意到巫师麻玷眼里冒着一股杀机,公冶飞故意不屑地望了巫师麻玷一眼。

第四章  神鸦坛主

    水部议士辛加在公冶飞被灵王加封为灵城贝闼神后,第一个向公冶飞发出邀请,对公冶飞被封贝闼神表示祝贺。

    辛加领着公冶飞来到城外的一道山梁上。闲扯了一通之后,辛加屏退了所有侍仆,突然向公冶飞道:“桑菁,您想过有朝一日为天下王么?”

    “辛加议士,我不懂您的意思。”公冶飞满脸不解。

    “哈哈,桑菁,我知道您是从哪里来,也知道您是怎么来的灵城。”辛加的胖脸上的笑容几乎将他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您,知道?”公冶飞惊异地问。

    “是,我知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是象你一样来到灵城的,只不过比你早来了三十年。”

    “这么说,您也知道怎么离开灵城了。”

    辛加笑而不答。

    “唉!”公冶飞叹了口气,突然感到不对,辛加与自己是同样来到灵城的,那么也就是说……公冶飞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冒出凉气来。

    “桑菁不必害怕,咱们都是汉人,算是相见有缘。”辛加随意般地说。

    “什么意思?”公冶飞不解地问。

    辛加笑笑,没再解释,却突然问公冶飞:“桑菁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灵城的吗?”

    “是想知道。”公冶飞随口答道。

    我给桑菁讲个故事吧。辛加说,然后脸上呈现出一股回忆般的神态,讲道--

    三十年前,在江南曾经发生过一起连杀十一人的杀人大案,当然以您的年龄可能不会知道,那么我就给您讲一讲吧。

    有一个七口之家,父亲开了一个绸缎庄,由于天生憨厚老实,人们都叫他郑老好。母亲名叫赵君兰,体弱多病,生了他们最小的孩子后便常年卧床。

    虽然一家人仅靠一个不大的绸缎庄,但生活也还过得去。

    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叫郑卫国,当时十九岁,已被送往五台山学艺十年了。

    长女郑卫红当时十四岁,长得很美,街坊邻居每见到卫红都要大加一番夸奖,常常令十四岁的姑娘羞红着脸跑回家中。

    接下来是十二岁的次女卫华。

    如果一直就这么平稳地生活,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可是就在一天晚上临打烊时,四个如狼似虎的恶少闯了进来,一阵胡搅蛮缠,不仅抢走了绸布,还打伤了郑老好。

    这么一来,等于把家里的顶梁柱给抽了,全家老小只能以泪洗面。

    于是卫红便担起了全家的担子,每天想方设法为全家人寻吃的,还要给父母请医医治伤病。

    可是那恶少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仍然隔三差五地来搅扰。

    卫红无奈,只好向他们哀求,求他们放过自己一家人。

    那恶少见卫红求情,竟答应了,但条件是要卫红三日之内送五百两银子给他们。

    家道已败,卫红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何处寻这五百两银子?

    三日后,卫红带着好不容易才凑起来的二十两银子却找恶少们,想再哀求他们一下,企望他们能开恩。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走到那里时,里面的四个恶少一见到她便都大笑了起来,没等她开口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正等着卫红哩,一个家伙立时便把门给关上了。

    卫红一见情形不对,回身就要开门离开。

    可是一个家伙将她拉住了,嘻笑着说:“你不是来求情的么?怎么一句话不讲就要走呀。”

    另一个也道:“郑卫红,看你的面子我们可以放过你家,不过这就要看你的了。”

    卫红怕得发着抖问他们:“你们想怎么样?”

    那几们恶少淫笑着说:“也不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们,让我们痛快痛快就行了。”

    卫红虽然只有十四岁,但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了,于是她猛地挣开那个还抓着她胳膊的家伙的手,转身就冲到了门边,可是马上就又被抓住了,于是卫红便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喊叫起来。

    你想一个小姑娘能反抗得了四个如狼似虎的恶棍么?

    卫红还没喊到第二声,嘴就被睹上了,于是那四个恶棍就将她摁在桌子上给轮奸了……

    事后,卫红因不甘被那四个恶棍糟蹋投江而死。

    父母悲愤,也于一夜之间双双气绝。

    一个家就这么一下子散了架。

    在五台山的郑卫国直到二十天后才得到消息。

    你想一个十九岁的棒小伙子一听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特别是自己喜爱的妹妹那样的惨死,他能不暴怒么?

    他连夜下山,身背利剑,连家都没回,直接去寻那四个恶棍。

    也算是老天有眼,那帮恶棍该死,当晚那四个恶少正与一帮孤朋狗友在一起喝酒。

    郑卫国猛地踢开门,大吼一声象一尊凶神似地冲了进去,手起刀落,嘁哩喀嚓地砍过去,围坐在桌边的十一个人中有十个都是在目瞪口呆之中便被砍倒在地的,最后一个醒悟过来想要提起凳子来反抗,可是已经晚了,凳子还没提起利剑已经落在了喉间,一声惨叫也倒在了地上。

    郑卫国将那四个恶少的头割下,一并提着浑身血地回到了家里,就在黑里祭奠了父母及妹妹卫红。

    可是郑卫国却没能找到自己的二妹郑卫华。

    血案已成,郑卫国在江南已难以立身,所以他只好只身逃往关外。

    郑卫国从江南一路来到塞北,当然所经历的甘苦也是不忍叙述的。

    辛加缓慢地对公冶飞讲述了这个故事。

    公冶飞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故事中的郑卫国可能就是眼前的辛加本人,于是他不加思索地问:“辛加议士,您所讲的大概就是您自己吧?”

    辛加脸上讲述故事时的那种庄重不见了,又回复到他一贯的平和的笑。“您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郑卫国。”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得上老乡呢。”公冶飞顺口说道。

    辛加微笑着,“是的,我们是老乡。”

    “那么您又是怎么进入灵城的呢?”

    “这个嘛,说来也算得上是一段奇遇了。”辛加说着又进入了回忆的状态。

    我漫无目的地逃命,只知道向关外逃,其实真正的关外在什么地方当时却根本不知道,心里只想一直地向北逃就一定能够逃出关外,就这样只认一个方向,一味地只向北行,而且一路之上也不敢问人,因为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追赶着自己。

    虽然在五台山学艺十载,可从未杀过人。我只是凭一时之愤杀了人的,杀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的畏惧,但是等到逃出家门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害怕了,毕竟我还从末见过那么多的血,等到报仇的激愤一过,回想到杀人现场那血溅四壁的惨相,全身竟不由得颤抖起来,每到天晚只要眼睛一闭就似乎见到那一个个惊骇喷血的头脸,我甚至因此而抛了剑。

    那一段时间我便不敢闭眼,睡觉也不敢,我的精神已经极度虚弱,一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到关外,逃到关外我就自由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终于穿过了长城,走进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之中,丝毫没有顾及到眼前的危险,反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对着满眼的荒漠大喊大叫: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庆幸自己没有在半路上被抓获,我庆幸自己终于逃到了一个陌生的但对我来说是很安全的地方,根本没有去想我将靠什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就在我近乎疯狂地为自己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得耳边一片厮杀声。我循声一看,只见有几个汉子正在追杀一个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的老者。那老者全身都是血,一缕花白的胡须在腭下随风飘舞着煞是好看。老者手里提着一口已经有些缺刃的长刀,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他时而弓着背猛跑几步,时而挺直腰横起长刀,时而回身看一眼渐渐迫近的追兵。我已经很清晰地看见了老人的脸了,那是一张凶狠但却不乏刚毅的脸,尤其是脸上的那一双眼睛,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胆寒。不过此时追击他的人已经更加迫近了,我数了一下追击他的人,一共六个,个个都是勇猛飚悍的壮汉,个个都穿着一身奇异的衣服,手里舞着长刀,嘴里呼呼地发着叫声。

    那老者渐渐地跑到了我的面前,突然向我抛下了一只用黄色绸布包着的包袱来,对我看了一眼,然后返身冲进了追击他的那六个壮汉中厮杀起来。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眼前是一片刀光,在一片呼喝声中六个壮汉围着一个老者,扬起一团团的沙雾,吓得我呆呆地抱着老者扔下的黄绸布包,愣着眼睛只顾看着他们厮杀。然而一片血光又使我回想起了自己杀人时的场面,那血竟刺激得我一阵兴奋起来。多少天来亡命奔逃途中的惊惧,此时竟不见了一毫,我很有一种要冲到人群中争杀一番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握着一把长刀落在我的眼前。我心里一阵激动,头脑一晕,立刻便不顾一切地拾起面前的长刀,大叫一声冲进了那团沙雾之中,眼睛根本看不清谁跟谁跟只是挥舞着长刀一阵胡砍乱舞,一直舞到自己晕头转向,再也没有力气舞起长刀时,才像一滩软泥似地瘫倒在地。等到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座帐蓬里,被追杀的老者正坐在我的身边,还有一些女仆在照顾着我,我当时的感觉就象是在做梦。

    也许您已经猜到了,我无意之中救下的老者,正是当时的神鸦坛总坛主,而追杀他的那六个人便是神鸦坛的反叛者,他们所要抢夺的便是神鸦坛的神印。接下来的事便用多说了,我想凭您的聪明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后来我便接替老坛主成了神鸦坛的总坛主。

    公冶飞惊得呆住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笑面弥陀一样的辛加竟是神鸦坛的坛主。

    “桑菁,我对您说了这么多,您是否已经感觉到了我对您的信任了呢?”辛加突然微笑着看着公冶飞问。

    “您,信任我?”公冶飞茫然地问。

    “是的,我知道您是很聪明的,所以您只要利用您现在的身份,我们携起手来,控制一个小小的灵城,难道不是很轻易的事么?”辛加一脸严肃地说。

    公冶飞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辛加约他出来,以及对他讲述这么多的真正目的。

    “对不起,辛加议士,我想您是找错人了。”公冶飞一脸的谦恭,“我刚来灵城不久,根本还没有……”

    “桑菁,”辛加打断了公冶飞的话,“您现在不仅是灵城的桑菁,同时还是灵城的贝闼神,这样的身份是谁都比不了的。”

    “对不起,辛加议士,这种事我是干不了的。”公冶飞坚决地说,“迟早,我是要离开灵城的,所以我不想在灵城造什么事端。”

    “这么说桑菁是不愿合作罗。”辛加仍然一脸的微笑。

    “我想我是无能为力的。”公冶飞突然觉得辛加脸上的笑容令人厌恶,“您另请高明吧,我们该回去了。”

    “嘿嘿!”辛加突然冷笑起来,“桑菁,您知道这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

    “黑谷!桑菁,我的秘密您已经全部知道了,既然不愿合作,就怪不得我了。”辛加一脸阴沉地说。

    公冶飞还没反应过来辛加要干什么,辛加便突然出手,一掌直击公冶飞。

    公冶飞毫无防备,中了辛加一掌,脚下一滑,失足坠向谷底。

    这一掌来得非常突然,完全出乎公冶飞的意料,辛加在出掌之时,脸上仍然带着平和的微笑。

    “啊--!”公冶飞发出一声长呼。

    就在公冶飞被辛加推下黑谷的同时,青云子所隐居的密室里,卡沓瓦、巴贾拓以及公主狄拿等正在秘密协商。大家团团地坐在了皮褥子上,一个女仆送上茶果,然后退到了一边垂手侍立。

    青云子一如既往地双腿盘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褥子上,微闭着眼睛。两个女仆这次是立在了青云子的身后,一个手里托着一只拂尘,一个手里捧着一把长剑,脸上都是一种严肃冷漠的表情。

    “东西都带来了吗?”青云子问狄拿。

    “都带来了,师傅。”狄拿轻声地说,同时将那张图与那张羊皮放在了青云子面前的几案上。

    “这就是那张图和记事羊皮吗?”卡沓瓦看到几案上的图和羊皮,问狄拿。

    “是的。”狄拿简单地回答。

    卡沓瓦拿起羊皮,巴贾拓也同时把图打开摊在了几案上。图中是一些巴贾拓一窍不通的符号。不过按照图里的分布情况来看,巴贾拓也可以判断出画的就是公主狄拿的卧室,那些符号也似乎都是那些不引人注意的置放于墙洞内的坛坛罐罐,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但是巴贾拓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些坛坛罐罐里便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此时卡沓瓦已经将记事羊皮上那不多的几页文字看完了。“原来是这样!”卡沓瓦咬着牙说。

    “上面写了些什么?”巴贾拓与狄拿几乎同声地问。

    原来羊皮上的文字乃是一种少数民族文字,在灵城中也只有来自本民族的卡沓瓦家族的人才能识得,其他人即使拿到了这块羊皮也只能望文兴叹。不仅如此,那张图中的符号及文字也同样用的是卡沓瓦他们自己的族字,由此也足以见卡曼王后在记录这个秘密时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现在的灵王是假的,不是达玛汗,而是达吉汗。”卡沓瓦目光严峻地说。

    “灵王不是达玛汗?”巴贾拓惊异地问。

    “是的。”卡沓瓦脸上是一种痛苦与愤怒交织起来的表情。

    这是十八年前的一个大阴谋--

    达吉汗与巫师麻玷合谋将达玛汗推下了黑谷害死,然后冒名达玛汗做了灵王。

    王后卡曼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本来按巫师麻玷的主意也要害死王后的,但是由于达吉汗一直就垂涎于卡曼的美色,强迫王后答应顺从于他,否则将不仅对王后本人下毒手,而且还将对她的哥哥卡沓瓦议士下毒手。卡曼王后想到一旦自己突然遭到不测,再加上自己的哥哥、灵城第一议士卡沓瓦,那么灵城也将会受到一次毁灭性的创伤。因此为了不致使灵城生灵涂炭,同时也由于公主狄拿即将出世,王后只好暂时隐忍了下来,没有即时地揭露他们,并虚应达吉汗,但是王后严告达吉汗在她肚里的孩子平安出世之前不得对她非礼,否则她也将会不顾后果地来一个鱼死网破。达吉汗答应了王后的要求,但同时也严密地控制了王后与外界的联系,致使王宫以外无人知此变故。

    然而王后卡曼是绝不可能甘心地让达吉汗占有自己的,所以她预先便作好了一死的准备。她将自己的后事交待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女仆,并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记录了下来,将一些证据记录在一些坛罐之上,令人意想不到地就摆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卡曼本就是一个精于收藏的女子,灵城的城民们深知这一点,于是不论是谁,只要是有了什么古玩珍品,也都以能得以献给卡沓瓦而自豪,因为卡曼本身就是灵城最美的少女,而且是灵城第一议士卡沓瓦的妹妹,后来成了灵城王子的妻子时身份便更加提高了一等。也正是因为如此,卡曼才会拥有一大批古玩古珍,事实上卡曼也便是灵城中最大的收藏家了。最后的卡曼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记录着达吉汗与巫师麻玷阴谋的记事本和图存放在了她那十几只装着古玩的木箱里,并且只把这一秘密告诉了女仆一个人知道。

    卡曼做完了这一切,将狄拿托付给了女仆后,自己便在狄拿过满月的那一天吞了金。

    随后的事大家也便都知道了,女仆成了公主狄拿的乳母,专事扶养公主。而卡曼的尸体便被达吉汗下令冰冻了起来,这在表面上好象是由于“达玛汗”深爱着卡曼,而事实上是因为达吉汗没能得到卡曼而行成的一种心理上的变态,他不能得到活着的卡曼,却要使死了的卡曼保持着永远的形象,以便他随时都能坐到卡曼的身边欣赏到她的容貌。

    不过卡沓瓦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个假冒达玛汗的灵王达吉汗在王后卡曼死后,虽然在面对着灵城的城民们及议士的时候仍然是保持着一副达玛汗的模样,但是一回到王宫里便会大发恼火,他近乎疯狂地将当时还都是少女的宫廷女仆们一个接一个地出了身,并且每天都要极其残酷地蹂躏她们,以令女仆们对他惧之如虎,但又不能摆脱他,同时也不敢透露他的这一酷行。

    然而达吉汗虽然冒了达玛汗的名做了灵王,他自己却被巫师麻玷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这一点又使他暗地里非常不满。他也曾经有许多次想要削弱巫师麻玷在灵城中的地位,可是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巫师麻玷的阴险令达吉汗心里很是担忧!而巫师麻玷手里控制着的连他达吉汗都不知其确数的神鸦坛成员,也令达吉汗为之心怀惧意。他知道自己是无法与巫师麻玷相斗的,所以他便只好利用自己是灵王这一优势,对卡沓瓦及其他议士们表示着亲近,而且在公主狄渐渐长大后,也时时在狄拿与麻玷之间明显地倾向于狄拿。达吉汗知道公主狄拿及议士卡沓瓦他们与巫师麻玷之间的不合,于是他便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利用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等议士的力量一举除掉巫师麻玷,那么他谋害达玛汗的秘密也便无人知晓了,他也就可以永远地冒充达玛汗而成为灵王了。

    达吉汗的这些心思巴贾拓及狄拿等人都是无从知晓的,然而此时当他们通过卡沓瓦的解说从王后卡曼留下的羊皮上了解到了十八年前发生在灵城的那次大变故后,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狄拿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愤怒: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被害与母亲的被逼而死而愤怒!

    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巫师麻玷已经控制了“灵王”达吉汗,也就是说巫师麻玷基本上已经控制了灵城,只是还末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们不清楚在灵城内到底有多少神鸦坛的成员,神鸦坛在灵城中已经达到了多大的力量,同时他们也还不清楚除议士闵式夷外那五大议士中是否还有神鸦坛的成员,那些埋伏在议士们身边的神鸦坛杀手到底都是谁,王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些问题都得尽快解决,否则一旦有变他们将很难应付。

    “巴贾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卡沓瓦问巴贾拓道。

    巴贾拓沉吟了一下,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是容不得半点犹豫的,于是他便毫不谦逊地说道:

     “就我等目前之处境,我认为必须先下手对神鸦坛之力量加以铲除。因为很明显,从巫师麻玷控制“灵王”这一点便可以看出,神鸦坛举事也许只在朝夕之间,因此我等必须首先占据主动权,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我建议首先从议士们下手,这一点可以根据米亚鸽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必要时不妨强行检查,卡沓瓦议士和公主可以以某种借口--比如就以卡沓瓦议士身体康复为借口--招集议士们宴饮,于席间使亲兵围困他们,令他们脱衣验证,发现神鸦坛成员立即抓捕。与此同时,由青云子大师协助公主带领公主手下的女仆们以探视王后的遗容为借口进入王宫,要做好强行闯入的准备。如果事情顺利,控制了议士及王宫,那么神鸦坛的虾兵蟹将也就不足为虑了。不过,在行动之前,我想还是先将王后留在图上的秘密解开,也许对我们剿灭神鸦坛会有帮助。”

    巴贾拓看着卡沓瓦及青云子说完了这番话。卡沓瓦点头称是,并将目光转向了那张图。

    巴贾打等人则静静地等待着卡沓瓦将图上的秘密解开。

    卡曼王后留在图上的秘密很快也便解开了。

    原来只要将图上所示的那些坛子和罐子上所贴的标签上的字,按图上所标顺序连接起来,便是巫师麻玷与“灵王”达吉汗设在王宫中的秘密机关。

    巫师麻玷协助达吉汗杀害了达玛汗,并冒充达玛汗坐上了灵王的宝座后,一方面是巫师麻玷为了能够进一步控制达吉汗、扩大神鸦坛的力量,另一方面是达吉汗为了防止自己的阴谋暴露。所以便在王宫内开始秘密设置暗卡机关,以防出现突发事故时可以凭借这些暗卡机关保证自身的安全,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些暗卡机关拖延时间得以从容调动兵力救护自己。王后将自己几个月内所见所闻他们设置的机关暗卡记录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公主狄拿长大成人后,能够替父母报仇时不致为这些机关暗卡所害,否则狄拿与青云子冲进王宫必将遭到挫折。

    可是,这是十八年前王后的所见所闻,而且当时这些还只仅仅是开始,历经了十八个年头之后的今天,王宫里的暗卡机关又是如何他们还一无所知。这一点必须尽快首先搞清楚,否则他们就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即使他们控制了王宫以外灵城的一切,只要王宫还处在巫师麻玷或达吉汗的控制之下,那么他们便随时都有被剿灭的危险,因为王宫控制着灵城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一旦巫师麻玷与他设置在灵城以外的神鸦坛坛众联系上,那么他们便随时都有可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形势对他们有弊无利。

    这是令他们大伤脑筋的事,然而就在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巫师麻玷从决定控制“灵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了全面控制灵城的决定。就在他们在青云子的秘室里研究对策的时候,巫师麻玷也已经在调兵遣将了,神鸦坛布在灵城中的杀手们已经在忡忡欲动,灵城外的神鸦坛众也正在结集,准备着向灵城行进。

    灵城一时之间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正在暗中侦察神鸦坛内幕的米亚鸽,不期而与追杀他的神鸦坛杀手相遇。

    一场恶斗惊动了灵城的许多城民们,一直以来生活在平定安宁的气氛中的灵城城民们因此而惊恐万状,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令城民们个个关门闭户,胆战心惊地连窥视一眼都没有胆气。米亚鸽虽然最终杀死了遭遇的杀手,但是他自己也因此而受到了致命的创伤,他带着满身的血迹和伤痕逃进了巴贾拓议士府,要求求见巴贾拓议士。

    可是此时的巴贾拓议士正在与他们在一起研究着如何对付神鸦坛。

    巴贾拓议士的亲兵队长卢托接纳了米亚鸽。

    卢托一面让人给米亚鸽医治伤口一面派人去寻巴贾拓,然而有亲兵回报说在议士府门外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这一来使卢托紧张起来。卢托吩咐作好应付变故的准备,然后将米亚鸽藏进了巴贾拓议士的书房,以便紧急时能够拖延一下。可是米亚鸽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妙,过多的流血已经令他的生命接近垂危。

    米亚鸽知道卢托是巴贾拓议士的心腹,而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支持到巴贾拓议士回来了,于是他便将自己这些天来所查获搜集到的有关神鸦坛的情况交付给了卢托,请卢托无论如何要交到巴贾拓议士的手上。

    “如果有人来找我,”米亚鸽最后说,“请把我交出去,这样可以保护巴贾拓议士暂时不会受到怀疑,也便可以使灵城多一份希望。”

    米亚鸽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无力说话了,他只是深深地为自己没能见到巴贾拓议士而遗憾。果然过不大一会儿,便有王宫亲兵以奉灵王之令为由到议士府门前要进府搜寻杀人犯。

    卢托吩咐守卫的亲兵不得放一个人进府,并交待谁敢跨入议士府的大门一步便格杀勿论。可是米亚鸽再一次要卢托把自己交出去,现在还不是巴贾拓议士和他们冲突的时候,灵城还得依托巴贾拓议士。

    米亚鸽拼着全力对卢托说:“把我交给他们吧,反正我的命已不长了。”

    米亚鸽说着便硬撑着往起爬。卢托非常感动,同时他也理解了米亚鸽的一番苦心。但他却仍然不愿答应米亚鸽的请求,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米亚鸽保护到巴贾拓议士回府。

    卢托来到议士府大门前,向围集在议士府门前的王宫亲兵们说道:“不错,议士府是逃进来一个叫做米亚鸽的人,但是既然他跑进了议士府,那么在还没弄清真相以及巴贾拓议士还没有回府之前我不能把此人交给你们,因为我无权这么做,巴贾拓议士回府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卢托说完这番话后便命人看守好议士府的大门,“别让一个人进来!”

    门外的亲兵们虽然是灵王的亲兵,但是他们却也很清楚巴贾拓议士在灵城中的位置,因此虽然亲兵之中混有神鸦坛的杀手,但是他们却也不敢对巴贾拓的议士王府轻举妄动。

    然而卢托这样做很显然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巴贾拓回到议士府的时候,卢托正在与灵王府亲兵护卫长路哲华坐在门前。

    神鸦坛的杀手们挑动了王府亲兵们想要冲进议士府去搜寻逃犯,卢托率领议士府的亲兵们顶在门前。

    一边是奉了王命理直气壮。

    一边是护卫议士府无所畏惧。

    就在双方剑拨弩张即将发生冲突之时,灵王府亲兵护卫长路哲华赶到,制止了正准备向议士府里冲的亲兵们。

    路哲华对亲兵们叫道,巴贾拓议士是灵城有名的正直议士,是不会窝藏逃犯的,他要亲兵们耐心等待一下,等马贾拓议士回府后定会对大家有个交待的。于是议士府前重归安静,路哲华向卢托道了歉,并与卢托二人一起坐在门前随意地交谈着,对虎视耽耽的两边亲兵视同末见。

    路哲华生得高大英武,一脸扎虺短须看上去犹如一圈倒插的钢针。两眼如铃,愤怒时便发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光。路哲华力大无比,是灵城中人人皆知的大力士,曾经在广场上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让十四个亲兵拉,十四个亲兵拉得气喘咻咻时路哲华仍然纹丝不动,并且面色如常。

    路哲华力气大武功更高,三年前灵王府选拨护卫长时他还只是一名不为人知的亲兵,但是在比武中却一下子脱颖而出,击败了所有争当护卫长的对手,最后由巫师麻玷提议,让灵王府亲兵中武功极好的四名亲兵同时向路哲华发起进功。可是只用了三十几个回合,路哲华便将四名高手击倒在地。因此路哲华不仅成了灵王府的亲兵护卫长,同时也一下子声名鹤起,成为灵城中人人尽知的传奇人物,城民们都称他为大力护卫长。

    议士巴贾拓是灵城中令路哲华极其尊敬的人之一,所以当巴贾拓回府时路哲华便起身恭迎巴贾拓。巴贾拓当然也素知这位护卫长的勇武,所以对路哲华也以礼相待,并将他让进议士府会客堂。

    了解了事情真相的巴贾拓当着路哲华的面对卢托大加训斥。你胆子也太大了,巴贾拓训卢托道:“既然是灵王要捉的逃犯,你怎么能私自藏匿不交,而且还竟敢和王府亲兵对抗,你这不是目无灵王了吗?”巴贾拓一脸怒气,大叫一声来人,指示应声而进的亲兵将卢托绑了起来。

    “对不起了护卫长,”巴贾拓对路哲华致歉道,“不想我一时不在府里便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这就去书房将逃犯米亚鸽绑上让您带走。”巴贾拓说着站起身便将路哲华向书房里让。

    “巴贾拓议士,请您别动怒。”路哲华笑着请巴贾拓重新坐下,并上前解了卢托的绳子。“巴贾拓议士,您把我路哲华看成什么人了。”路哲华重新坐下说。

    “护卫长,咱们可不能殉私呀,虽然卢托是我的亲兵队长,可他稳藏逃犯也同样是不可姑息的。”巴贾拓嘴里说着,却并没有阻止路哲华解放卢托。

    路哲华又笑了一笑,问卢托:“卢托队长,现在米亚鸽之情形如何?”

    卢托看了一眼巴贾拓,见巴贾拓暗点了一下头,于是他如实地告诉路哲华说米亚鸽已处于死亡边缘了。

    “巴贾拓议士,”路哲华一听便起身说道,“咱们现在就到您的书房去如何?”

    巴贾拓点了点头,便起身把路哲华向书房里让。

    路哲华悄声对卢托说:“请您别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卢托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路哲华一脸的真诚,他便点了点头。

    米亚鸽已经奄奄一息,巴贾拓让两名看护米亚鸽的女仆退出,面无表情地看着米亚鸽。

    米亚鸽吃力地张了张嘴,一眼看到了站在巴贾拓身边的路哲华,米亚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接着象是泄了气似的闭起了眼睛。

    路哲华看了一眼巴贾拓,快步走到米亚鸽的身边,伏在米亚鸽的耳边轻声叫道:“米亚鸽,你不要担心我,我知道你探到了一些事想要告诉巴贾拓议士,我也和你一样,相信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可以避开,让你和巴贾拓议士单独呆一会。”

    米亚鸽睁开眼睛看着路哲华,看得出他对路哲华的话似信非信。路哲华看出来了,同时他也看出米亚鸽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于是他站起身对巴贾拓说,“巴贾拓议士,我先回避一下。”说着就向书房外走去。

    “慢。”巴贾拓已经看出了路哲华是出于一片真意,于是他拦下路哲华,走到米亚鸽身边坐下,对米亚鸽道,“米亚鸽,有何言你且说,路哲华护卫长是可以信任的。”巴贾拓说着向米亚鸽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米亚鸽又看了一眼路哲华,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看着巴贾拓,吃力地说:“巫师麻玷……扣了灵……王,正在调……集坛众向……灵城开来,要侵占灵城……我得到……了他们派……在议士们……身边之杀……手和灵城里……神……鸦坛众之……名单,在我的……腋下。”米亚鸽大口地喘着气,把眼睛闭了起来。

    巴贾拓忙解开米亚鸽已经染血的衣服,从他的腋下掏出了一张被血浸湿大半的纸。

    米亚鸽再次开口:“巴贾拓议……士,王宫……有机关……图就藏在……王后……头下。”米亚鸽说到这里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巴贾拓:“把我交出去,为乔十塔和我……”话没说完便咽了气,眼睛仍然大睁着看着巴贾拓。

    巴贾拓心情沉重地用手将米亚鸽的双眼合上,回过身来,见路哲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于是他将米亚鸽用生命换来的那张并末打开的名单递向路哲华。

    路哲华没有接,低哑着噪子说道:“巴贾拓议士,如果您能够信任我,就请吩咐我为您做点什么,我不希望灵城成为一帮残忍家伙之天下。”

    巴贾拓终于相信了路哲华,他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张沾着米亚鸽鲜血的名单。一看名单上的名字,饶是巴贾拓,也不由得紧张得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巴贾拓将名单再一次递给路哲华,路哲华这次接了过来,快速地看着名单上的名字,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巴贾拓议士,”路哲华将名单还给巴贾拓时说,“此事且勿声张,现在只好委屈米亚鸽了。”

    巴贾拓含泪点了点头,有点不舍地看着米亚鸽。

    “米亚鸽的尸体不能由您的书房抬走,请您将他另放在一个地方。”

    巴贾拓认为路哲华说得有理,于是他将那份名单藏好后唤进了卢托,让卢托将米亚鸽移到餐室,然后巴贾拓与路哲华一起说笑着来到门前。路哲华吩咐几个王府亲兵进去将米亚鸽的尸体抬了出来,路哲华故意大声地向巴贾拓告辞道:“感谢议士大义,我一定申报灵王。”

    巴贾拓也笑着向路哲华道:“属下一时不明屁护逃犯,还望护卫长具实上报灵王,来日我也将亲自向灵王请罪。”

    路哲华带着王府亲兵离去,巴贾拓站在门前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方才转身进府。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巴贾拓进府后对卢托说。

    “属下明白您这么做之原因。”卢托笑着打了个礼说。

    巴贾拓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卢托来到书房。

    “我想派你立刻出城。”巴贾拓一坐下便说。

    卢托打了个礼:“请您吩咐吧,决不让您失望。”

    形势的严峻性已经超出了卡沓瓦他们的想象,一切计划都只能作废,必须重新制定一下他们下一步所要实施的步骤,而且接下来他们所要进行的每一步都必须得成功,否则他们得到的便只能是惨败。好在他们现在手里有了一份米亚鸽用生命换来的神鸦坛在灵城中的人员名单。

    出乎他们意料并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神鸦坛在灵城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并不是巫师麻玷,而是令人决想不到的水部议士辛加。

    灵城城民们喜爱的“肥脖议士”辛加,会是控制整个灵城神鸦坛的的核心人物?一脸和善的辛加,会是惨忍无道的神鸦坛灵城分坛坛主?!这,不能不令他们面面相觑。

    难怪辛加要经常在灵城内转悠,而且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要涉足,卡沓瓦心里暗想,原来是为了更清楚地掌握灵城的环境,更清楚地了解灵城的一切实施。不知为什么,卡沓瓦在心里不由得深深地为辛加有这么大的隐藏功夫而钦佩不已。

    “桑菁!”公主狄拿突然惊呼一声,“桑菁被辛加约出去了。”

    这一声,令地场的几个人都同时呆了一呆。

    “立刻派人出去打探,”巴贾拓说,“看桑菁有无危险。”

    卡沓瓦派出了两名亲兵。现在他们必须调整他们的方向,首先要想方设法地将那幅王宫机关图弄到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难发之时抓住主动权,否则说什么都是白废。

    目前的形势虽然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关头。但是表面上还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大的冲突,所以狄拿公主提议以探望王后的遗容为借口进宫,她想巫师麻玷现在还不会对此加以无理阻拦,那么她们进宫后便可以见机行事。当然也要考虑到巫师麻玷在害怕泄漏机密的情况孤注一掷,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不试一试而等待着束手就擒实在令人心里不甘。

    “先等等桑菁的消息再作决定。”巴贾拓提议。

    然而此时,公冶飞却已身陷黑谷。

第五章  《秘图宝典》

    公冶飞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像是在半空里漩转着,飘悠着向下落去。他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头脑有一份清醒,哪怕落到谷底立刻便粉身碎骨,那么在到达谷底之前他也要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虽然这很难。似乎是经历了漫长的生命考验,公冶飞落到谷底。在落地的一瞬间,公冶飞在心里说:这次我命休矣!

    不想谷底却柔软异常。

    在一片漆黑之中,公冶飞觉得自己犹如躺在一块巨大的海棉之上,全身除左肩被与他一起落下的沙石碰得有些疼痛外,竟毫发无伤。公冶飞心头大喜,叫一声命不该绝,便想翻身坐起。然而无论如何用力,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四肢落到地面,犹如落空了一般使不上力气。

    公冶飞不觉一阵心慌。

    突然,远处一点萤光,漩转着,渐近渐大。一个怪人,盘腿而坐,头顶一尺的上方,一环光圈在漩动着。光环之下,那怪人长发垂腰,浓须覆膝,其实分不清哪是头发,哪是胡须,一张脸上,微露着两只眼睛,那眼睛在光环的照拂下,奕奕发光。

    那怪人停了下来,两目如电,直视着公冶飞。公冶飞张了张嘴,想喊一声救命,可是却没发出声。

    突然微微的一阵风动,一根绳状物缓缓地向公冶飞伸过来。公冶飞的腰被缠住,接着身子凌空飞起。公冶飞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经被拖在半空中。随着那人的回转,被拖着向前飘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他只好闭起眼睛,心里不停地祷告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光景,公冶飞眼前一亮,被掷在地面。公冶飞头脑里晕晕乎乎地,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低矮灌木,一间不大的由灌木枝与同样暗红的长藤缠成的棚房,怪人盘腿端坐房门前,头上的光环已经不见。

    公冶飞慢慢地爬起来,看着那怪人,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是谁,来此何干?”那怪人突然开口问公冶飞。

    “我,我是公冶飞,我是被人推下来的。”公冶飞有些慌不择言地说。

    “谁?是谁把你推下来的?”那怪人瞪目喝问。

    “灵城议士,辛加……”

    “辛加!”

    那怪人一听辛加的名字,突然大叫一声,身子倏地凌空飞起,双手在半空里凭空乱抓,一时间飞沙走石,数株暗红色灌木树被连根拨起,在那怪人周围形成一个飞漩着的暗红色圆环。

    那怪人的根根发须直立而起。

    公冶飞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那怪人突然又一声大叫,双手向外一推。

    灌木向四外飞出。

    那怪人双手一收,身子缓缓落下。

    公冶飞注意到那怪人的双腿一直盘着。

    那怪人重新坐定,双目微闭,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公冶飞愣愣地看着那怪人。

    那怪人闭了一会眼睛,然后缓缓睁开,目光如电般,直逼公冶飞,道:“告诉我,你是何人?”声音不大,但所含的一股威严和冷森,令公冶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叫公冶飞,是,灵城的桑菁。”公冶飞慑嚅地说。

    那怪人闻听,定定地看着公冶飞,突然仰面大笑。

    公冶飞被笑得浑身上下寒毛倒竖,怔怔地看着那怪人,不知所措。“请问,前辈是……”公冶飞颤声问。

    那怪人止住笑声,看着公冶飞。“我?我是谁?十八年了,我是谁?我是灵城王,灵城王达玛汗!”

    “灵城王!”公冶飞惊异地说。

    “不错,我乃是灵城王达玛汗!”

    “您是灵王达玛汗,可是,灵城中现在的灵王达玛汗又是谁?”

    “哈哈……灵王?他也配称灵王!告诉我,”达玛汗突然逼视着公冶飞,“王后现在如何?”

    “王后?卡曼王后?”

    “是,我的王后卡曼,她怎么样?”达玛汗脸上现出一股急切。

    “卡曼王后她,她……”公冶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对眼前这个自称灵城王达玛汗的怪人说实话。

    “快说,她如何了?”

    公冶飞不敢正视达玛汗的眼睛,心说还是说实话吧,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王后她,她,十八年前就,吞金自杀了。”

    “什么!”达玛汗突然疯了一样,情形比听到辛加的名字时更甚。

    公冶飞只觉得一股气流袭来,整个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被达玛汗一把抓在了手里。公冶飞觉得自己象是被一把钢钳给钳住似地。

    “快说,王后是如何吞金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王后在公主狄拿满月那天吞金自杀了,尸身被灵王冰冻保存了起来,现在仍在冰室中存放着。”

    达玛汗闻言,慢慢地松开公冶飞。公冶飞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公冶飞直到此时,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怪人真的如他自称的那样,他就是灵城王达玛汗。

    可是现在的灵城王达玛汗又是谁呢?公冶飞心里想着,却忍不住自言自语般地说出口来。

    “是达吉汗,我之同胞弟弟。”达玛汗象是回答公冶飞的疑问似地喃喃说,“十八年前,他和巫师麻玷一起指使辛加将我推下此黑谷,窃取王位,十八年了!”达玛汗咬牙说。

    公冶飞闻言,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指使辛加?”

    “是。就是辛加这混帐将我推下此谷的。”

    “可是辛加是神鸦坛总坛主呀,不可能被指使的?”公冶飞说。

    不过他立刻便想通了,那就是达玛汗还并不知道辛加的真实身份。

    “神鸦坛总坛主?”达玛汗问。

    “是的,辛加是神鸦坛总坛主,灵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公冶飞用肯定的语气说。

    “原来如此!”达玛汗点着头说,然后看着公冶飞,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你刚才说你乃灵城之桑菁,那么灵城之事你是知道很多的罗。”

    “知道一些,但并不完全知道,因为我进入灵城的时间还并不太长。”

    “进灵城的时间不长,如何便成了桑菁,又如何会为辛加所害?”

    公冶飞叹了口气,便向达玛汗简要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进入灵城的,以及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好,桑菁,此乃上天让你来助我,帮助灵城的。”达玛汗听完公冶飞的叙述说。

    接着松开了还缠在公冶飞腰间的那根长藤,随即手一挥,长藤甩出,拨起一棵灌木,甩到公冶飞面前,用不允分说的口吻说:“将沙红参摘下来,吃下去。”

    “沙红参?”公冶飞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公冶飞看着那株暗红色的灌木,只见它的根部果然生着一支犹如人参样的,与它的枝叶同样呈暗红色的根瘤,公冶飞疑惑地摘下那支沙红参。

    沙红参全身干净得犹如经过水洗又凉干的一般,公冶飞迟疑地咬了一小口,沙红参的汁液如血般从公冶飞的齿缝间渗出。公冶飞试探般地咀嚼着,一股稍带涩味的清甜立时沁入心脾,令他神清气爽。于是公冶飞不再顾忌,同时也是他真的饥渴了,他大口将那支沙红参吃进了肚里。

    一支参吃完,公冶飞立刻便觉身上力气大增。公冶飞站起身来,向达玛汗深深地施了一礼。

    达玛汗对公冶飞的施礼似若未见,对公冶飞喝一声:“去,把那些参给我捡回来。”

    达玛汗指了一下被他刚才愤怒中击飞在四周的灌木说,公冶飞忙小跑着将那些零落的沙红参捡了回来。

    “跟我来。”

    达玛汗说着,忽地身子一转,进了棚屋。公冶飞只得抱着满怀的沙红参跟进。

    进入棚屋,有一个洞门,达玛汗入了洞中,公冶飞也便跟随着入了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洞。从洞内的设施看,这象是一座石墓。

    达玛汗已经坐到一只石椅上。“桑菁,你看那面石壁。”达玛汗指着一面石壁说。

    公冶飞放下沙红参,走到石壁前,见壁上雕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字和一些人形图。

    公冶飞看不懂,只得向达玛汗摇了摇头。

    “桑菁,此乃武林绝学,当年我跌下黑谷,有幸正落在此石墓之入口处,是此套绝学了我的命,也因此绝学我才一直活了下来,可惜我的双腿都摔断了,难以走出黑谷。”达玛汗摸着自己的一双断腿。

    公冶飞这才明白在玛汗为什么一直都盘着双腿,从未站立走路。

    达玛汗继续说:“你很幸运,正落在沙潭上,竟毫发无伤,我想你是很希望能够走出黑谷的,不过要走出黑谷,你就必须学会此武林绝学。”

    公冶飞呆呆地听着。“可是这上面的东西我一点都看不懂,怎么学呢?”

    “我给你讲解,你就按壁上之人形练,会学会的。”

    “但我从未练过什么武功,一点基础都没有。”

    “你在洞外所吃之沙红参,是世所罕见之宝贝,因为只能生长在沙漠深处之阴谷里,所以极少有人能够得到。沙红参不仅解饥渴,更能壮筋骨,只要你用心,加上沙红参之滋助,我再传给你一些内功,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学会的。”

    “那么,我如何开始呢?”

    “你坐过来。”

    公冶飞按照达玛汗的示意,在他面前的一块圆形石几上盘腿而坐。按着达玛汗的吩咐,公冶飞闭上了眼睛,并尽量不去想任何事。

    脑后的枕骨处一片沁凉,这股沁凉源源不断,直入五脏六腑,最后入小腹。入小腹的沁凉却转而成为一股温热。公冶飞犹如进入了一种神奇的梦境,身体悬入半空,不自觉地舒展了开来,缓慢地旋转着,他有些飘飘欲仙了。正当他淘醉的时候,身体却渐渐地恢复原状,脑后的沁凉渐弱,直至消失。

    “好了,你可以试着运一下气。”达玛汗说。

    公冶飞回身面对着达玛汗,茫然地问:“怎么运?”

    达玛汗皱了一下眉头,只好对他一一指点。

    在这黑谷的谷底,时间概念完全是模糊的。公冶飞根本无法算清自己自跌入黑谷到现在已经有多少天了,他只记得自己从未躺下过,打坐便是休息。饥了渴了,便取来沙红参充腹,开始时还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吃一支沙红参,可是后来却已经几乎感觉不到饥渴了,过了很长时间才会想起需要进食一支沙红参。公冶飞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子比以前轻了,只要轻轻一纵,便会离地面一丈有余。这种变化公冶飞自己都感到奇异。

    石壁上的所有人形,公冶飞都照着练完了,现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动作,公冶飞也可以将它们连在一起,一口气练上一遍。每次练完石壁上的功夫,公冶飞都觉得神清气爽。

    公冶飞现在称达玛汗为师傅。

    达玛汗开始不让公冶飞再动手脚去练功,他要公冶飞坐在那儿静思。公冶飞从面对着石壁坐在那儿,看着石壁上的人形,在头脑里想着每一个动作,到背对着石壁凭记忆地想,最后终于闭起眼睛进入冥想。

    靠着冥想,公冶飞可以将一根长达十丈的腥果藤运用自如。腥果藤便是师傅将他救出沙潭的那种长藤,与沙红参一样,生于沙漠深处的阴谷里,结实无比。藤上结着的葡萄一样的腥果,只是这些腥果不能入口。

    公冶飞用冥想运用腥果藤的功夫与师傅几乎相差无几,可是达玛汗在冥想时可以取气成光,环于头顶,公冶飞还不能达到师傅的境界。

    “师傅,您可以告诉徒儿这套武林绝学的名字和来历了。”公冶飞终于忍不住向达玛汗提出了要求。

    达玛汗微闭着眼睛。“是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达玛汗缓缓地说:“十八年前……”

    灵城北城坟区,老灵王达兹死后第七日。

    按照灵城的风俗,全城城民身着丧服,举着黑色幡旌为老灵王下葬。老灵王达兹那巨大的石棺,在城民们一片“啵--、啵--”的哀悼声中缓缓地落入新建的坟坑。时间不大,一座坚固的石坟建成,老灵王达兹终于真正走完了自己在世间的生命,永远置身于一座巨大大的石坟中了。

    送葬的队伍回到城里,聚集到灵王宫前灵城广场,紧接着将是新灵王登宫仪式,谁都知道新灵王肯定是双胞兄弟中的长子达玛汗,因为达玛汗较之他的同胞弟弟达吉汗要宽厚得多,也更得城民们的拥护,更重要的,是达玛汗深得达兹的信任。

    不过八大议士还得按灵城的城规,一起开启老灵王留下的石匣后方能最终宣布。当然结果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达玛汗成了灵城的新灵王。

    达吉汗虽然明知自己不可能被任命为新一任灵王,但是结果一出,他仍然显得恼羞成怒,拂袖离开了灵王宫。

    在灵城议士及城民们庆贺新灵王登宫的盛会时,巫师麻玷悄然走进了达吉汗府。第二天,达吉汗突然来到巡王宫向达玛汗表示臣服。第三天,水部议士辛加邀请新灵王达玛汗出城巡视,当然出城巡视也是灵王定期所要干的事,所以达玛汗对辛加的邀请未生丝毫怀疑。然而在黑谷边上,冷不防辛加从背后猛击一掌。

    达玛汗脚下一滑,身子立刻便失了控。达玛汗在半空中被一根长藤弹了一下,接着便昏迷了过去。等到达玛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在黑谷谷底。周围静得出奇,达玛汗庆幸自己还没有死。可是双腿却一动都不能动了,他的双腿腿骨已经被摔得粉碎。

    一股阴湿的气吹到了达玛汗的脸上,一个长方形的洞口,洞内现出点点荧光。

    达玛汗想爬进洞去,双腿的疼痛加上饥渴使他一动都动不了。他的手突然触击到一株沙红参,达玛汗喜出望外,他看到了一大片沙红参,有了沙红参他便可以活命了。

    达玛汗拚力拨起一株来,摘下参便吃了下去。一支沙红参进肚之后,他感觉到身上突增了许多气力,腿上的疼痛也不再那么严重了,达玛汗这才有了力气爬进洞中。

    原来这是一座石墓。一具干枯的尸骨,端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椅上,奇怪的是尸骨的头顶上方,竟有一圈不灭的荧光。达玛汗惊骇地面对着尸骨,不知所措。

    那具尸骨前面有一张石几,石几上放着一块四角压着石块的羊皮。达玛汗爬过去,读出了羊皮上的字:

    后辈子孙,有缘进此墓者,即有缘学吾黝冥神功者,则为吾之弟子。愿入吾门下,可向吾三叩首,以示忠诚。

    达玛汗刚读完,突然自墓外吹来一股轻风,石几上的羊皮即刻化为粉灰飘散。达玛汗心里立刻生出这是神意的念头,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就是有缘人,慌忙对着那具尸骨叩起头来。

    三个头刚刚叩完,整个墓室内便吱吱响动起来,接着地面犹如旋转一般,周围尘土纷纷落下,吓得达玛汗赶紧闭起眼睛,心想这一下只有等死了。

    响声与震动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一切都归于寂静。

    达玛汗试着睁开眼睛,几眼前的石几与那具尸骨俱已不见了综影,自己所置身的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一面石壁上清晰地呈现出黝冥神功的功谱与图解,达玛汗犹如置身梦境一般。

    于是从此,达玛汗便对着那面石壁练习了起来,饥了渴了便食沙红参,墓外那大片的沙红参成了维系他生命的保障。

    沙红参的每一次生出新叶,便是达玛汗的新一年的开始。他的神功日渐长进,十年后便已经将这一套神功练到了超神入化的地步。可是神功却也无法将他那已经摔断的两条腿给治逾,达玛汗只好永远盘腿而坐,好在现在即使没有了腿,也可以飞身腾越。练就了神功的达玛汗开始寻查石墓的秘密。他想要再找到那具神奇的尸骨,他想知道它是如果在石墓内消失的。

    也许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达玛汗经过努力,终于在石室内发现了一个极不易察觉的暗门,可是为了寻找开启暗门的机关便花费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最终总算还是被他打开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长的暗道。

    暗道的尽头,一间并大的石室突兀而出,一具巨大的石棺横在室内,石棺的前方是两盏未灭的长明灯,从石棺顶部向前对面看,一柄全身膝黑的乌钢剑,像一个威武的武士似的直立在一块方石之上。

    达玛汗向石棺叩了头,飞身到了石方上,伸手便去拨那柄乌钢剑。可是尽管他使出了毕生之力,也未能将那柄乌钢剑撼动分毫。

    达玛汗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机关,可是他寻遍了方石,光滑的方石上找不出一点机关的痕迹。

    达玛汗便想,我与此剑无缘罢。这么想着,达玛汗便离开了那柄乌钢剑。突然之间,达玛汗觉得那具石棺有些奇怪。刚刚还是横放着的石棺,只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与原来的位置相离了近三十度。这是一个奇异的发现,达玛汗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机关!

    达玛汗无意中将目光落在了那两盏奇怪的长明灯上。看不到半点油迹,只有一根长长的灯架。那火焰忽大忽小,却一直长燃不灭。然而更奇怪的迹象,却是那火焰焰头的指向也在不停地变化着。

    那火焰忽儿上下跳动,忽儿向左摇摆,忽儿向右摇摆,忽儿又左右摇摆,忽儿又静止不动。火焰的每一次变化的间隔时间都是一样的,而且极有规律。这一发现令达玛汗心内大动,达玛汗来到那两盏长明灯旁,想在近处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的变化。然而刚接近它们,两支火焰却同时暴长,而且直扑达玛汗的面门。

    达玛汗急忙漩身躲开。火焰又恢复了原状,达玛汗却已流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石棺已经转过了九十度角。达玛汗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坐在石室入口处,静静地观察着室内的变化。突然间达玛汗又发现了一个更为奇异的现象,那柄直立着的乌钢剑,此时竟倾斜了。饶是达玛汗已经练了黝冥神功,心里仍然为这间神秘奇异的石室以及厂室内的奇异变化而胆颤心惊。

    达玛汗预感到将会异常的事情出现,诚惶诚恐地等待着。

    随着石棺的旋转,乌钢剑在渐渐地恢复着直立的状态,可是就在石棺又转了一个九十度的时候,那两盏长明灯的火焰却突然大长,直射石室的室顶。室顶正对着两束火焰之处,在火焰到达之时,猛然洞开两个圆形的洞穴,哗啦一声,从两个洞穴中直坠下两根同样粗细的铁链来。铁链的下端是两只圆环,随着铁链的下垂,火焰也逐渐地恢复原状。

    铁链直垂至灯架上方,突然一个旋转,直飞至石棺尾部,啪地一声,铁链头部的圆环正好套上了石棺尾部棺盖的两只石榫上。接着一阵呀呀声,石棺的棺盖缓缓地从尾部翘起,一片奕奕的光泽自石棺内发出。随着石棺棺盖开启幅度的增大,石室内珠光宝气的氛围也越来越浓,最终,整个石室便笼罩在一片珠光中。达玛汗探头一看,原来巨大的石棺中竟是满满的一棺珠宝。

    达玛汗一动都不敢动地坐在那里,两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石棺的棺盖已全部打开,而那柄已经恢复直立的乌钢剑却正好撑住了下放的棺盖。两盏长明灯的灯光此时显得非常微弱,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室内才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达玛汗于惊奇中竟没能注意到两只铁环是如何脱离棺盖上的石榫的。一切又都归于平静,达玛汗象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梦似的,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不禁为这石室的建造者独具匠心的设计而叹服。不过达玛汗不相信这石墓内的秘密仅此而己,因为他还没有找以那具尸骨,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石室。

    达玛汗决定继续寻找下去,然而这样的寻找又是何其困难的事,达玛汗只有凭着一股勇气去探摸了。

    终于,在又经过三个无奇的大小不一的石室之后,达玛汗进入了一个梯形的石室之中。那具达玛汗曾见过且拜过的尸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端坐在梯形石室中,只是面前已经没有了那方石几。代之而存在的是一个圆形的石盆,石盆内是一只紫色石球,紫色石球下是一张折起的羊皮。石盆的前面有一块铺在地上的方形羊皮,这方形羊皮象是特意为跪拜的人准备的。达玛汗跪在方形羊皮上向那具尸骨拜了三拜,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极小的石球,正击中石盆内紫色石球。“嘣”地一声,那紫色石球自中间一分为二。又一页羊皮自球内现出,达玛汗想这一定是这具尸骨给自己的书信,于是他拿起了球内的那块羊皮。

    那羊皮上写着:

    入吾居室者,必已成吾功。若不跪拜吾,其命必毙终。今尔已拜吾,真吾本门徒。《秘图宝典》出,天下归一宗。

    达玛汗看完,知道紫色球下所放的便是《秘图宝典》了,于是他又向那具尸骨拜了拜,方才伸手取出那《秘图宝典》,展开。达玛汗不禁惊异万分,原来所谓《秘图宝典》,乃是一幅“山川河岳归元图”和一部“行兵布阵攻伐精典”。

    “山川河岳归元图”详细标注了天下山形、地貌、河川等等,乃是洞察天下各处地理的宝图。“行兵布阵攻伐精典”则是一部详述运兵布政的行军经典。

    达玛汗将《秘图宝典》看了一遍,便觉天下概貌似乎已经了然于胸了,“《秘图宝典》出,天下归一宗”绝非虚言。

    达玛汗小心地将《秘图宝典》藏好,在返回的途中,达玛汗又一次经过立着乌钢剑的石棺室。他抱着一试的心理又一次去拨那剑,没想到这一次没费多大力便取下了那剑。达玛汗一直没有搞懂其中的原因。

    出得石墓,一下子获得三宝的达玛汗不禁仰天长叹:可惜我达玛汗身陷黑谷,双腿已残,不能出谷,难以完成先师前辈之托命,于心实有所愧,若老天有知,派一年轻的拉迪雅来,助我出谷,我定当选定天下英雄,传此《秘图宝典》,以成先师天下归一之愿。

    达玛汗暗暗发愿。

    过了数年,不想公冶飞突然从天而降,而且幸运地落于这谷底那片不大的沙潭上,身体竟毫发无伤。达玛汗想这真是天助我也,又听说公冶飞是灵城的桑菁,为辛加所害,所以达玛汗心里便更加放了心。达玛汗知道自己双腿已难以复原,于是便有心将完成那具尸骨--先师的托命交给公冶飞。

    公冶飞总算明白了,巫师麻玷怀疑自己是到灵城探查《秘图宝典》的,原来指的就是这个。可是巫师麻玷万万不会料到,公冶飞竟会如此轻易地便得知了《秘图宝典》的下落。

    公冶飞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奇事,更没有料到自己要担当起将《秘图宝典》传诸于世的任务。然而不管怎么说,达玛汗说得有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走出黑谷,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因为如果不能走出黑谷,生命终有一日便会葬于此谷,那还能谈什么传图出宝的事?所以公冶飞与达玛汗一起开始作着走出黑谷的准备。

    他们决定走出黑谷是在公冶飞落入黑谷的一年后,根据达玛汗的指点,公冶飞用腥果藤做成一只足可以将达玛汗装入的大藤蓝,又做了一根粗实的藤绳,同时也收集了一些沙红参。这些都是行途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们选择了一处稍有斜度的地方作为出谷的途径。公冶飞背着达玛汗,开始作艰难的爬行。刚开始时还算省力,因为黑谷的底部是一些坚硬的石岩,有许多岩缝和凸起的岩块,手足都有落处。可是越往上行,困难便越大。好在有一柄锋利无比的乌钢剑协助。

    于是每行一段,公冶飞便将乌钢剑向上抛出,用黝冥神功的神力将乌钢剑插入沙石中直至没柄,然后将腥果藤绳抛出,吊缠剑柄之上,再背着达玛汗向上攀登一段。如此往复,终于一点一点地攀爬至近谷沿处,时间正是半夜,晴朗的天空星斗满天。二人都如看到久违的亲人般激动起来。

    公冶飞最后一次将乌钢剑抛出,乌钢剑直飞而上,铮地一声落在了谷涯上。公冶飞又将腥果藤绳抛出,绳头正缠在剑柄上。

    公冶飞手拉腥果藤绳,从身上摸出一支沙红参,几口便吞下肚去,身上立刻生出一股新生的力气,他提一口气,手持腥果藤绳,脚踏沙石岩,飞身上了谷涯。

    公冶飞落地而坐,拨起乌钢剑,割断缠在身上的腥果藤,使藤蓝与身体分开,然后帮助达玛汗从藤蓝内出来。

    达玛汗眯着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阔别了十九年的大漠,热泪纵横。

    然而周围却并不见灵城的影子。在谷底走得并不太远,按理出谷后应该离灵城也不会太远。可是眼下灵城在哪儿?

    公冶飞与达玛汗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互问。

    “师傅,也许灵城离此并不太远,只不过是被沙丘挡住了。”公冶飞安慰达玛汗说。

    达玛汗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公冶飞将藤蓝剖开,做成了一只藤排,然后系上藤绳,让达玛汗坐在藤排上,他便在前面拉着达玛汗。

    两人离开了黑谷,朝着他们认为是向灵城的方向走去。

    东方渐明,仍不见灵城的影子。公冶飞停下,与达玛汗并肩坐到藤排上,拿出沙红参来,在一片晨光里,慢慢地咀嚼着沙红参。

    “难道我们真的走错了吗?”公冶飞象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有此可能,且歇息了再说。”达玛汗安慰公冶飞道。

    太阳升起来了,气温逐渐升高,如火的沙漠白昼开始了。突然,一阵驼铃声起,转过一个沙丘,一支穿着吐番服饰的驼队突兀般地出现在眼前。公冶飞和达玛汗坐在藤排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队驼队。

第六章  吐番商队

    驼队来到近前,停下,一个身材高大满腮青胡须的汉子走上前来,跳下骆驼向公冶飞和达玛汗打着手礼,道:“吐番商队头人坎巴令属下问候二位了。”

    公冶飞站起身,向坎巴回礼道:“谢坎巴头人,公冶飞有礼了。”

    达玛汗也向不远处的坎巴点了一下头,表示回礼。

    “看二位形貌,落入沙漠定非一日,坎巴头人令属下问二位是否需要帮助。”

    “感谢坎巴头人。请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前方不远便是灵城,我们将入城拜会灵王达玛汗。”

    “这么巧,我是灵城桑菁,因遇风暴而迷路,现在也是要回灵城。”

    “如此,请稍候。”青胡子说着飞身上了骆驼,跑回商队向头人坎巴回报。

    稍后,青胡子再次来到公冶飞面前,向公冶飞施大礼道:“桑菁,坎巴头人愿与桑菁同行,不知桑菁和这位前辈意下如何。”

    “那就有劳坎巴头人了。”

    于是公冶飞拖着达玛汗随着青胡子来到吐番商队,见过了坎巴头人,双方行了礼。坎巴头人让随从牵过两头骆驼来,不过当得知达玛汗双腿已残时,便又热心地将达玛汗的藤蓝固定到驼背上。

    公冶飞注意到坎巴头人的身边有一位长得很秀美的姑娘,自他来到商队便一直瞅着他笑。

    公冶飞也不由得向那姑娘笑了一笑。

    “桑菁,此处离灵城还有几许路程?”坎巴问。

    “不好意思,坎巴头人,我遇风暴而迷路,倒真不知此处离灵城有多远。”公冶飞毫不掩饰地说。

    “哦,原来如此。”坎巴并不介意地说。

    公冶飞注意地观察坎巴,见他生得脸阔腮圆,肩宽体壮,虎臂熊腰,双目放光,手提一柄阔背薄刃大砍刀,跨下宽肩凸额双峰驼,腰间挂一面金字身份牌,好一副威武大侠的风范。

    “桑菁,您身后所背之剑倒是稀物,可否借来一看。”公冶飞正在遐思,那姑娘却突然靠近他,抬手便要取他背上的乌钢剑。

    公冶飞把身子转了一下,避开姑娘取剑之手。

    “卓米,不得无礼。”坎巴头人突然喝道。

    原来姑娘便是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

    公冶飞忙解释说:“此乃是师傅的剑,公冶飞不敢自专。”

    卓米吐了一下舌头,退到一边。

    坎巴这才向公冶飞介绍了商队的人们:那个与他们答话的是商队的部管,一个长着三疤眼的矮个子是商队的向导,另外一个不苟言笑,一脸冷漠的年轻大汉是吐番刀客,商队的护卫,叫野狼,余下的二十几人便是商队的伙计了。不过公冶飞也注意到了,伙计们也是各怀刀刃的。

    当然这也不足为奇,在荒凉大漠之中行商,自该加一份小心。不过商队对他与达玛汗却似乎毫无防范之意。

    公冶飞发觉野狼不止一次地瞄着自己背上的乌钢剑,眼光中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欲望。

    整个商队中除了坎巴头人及青胡子总管与公冶飞相互问答外,其他人都不言不语,默默地赶着骆驼。不过坎巴头人和青胡子总管在与公冶飞相互作一些习惯的了解之后,竟也沉默了下来。

    这支驼队令公冶飞觉得有些神秘,所以他不时地看一眼坐在驼峰上一直默默不语的达玛汗。达玛汗微闭着双目,看那样子正在闭目养神。

    只有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最为活泼,在商队里前后穿窜,不时地施一点小诡计捉弄一下伙计们。被捉弄了的伙计们也只是对着卓米笑笑,便无所表示了。

    卓米可能是觉得没劲了,于是便又来逗弄公冶飞。“嘿,桑菁,灵城公主美么?”卓米歪着脑袋问公冶飞。

    公冶飞微笑着看着卓米,见她那张孩子气的脸上露着一股纯真,手指捻着一缕长发编成的细小的发辫,一对大眼睛无忌地直盯着自己。

    公冶飞点了点头。“是的,公主很美。”

    “比我还美吗?”卓米大胆地问。

    公冶飞有些发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眼前这位头人的女儿,看上去单纯但却有几分任性的姑娘。公冶飞觉得出了卓米的眼光中带有着几分对他的挑逗,忙摄定心神,笑了笑没作回答。

    公冶飞发现野狼在冷漠地盯着自己,而且野狼的右手一直紧抓着挂在腰间的长刀的刀柄上。他的心里一凛,觉得野狼的目光中含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嫉恨。

    这绝非是一支一般的商队!公冶飞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卓米还在追问:“桑菁,您说呀,是我美还是灵城公主美。”

    公冶飞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在公主狄拿与卓米之间,根本无法下一个谁比谁美的定义。公冶飞不愿违心说卓米更美,更不敢说狄拿更美,他担心会因为某一句话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公冶飞真有些后悔跟上了这支商队,可是达玛汗却毫无反应,端坐在驼峰上犹如一个入定的老僧。

    为什么坎巴头人对师傅的双腿一点都没有探问的表示,是因为避讳呢还是不足为奇,或是另有原因?公冶飞突然在脑中生出这样的疑问来。他偷眼看着坎巴头人及青胡子总管,见他们都一脸平和地坐在骆驼上,毫无异象。

    可能是发觉卓米太过放肆了,也可能是发现公冶飞脸上的尴尬,坎巴头人又一次喝住了女儿:“卓米,不得放肆!”

    卓米挨了训,撇了一下嘴,转过驼走向了商队的后面。

    “小女不晓事,还望桑菁勿怪。”坎巴头人向公冶飞解释道。

    公冶飞倒有点过意不去,口中连说没什么,没什么。

    “桑菁自小就生于灵城吗?”坎巴头人问。

    “不是。”公冶飞答道,“其实我也只是一年多前方才到灵城落脚,有幸蒙灵城公主狄拿青睐,招为桑菁,实在惭愧。”

    “桑菁自谦了。”坎巴头人一笑。“闻说灵城二十年前曾发生过一件奇事,桑菁到灵城时间不长,不知是否知晓。”

    “不知坎巴头人指的是何事。”

    “灵城王达玛汗之双胞弟达吉汗在灵王登宫之第三天突然失踪,不知可否有此事。”

    “这……”公冶飞一听是这件事,不觉沉吟了一下。

    “怎么,桑菁不知此事?”坎巴头人转过脸看着公冶飞问。

    “啊,这事,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公冶飞迟疑地说,同时偷眼看了一眼达玛汗。

    达玛汗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神态。

    “哦。”坎巴头人嘴角漾起一丝笑容。

    “坎巴头人,转过前面沙丘,便可看见灵城了。”商队向导三疤眼突然向坎巴头人报告说。

    “好。”坎巴头人笑道,然后看了一眼天空,吩咐:“歇队。”

    商队停了下来,人下驼,驼伏地,货物归合。

    “总管,带两名伙计前往灵城通报。”坎巴头人吩咐青胡子总管,“若蒙接纳,我等过午进城。”接着又转向公冶飞,“桑菁有何打算?”

    公冶飞笑了笑,道:“承蒙坎巴头人助力,自是与坎巴头人一起进城。”

    “好!”坎巴头人大笑。

    青胡子总管带着两名伙计骑着骆驼,不一会儿便翻过前面不远处的沙丘不见了。

    驼队围成一圈,伙计们都在默默地吃干粮,饮水。只有野狼,一边进食一边在商队四周巡视般地走来走去,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不时地向四周望着,冷漠的脸上有一股如临大敌般的严峻。两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青胡子总管的身影。坎巴头人有些焦急地一次次望着不远处的那座沙苞。太阳已经在向下滑了,突然,一阵马缨铃响,一匹红鬃白蹄大宛马扬着沙烟,如飞般向商队驰来。

    伙计们看得呆了。野狼冷静地提刀在手,迎着来人而立。坎巴头人也提刀在手。伙计们也已回过神来,各各手握刀柄,作好了应战的准备。

    公冶飞守护在达玛汗身边,静静地等待着情形的发展。看眼前的态势,一场争战已在所难免了。

    一片尘烟,马打盘旋,原地转了一个圈,在离野狼三丈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可看清马上那人的面目了。马上那人,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面目清秀,身着紫云袍,脚踏虎皮刺。马横梁上,横担一柄长臂断月刀。身后白里红面英雄氅随风飘起,看上去真是英姿飒爽。只是那白净的面皮与这沙漠似乎极不相称。更奇怪的是,在那白净而宽阔的脑门上,却又扎了一条宽约两指的黑色头扎。

    那人横刀立马,对着商队叫道:“商队头人出来答话。”

    坎巴头人走到野狼身边,向对方行了一礼,朗声道:“商队头人坎巴,敢问阁下何人。”

    那人安坐马上,道:“我乃灵王宫执廷议士辛柯明,奉灵王命,接头人入城。”

    “请问议士,我的总管何在?”

    “已在灵城安歇。”

    坎巴头人沉吟了一下,想起公冶飞,于是对辛柯明道:“请议士稍候。”

    坎巴头人转身来到公冶飞面前。“桑菁,您可识得对面那人?”坎巴头人问公冶飞。

    公冶飞早已注意辛柯明了,也听到辛柯明说自己是灵城执廷议士。可是公冶飞在灵城时却从未见过此人,也未听谁说过“辛柯明”这个名字。不过公冶飞却从辛柯明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特征。

    见坎巴头人来问自己,公冶飞摇了摇头。“我不认识此人。”公冶飞说,“从未见过此人。”

    “如此说,他并非灵城议士。”

    “这倒难说。”

    公冶飞心里其实已经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就是灵城可能已经为神鸦坛所控制,因为他突然想到辛柯明身上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就是在辛柯明身上有一些辛加的影子。

    辛加--辛柯明!这二人莫非是父子俩?公冶飞暗暗嘀咕。

    “且待我问他一番。”公冶飞说着将乌钢剑交到达玛汗的手里,与坎巴头人一起来到队前,站在野狼身边。公冶飞向辛柯明打着礼问:“请问辛柯明议士,灵王近来可好?”

    辛柯明上下打量了公冶飞两眼。“你是何人?”他问。

    “且别问我是何人,在下在灵城有一些朋友,想向议士打听一下,不知议士可否告诉在下。”

    “何人?”

    “议士卡沓瓦、巴贾拓,还有公主狄拿……”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公冶飞!”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桑菁公冶飞!”

    “不错!”

    “你的命还真大,摔下黑谷居然不死。”

    “承蒙抬举。阁下对在下之事如此清楚,与那辛加定是父子了。”

    辛柯明那张脸此时有些扭曲,可能是因气愤所致吧,但是他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道:“辛加正是家父。”

    公冶飞也微微一笑,“这么说来,阁下便是神鸦坛少坛主罗。”

    “是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阁下单骑来迎商队有些可疑,若在下猜测不错的话,商队总管已被贵坛囚禁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辛柯明一阵狂笑,“桑菁果然聪明。既然已经说破,那也就怪不得在下了。”辛柯明说着,突然将马横梁上的长臂断月刀向半空中一举。

    一片沙雾突起,喊声震天,数十名神鸦坛武士带着大队亲兵犹从地下冒出,呐喊着挥动刀剑,倏间便将商队围在了核心。

    商队伙计各各握刀在手,将货物护在了中间。

    公冶飞迅速回到达玛汗身边。“徒儿,不得显露武功。”达玛汗突然低声嘱咐公冶飞。

    公冶飞一愣之下,立刻明白了达玛汗的用意。

    辛柯明将断月刀向商队一指,武士及亲兵蜂拥而上。

    一场混战。

    野狼旋开他的阔背刀,亲兵一个个在他的刀刃下成了冤魂。三名武士知道野狼的勇猛,团团地将他围在了核心。野狼面无惧色,沉着地应战三武士。坎巴头人和女儿卓米且战且退,接近了公冶飞和达玛汗。

    公冶飞一把将卓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名亲兵挥刀向公冶飞劈来。达玛汗手中的乌钢剑突然飞出,那名亲兵应声而倒。

    坎巴头人的左腿被一名武士刺了一剑,鲜血喷出。坎巴头兀自强忍着,回身挥刀砍向那武士。乌钢剑犹自不停,在半空里打着漩,一时间亲兵人头纷纷落地,数名武士躲避不及,非死即伤。一直横刀立马站在一旁观战的辛柯明见此,知道商队中混有高人,眼见得一时难以取胜,便将刀向空中一举,向后挥了一下。剩下的武士和亲兵一见,纷纷向后退去。

    商队也不追赶,检点人数,伙计死了五人,商队向导三疤眼被一剑穿心而死。

    神鸦坛则丢下四十余具尸体。一名身受重伤还未断气神鸦坛武士,强撑着从怀内掏出一只布包,扯开揉在了脸上。一道青烟,那武士气绝身亡,一张脸也变得可怖吓人。

    野狼无言地喝着酒,不时地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达玛汗和公冶飞。

    坎巴头人拄着刀走到达玛汗身边,向达玛汗施礼道:“原来前辈身怀绝技,坎巴怠慢了。”

     达玛汗缓声答道:“坎巴头人不必客气,头人能助困济危,我等安能见危不助,彼此罢了。”

    “前辈能飞剑取人,神功莫测,此次灵城之行,还要仰仗前辈。”

    “好说。你们来灵城所为何事?”

    “而今金国日益强盛,有并吞大漠草原之心。在下奉我大辽国主之命,出使回鹘,愿立同盟,共抗金国。”

    “回鹘乃一隅之小国,与贵国相距千里,便立同盟,又有何助?”

    “回鹘虽一隅之国,然也大漠草原之一帮,我主之意,乃是所有大漠草原之大小帮国,共立同盟,相携相助,如此金人旦有所侵,则群起而攻之,其独霸之心则难成也。”

    “头人此说虽亦有理,然回鹘而今内乱已生,又安能顾及其它。”

    “前辈何故如此说?”

    “头人不见刚才局面么?以此看来,灵城已为神鸦坛所控,城内情形,丝毫不知,头人安能冒进。”

    “前辈说的是,只是不经灵城,又怎能面见回鹘国主?”

    “头人不可性急,而今商队总管身陷灵城,头人当设法救援才是。”

    “有理。”

    坎巴头人转向公冶飞,“不知桑菁可有良策。”

    公冶飞皱了一下眉,道:“而今灵城情形我也不知,那神鸦坛与我仇怨也极深,此事还需谨慎。”

    “如此我等就只好被困此处了!”坎巴头人搓着手,面露焦急。

    天色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暗了下来,伙计们开始架搭帐蓬并生起火来。突然一阵琴声,远处一匹骆驼驮着一个面貌丑陋的年轻人慢慢走来,年轻人的歌声在半空里回荡--

美丽的姑娘她离开了家乡

来到这陌生的地方

我的琴弦啊失去了依傍

琴音啊再难向蓝天飘扬

我追随着她的驼印来到大漠

如一条牧羊犬追寻她的芳香

亲爱的姑娘卓米啊

竺布的心儿在你的身上

……

    随着歌声,吐番歌手竺布来到商队前。他跳下骆驼,径直走到卓米面前,向卓米深施一礼。“竺布向卓米小姐请安。”

    “竺布,我已叫你别跟来,你怎的还是来了。”

    “竺布倾心小姐,小姐出行,竺布心实难安,所以跟踪而来。”

    “哼,话虽动听,谁知心内所思。既如此衷情本小姐,本小姐身危之时,你在何处?”

    “竺布实不知小姐有危,小姐怎怪竺布。”

    “好,既然你不知,我且也不怪你,而今商队管家被困灵城,你若救他等出来,我便依你,作你的妻子。”

    谁都没料到卓米一见了面便对竺布说出这样的话来,谁都听得出卓米明明是在故意刁难竺布。

    没想到竺布竟哈哈一笑,“小姐可要记着自己的话,明日正午,竺布定领得总管归来。”

    竺布说着,并不停留,跳上骆驼,弹琴而去,竟没有再向在场的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包括坎巴头人,卓米的父亲。

    公冶飞觉得这个竺布真是怪得可爱。但是公冶飞更奇怪的是,这个竺布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竟然看得犹如儿戏一般,似乎他进灵城救人如进自家室内取物一样简单。

    “这拉迪雅功夫不可小视。”达玛汗悄悄地对公冶飞说,“彼若能生还,可与相交。”

    公冶飞望着竺布的背影点了点头。

    竺布转过沙坡而去,听着远去的琴声,公冶飞有些替竺布担心。

第七章  歌手竺布

    真正看出竺布身上含着极高武功的,只有达玛汗,而且达玛汗看得也没有一毫的差错。

    到了约定的时间,竺布果然带着青胡子总管回到了驼队。虽然青胡子总管身有伤痕,但竺布却毫发未损。

    “卓米小姐,竺布没有食言,眼下正值正午,竺布将总管交给您。”竺布说着便跳下马走到卓米跟前。

    卓米看了一眼竺布,她也难以相信,竺布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准时将青胡子总管从大家都讳莫如深的灵城给带了回来。

    可是卓米却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看了一眼青胡子总管,然后突然笑对竺布道:“竺布,你并不是完全没有食言。”

    竺布一愣:“小姐此话怎讲?”

    卓米一指青胡子总管:“我说的是叫你把总管及两个仆人都带回来,你怎么只带出总管一个人,另外两个呢?”

    在场的人们都愣了。按吐番的规矩,凡是承诺的人,一旦悔诺,便会成为对方的敌人。

    竺布果然气得直瞪着卓米。“小姐,您这是毁诺,还是故意耍弄竺布?”竺布责问卓米。

    卓米冷笑着扭过头去,不再理竺布。

    坎巴觉得女儿做得有点过分了,于是走上前来:“竺布,感谢您救回了总管,坎巴向您致礼。”

    竺布向坎巴还了一礼。“头人多礼了,竺布无能,只想向小姐求婚。可惜小姐如此愚弄竺布,竺布不能再在此呆下去了。竺布向头人告别。”

    竺布说着回身走到自己的骆驼前,一纵身跳上了驼背。竺布将骆驼圈到卓米身边,声音极低但是公冶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小姐,竺布能把总管带出来,就能把你们都送进灵城。”

    卓米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击,竺布已驱马返向灵城方向了。

    公冶飞一见,知道竺布说得出就肯定能做得到,而且以竺布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神秘武功,公冶飞听到了竺布对卓米所说出的那句话。公冶飞不再犹豫,几步跨到竺布驼前。

    “竺布箜雅,请留步。”

    竺布勒住骆驼,“哦,桑菁,有何指教?”

    “我想了解一下灵城内的情形,不知竺布箜雅能否见告。”

    “桑菁不会自己去看么?”

    “不瞒竺布箜雅说,公冶飞离开灵城已经一年有余,而且与神鸦坛有些仇怨,所以眼下还不敢轻易进城。”

    “原来如此!”竺布转动了一下眼珠,“桑菁想了解灵城内情形,又欲如何呢?”

    “竺布箜雅当已知道,公冶飞的妻子以及一些朋友都还不知下落,所以极想进城去打听他们的下落。”

    竺布沉吟着。

    “公冶飞刚才已听到竺布箜雅对卓米小姐所说的话,公冶飞认为竺布箜雅万不可因此而作出有违道义之事。”

    “如此毁诺之人何必姑息。”

    “可是公冶飞知道竺布箜雅是很爱卓米小姐的。”

    “那又如何?”

    “公冶飞愿帮竺布箜雅这个忙。”

    竺布看着公冶飞,见公冶飞眼里露着真诚的光。竺布跳下骆驼来,“愿闻桑菁指教。”

    “公冶飞看竺布箜雅绝非常人,能够出入灵城如入无人之境,定身怀绝技,所以公冶飞想求竺布箜雅一件事。”

    “请讲。”

    “我知道竺布箜雅此去定是进灵城,所以想请箜雅进城后能为我打听一下我的朋友及妻子。”

    “这个好说。”

    “那公冶飞就谢过箜雅了。”公冶飞向竺布深施一礼。

    “难道桑菁不想亲自进城?”

    “当然想,只是以这两天情形来看,灵城已为神鸦坛所控,想要进城决非易事。”

    “那就看桑菁是否愿意与神鸦坛对敌了。”

    公冶飞一愣,“竺布箜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身为灵城桑菁,就未想到要重振灵城,赶走神鸦坛么?”

    “公冶飞实已存此心。”

    “如此,竺布倒愿助桑菁一臂之力。”

    公冶飞看着竺布,见竺布并非是在随便说说,而是一脸的认真。公冶飞心中高兴,便将自己的底儿向竺布亮了出来。

    “若能得竺布箜雅相助,公冶飞把握就大了。我还可以告诉竺布箜雅,公冶飞所护之双腿残疾的老者,正是二十年前被神鸦坛主辛加推下黑谷的真正的灵城王达玛汗。”

    “既然如此,”竺布向达玛汗望了一眼,“桑菁不妨如此……”

    公冶飞目送竺布歌手向灵城而去,回到驼队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达玛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向达玛汗点了点头。

    卓米来到公冶飞身边,一拉公冶飞的胳膊,“竺布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公冶飞看着卓米,摇了摇头,脸上毫无表情。

    “卓米!”坎巴头人呼喝了卓米一声。

    卓米嘟着嘴,却并没有离开了公冶飞。

    “卓米小姐,我觉得您应该遵守您的诺言。”公冶飞不动声色地说。

    “哼,就他那样,能配得起本小姐。”看来卓米真的生气了。

    公冶飞也不好深说什么,因为公冶飞也知道卓米为何不答应竺布,竺布的面容实在生得让人不便恭维。

    竺布的脸生得有些怪异,一双眼前似翻非翻,鼻子大而悬,嘴巴有些向一旁歪咧,整个一张脸象是经过刻意丑化了似的。而卓米则生得美丽清秀,而且是吐番出了名的美人。

    难怪卓米小姐会如此讨厌竺布,两人实在太不般配。可是既然无意低就,就不该那么承诺。

    卓米也是没料到竺布入灵城救人那么轻易,可是现在诺是已经毁了,竺布已走。当然竺布再次进入灵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公冶飞知道。达玛汗也知道,不过达玛汗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公冶飞不能向任何人说明竺布此行的真正目的,因为对于商队来说,危险还没有真正过去,公冶飞不想让坎巴及他的商队再受什么刺激。

    “桑菁,您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呢?”坎巴头人问公冶飞。

    公冶飞微笑了一下,“坎巴头人,我看如果城内再出兵的话,我们只有束手就擒。”

    “桑菁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竺布已经投灵城而去,而竺布的武功深不可测,同时竺布对我们十分了解,如果竺布帮助神鸦坛的话,我们即使反抗也是徒劳的,空增伤亡。”

    坎巴头人沉思了一下。“桑菁说得有理。唉,看来此行难以完成吐番王交给的使命了。”坎巴脸上现出痛苦。

    “桑菁,坎巴打算就此回转,有些事想托咐桑菁。”

    “坎巴头人,您现在要是回转的话,不是白跑了这许多路吗?”

    “可是灵城之变始料未及,灵城难以通过,又怎能拜见回鹘国主?使命同样难以完成,倒不如早日回转的好。”

    “可是您眼下已经来不及回转了。”

    坎巴一听公冶飞此言,惊异了一下,立即回过头去,顺着公冶飞的目光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灰烟,大队人马已经远远地将商队包围了。

    打头的仍然是辛柯明。

    与辛柯明并马而立的,是一个瘦小丑陋、身着白衣、手握一根盘龙紫藤杖的人,此人正是巫师麻玷。

    公冶飞知道接下来是自己准备出场的时候了。

    辛柯明高声向商队叫道:“商队听着,请桑菁出来答话。”

    坎巴头人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向坎巴头人笑了一下,以此来宽慰这位头人的心。

    公冶飞拉着达玛汗的藤排,离开商队,在距离辛柯明和巫师麻玷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巫师麻玷嘿然冷笑,“桑菁,久讳了。”

    公冶飞不吭不卑,“承大师之福,公冶飞不曾被摔死。”

    “不知桑菁此欲何往?”

    “灵城内有我的妻子和朋友们,我当然是要进灵城的。”

    “难道桑菁不知灵城已为我神鸦坛所有了吗?”

    “这早在意料之中。”

    “既是如此,桑菁还愿冒险。”

    “麻玷大师言重了,公冶飞无险可冒。”

    “在下佩服桑菁的勇气。”

    “谢谢。”

    “请问桑菁,身边是何人?”

    “一个身有残疾的前辈。”

    “从何而来?”

    “路遇同行而已。”

    “桑菁真是个善人。”

    “算是没失掉人性。”

    巫师麻玷脸上抽动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桑菁既然要入灵城,不妨随我等就此入城,如何?”

    公冶飞冷笑了一声,“承蒙大师如此兴师动众来迎接公冶飞,公冶飞可不是不识抬举之人。不过我得带上这位前辈一起入城,不知麻玷大师可否答应。”

    “当然,当然可以。”

    “公冶飞还有一个请求。”

    “桑菁不必客气。”

    “请大师不要为难了商队,我想大师应该明白他们此来的目的。”

    “好,既然桑菁如此说了,我便答应了桑菁。”

    公冶飞看着坎巴头人,点了点头。

    坎巴头人只好同意,整顿商队,“好吧,我们这就随您进城。”

    公冶飞说着,将达玛汗安排在辛柯明让人送过来的马背上,然后自己跨上另一匹马,随着麻玷和辛柯明向灵城而去。

    坎巴头人带着商队跟随在后。

    灵城内,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连平日聚人最多的灵城广场此时也空无一人,只有灵王宫前几个站立着的兵士算是给了广场一丝活气。

    达玛汗与商队一起被送进了一所大院,院外布满了看守的兵士,公冶飞则被带进了灵王宫。

    竺布成了神鸦坛的座上宾。他们正在一边喝着酒,一边等待着公冶飞。公冶向在场的人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辛加。

    “哈,桑菁,久讳了。”闵式夷站起身向公冶飞行礼道。

    公冶飞笑笑:“不敢当,闵式夷议士。”他并没有还礼。

    “请入座。”巫师麻玷伸手示意道。

    公冶飞不客气地入了座,于是辛柯明和麻玷也入了座。

    竺布对公冶飞的到来视若未见,仍然兀自大吃大喝着,

    “真是遗憾,怎么不见你们的坛主呢?”公冶飞一坐下便故意道。

    公冶飞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羊皮帘一挑,辛加晃动着肥脖,大笑着走了进来。

    “没想到桑菁竟还如此牵挂老夫,老夫真是荣幸之至。”辛加边坐下边说。

    公冶飞笑了笑,摇头道:“辛加坛主您错了,在下并非是牵挂您,而是一眼未见到您,还以为您已经下了地狱了呢,心里正想庆幸。”

    “哦,是吗?”辛加并不生气,而且一脸饶有兴味的样子,“这么说,我的出现令您失望罗。”

    公冶飞微微一笑,“应该说是我的出现令您失望了。”

    辛加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突然,公冶飞的耳畔隐隐地传来一声声呼喝声,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公冶飞马上便想到了达吉汗。

    在这样的场合没有见到达吉汗,那么达吉汗会在什么地方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仍然坐在他的灵王宝座上,不能随意参加这种宴会;二是已经被神鸦坛关押起来了。

    第二种可能犹为可能。

    公冶飞所听到的隐隐的声音,很像是达吉汗的。

    “怎么不见你们的灵王呢?”公冶飞故意问。

    “灵王么,他重病在身,不能见人,还望桑菁谅解。”巫师麻玷面无表情地说。

    公冶飞象是明白了似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竺布。

    竺布毫无反应,甚至对辛加的到来也同样毫无反应。

    “真是个怪人!”公冶飞心里说。

    但是公冶飞心里有底,因为在城外他已经与竺布定下计谋,所以他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不过有一点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竺布是否会因为卓米的原因欺骗自己呢?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以公冶飞的眼光看,竺布应该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然而人心难测,公冶飞想即使竺布可以完全信任,自己也应该带一份小心,因为他现在所面对,并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神鸦坛,是神鸦坛的坛主,是辛加。

    辛加!这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

    可是公冶飞感到奇怪的是,身为坛主的辛加,怎么会如此屈尊,与自己的属下同桌饮酒呢?难道是因为竺布和他公冶飞?这是极不可能的,因为辛加是坛主,这种无尊无上的事是绝不会做的。更何况此时并非是在灵城歌舞升平的时代,辛加也并不是身为议士的时候,他现在是一坛之主。这是一个令人不得不生疑的事。

    公冶飞的头脑在飞转着,一边与辛加等人周旋,一边想伺机对竺布暗示一下,可是竺布却一直都闷着头在大吃大喝,真不知道竺布的肚子究竟能盛多少酒食。

    公冶飞暗暗地有些着急,因为他不知道达玛汗以及坎巴的商队现在的情况如何,因为巫师麻玷虽然答应不伤害商队,可是谁敢保证神鸦坛会守信用。

    相信一个邪恶的人会守信用,就象是相信敌人会对你仁慈,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公冶飞虽然轻信,但他却并不是傻瓜,所以他才会为达玛汗和商队担心,公冶飞知道自己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拜托,竺布兄弟,您就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也好!”公冶飞在心里暗暗祷告。

    竺布终于拍着肚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公冶飞。

    公冶飞忙向竺布打了个眼色。

    竺布“嘎”地打了个酒嗝,象是并没有理解公冶飞的意思似的,瞪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指着公冶飞笑了起来。“嘿嘿,你,桑菁,上当罗,辛加坛主,是要将你、关起来,做人质,引出你的、公主。嘿,你,上当啦。”竺布指着公冶飞的手指在乱晃着,表明他酒醉的程度。

    公冶飞心里不由得一喜一惊。喜的是公主狄拿现在无恙,这也就是说卡沓瓦和巴贾拓他们也同样无恙;惊的是辛加果然要把自己当作人质的话,怕公主他们真的会上辛加的当。

    公冶飞知道竺布这是在暗示自己,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可是现在已经身陷泥潭,怎么办?

    公冶飞的脑袋急速地转动着,却不能想出一个脱身之策。

    “竺布先生醉了,说醉话,桑菁请勿介意。”辛加笑着说,接着拍了两下手掌。从门外进来两名女仆,辛加对她们吩咐:“扶竺布先生去歇息,好好侍候。”

    两名女仆低着头,答应着将竺布扶走了。

    “人质,嘿嘿,人质……”竺布临出门时还这么说了一句。

    “桑菁,请!”辛加看着竺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端着酒杯向公冶飞笑着道。

    公冶飞也微微一笑,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请!”公冶飞也道。

    “桑菁,此一年过得可好?”辛加淡淡地问。

    “托坛主之福,公冶飞未被摔死,算是捡回一命。”公冶飞不亢不卑地答道。

    辛加作势地点了点头,“此一年中,桑菁可曾仔细想过什么吗?”

    “不知坛主指的何事?”

    “一年前,本座曾让桑菁想一想有关我等合作之事,不知此一年来桑菁是否想过了,可愿否?”

    “此话一年前已经说过,在下不想再重复。”

    “如此说来,桑菁仍欲一意孤行罗。”

    “向来正邪不两立,阁下就死了此心吧。”公冶飞又一次将辛加的游说顶了回去。

    “桑菁既然如此说,那也就怪不得本座了。”

    辛加仍然一脸的笑容,只是此时,公冶飞觉得他的笑特别令人厌恶。

    见辛加已如此说了,巫师麻玷便拍了两下手掌,四名神鸦坛坛众走了进来。

    “桑菁,就委屈您了。”辛加笑着,看也不看公冶飞。

    巫师麻玷向那四名坛众挥了一下手,四名坛众走上前来,伸手便来拉公冶飞。

    公冶飞微微一笑,挡开坛众的手,“不劳各位,在下自己会走。”

    公冶飞看了一眼辛加和巫师麻玷,在坛众的前呼后拥下,走出了这间还泛着酒气的石室。

    公冶飞被关进一间狭小的石室之中。

    公冶飞本想运用黝冥神功脱身的,但是只在转念之间,他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因为他知道,灵王宫中还有许多秘密,而且自己已经一年不在灵城,灵王宫中是否已被神鸦坛改动过还不清楚,所以为了弄清一些灵王宫内的情况,同时也为了了解一下灵城内的真实情况,他决定顺水推舟,先让他们将自己关起来再说。不过有一点是公冶飞自己当时都没有想到的,当他被关进石室之后,他的脑中犹灵光一闪似的,突然便为自己没有展示武功脱身而庆幸,因为辛加他们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黝冥神功,过早地显露武功只能招来祸端。一想到此,公冶飞不由得为自己没有冲动而暗自庆幸。

    就在公冶飞为自己没有冲动而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愤怒的喝骂声,这声音让公冶飞听起来觉得很熟悉。这声音要比刚才在酒宴听到的清楚得多。公冶飞侧耳细听,突然便想到那个假灵王--达吉汗。

    发出这个声音的,果然就是达吉汗。

第八章  女仆赴义

     公冶飞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得计的做法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巫师麻玷虽然不能肯定公冶飞在这一年中是否已经学得了一身武功。但是狡猾的麻玷却来了个以防万一,在公冶飞不提防中,让公冶飞喝下了疏骨散。这一来,公冶飞是有力也使不出了,甚至连一个正常普通的年轻人都不如。

    四名王宫女仆受巫师麻玷的指令,与公冶飞寸步不离,形影相随。公冶飞表面上不敢露一丝烦恼,害怕一旦如此会自取其祸,谁能说得清巫师麻玷不会在某一时刻大发凶心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呢?因此他只能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决不敢明显地对他表现出反感来。

    不过公冶飞在王宫里也得到了一个极大的收获,他无意中见到了被幽禁的灵王达吉汗!

    令人意外的是,巫师麻玷对公冶飞给予了极大的自由。公冶飞在王宫里除一些特殊地点外他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当然偶尔越点轨也是有的,能见到达吉汗便是越轨得来的。

    当时公冶飞象是很随意地走近一间不大的偏房,其实是他觉得出了那间偏房有些怪异,也像是很随意地从窗口向里看了一眼。然而虽然他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被他所看到的人吓了一跳。房里关着的正是被麻玷说生有重病的达吉汗。

    当时达吉汗正在房里烦燥地来回走动,几名女仆垂着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对达吉汗的来回走动和烦燥似乎充耳不闻。房外是几名木柱一样立着的亲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永远都看向一个方向。不过他们对公冶飞的到来没有反应也令他感到意外,他想麻玷应该吩咐过他们不让他接近这间房子的吧,可是他们对他的到来却无动于衷。

    “灵王!”公冶飞失口叫了起来。

    令公冶飞吃惊的是达吉汗的形象:一年未见,原来丰满几近庸肿的达吉汗清瘦了许多,原本的红光满面此时也变得苍白无神,那一脸和善连一丝都不见了,代之而出现在脸上的是一脸由于愤怒和恼闷而生出的怪异相。要不是他还穿着那一身已经破旧的灵王服,谁会相信他曾是一位让人感到英气仆仆的灵王呢?

    公冶飞的叫声惊动了达吉汗,他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脸向着窗外对着公冶飞顿顿地看着。

    公冶飞的叫声也惊动了女仆们和守在房外的亲兵们,于是一阵小小的骚动立时便生了出来,几名亲兵上前来挥舞着手中握着的长刀将他赶离窗口。

    他一心想要跟达吉汗讲上几句话,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灵王是个假灵王,但是他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点什么,于是便一边反抗着亲兵的驱赶一边大声叫嚷。他看到达吉汗已经扑到窗边,站在窗里静静地看着窗外发生的这一切。

    “怎么回事?”一声不大但很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高大雄武、身穿亲兵队长服的亲兵队长快步走近。

    于是亲兵们停止了驱赶,公冶飞也便停止了喧嚷,装着很气愤地看着这位队长一语不发。

    一个亲兵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那亲兵队长毫无反应地听着,等那亲兵说完了,这才问那亲兵:“你不知道他是谁吗?”队长指了指公冶飞。

    “是,不知道。”没想到那亲兵响亮地回答。

    队长仍然不动声色。“好了,他就是桑菁,你们都去守职去吧。”

    那几名驱赶公冶飞的亲兵一听他是桑菁,脸色也便有些异样,忙向他行了个礼便急急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亲兵队长转向了公冶飞,对他看了一眼,道:“桑菁,请原谅亲兵们的无知。我是路哲华,王宫亲兵队长。”

    公冶飞的心里一动:“路哲华队长,似乎曾经听说过。”

    “你们也休息去吧,桑菁有我陪着。”路哲华对随时都跟随在公冶飞身边的那四个女仆说。

    女仆们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桑菁,请随我来。”路哲华突然小声地对公冶飞说。

    走进一间石屋,路哲华给公冶飞倒了一杯水,坐下后对他说:“桑菁,您得注意不要轻易接近灵王,否则麻玷可能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来。”

    “我会注意的。”公冶飞看着路哲华,“路哲华队长,我想问你一件事好吗?”

    “桑菁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我想问一下公主的情况。”

    路哲华一听,忙示意公冶飞别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回到公冶飞身边小声说:“桑菁,千万别对任何人问起公主,现在麻玷正在派杀手到处寻找公主的下落。”

    公冶飞愣了一下,但是同时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因为麻玷既然在寻找狄拿,那就更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狄拿现在还是安全的。

    “这么说您是见过公主和卡沓瓦议士的了?”公冶飞问。

    “是。”路哲华点头道。

    “公主和卡沓瓦议士及巴贾拓议士正在布置,准备一举将神鸦坛击毁,并让我告诉桑菁,一定要想法保护好自己,当然我也会在暗中保护您的,桑菁如果有什么事要告诉公主,可以由我来传达。”

    公冶飞疑惑地看着路哲华:“公主知道我回来了?”

    “桑菁一入城,公主便知道了,而且我也已经将桑菁目前的处境告诉了公主。”路哲华边说边警觉地不时向外看,“公主和卡沓瓦议士他们正在想办法救桑菁出去。只是宫内机关重重,一时不好下手。”

    “唉,都怪我自己。”公冶飞叹了口气,刚想说出自己不该隐藏着武功自投罗网,但一想到眼前这个路哲华毕竟还不真正知道底细,便将话咽了回去,而是转了一个话题。

    “据我这几天来对王宫的观察,我已经想好一个能够一举攻克王宫的妙计,你能帮我送给公主他们吗?”公冶飞直看着路哲华问。

    “这太好了,路哲华义不容辞。”路哲华说完这句话突然对公冶飞一笑道,“桑菁,我看麻玷将您留在宫里真是失算了。”

    公冶飞不由得也笑了。

    “那么,桑菁。”路哲华突然跨出一步离开了公冶飞大声说道,“就请您为我写书一幅,如何?”

    公冶飞一愣,看到路哲华向他使眼色,立刻会意,于是也放高声音笑着说:“路哲华队长过誉了,我的字写得是很差的,哪值得你如此抬爱。”

    “桑菁您就别自谦了。”路哲华也打着哈哈,接着高声叫道:“来人!”一名亲兵应声而入。“给桑菁准备笔墨。”路哲华吩咐那亲兵道。

    那亲兵退出去拿纸笔去了,路哲华乘机轻声告诉公冶飞:“有人监视我们。”

    公冶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已经想到了这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一会儿,笔墨便已经准备停当,公冶飞故意对路哲华摊了一下手说:“那我只好献丑了。”

    “别客气,请。”路哲华将公冶飞让到了桌边,同时摆了摆手对亲兵道,“你等先退下,守在外面,不得打扰。”

    那亲兵向公冯飞看了一眼,有些不情愿,但又没有留下的借口,只好退了出去。于是公冶飞一边提笔写着字一边向路哲华说出了他的计划,并要他尽快将此通报给公主。

    路哲华一边仔细地记下公冶飞的话,一边不失时机地大声称赞几句他的字。

    公冶飞略加思索,挥笔写下一首七绝。写完刚将笔放下,门外便传来一声长笑,接着有人跨步而入房中,嘴里叫道:“桑菁和路哲华队长好兴致,没想到桑菁还有这么一手好字。”

    公冶飞和路哲华同时看向来人,心里都有些惊异,因为从那笑声里他们都已经听出来人正是辛加。

    公冶飞与路哲华互相对视了一眼。

    “坛主。”路哲华上前行礼,“属下也是偶然听说桑菁能写一手好字,今天正好碰上,所以就请他写了一幅。”

    “唔,好,我看看。”辛加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墨迹末干的字似乎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脸上仍然是他所惯有的和善的笑,他出声念道:

去年今日入灵城

失足黑谷余残生

今年今日困王府

归来已是隔世人

    辛加念完又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大声赞道:“好诗!好字!

    “辛加坛主见笑了”公冶飞道,“我的字实在有些污目,只是却不了路哲华队长的错爱,才胡乱画了几句。”

    “哪里,哪里,桑菁的字真可称得上是字体圆正,笔锋刚劲。”辛加颇内行地评论着,突然话锋一转,道:“从桑菁的字上可以看出,桑菁象是欲告诉别人什么。”

    公冶飞一惊,忙道:“辛加坛主谬奖了,随手涂抹的东西,哪能……”

    没容公冶飞说完,辛加便摇着头道:“桑菁何必过谦,据我看来,桑菁的字中显着一种龙形虎威,桑菁决非是一个平庸之人。而且,整幅字中隐隐含有一股杀气,桑菁,好好象是心里有什么事吧!”辛加突然收了笑容紧盯着公冶飞问。

    公冶飞的心跳迅急起来,正想要打个哈哈岔过去,路哲华却歪着脑袋满脸不解地看着字说:“字里会有杀气?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坛主,请您给我指点一下。”路哲华说着看看辛加,又看看公冶飞,再看看字,那一脸的表情真象是一个无知的粗汉。

    就在这瞬间公冶飞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于是哈哈一笑道:“坛主开玩笑呐,路哲华队长您也当真。”

    路哲华这么一搅和,辛加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他又恢复了一脸平和的笑,象是很爱惜般地轻轻放下还托在手中的字幅,嘴里说着:“桑菁这字真是太让人爱了,不过‘君子不夺人之爱’,让路哲华队长占先了。”辛加说着看着公冶飞。

    “请桑菁移驾到我府中为我也写一幅如何?”

    虽然辛加用的是征求的口吻,但是公冶飞却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便只好装着很高兴为他效劳的样子随他离开了路哲华的居室。可是公冶飞没有想到,辛加竟一直将他带到了原辛加议士府,原来辛加仍然住在他自己的议士府内。

    辛加领着公冶飞进了一间宽大的石室,作了个手势,“请,桑菁,我想这里应该是很舒适的,您今后就住在此处吧。”

    公冶飞一愣,见辛加的笑容里有着一丝狡诘,心里立刻便明白了。

    “桑菁,待会儿会有人来服侍您的。”辛加看了公冶飞一眼便走出了石室。

    公冶飞目送着辛加走出房间。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要想离开辛加议士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从王宫被转到了辛加议士府,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被软禁的命运,而且在这里连在王宫里地那点活动的自由都已经失去了。他真的成了笼中的一只鸟了,果然,过不大一会儿,八个女仆走进了石室。公冶飞逐一地看了一遍辛加派来侍候他的八个女仆,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目地站在公冶飞的周围,象是训炼有素似的,但他却觉得她们有些缺少生气。

    辛加议士府的女仆与别处的女仆迥然不同!公冶飞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自从公冶飞被秘密带进辛加议士府起,已经过了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辛加隔三差五地总是来与他东拉西扯地聊,当然也没有一次不重提要公冶飞加入神鸦坛的建议,而且无论公冶飞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他说话,他都总是一直保持着他的那一脸的微笑。

    公冶飞的心里很着急,对外面的消息他一点都听不到,他的活动范围也小得可怜,一间起居室,最多也只能到辛加议士府的那个不算太大的小院子里去散散步,不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那八个女仆总都是轮换着一刻不离的陪着公冶飞,因为这是辛加议士的吩咐,女仆们不敢违背。

    公冶飞曾经有几次想要逃走,不过他终于发觉这是不可能的。

    女仆们看上去都很温柔,当然这是在他没有超出自己的活动范围的情况下,而一旦有了超出规定的迹象,那么她们便会礼貌地请他回房间去。

    不久公冶飞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在他的活动范围内除了这八个女仆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人,而一旦想要超出这个范围,那么立刻就会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亲兵对他加以阻挡,而他也只好乖乖地退回到范围之中,否则亲兵们可没有女仆们这样温柔。为此公冶飞也曾向辛加提出过抗议,但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一脸的微笑,外加一个为他的安全考虑这样一个理由,真叫人哭笑不得。

    情急则生变。

    公冶飞开始在每天都和他相处于一起的八个女仆们身上打主意。不过公冶飞知道自己必须用十分的小心,因为八个女仆的左腋下都有一只红乌鸦,这说明她们都是神鸦坛的坛众--由此也可以推断辛加的议士府内所有的人都该是神鸦坛的坛众,因此弄得不好不仅将一事无成,反过来还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公冶飞的计划是先对她们表示自己已经屈服于辛加的对他的禁锢了,每天便与她们一起随意地打打闹闹,时不时地象是随意地向她们问起她们的生世。近一个月的共同生活,公冶飞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她们的名字,以及她们其中几个人的某些习性。一旦用心观察她们,他不久便发现她们其中一个叫热丽的女仆时常露出一股忧愁的模样,眉宇间象是有一些隐藏着的忧伤,于是他便决定从热丽入手,希望能够争取她。

    辛加又一次“光临”,他这次是领着两个亲兵来的。

    当时公冶飞正在院子里,远远地看到辛加拐进园门便故意背对着他更加放肆地与女仆们调笑。女仆们见到辛加来了,都有些惶悚地低眉敛目地站下了。

    公冶飞故作奇怪地向她们叫着:“怎么啦,你们怎么突然都站着不动啦?是不是都不高兴了?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怕辛加坛主一旦放我离开这里就把你们忘了,不会的,我已经渐渐喜欢上这里了,也喜欢上你们了,你们别不高兴,我已经决定从现在起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们了。”

    背后传出辛加拍掌的声音。“好!”辛加笑着叫道。

    公冶飞这才象是刚发现辛加到来似地,满脸窘相地看着辛加,“啊,辛加坛主!他故作吃惊地叫道,叫您见笑了。”

    “哪能呢。”辛加微笑着说,“年轻人嘛,可以理解,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呀。”辛加走上来轻轻地拍拍公冶飞的肩,桑菁,能看到你这么高兴我也很高兴的,一直忙于城务,没能好好地招待招待您,今天特意备上几杯水酒,咱们两个异地相遇的老乡来好好地喝两杯,真正地谈谈心如何?”辛加说着一脸和善地看着公冶飞。

    “好呀,我这几天也正想好好地与您聊聊呢。”公冶飞也用很高兴的口吻说,接着又不好意思地道,“您这么照顾我,我也还没有好好向您表示谢意呢。”公冶飞指了指热丽等八个女仆。

    “哦,哈哈……”辛加大笑,“这没什么,只要桑菁高兴,我还可以多给您派几个来。”辛加不怀好意地看着公冶飞,“如何,对她们还满意吧。”

    “很好,真的太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辛加微笑着,接着向公冶飞一伸手,“请,咱们边喝边聊。”

    两个亲兵已经将酒菜摆在了花园内的小亭上,于是公冶飞与辛加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桑菁,这几天听说您玩得很高兴,是吧。”辛加和善地微笑着问公冶飞。

    “这得多谢您了,辛加坛主。”公冶飞也毫不胆怯地看着辛加,“这几天我是反复考虑了您的话,看来您是对的。”

    “哦。”辛加将信将疑地看着公冶飞。

    “人嘛,如何不是活着,何必去在乎什么派呀什么帮的,您如此看重我,我若再不答应,岂非不识抬举吗?再者说了,以您的地位--神鸦坛的总坛主,能如此爱才当属难得,士为知己者死,我若再不认识到这一点不是太有点那个了吗?啊,您说是不是?”

    “哈哈,桑菁能如此想真让人高兴。来,为您想通了干一杯!”辛加兴奋地向公冶飞举起杯。

    “请。”公冶飞也举起杯,与他一齐喝了。

    女仆为他们斟上酒。

    “辛加坛主,在我加入到您的麾下之前,能不能请问您一件事?”公冶飞看着辛加。

    “当然可以,请问吧,我保证毫无保留地回答。”

    “我想请问一下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嗯?”辛加怀疑地看着公冶飞。

    “哦,请别误会,不管怎么说,我与公主也是夫妻,您不是也一直都称我为桑菁么,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您能理解的,是吧。”

    “噢,这是应该的嘛,我怎会误会呢。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桑菁还是这么一个重情的人,好,很好!”辛加连连夸好,可是公冶飞却总觉得他这“好”字里大有文章。

    果然辛加继续说:“您问狄拿公主的情况,这可真是有点难为我了,因为已经很久无人见到过她,而且不仅是公主本人,就连卡沓瓦议士和巴贾拓议士也不知何往了。不过桑菁请放心,我们也正在派人到处寻找他们,一有消息自当立即通知您。”

    辛加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但是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公冶飞,想借以观察公冶飞的反应。

    公冶飞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表面上他却无所谓地说:“既然公主没有消息那就算了,谁知道她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招我做桑菁的。”

    辛加又是哈哈一笑:“来来来,桑菁,别生气了,女人嘛……”

    “别再叫我桑菁了,我现在真觉得这称呼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别这样,别这样,桑菁还是要叫的,在灵城中您这桑菁的地位可是非同一般的噢,无论公主对您是何心思,咱们还是认您这个桑菁的嘛,还有全体城民们,他们也是认您这个桑菁的。”辛加以为公冶飞真的生气了,反过来劝解他,“再说了,桑菁,咱们灵城可是有一个规矩的,一旦灵王有何不测,公主又不在,您这个桑菁可就是理所当然的灵城之主了,这个狄拿公主恐怕没有跟您说过吧。”辛加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心里一惊。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辛加之所以扣着他而且还一个劲地劝他加入他们神鸦坛的真正目的了。原来他们既想统治灵城,又担心城民们会对此有所异议而不利于他们,因此就想利用他这个灵城的桑菁来达到他们的目的,从而让他作为他们的傀儡。而且,这也许就是神鸦坛一直关押着达吉汗既不杀也不让他再露面的原因。

    探知了辛加的这一如意打算,公冶飞的心里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心说辛加呀辛加,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过公冶飞表面上还是装出很意外的样子,吃惊地问:“什么,果真如此?”

    “难道我还会骗您吗?”

    公冶飞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灵王还在,公主虽然不知下落,但也还是在的,再者我如何能作灵王呢?您别拿这话来吓唬我。”

    “这可不是吓唬您啦,桑菁,只要桑菁愿意,成为灵王那便只是早晚间的事了,您根本不用操一点儿心。”

    “这……”公冶飞迟疑了一下,“这太突然了,容我考虑考虑。”

    “当然,不急,您可以慢慢考虑。”辛加说着笑了起来。

    公冶飞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心里却知道神鸦坛肯定又要耍什么阴谋了,辛加的话决不会是无因而发。

    公冶飞的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但是他却不敢在辛加面前稍露一点。“我得加紧行动!”公冶飞暗暗地告诫自己。

    与辛加在园子里对饮过以后,公冶飞便吩咐女仆们每天晚上只有一个人侍寝就行了,这一点都不会引起怀疑,因为辛加吩咐过女仆,一切随他的愿,他有权分配她们的日常生活,当然这是在一定范围之内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公冶飞从第二天才开始点要热丽侍寝,并且连着点了三个晚上。

    公冶飞为自己的判断而高兴,因为就在这三个晚上他已经从热丽的嘴里探知了她的一切,同时他也取得了她的信任,当然最令公冶飞兴奋的是热丽愿意不舍一切代价帮助他,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收获。

    热丽看上去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事实上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生得秀美异常,一张粉嫩的脸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滴下玉汁一样,而她所有的美似乎都蕴藏在那一双眼睛里,那是一双在长长的睫毛下显得幽深的眼睛,是一对用明月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的眼睛,公冶飞之所以能够非常注意她也正是由于她有这么一对迷人的眼睛,而他之所以发现她眉宇间有一丝忧伤也来自于对她这对眼睛的仔细观察,应该说这是一对让人一见便难忘的眼睛。据热丽自己叙述,她是一名吐番女孩,四年前在她刚刚才十二岁的时候,在一天的傍晚突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强行抢进一辆马车里,一路颠簸,来到她后来听说叫灵城的地方。进入灵城的当晚她被送进一座议士府,在两个女仆的扶持下洗了澡后便被送进一间布置豪华的卧房,不久进来一个浑身肥胖的男人,不顾她的叫喊与哀求,强行奸污了她。

    “我当时才十二岁呀!”热丽流着泪轻轻地抽泣着说。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辛加议士。一段时间之后,辛加在玩腻了她便在她的腋下强行烙上神鸦坛的标志,然后把她充为议士府的女仆了,现在她又被派在“侍候”公冶飞的八个女仆之中。

    听了热丽的诉说,公冶飞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喃喃地叹息道:“苦命的热丽!”

    “辛加让我们每天都向他回报您的一言一行。”热丽说,“他对您的反应非常敏感,您得当心。”

    “我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公冶飞安慰热丽道。

    公冶飞的心里激起了一股对辛加的仇恨,这个平日看上去和善得让人喜爱的议士辛加,不仅是神鸦坛的坛主,还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恶棍,只要他自己高兴,他便可以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施暴,以至便足以见这个家伙是何等的凶残了。他真不知道辛加在向热丽施暴的时候,是否也想到了他自己的妹妹。

    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公冶飞在心里恨恨地说。

    “待辛加再来时,您可以向他索要处女。”热丽向公冶飞建议道,并且告诉他,她已经与外面联系上了,只要辛加答应他的要求,那么便可以见到他想要见的人。

    对此公冶飞虽然心里还存在一些忧虑,但是还是照着热丽的建议行事了,于是在辛加再一次来见他的时候故意扭捏地说:“辛加议士,有件事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哦,桑菁有话就请说吧,有何要求也尽管提出来,我定当尽力满足您的愿望。”辛加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我想……”公冶飞故意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八个女仆虽好,只是都是……我想,请辛加议士为我找几个……您明白吗?”

    辛加看了公冶飞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桑菁既然有如此雅兴,我怎能不满足您呢?何况此乃小事嘛。这样吧,今天是来不及了,明日午前我一定给桑菁送来两个,哈哈哈哈。”辛加大笑着离去了。

    辛加说的也是实话,作为一个灵城议士,为灵城的桑菁找几个女孩子,只要是向那些适龄的女孩子一说,那绝对会有女孩子自愿来让他这个桑菁为她们出身的,因为这将是她们的荣耀。果然,第二天上午,辛加便让人送进两个女孩子来。

    她们一律蒙着面纱,但是公冶飞却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之一便是依娜。他的心激动得砰砰地跳动起来,脸上也激动得发烧,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激动的红潮,不过这并末引起来人的怀疑,因为来人认为公冶飞那是因为见到了两个处女而兴奋的,所以向他善意地笑了笑,便行个礼退了出去。公冶飞迫不及待地将依娜与那女孩子带进房里。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女孩子是什么人,但是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他只有把两个人一齐带进房里,他想不管怎么说,只要依娜进来了,他就一定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先稳住与她同来的女孩再说。可是一进了房,依娜便随手将面纱摘了下来,向公冶飞微笑着介绍那与她同来的女孩。原来这女孩也是公主狄拿下手下的一名女仆,名叫圭茜。

    圭茜是一名真正的处女,所以在没有出身以前她仍然戴着面纱,向公冶飞施了礼后便警觉地站到了门后,从门缝里观察着门外的动静,以便让公冶飞与依娜放心低声交谈。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灵城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而他却一直一无所知,现在听依娜讲来,心里不禁为之动容。

    原来一年前他失踪之后,神鸦坛便开始了他们控制灵城的计划。

    公主狄拿在卡沓瓦和巴贾拓议士的协助下,带着一些亲兵逃过了神鸦坛的追杀,躲入卡沓瓦秘密构筑的密室之中。一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打探公冶飞的下落,可是却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公主狄拿认定公冶飞已经被神鸦坛所害。

    几个月后,公主狄拿产下一子,为了秘室的安全,公主狄拿只好忍痛将他与公冶飞的儿子交给铁笔丹姑带出灵城,等到灵城之劫过后再带回来母子团聚。

    神鸦坛控制了灵城,控制了达吉汗,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公主狄拿及卡沓瓦他们的秘密住地,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在神鸦坛灵城举事之时,巴贾拓便派出了他的总管卢托外出调兵,可是不知为何,卢托却一去无音,他们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只好一直躲避着,以等待机会,同时派两名可信的亲兵暗暗出城前往寻找卢托。

    十天前他们得到路哲华的秘报,得知公冶飞并没有死,而且已经被辛加带进他的议士府,就在他们策划如何将公冶飞救出辛加议士府的时候,热丽碰上了化装前来打探消息的依娜,于是便定下了这样的一个“处女计”。

    圭茜突然走过来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迅速脱去各人身上的衣服,三个人团团地拥到皮褥上,故意发出快意地笑声。公冶飞知道辛加对女道是极通的,所以只能假戏真做才能骗过这狡猾而又奸诈的家伙,于是公冶飞为圭茜出了身。就在他正为圭茜出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前一闪而过。

    现在公冶飞大概知道了这一年时间里灵城所发生的事,虽然情形对狄拿及卡沓瓦他们非常不利,但是他的心里却也因此放下了一件焦心的事。然而依娜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却令他为之吃惊,那就是青云子死了。

    青云子是为了保护狄拿而死的,当时神鸦坛起事的时候,杀手们首先便冲进了公主狄拿的宫室,当时狄拿早已发觉情况不对避入了青云子的秘室,外面只留了两个女仆以作应付,可是没想到神鸦坛的杀手们进了门不问三七二十一见人便杀,可怜两个女仆虽然也有所准备,终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神鸦坛的杀手们,在砍伤了四名杀手后被活活杀死,女仆的惨叫声令狄拿咬牙彻齿,恨不能立刻冲出去与杀手们拼命,但是她知道那样只能算是送死,因为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然而杀手们杀死了两名女仆后并没有马上离去,他们按照巫师麻玷的吩咐对室内大砸一通,可惜那些王后卡曼遗留下来的坛坛罐罐以及那几大木箱珍贵的书画和陶瓷等东西都毁于一旦。

    杀手们打碎了室内的所有东西,却并没有找到他们认为值得重视的疑点,这时巫师麻玷带领着一队亲兵来到了公主宫室,吩咐亲兵们用铁钎对宫室的墙壁进行肆意地敲凿,这样一来秘室的秘密便无法维持了。原来麻玷早已经怀疑公主的宫室内另有秘室,所以此时便不惜任何代价要将宫室翻个底儿朝天。

    秘室内的青云子看了看公主狄拿,平静地吩咐公主狄拿及女仆们,跟在她的身后准备冲出去,并要狄拿冲出后领着女仆们不要有任何顾忌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灵城,她自己断后。

    公主狄拿知道青云子武功极高,所以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青云子装束了一下,右手提剑,左手握着拂尘,不等秘室的门被敲开,发一声喊,领着公主狄拿及女仆们便冲了出来。是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要坏得多,狡猾的麻玷似乎早已经料到她们会来这么一手,把一间公主宫室围得铁桶一般,见她们一帮人冲了出来一点都不惊慌,杀手及亲兵立刻将她们包围了起来,公主狄拿不觉轻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的宫室今日成了困住自己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情形已经不容她们再去多想。

    青云子与狄拿对看了一眼,便各各仗剑冲上前去厮杀,女仆们也便个个争先,向前便冲。一间若大的宫室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双方刀剑搅成了一团。

    青云子连杀三名杀手及数名亲兵后,大叫一声,让狄拿领着女仆们向外冲,而且自己挥剑开路,一时间血肉横飞,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血腥气充塞了全室,令人觉得有些头晕。青云子与狄拿领着女仆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宫室,没想到麻玷早已在室外又布置了一道包围圈。

    麻玷见青云子一柄剑、一条拂尘锐不可挡,便将手中的那条拐杖当空一摆,纵身上来亲自来斗青云子。没想到平时看上去那么委琐的巫师麻玷,此时与青云子争斗起来却正是敌手。只见他一条紫藤手杖上下翻飞,犹如一条飞龙盘旋,不一刻竟将青云子的拂尘绞脱了手。

    青云子感到手掌一阵发麻,知道对手比自己略高一筹,恐怕今日难脱此难了,于是她对还在恋战的公主狄拿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然后将手中的一柄长剑舞成了一面银牌似地,将麻玷杀退两步,接着一纵身飞到狄拿身边,接连砍翻了两名缠着狄拿的杀手,为狄拿杀开一条血路,然后又返身与砍杀了四名女仆的麻玷战在了一处。

    公主狄拿挥着长剑,乘着青云子为她杀开一个缺口的当儿,一纵身杀出重围,身边只剩下六个女仆,落荒而逃。这里青云子与麻玷争杀,渐渐感到力不能支,想寻求脱身的机会,可是麻玷手中那条藤杖舞得密不透风,丝毫不给她可乘之机,青云子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了,于是横下了一条心,使出浑身解数与麻玷拼死争杀。两人战了八十余个回合时,青云子一着不慎,被麻玷瞅了个空子,一招“乌蛇摆尾”击在了腿上,青云子一个趔趄。巫师麻玷一招得势,紧接着一招“青蟒吐信”正中青云子左肩。周围的杀手们一哄而上,刀剑齐举乱砍乱劈下来。青云子身上立时便被砍了十余刀,血流如注。

    青云子强咬牙关,将身子一挺又站了起来,拼尽力气挥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乱砍,再次砍死砍伤数名杀手及亲兵,但自己身上也再次中了数刀,站在一旁的麻玷见青云子身中数刀还是那样勇猛,便飞身而起,一招“青龙破瓜”对准青云子的头顶重重一击,一下子将青云子的一颗头击得粉碎,浆血四溅。可怜一位忠心的老尼挺了一下身子,手中握剑直直地摔倒下去。

    麻玷击杀了青云子,再领人去找狄拿时,狄拿已经不知去向。

    这一战,神鸦坛十三名杀手毙命,亲兵数十人被杀,可狄拿手下三十多名女仆,最后也只剩下六名,其余的女仆包括笠筝在内都与青云子一起死于神鸦坛杀手及亲兵手下,可谓是损失惨重。就在麻玷与青云子争斗的同时,王宫亲兵队长路哲华被派领兵前往卡沓瓦议士府去捉拿卡沓瓦。

    路哲华领兵来到卡沓瓦议士府,只见府门前空无一人,他心里便清楚卡沓瓦已经有所准备了。因为路哲华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立即派出一名亲信给卡沓瓦送信,希望卡沓瓦作好准备,并立即通知公主狄拿及巴贾拓议士。可是时间太紧,看来只有卡沓瓦一人接到了神鸦坛起事的消息。不过只要能保住卡沓瓦议士,那么灵城便有希望重新脱出神鸦坛的控制。

    路哲华心里虽然不安,但也稍有些安慰,因为虽然时间非常紧张,他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将消息送了出来,而且他所能做到的也只能如此,至于下面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那只有见机行事了。路哲华抱着这样的念头与神坛八名杀手带着一队亲兵离开王宫,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卡沓瓦的议士府前,团团地将卡沓瓦议士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所以路哲华见到卡沓瓦议士府前空无一人,心里便有了底。他向杀手们建议说,看情形卡沓瓦是有准备了,他建议杀手们先杀进府去,自己领着亲兵随后杀进,这样有利于打破卡沓瓦的防备。

    杀手们以为路哲华说得有理,而且作为杀手他们的职责就是冲锋杀人,于是二话没说便挥刀冲进了卡沓瓦议士府,不想刚刚冲进大门,就听轰地一声,脚下一失控,八个杀手除了走在最后的那一个外,其余七人齐齐地掉进门内的陷阱里,陷阱里立刻便冒起一片白雾,惨叫声只持续了几钞钟,七名杀手便毙了命。

    路哲华见最后那名杀手在发着愣向后便退,他立刻仗刀迎上前去,在那杀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挥起一刀将那杀手的头斩了下来。

    路哲华身后的亲兵们都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路哲华不知所措。路哲华转回身看着亲兵们,大声说:“后退者死,为坛主效命,上啊!”

    路哲华一边喊着一边挥刀督促着亲兵们往前冲,可是亲兵们却都在往后缩,谁也不敢往前冲。

    原来卡沓瓦接到路哲华派来的亲兵的报告,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立刻派人分别去通知公主狄拿和巴贾拓议士,然后便将家里的亲兵们组织起来,并将早已准备好的陷阱给理了出来,大开府门,让路哲华的亲信回报路哲华,专等杀手们到来,这才轻易杀了那八名神鸦坛杀手。

    卡沓瓦已经命令关起府门,然后领着府内亲兵们从后门逃走了。路哲华还在督促着亲兵,这时辛加却突然来到卡沓瓦议府前。

    辛加本来是亲自指挥杀手及亲兵去捉杀巴贾拓的,因为在对手中只有巴贾拓是最难对付的,无论是杀手还是亲兵都对巴贾拓惧怕三分,辛加知道自己如果不能亲自出面,恐怕就连巫师麻玷都不能镇住杀手及亲兵们往前冲,所以也便不顾一切出面了。

    但是辛加到巴贾拓议士府时,府内只剩下几名老弱的亲兵和一些女仆,巴贾拓已经不知去向,所以辛加立刻便判断出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他吩咐别动巴贾拓的议士府,只派兵围困,然后立刻返身来到卡沓瓦议士府,一眼看到府门紧闭,路哲华正站在门前催促亲兵们往前冲,他知道不能再迟疑,于是亲自上前,一步跨到路哲华面前,将手中长剑一挥,大叫一声:“都给我往里冲!”然后带头往门里冲。大门很轻易地就被冲开了,但是卡沓瓦早已不知去向。

    卡沓瓦在半路上正遇巴贾拓,原来巴贾拓得到卡沓瓦亲兵的报告,知道事态严重,容不得多作打算,立刻派出一两名亲兵潜出城去寻找卢托,通报灵城发生的事,然后吩咐亲兵及家人能躲的躲,能走的走,除几个女仆和老兵外,任何人都别留在府里。

    巴贾拓领着二十余名亲信,身藏刀剑,就在辛加到府前一刻离开议士府穿小巷前往公主狄拿的宫室准备解救公主,在半路上正遇公主狄拿引着六名女仆落荒而来,这才知道公主的师傅青云子及女仆们死难的情况,巴贾拓心说糟了,会同狄拿领着人掉转头便往卡沓瓦议士府,不想又在半路上碰到。

    三人合兵一处,穿小巷向城东而走,准备从那里出城,可是城门已经被堵,他们只好躲进秘室以等待卢托领兵前来。

    “这两天您不要叫我们,您要保持平日的样子,叫一叫其他的女仆们,我和圭茜及热丽想办法救您出去,您千万要沉住气。”依娜郑重地对公冶飞说。

    公冶飞让依娜放心,要是沉不住气恐怕早已命归天府了,公冶飞开玩笑地说,不过这也是事实,如果辛加看出了什么破绽来,他是桑菁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相信您。”依娜笑了笑说,“三天后您再叫我们。”依娜吩咐道。

    可是还没等到第三天,辛加突然让人来叫公冶飞。公冶飞随来人向前院走,一路上便感觉到了辛加议士府内今天的空气有些异样的沉重,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几名亲兵和公冶飞的脚步声。

    辛加仍然带着他那一脸和善的笑容坐在大厅的一张石椅上,挥了挥手让公冶飞坐在与他相对的石椅上,然后才笑眯眯地对他说:“这一向让桑菁沉闷了,我这府内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解闷的东西,这两日总算找到了一个让桑菁解闷的法儿,今天就让桑菁轻松轻松。”说着不等公冶飞答话,便向厅下的几名亲兵摆了一下手。

    那几名亲兵打了个礼,不一刻便抬上一块铁板来,铁板的一面倒竖着尖利的铁钉。

    亲兵们将铁板放在一只火炉上,加上火猛烘起来,不一时铁板便已红透了。接着几名亲兵拖上来三个人,公冶飞一看,正是依娜、圭茜和热丽,他的心不由得一下子紧了起来。

    公冶飞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三个被绑在三根柱子上,被扒去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个青年女子就那样赤裸在辛加和公冶飞及数十名亲兵面前。

    热丽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飘在胸前。但依娜和圭茜却都高昂着头,长发披洒在肩上,脸上一脸的凛然,瞪着两眼直看着辛加。

    两名粗壮的亲兵手拿铁钳,向铁板上一放,拿起时钳子上已经夹住了一根铁钉,公冶飞这才发觉那些铁钉都是活的。

    两名亲兵走向依娜,站在依娜的身边等待着,一名看上去象是个头目的亲兵上前把依娜的头发抓起来扯了一下,大声喝问道:“说不说,卡沓瓦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依娜睁着眼瞪着那亲兵头目,一言不发,那亲兵头目将她的头发一甩,挥了一下手,两名钳着火红铁钉的亲兵立刻将铁钉扎进了依娜的两乳,只听“滋滋”几声,依娜的胸前冒起一片白烟。依娜身子一挺昏了过去,竟没有发出一点叫声。

    接着是圭茜,就在一根铁钉扎入了她的肚脐的那一刻,她将自己的舌头咬断而死。

    公冶飞手足冰冷地看着依娜和圭茜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辛加却一直都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像是在欣赏什么舞蹈似的,脸上带着一种陶醉。公冶飞恨不能扑上去活活撕了这个人面兽心惨无人道的家伙。

    轮到热丽了,公冶飞看到热丽身上发着急剧的颤抖,他担心热丽会忍受不了辛加的折磨,公冶飞不知道依娜和圭茜都对热丽讲了些什么,是不是已经告诉过她卡沓瓦他们的藏身地,不过他转念一想,依娜不可能那么不慎,轻易地说出卡沓瓦他们的隐身地的吧,但不管怎么说,他希望热丽也能象依娜和圭茜那样顶得住。公冶飞不禁暗暗地为热丽祈祷,祈祷她能够宁死不屈。

    两枚铁钉撩开热丽胸前的长发,可是撩起的只是一片白烟,被撩着的长发圈缩着化为烟雾。一阵头发的焦味立刻在大厅上弥漫开来,热丽突然尖声地哭叫起来。

    那亲兵头目示意别动手,他走上前去,托着热丽的下巴,看着热丽的脸问:“说吧,她们都要你干了些什么,说出来免得受苦。”

    热丽浑身打着颤,紧闭着眼睛,低着头却不说一句话。

    那头目连问了两遍,终于恼怒了,他一挥手,两名手持铁钳的亲兵便又走上前去。就在铁钉就要向热丽身上烙去的时候,一名亲兵突然直扑进来,慌慌张张地向辛加报告:“巴贾拓的亲兵队长卢托带人打进灵城了!”

    辛加脸上笑容一凝,接着平静地问:“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黑压压的一大片。”那亲兵喘着气说。

    辛加脸上再次微笑着,向那亲兵挥了挥手,让那亲兵下去,然后吩咐把依娜和热丽关起来,将圭茜的尸体扔了。

    “桑菁,辛加转向公冶飞道,您看这样是不是可以让您解解闷呢?”

    “谢了!”公冶飞没好气地回敬他。

    “哦,桑菁,看来您心里应该高兴才对。”辛加笑得更加和善了,“您听说卢托带人打进来了,您不为公主和卡沓瓦他们高兴么?”

    “哼,你是不是感到害怕了?”公冶飞看都不看辛加。

    公冶飞确实在心里为卢托带兵前来感到高兴,他知道狄拿、卡沓瓦和巴贾拓他们这下可以不必再躲了,灵城的局势可能立刻就会有所转机。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也便更加危险了,不仅因为依娜她们处事不密而被捉被害,也因为辛加很可能在最后关头狗急跳墙对他下手。然而此时他也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何况为了他,依娜受刑,眼下生死不明,圭茜已经惨死,热丽虽然还末受刑,但结果也很难料。她们身为女子尚且如此,他身为一个男子汉,难道连她们也不如么?更何况他是灵城的桑菁!

    “看不出桑菁竟也能这么大义凛然。”辛加嘿嘿地笑道,接着吩咐亲兵:“好好照顾桑菁。”

    几名亲兵立刻扑上来,公冶飞再也受不到此前的“礼遇”了,而成了一名真正被关押的“犯人”。

    公冶飞被关押在一间很小无窗的石室里。室内只有一张约有四尺长、二尺宽的石凳,别的什么都没有。石室的门一被关上,室内便只有门上那个还没有脸大的小门洞能够漏进一点光线来。被关在这样一个石室里,他根本无法分清白天和黑夜。因为在石室的门外有一盏灯,门洞里所漏进来的光线永远都是那么淡淡的一束。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间石室里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他告诫自己必须宁神静气。因为他深知,对待象辛加这样阴险狡诈的家伙,你不仅无法与他理论,更不能对他大喊大叫,否则只能是自讨苦吃。于是他只是静静在地坐在那张石凳上,回想着自进灵城以来的所经所历。

    他想念公主狄拿和卡沓瓦议士他们,他为依娜和热丽担心,为圭茜的死而悲伤,为依娜所受的酷刑而愤怒,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已经在心里作好了面对辛加对自己下毒手的准备,他对辛加及他所领导的神鸦坛恨之入骨,他恨自己不小心上了辛加的圈套,以至有力使不出,他希望狄拿他们能够尽快摧毁辛加。

    公冶飞没有受到打骂和污辱,直到四个亲兵打开门将他的眼睛蒙上之前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他被人架着走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路,他感觉到了那路的不平,听到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当他眼睛上的黑布被摘掉,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后,他的第一个感觉便告诉他,自己又被押回到王宫来了。被押进王宫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竟是灵王达吉汗的狂叫声,原来公冶飞这次就被关在关押达吉汗的那间石室的隔壁。

    达吉汗狂叫道;“混蛋!你们这群混蛋,我是灵王,快放我出去,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宰了……”伴随着叫骂的便是一阵一阵的摔打声,听得出那是达吉汗在摔东西。

    过了一阵,公冶飞听到麻玷那阴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麻玷对达吉汗道:“我说灵王,您还是省点儿力气吧,要知道我们这也是为了保护您,现在卡沓瓦和巴贾拓领兵在王宫外攻打很急,他们已经知道了您当年杀了达玛汗而冒达玛汗的名当了灵王的事,你想他们能饶过您?特别是狄拿公主,她能饶过她叫了十八年父王的杀父仇人?”

    麻玷说着阴阴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听起来直冒冷汗。

    达吉汗狂笑道:“麻玷,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希望卡沓瓦马上就打进王宫里来,我情愿死在狄拿的手里,也比在你这个阴险小人手里活着强。”

    麻玷道:“是吗?灵王您要是真有此心,我可以对辛加坛主说一下,满足您的这个愿望,把您交给卡沓瓦如何?”

    达吉汗狂怒地骂道:“混蛋!”

    “嘿、嘿、嘿、嘿……”麻玷阴笑着离开了达吉汗的牢房,领着两名亲兵进了公冶飞的牢房。

    麻玷看着公冶飞,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还挂着比不笑还难看的笑容。“桑菁,”麻玷开口对公冶飞道,“欢迎您又回到王宫里来。”麻玷说着将脸上的笑容隐去,挂起了他那平常的冷脸。

    公冶飞看着麻玷一言不发。他觉得现在对麻玷已是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对麻玷这样的人你无论是指责还是怒斥都是毫无作用的,而且他也正希望你对他如此,他希望自己的阶下囚对自己发怒,那样他的心里会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公冶飞不想对他们白费口舌。同时他也在心里想着麻玷刚才对达吉汗所说的话,卡沓瓦正在领兵攻打王宫,这便说明狄拿与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已经在灵城中占据了优势,而神鸦坛目前虽然还没有被完全摧跨,但是也只剩下王宫这个最后堡垒了。

    当然王宫这块堡垒对卡沓瓦他们来说是一块非常硬的石头。他们要想打破它还得下一番苦功,说不定还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公冶飞却在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终于扭转了灵城的局面,扭转了对他们不利的局面。

    麻玷见公冶飞并不答话,便继续说道:“桑菁,听说您在坛主府内过得很开心,真为您高兴,可惜的是这样的舒服的日子没能长久,对此又该为您遗憾了。当然,我还应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对您来说的好消息,依娜和热丽已经被狄拿公主救出去了,可惜的是依娜见到公主连话都没说一句,只看了公主一眼便死了,真是可惜。热丽倒是好好儿的,我想这也正是您所想要知道的吧。”

    公冶飞的心里一阵绞痛。笠筝死了,而今依娜也死了,他在灵城里除公主狄拿外最亲近的两个女孩都死了,公主狄拿最得力的两个女仆都死了,他不能不因此而悲伤,但是他却不愿在麻玷面前表露出来,虽然他的心里已经痛苦到了极点,但是他还在极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平静。

    麻玷那一对阴森的小眼睛一直在公冶飞的脸上打着转,想要找出点儿能够令他得意的悲伤来,可是他到最后只能失望地瞪视了他好一会儿而悻悻离去。

    麻玷一离开石房,门便上了琐。

    公冶飞默默地坐在那里,眼里的泪水便再也忍耐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为依娜和笠筝祈祷,同时他也为圭茜祈祷,他要告诉她们,他会将她们永记于心。

    令公冶飞所安慰的是热丽没有遭到不幸,他相信热丽一定已经将他的情况告诉了狄拿,那么狄拿现在是否在为他的处境而担心呢?

第九章  正邪之战

    公冶飞与灵王达吉汗被两名亲兵和四个女仆悄悄救出各自的石室,是在他被又一次押进王宫的第五天深夜。

    当时公主与卡沓瓦巴贾拓领兵攻打王宫正急,辛加和巫师麻玷忙于率兵应付,王宫里一片混乱,看守公冶飞与达吉汗的亲兵此时也已从十六人减至六人。半夜时分,六个亲兵中的两个突然发难,以迅捷的动作解决了另外四名亲兵,立即分头打开公冶飞与达吉汗的囚门。

    前来解救公冶飞的那个亲兵急急地对他叫道:“桑菁,快走!”

    公冶飞还在发愣的当儿,两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仆也一闪身进了石室,一左一右扶持着他,说声:“桑菁,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说着不容分说半扶半拖地将公冶飞拉出石室,到了门外汇聚了达吉汗,达吉汗也同样被两名女仆扶持着。

    公冶飞与达吉汗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便随着这两名亲兵和四个女仆沿着一条窄窄的小石条路向前走,公冶飞知道这是一条向后宫的路。

    公冶飞的心里在滴咕:这两个亲兵和四个女仆是什么人?是辛加派来秘密处决我们的吗?不像!因为辛加不可能派女仆来执行处决这样的事;那么他们是公主狄拿的人?也不像!公主狄拿手下的女仆所乘无几,而且狄拿手下的女仆我都见过,这几个女仆我却是第一次见到。那他们是灵王达吉汗的人?看他们与达吉汗之间的形态也不像,因为达吉汗也与他一样,一脸的孤疑。

    公冶飞无法判断这几个救他与达吉汗的人究竟属于哪一个派别的,但是从他们对王宫里的路径如此的熟悉,公冶飞相信他们一定就是王宫里的亲兵和女仆,他们的衣着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眼下王宫里都是神鸦坛的人,辛加和麻玷早已控制了王宫,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几个人不能不令他心里感到意外,因为他们胆敢在神鸦坛的“心脏”里救人,这种勇气应该说是非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要知道这可是担着生命危险的。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冶飞与达吉汗被领进一个黑暗狭窄的小石洞里,两名亲兵便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暗影里警戒,一名女仆安置他们坐定后立在他们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公冶飞和达吉汗说:“灵王,桑菁,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神鸦坛的坛众,但是我们绝没有害你们之心。我们加入神鸦坛是被逼的,因为不加入我们就得去死,所以只好违心加入。眼下公主和卡沓瓦议士还有巴贾拓议士正在领兵攻打王宫,神鸦坛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我们听到一个消息,巫师麻玷说要在王宫被打破之前对你们下毒手,所以我们就是拚着性命也要把你们救出来。这里知道的人很少,应该说是眼下王宫里保险性最大的地方,现在出不了王宫,只能在这里躲避一下,希望公主他们能够在天明之前打败神鸦坛,攻进王宫。”

    公冶飞看了一眼达吉汗,其实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黑黝黝的轮廓。

    “好,你们都是功臣。”达吉汗也压低着噪音说,“逃过这次灾难我要重赏你们。”达吉汗说这话时象是咬着牙似的。

    一时无声,狭窄的石洞里只有几个人的喘息声,但是远处一阵阵的厮杀声却清晰地传来,甚至可以隐约分辨出刀剑的互相撞击声。不知为什么,耳听这阵阵厮杀声,公冶飞的心却在一次次地颤动,担心着将要发生什么新的变故。公冶飞无法判断自己眼下的处境。

    洞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公冶飞想象着一队败兵拖刀丢剑身伤血溅的惨景,眼前也便幻影出鲜血飞溅的战场,那两军对垒互相厮杀的壮烈,那兵士被斩头断手惨叫倒地的悲壮,可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公冶飞不觉失声叹息:“唉,这都是何苦呢?”

    “哼哼!”达吉汗冷笑着接过公冶飞的话头,“拉迪雅,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要知道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你应该懂得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

    “嘘--!”突然女仆发出了警告,阻止了公冶飞刚要出口的分辩。

    石洞外面传来亲兵的对话声--

    “典巴,你们鬼头鬼脑的躲在这里干什么?”这是陌生的亲兵的声音。

    “哦,没什么,坛主派我们在这里伏着,怕有人从后宫偷袭。”这是解救他们的亲兵的声音。听口音正是为公冶飞开门的那一个,公冶飞这才知道他名叫典巴。“前面的情况怎么样?”典巴问。

    “顶不住了,宫门已经被冲开了,现在就只有靠宫内的机关和对方周旋了。”

    “那你们知道坛主现在在哪里吗?

    “坛主?我们和卡沓瓦的亲兵一打起来,坛主就不知去向,连少坛主都没了踪影,只剩下巫师麻玷在指挥我们,说不定坛主早就溜走了。”

    “不会吧,坛主能溜到哪里去?”

    “坛主去的地方当然有,只要出灵城,那还不是坛主的天下吗?”

    “说的也是,不过眼下灵城可也不是那么好出的呀。”

    “典巴,你也真是呆子,坛主身为一坛之主,能不早就做好了准备?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亲兵,把命送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话可别说了,小心让别人听到。”

    “怕什么,大不了一个死吧,你还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呀,这眼看着外面要不了多久便打了进来,我们这些神鸦坛众有得好?”

    “各位别说了,这王宫里有那么多机关,也不是好进的。我看你们就别在这里乱说了,当心被杀手听到,还是去想办法找条出路吧。”

    “我看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典巴。”

    “不能呀,不管怎么说,我都还得守着自己的岗,不然出了事命就没了。”典巴像是在赶那几个亲兵走。

    “唉,典巴,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为坛主卖命。”

    那几个亲兵叹息着,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石洞周围重又归于寂静,可是公冶飞却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厮杀声也已渐渐稀疏下来。从那几个亲兵的口中,公冶飞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对狄拿他们是有利的,但是战况具体如何呢,这是他眼下急于想知道的。

    “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听不到什么厮杀声了呢?”公冶飞向黑暗中的那几个女仆建议道。

    一阵沉默过后,几声轻轻的脚步声起,一个女仆钻出了石洞。于是公冶飞和达吉汗以及三个女仆谁都不说话,但是从每一个人的呼吸里都可以听得出内心里的那一份焦急,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出洞去打探消息的女仆能够早点回来,能够给他们带来确切的消息,当然最好是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大胜的消息。可是在女仆归来之前,他们却只能在黑暗中无谓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远远地,一片亮光突然向石洞这里靠来,典巴和另一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退进石洞里来,并迅速地用几块石头堵住洞口,握着长刀紧张地爬在洞口从石缝中向外张望。公冶飞也便轻轻地摸到洞口,爬在典巴的另外那名亲兵的中间,向外张望着。

    亮光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不一会儿来到石洞前面,那亮光竟然停了下来,公冶飞这才看清他们所藏身的石洞前方竟有一个半圆形的可容纳一百多人的石板场地,他看到大约有五十名亲兵举着火把,围着一个矮小丑陋手拄一根紫藤杖的人,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正是巫师麻玷!

    巫师麻玷坐在一张石凳上,用阴森低沉的声音问身边一名身着亲兵队长服饰的亲兵:“绞兽堂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亲兵队长附身答道:“卡沓瓦和路哲华已经被困在里面了。”

    “好!”巫师麻玷狞了一下脸道,“他们以为偷去了机关图就可以轻易破了我这王宫,那真是妄想!”停了一下,巫师麻玷再问:“巴贾拓和公主在哪儿?”

    亲兵队长回答道:“公主已经退出王宫,听说是出去安抚城民们去的。巴贾拓现在正在绞兽堂外,那样子是在想办法救卡沓瓦。”

    “嘿嘿嘿嘿……”巫师麻玷突然冷笑了起来。

    公冶飞感觉到自己的头皮被麻玷笑得有些发麻,同时他感觉到身边的两个亲兵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通过石缝中射进来的火光,公冶飞见他们眼睛都瞪得老大,脸上一脸的恐惧。

    巫师麻玷突然止住笑声,转而怒冲冲地喝道:“有灵王和桑菁的消息吗?”

    公冶飞心里又是一紧。

    “没有,亲兵队长答道,请大师别急,派出去的人还有两上没有回报,也许……”

    “也许?没有也许!”巫师麻玷恼怒地打断亲兵队长的话,命令道:“再派人给我去找,无论死活都给我个确切的结果。”

    “是。”亲兵队长躬身打了一个礼,转身去安排人去了。

    突然两名亲兵将一个女仆押到巫师麻玷的面前,随后走来的是公冶飞已经好久末见的闵式夷。

    闵式夷向麻玷报告:“这个女仆行为不正常,我把她捉来请大师发落。”

    公冶飞身边的两名亲兵一见那名女仆,身子便猛地一震。公冶飞立刻便知道了那名被抓住的女仆便是参与救护他与达吉汗、应他所求出去打探消息的女仆。他的头脑里不由得也嗡地一声,暗捏着一把汗,等待着巫师麻玷对那名女仆的审问。

    巫师麻玷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女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告诉我,灵王和桑菁是不是你和别人一起放出去的?”巫师麻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发怒的成份,相反的还有一些轻柔,只是这轻柔夹带着一股阴森。

    女仆浑身发着抖,低着头站在麻玷面前,一声不吭。

    “说,现在灵王和桑菁在哪儿?”麻玷继续轻柔而阴森地问。

    女仆象是被吓傻了一样,还是一声不吭。

    “不说?”麻玷突然阴恻地笑了起来,“来呀,”麻玷吩咐道,“把她剥了。”

    几名亲兵冲上前去立时便将女仆的衣服剥了个精光。女仆仍然一声不吭,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看那样子象是真的被吓傻了。

    “说不说呀?”麻玷继续问,见女仆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吩咐:“来呀,给我捆上,取火。”

    两名亲兵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女仆捆了个结实,接着将一只火把放在了女仆的双腿间。女仆大叫一声,立刻便昏死了过去。

    伏在公冶飞身边的典巴一只手紧握着长刀,一只手抓着一块堵着洞门的石块。公冶飞发觉那块石头已经随着他身体的颤动而在颤动了,忙伸手将他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

    天已经渐渐地发白了,一名亲兵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向麻玷报告:“卡沓瓦和巴贾拓打破了绞兽堂,已经带人打到后宫门了!”

    原来被巴贾拓派出城去搬兵的卢托由于心急,在半途竟一病不起,直到不久前,才会合了那两名前来寻找他的亲兵,搬来了救兵。在回城的路上,正遇上巴贾拓第二次派出去迎接的亲兵,知道神鸦坛早已控制了灵城,公主狄拿、议士卡沓瓦和巴贾拓的处境非常危险,于是便连日急行,以最快的速度兵临灵城。

    卢托将兵在城外扎住,让前来迎接自己的那两名亲兵先进城去,约会公主他们当夜二更攻城。不想那两名亲兵这次却没有出城时那么幸运,刚到城门便碰上几名神鸦坛的杀手,一名亲兵战死,另一名亲兵带伤逃到卢托那里报变,卢托一看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当即领兵便向城门发起了进攻。

    守城的神鸦坛杀手及坛众没有料到卢托会来得这么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间不大卢托便攻占了城门。卢托不敢停留,领兵大进,按那名受伤亲兵的指点,攻向狄拿他们藏身的废墟。

    早有探事的亲兵飞报卡沓瓦和巴贾拓,于是他们便领着身边的亲兵杀出秘室,接着卢托,合在一处。卢托向巴贾拓交了兵权,于是巴贾拓与卡沓瓦及狄拿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决定乘势挥兵进攻神鸦坛,一直平静的灵城立刻便陷入战火之中。双方在灵城中巷战了一天一夜,各有损失。

    但是神鸦坛损失更为惨重,因为有许多城民一见公主狄拿,什么都不问便立即加入进攻神鸦坛的行列,在巷战中更使神鸦坛杀手及坛众防不胜防,稍不注意便会受到城民的攻击,所以神鸦坛虽然有许多杀手参加巷战,最终还是被迫退入到王宫里。

    神鸦坛兵退入王宫,巴贾拓让卢托领兵围住王宫,便和狄拿、卡沓瓦、路哲华商量攻打王宫的办法,因为王宫里机关重重,虽然有路哲华偷回的机关布防图,但是却不知道在近一段时间里是否有什么变化,而且辛加和麻玷对此也不可能没有随时变化的对策,所以攻打王宫必须谨慎从事。

    他们决定在这天晚上开始攻打王宫,计划是先打破宫门,然后步步推进,按机关布置图上所标示的机关,一个一个按顺序打破,卡沓瓦和路哲华领兵先进,巴贾拓压后,这样一旦有什么危险,巴贾拓便上前解救。

    攻打宫门花费了一些力气,不过神鸦坛在宫外的强攻下坚持了三个时辰后不得不放弃宫门退入宫中。

    卡沓瓦让公主狄拿在宫外安民,自己与路哲华两人穿上坚甲,手提长刀,领着一队亲兵小心翼翼地向宫里推进。开始还算顺利,机关都与图上所标完全相同,但是当他们进入绞兽堂时,不想堂里的机关设置与图上所标却大不一样,有的直接与图上所标相反,所以一进堂破坏机关便上了个大当,绞兽堂四面射出钢箭,还好他们身穿坚甲,就是这样,虽然钢箭没有伤到他们,却也打得他们几乎站立不稳。约有近百支钢箭射完后,四根巨大的绞索便交错着发着轰隆隆的巨响从墙肚里绞出,很明显,若是被绞上,即使身披坚甲,也免不了成为肉泥。

    卡沓瓦和路哲华都同时想到了自己今天可能都死在这里了,因为放眼四面根本没有退路,两人不由得都冒出了冷汗。

    两人一时束手无策,看看那绞索已经绞到身前,路哲华见无路可退,大叫一声,突然将手中的长刀一扔,一哈腰将卡沓瓦托了起来。

    卡沓瓦一惊,忙大叫:“路哲华队长,你……”

    路哲华朗声说道:“卡沓瓦议士,要是能出去,就替我多杀几个神鸦坛杀手。”话音刚落,四根绞索已经同时绞进了路哲华的腰际。可怜路哲华那粗壮的身躯随着一阵咔咔声被绞碎。

    卡沓瓦来不及为路哲华悲伤,借着路哲华最后的一点力,纵身上跃,一把抓住头顶上方的一只铜环,不想哗地一声,那四只绞索便退入墙肚去了。原来这就是机关的阻止开关,路哲华死得可真是冤呀!

    卡沓瓦下到地面,抚摸着路哲华唯剩的两肩及头,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时,在外面接应的巴贾拓一看卡沓瓦和路哲华进了绞兽堂许久没有动静,便知情况不妙,于是指挥亲兵从四周向里进攻。

    其实此时绞兽堂里的机关都已经被卡沓瓦无意中关闭了,只是巴贾拓他们不知道,因此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打破了绞兽堂,救出卡沓瓦,同时也将路哲华的头与肩一起包裹起来带出,巴贾拓与卡沓瓦二人相对着唏嘘了一阵,继续领着亲兵向王宫内进攻,不一会儿便直逼后宫门。

    天已经渐渐放明,公冶飞看见闵式夷突然皱着眉头向他们隐身的石洞慢慢地踱来,公冶飞与两名亲兵一时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离开洞门,慢慢地向后退缩。

    洞门外传来闵式夷的笑声。“不用再躲了,出来吧,洞内之人。”闵式夷嘻笑着叫道。

    看来是再也躲不了了,公冶飞看了一眼达吉汗,自从进洞开始直到现在,达吉汗除了与公冶飞争了一句话外,便一直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好象近在咫尺的洞外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而且对闵式夷在洞外的叫声也无动于衷,在微弱的亮光下公冶飞看到达吉汗犹如一个入定的老僧,微闭着眼睛坐在一块石块上。

    呼啦一声,遮着洞口的那几块石块倒塌了,一阵灰尘扬起,洞内豁然明朗起来,他们在洞内的七个人也便了无遮拦地暴露在了洞外人的眼前。

    “啊嘿嘿……”巫师麻玷阴恻的笑声,象是一只快要断气的公鸡所发出的气息声似的,他那张因得意发笑而更加丑陋的脸上让公冶飞感到了一股惨人的杀机,他的眼睛里冒着绿光,直直地盯着公冶飞与达吉汗。

    公冶飞与达吉汗无奈,只好慢慢地走出洞外。

    公冶飞与达吉汗被留下,典巴和他的同伴及女仆们被带到一边去了,接着便是几声惨叫。公冶飞的心里在流血,他知道因为自己与达吉汗,这几名勇敢的女仆和亲兵已经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暴徒!”公冶飞咬牙切齿地憎恨着巫师麻玷和闵式夷。

    “嘿嘿嘿嘿,桑菁,拉迪雅,坛主那么抬举你,可惜你不珍惜,如此也便怪不得我等了。”巫师麻玷阴笑着对公冶飞说,接着又转向闵式夷,道:“闵式夷将士,把我们这位桑菁带过去好好开导一下。”

    闵式夷向麻玷打了个礼,便让四名亲兵押着公冶飞离开了麻玷,公冶飞回头看了一眼达吉汗,见达吉汗仍然保持着他在洞内的神态,平静地看着麻玷。公冶飞在心里很感到奇怪,因为自从进了石洞开始,达吉汗便象是变了一个人,与那个被关在石室里的达吉汗简直判若两人。

    公冶飞不知道巫师麻玷将如何去对待达吉汗,公冶飞在心里很为达吉汗担忧。

    公冶飞被带进一间阴湿灰暗的石室,一进了石室的门他便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从室内所布置的器具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刑室,公冶飞知道这次他是无法逃脱皮肉之苦了,说不定这条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命就此放在了这里也说不定。他真不甘心自己就此了结了,一种求生避难的本能使他想到了是否该向他们妥协一下,虽然说贪生怕死是可耻的,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他知道眼下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在前面攻打甚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一下子打了进来,因此能够周旋一点时间便周旋一点时间,这不是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手段么?这与“叛徒”是划不上等号的,他想狄拿和卡沓瓦巴贾拓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他的,因为这也是一种策略问题。

    几名亲兵扒光了公冶飞的衣服,将他绑在了一根石柱上。

    “闵式夷议士,您想对我怎么样?”公冶飞故作轻松地问闵式夷。

    “哦,桑菁,您如此说可就不对了。我哪敢对您怎么样,此乃麻玷大师的吩咐,我哪敢不从。”闵式夷嘻笑着对公冶飞说,面对着他,公冶飞竟无法将他与在休检室里谨小慎微的闵式夷议士相吻合。

    “闵式夷议士,您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士,怎么能够与神鸦坛这样一个惨忍的组织同流合污呢?”公冶飞想尽力争取闵式夷,“难道您看到灵城的城民们因为神鸦坛的叛乱而流血,身为医士不感到心痛么?

    “桑菁,我早已知道您是极为善良的。”闵式夷一脸无所谓地说着,“然而没办法,谁叫我入了神鸦坛呢?既然入了神鸦坛便得为本坛效忠,难道这一点不是一个人做人的本份么?您桑菁能与公主等同声同息,这是您的本份,所以我也并不劝您加入神鸦坛,因为您若是真的背叛了公主加入了神鸦坛的话,那么我闵式夷就会更加瞧不起您。”

     闵式夷竟然说得很有道理似的,不过公冶飞知道这才是一个真正极难对付的家伙,因为他处处表现着高人一等的聪明。

    “谢谢您的提醒,我本来倒真的想与您合作呢。”公冶飞解嘲般地说。

    “这我相信。”闵式夷立刻答道,“从您一开口我便知道您是想劝我反戈神鸦坛帮您一起对付麻玷大师,我劝您别再作此想,多想想您自己眼下之处境才是现实的。”闵式夷眯着眼睛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感到自己无话可说了。

    “给桑菁润润身。”闵式夷见公冶飞不再吭声,便吩咐道。

    一名粗壮凶恶的亲兵握着一把尖刀走过来,不容分说,便在公冶飞的胸前割了一个“十”字。只不过“十”字的那一横呈波浪形,结合在一起很象是一只展翅飞舞着的乌鸦的速写。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前迅速传遍全身,那尖刀割破肌肉的吱吱声让他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了,血流从胸前迅捷地沿着皮肤向下滑去,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便随着这血流向下滑去。公冶飞咬紧牙关,拚命忍住那顶在喉咙的喊叫,他抬着脸瞪着黑呼呼的室顶。“豁出去了,死也要死得象个英雄!”公冶飞在心里这样鼓励着自己。

    一石碗冰凉彻骨的液体被猛地泼在公冶飞的胸前,公冶飞被激得猛颤了一下。那液体与血液混和,立刻便冒出一股白气,刀口在白气里滋滋作响,一股腥气直冲鼻孔,疼痛在急剧地增加,直至麻木。

    突然一名亲兵跌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闵式夷报告:“卡沓瓦冲破了后宫门,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了,麻玷大师要您立刻与他会合。”

    闵式夷倒很镇静,他边向起站边问那亲兵:“大师有没有说如何处理桑菁?”

    “没有。”那亲兵答道。

    闵式夷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吩咐押公冶飞过来的那四名亲兵:“你们在这里好好看守着,等我的命令。”然后便与那报信的亲兵一起走出了刑室。

    外面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看守公冶飞的那几名亲兵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惊慌,他们不时地走到门边向外探出头去,不时地交换着焦急的目光。公冶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耳边传来的呐喊与厮杀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了一种近乎幻觉的梦境似的,他只是在一片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从刑室的门外一下子拥进了十几名亲兵,随即看到模糊的卡沓瓦向他走来,接下来的事便一无所知了。

    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公冶飞与公主狄拿一起各自骑着一匹有着火焰一样鬃毛的红马相伴着奔驰在辽阔无边的大沙漠上,马蹄扬起的沙尘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经久不散的灰带,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他们跑着,笑着,并鬃向前,公冶飞的感觉里他们就象是两只沙漠的雄鹰,正在自由地展翅飞翔。突然间远处一片黄尘卷起,一队身着黑色披风的马队出现了。

    马队越来越近,公冶飞突然惊慌起来,因为他看清了跑在马队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辛加。马队来到公冶飞与狄拿面前,与他们之间相隔三十米立下,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辛加那胖胖的脸上仍然挂着他那特有的和善的笑容,只见他对着公冶飞招了招手,公冶飞的胸前便耸起一阵疼痛,猛然间呼地一声,一只黑色巨大的乌鸦从公冶飞的胸前撞破衣服冲出,直向公主狄拿的头上扑去。公冶飞惊骇地大叫了一声,不顾自己胸前的巨痛,在马背上纵起身便扑向那乌鸦。可是没等他触及到那乌鸦,不知来自何方的一记重击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胸上,公冶飞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头撞下马来……

    公冶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巨大柔软的皮褥上,公主狄拿身着便装,正在用一根羽毛为他的胸部上药,是药水与伤口接触的疼痛令他醒了过来。原来刚才的情景只是一场恶梦,可是公冶飞的心却还在为这梦而狂跳着。

    狄拿见公冶飞醒来,兴奋地将手中的羽毛交给一个立在身边手托药罐的女仆,欣喜地抓起他的手说:“箜雅,您终于醒了。”

    公冶飞感到身子很虚,甚至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他只能向狄拿微笑了一下。

    狄拿吩咐女仆端来一只石碗,然后扶起公冶飞的头,亲自将石碗里的药给他喂了下去。公冶飞这才恢复了点儿力气,于是他吃力地问狄拿战事的情况。

    “我们胜了,消灭了神鸦坛在灵城的势力,杀了麻玷和闵式夷,可惜没有抓到辛加。现在灵城还没有完全安定,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重新整理。”狄拿简要地对公冶飞说。

    公冶飞又问起卡沓瓦和巴贾拓的情况,狄拿脸上露出一股悲色,公冶飞立刻便感到了一股不详,事实果然如此。

    卡沓瓦当时救出了公冶飞,心里便不由得一阵兴奋,立刻派亲兵将公冶飞送出王宫交给狄拿,而他自己则领兵会合巴贾拓继续后宫冲去。就在公冶飞曾经藏身的石洞前的小广场上,与已无退路,已经作好死战准备的巫师麻玷和闵式夷及他们手下的三十名杀手遭遇,双方二话没说便战在了一起。

    卡沓瓦舞着长剑奋力来战麻玷,巴贾拓与闵式夷绞在了一起,卢托领着亲兵团团围住神鸦坛杀手们厮杀。

    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

    巫师麻玷一条紫藤杖上下翻飞,尤如一条巨蟒死死地将卡沓瓦缠绕住。卡沓瓦一把长剑在手,使出全身解数,方能得以勉强敌住麻玷,不过二十个回合便已累得气喘嘘嘘,虚汗直淌。本来卡沓瓦经过几乎一夜的破关杀敌,气力已有所怯,加之他原非麻玷对手,所以与麻玷争战一交手便已是险象环生。

    相比之下离他们不远与闵式夷战在一起的巴贾拓便要有利得多。那闵式夷虽然也有几分武功,但是与巴贾拓比起来便要逊色得多,不几合便被巴贾拓逼至一根石柱前,见巴贾拓一招“长河落日”当胸刺来,忙将手中长剑上抬,想要磕开巴贾拓的剑。不想巴贾拓这一剑乃是虚招,见闵式夷上当,剑行一半突然下滑,一招“深海探宝”,只听得“哧”地一声,闵式夷的左腿早着了一剑,鲜血喷涌。闵式夷负痛,不觉将腿一弯,整个人已经矮了半截。巴贾拓更不待慢,剑走半空划了个半圆,一招“风卷残云”,剑锋直取闵式夷脖胫。闵式夷慌得忙忍住痛向起一站,再次挥剑来应。可是只在这一瞬之间,巴贾拓的长剑已经然刺进了他的心窝。闵式夷惨叫一声,双眼瞪着巴贾拓,血便从嘴里流了出来。

    巴贾拓拨出长剑,闵式夷转回身抱住石柱慢慢地倒下身躯,在石柱上留下一道剑形的血痕。

    巴贾拓斩了闵式夷,回转身一看,只见巫师麻玷正使出一招“金刚点香”,紫藤杖点在了卡沓瓦的肩上。

    卡沓瓦被点得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立住,嘴角已然挂起了血滴。那麻玷一招得手,身子便如影随形赶上前去。巴贾拓眼看着麻玷一招“飞龙出海”,紫藤杖向卡沓瓦的头顶击去,而卡沓瓦已无力招架。

    巴贾拓暗叫一声不好,立即飞身前往营救。可惜迟了一步,只听“卟”的一声,紫藤杖正中卡沓瓦的头顶,鲜血四溅。巴贾拓不容多想,飞身使出一招“气贯长虹”,半空中长剑直指麻玷后心,就在麻玷击中卡沓瓦还未及回杖的时候,一剑将麻玷刺了个透心空。

    麻玷受此一击,身子猛地一振,更不回头,将手中的紫藤杖随手向后轮了个圆,一招“横扫秋风”,一杖击中了巴贾拓的右臂,将巴贾拓直击得飞出有一丈开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麻玷身带长剑回过身来,象是发了疯了样,将一条紫藤杖轮圆了,见人便击,不分敌我。一时间小小的广场之上惨声四起,数十名亲兵死在了麻玷的杖下,一名想要上前解救他的杀手也被他一杖击中腰际而死。麻玷用最后一点力气疯狂地击杀一大片亲兵后,两眼瞪直,拄杖直立在石板场地正中。

    所有石板场地上的人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麻玷的身边,麻玷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里射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残冷,石板场地上所活着的人都为这股残冷所震摄。唯剩下的三名神鸦坛的杀手身处卢托带领的亲兵们的重重包围之中,面对着麻玷“扑嗵”一声跪下,将各手中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腹中,面向着麻玷倒了下去。石板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空气中散发着的一股血腥。

    巴贾拓忍着痛站起身子,踉跄着跑到卡沓瓦的身边,半跪着将卡沓瓦的头抱了起来,大声呼叫着卡沓瓦的名字,可是卡沓瓦已经无法回答自己的老朋友了,那双已经失神的眼睛静静地望向天空。巴贾拓用手将卡沓瓦的眼睛合上,慢慢地将卡沓瓦的尸体放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麻玷的尸体于此同时倒了下来,双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根沾满血污的紫藤杖。

    这一仗,虽然彻底摧毁了神鸦坛在灵城中的势力,可是却损失惨重。青云子师傅、卡沓瓦议士、路哲华队长等等以及数百名亲兵阵亡,巴贾拓受重伤,四名议士及许多女仆死于非命,灵王宫遭到严重损坏。在这场争斗中,只有公主狄拿没有受伤,而公冶飞却因她而在胸前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如飞舞着的乌鸦一样的“十”字,这个代价是无法计算的。

    不过最严重的却是,灵城因此而元气大伤。

    让公冶飞感到意外的是达吉汗居然逃过了这场劫难,巫师麻玷竟然没有将他杀了。当时公冶飞被闵式夷带进刑屋时,巫师麻玷便问达吉汗道:“请问灵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达吉汗把头一昂,似乎不屑于回答麻玷的问话,看都不看麻玷,冷冷地站在那里。

    麻玷并不以为意,他围着达吉汗慢慢转了几圈,然后坐在石凳上,吩咐将达吉汗还押进刚才他们藏身的石洞,让两名杀手看在洞口。时间不大,便听到卡沓瓦与巴贾拓打破王宫后宫门直冲进来的消息,于是麻玷吩咐一名亲兵将闵式夷唤来,却忘了吩咐闵式夷如何处置公冶飞,没想到麻玷的这一“疏忽”却使公冶飞捡回了一条命。

    紧接着在这小小的半圆形石板场地上,便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杀,在双方的混战中无人再有闲遐去顾及达吉汗,达吉汗竟静静地坐在石洞里直至战斗结束。

    达吉汗从石洞里走出来,不理会任何人,径直地走向他的灵王宝座,对眼前的惨象视若末见。他走到宝座上坐下,这才眼露寒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空荡荡的灵王大厅满地碎石沙尘,一片凄凉,昔日的富丽堂皇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达吉汗忽然大声吼道:“我是灵王!”声音在灵王厅里回荡了好一会儿,可是眼前却没有一个前来侍奉的亲兵或女仆。

    达吉汗平静了一会之后,想到坐在灵王大厅里不会有人来理会自己,于是他离开灵王宝座来到广场前的石坛上,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对着广场再一次大声叫道:“来人呀,我是灵王!”

    这一声叫起了作用,当“我是灵王”这四个字在广场上回荡的时候,从广场四周陆陆续续地聚集起一些人来,先是一个一个地单独前来,接着是三三两两,最后终于成群结队了,灵城的城民们经受了这场战火之后,知道神鸦坛已经覆灭了,他们的灵王没有事,现在又出来招集城民了,于是他们都走出家门聚集到广场上来,听从他们的灵王的招唤。

    城民们的眼里所看到的灵王不再是以前那个丰满慈详的灵王了,灵王看上去显得很憔悴,瘦黑的脸上露出一股冷漠。他威仪地站在石坛上,眼睛看向聚集在坛下的城民,他看到城民们脸上都带着一股茫然,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身边连一个服侍自己的人都没有。

    身边连一个亲兵或女仆都没有,灵王还能称其为灵王么?

    达吉汗看着坛下的城民,随手指向坛下的几名戴着面沙的少女,让她们上坛来,告诉她们从现在开始她们就是他的女仆,少女们无言地接受了。

    接着达吉汗便又挑选了二十个年轻的小伙子充当亲兵,并令一个长相英俊、身材魁武的名叫联兹的当了亲兵队长,于是达吉汗的身边便又前呼后拥的了,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灵王”气势。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配做灵王么!”

    达吉汗听得此言,浑身一震,循声望去,但见灵柱之下,盘腿坐着一个怪人。

第十章  番女多情

    就在达吉汗招兵选仆,俨然又是一副灵王派头之时,一声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配做灵王么?”

    声音不大,却令立在石坛上的达吉汗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震。

    达吉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苍白、身背一柄古剑之人盘腿坐在灵柱下,头靠在灵柱上双眼看着天空。在人们的眼里,那人的模样怪,行为怪,说出的话更怪。但是这奇怪的话却足以令达吉汗勾动起二十年的往事。

    你配做灵王么!这一声足以令达吉汗胆寒。

    那人的身后还立着一群吐番人,那群吐番人的脸却是一脸的迷惘。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达吉汗和那怪人。

    达吉汗只有壮起胆子,虚张声势地向那人喝道:“何处妖人,可敢近前来!”

    话音刚落,那怪人已拨地而起,身体飞漩着,眨眼间已飘落石坛之上,离达吉汗不到一丈。

    那人仍然盘着双腿,那盘着的双腿在半空里也没有改变姿势。

    “你,你是何人?”达吉汗喝问。

    “你等害之不死的达玛汗!”达玛汗仍然冷冷地说,声音仍然不大。但是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达吉汗惊异地倒退了一步,“达、达玛汗?!”

    达玛汗双目平视,面对着广场上的城民,并不去看达吉汗。“二十年前的帐应该有一个了结了。”他说。

    达吉汗满脸流汗,知道若斗起来,自己今日定非达玛汗之敌手。因为就看刚才达玛汗所露的那一身功夫,即使他在正常的时候也难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他刚刚逃脱神鸦坛的控制,身体还很虚弱,他必须得有一段恢复的时间。

    “你,你这是乘人之危。”达吉汗退离开达玛汗,道。

    达玛汗冷冷一笑。“既然如此,看你刚脱离神鸦坛之手,武功还未尽复,且给你二十天时间。二十天之后,黑谷涯上等着你。”

    达吉汗发着抖,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为气愤,当然害怕的成份更大一些。

    “好,二十日后,黑谷涯上见。”他颤声说,接着转身而去。

    刚刚被达吉汗任命为亲兵队长的联兹,以及那些刚被招的亲兵及女仆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地看着达玛汗。

    达玛汗看也不看他们,叫道:“联兹。”

    联兹忙上前一步,打礼听命。

    “亲兵队长一职仍由你任,你可领着亲兵及女仆们,先将王宫收拾干净。”

    联兹答应一声,领着亲兵及女仆们进了灵王宫。

    原来战事起时,为了使吐番商队避免在争战中受到损害,达玛汗向坎巴头人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达玛汗在野狼等人的协助下,击走了看守他们的神鸦坛众,然后带着他们,凭借自己对灵城内部构建的印象,将他们领到了避开争战的安全地,从而保全了吐番商队。

    战事结束后,本来达玛汗打算去寻找公主狄拿他们的。但是一者公冶飞一直不见踪影,另一方面也还不知道究竟到哪里去找狄拿他们。于是便又领着吐番商队来到了灵城广场,希望从这里探听到他所需要的情况。没想到了这里之后,正赶上达吉汗在石台上大肆招兵征仆,大有重新登上灵王宝座之势。

    达玛汗本欲立即上前与达吉汗算清总帐,但见达吉汗虽然在那里大喊大叫,但是仍显得底气不足,于是判断出达吉汗一定是这一年来受神鸦坛的管制太重,而且武功曾经受损所致,于是他便决定,让达吉汗恢复二十天,然后再与之决一雌雄。当下达玛汗让联兹带人清理灵王宫,自己则招呼坎巴头人,将商队领入别宫,以便待灵城一切事定之后,再行探讨坎巴头人此次前来的使命。

    达玛汗突然出现的消息因之也便在城民中传开了。公主狄拿、巴贾拓等也已经从公冶飞口中得知达玛汗并没有死,而且已经回到灵城了,只是一时还不知达玛汗身在何处,此时一听到城民的传说,得知达玛汗已经回到灵王宫,于是一起来到了灵王宫。父女相见,不觉悲喜交加。

    看到从未曾见过的女儿,达玛汗显得苍老的脸上流下了热泪。狄拿更是动情,因为在她还没有出生之时,父亲已经被打下黑谷,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父亲的面了。没想到相隔十九年后的今天,父亲却又突然出现在本就应属于他的灵城,又坐上了灵王的宝座。

    “父王,您可想去看一看母后?”狄拿泪眼婆娑地问达玛汗。

    “为父正欲前去看望你的母后,你们就来了。”达玛汗抹了一下眼睛,“孩儿,咱们这就去冰室。”

    四名亲兵抬着达玛汗,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冰宫门前。公冶飞伤势未愈,不能入冰宫,于是便与众人留在了门外。

    公主狄拿护卫着达玛汗,来到了卡曼王后的冰棺前,卡曼王后毫发未变地躺在那里。公主狄拿暗暗庆幸,庆幸神鸦坛没有毁坏冰宫,达吉汗也未想到要毁坏冰宫。

    达玛汗静静地坐在卡曼王后的冰棺前,默默地看着王后。近二十年的感情象是一下子喷涌而出的热血,达玛汗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卡曼,我一定要把你救活。”达玛汗喃喃自语。

    为卡沓瓦和路哲华作葬是在五天以后。

    全体城民以灵城最隆重的仪式为卡沓瓦和路哲华送葬,灵城广场的石坛前摆放着两具巨大的石棺:卡沓瓦居左,路哲华居右。

    两具石棺的棺头上分别覆盖着一幅灵城所有妇女们都参加缝制的黑色幡旌,幡旌上是一只展翅的黄色雄鹰。灵城城民齐集广场,手中各都托着两块小石头,跪在两具石棺前齐声发着“啵--”、“啵--”的长呼,以告慰两位英雄的亡灵。

    达玛汗高高地坐在石坛上,脸上露着一股严峻。等到城民们为卡沓瓦和路哲华的长呼仪式结束后,四名亲兵抬起他缓步走下石坛,来到两具棺木前。达玛汗亲吻了两具石棺,然后将手中的两块石头分别放在两具棺头幡旌上那头鹰的眼睛上。

    城民们再次长呼数声。二十四名年轻力壮的亲兵身着黑色翘肩幡服,分为两组缓步上前,抬起石棺:卡沓瓦在前,路哲华在后。

    送丧队伍缓缓地向北城走去,紧跟在棺后的是公主狄拿、公冶飞和由两名亲兵扶着议士巴贾拓,城民们低着头,秩序井然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上“啵--”、“啵--”的呼声不绝。

    灵城北城有一片坟区,灵城无论是历代灵王、议士还是普通城民,死后都葬在这里。当然坟区内也分有不同等级,普通城民与灵城的官员的葬礼也有很大区别。但是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每一个人葬后第七日都由死者最近的亲属带领亲友们来此为死者祭奠一番后将坟平掉。而且灵城一般的死者都是无棺的,除历代灵王外,包括议士死时都是无棺的。除非是对灵城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人,像眼下卡沓瓦和路哲华这样,得到全体城民的承认的才可能够得到一个石棺,而且连坟都得以保留。

    所以北城的坟区里到目前为止除历代灵王的坟外,得以保留下来的坟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座了,在这寥寥可数的几座坟中有一座便是巴贾拓的上祖巴哑的。

    北城坟区早已挖好了两个坟坑,两具石棺被缓缓放入各自的坟坑中。公主狄拿带头将她的左手里的石头放进了卡沓瓦的坟中,右手里的石头放进路哲华的坟里。接下来是巴贾拓和公冶飞,随后是城民们。大家依次地将手中的石头放进坟坑,等到最后一个城民将手中的石头放进坟坑时,两个坟坑便已基本上被填满了,于是覆上一些沙土,两座坟便立了起来。

    最后每个送葬的人都在坟上吐一口口水--这也是灵城城民对死者的最高哀礼--这才转回城里。

    整个作葬过程整整进行了一天,而在这一整天里灵城的所有城民们都滴水末进,这表示对死者的哀思已经超越了一切。公冶飞想卡沓瓦和路哲华地下有知,也当为此而感到慰籍的。

    晚上回到了已经修复的公主寝宫,狄拿久久地站在那幅自己的巨幅画像前,像是在沉思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似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理,公冶飞胸前的伤口仍然还时常有一丝隐隐的疼痛,现在经过一天的劳乏,胸前伤口的疼痛便比平常又增加了几分,所以他便坐在一旁,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注视着狄拿。

    热丽垂手静静地立于一旁。她已被狄拿收为近侍女仆,象其他女仆一样,在没有得到吩咐的情况下便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公冶飞脸上时而现出痛苦的表情被热丽觉察了,她便一直用眼睛在看着他,脸上也露着一股焦急。公冶飞向她点了点头,她便走到他的身边来,于是他让她去为他倒碗水来。

    狄拿听到公冶飞对热丽的吩咐,将头回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胸口,便对另一名女仆道:“去让热丽将‘娇露’也一齐拿来。”

    狄拿所说的娇露是一种灵城所特有的药,它抹在伤口上能使伤感到一阵阵的暖意。公冶飞不知道这“娇露”名字的来历,也不知道它是一种什么药。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药,对治疗伤口很有用,对他所受的伤应该说也是一种专用药。

    热丽为公冶飞的伤口上了药,疼痛好了一些,狄拿让热丽和女仆们退到寝宫门外,然后她自己也坐到公冶飞的身边。

    “箜雅,你是否发现了这张画很特别。”狄拿问公冶飞,同时将眼睛看向那幅贴在墙上的画。

    正是那幅很像公主狄拿的画像。“画上的你显得很英武。”公冶飞随口说。

    狄拿摇了摇头。“这是我母亲的画像,这幅画中有一个秘密。”

    公冶飞闻听,不觉仔细地看着画,难怪他当初就发现画像虽然很像公主狄,但是总觉得有些微小不同,原来是卡曼王后当年的画像。可是却没能看出画中有什么秘密,“有什么秘密?我看不出。”公冶飞老实承认。

    “画里隐藏着一张秘图,是与蒙族的联络图。”听狄拿如此说,公冶飞忽然想到了自己入城之初。

    他现在终于才明白了巫师麻玷为什么会对他那样戒备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对他突然袭击般地询问了。原来都只是为了这个秘密,可是巫师麻玷直到死都并不知道秘密的真正内容。

    公冶飞不由得在心里觉得麻玷很可怜,一个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所寻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么?当然麻玷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秘密却一次次地在他的眼前晃动过。而且他还一度领人对这个秘密所在地敲打过一番,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所在。这个秘密便隐藏在那幅巨大的卡曼王后画像上,那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便是所有秘密的隐藏点。

    “一旦发生不幸,你一定要将鹰揭下来带出灵城,别让任何人知道。”狄拿这样吩咐公冶飞道,“所有的秘密都记录在鹰背上。”

    公冶飞不觉对那幅巨画定定地看着,他感觉到那只雄鹰似乎真的呼之欲出。“公主,您为何要如此说?”公冶飞不解地问,“真正的灵王已经回来了,神鸦坛之乱也已经平息,难道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箜雅,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辛加父子不知去向,二十天后父王要和达吉汗比武谁胜谁负还不能断定,我们现在的处境还并不安定。”狄拿顿了一下,“何况我们的孩子,已经由铁笔丹姑带到蒙族去了。”

    “铁笔丹姑?她是谁?”公冶飞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却还不知道她是谁。

    “其实她是卡沓瓦议士的内务总管,只是不大露面罢了,所以箜雅没有见过她。不过箜雅应该不会忘记,我们曾经路遇神鸦坛杀手的那次吧。”

    公冶飞想起了那次遭遇杀手的事,当时他曾大喝住手,而四名杀手当时应声而倒,他也因此而被达吉汗封为贝闼神。

    “其实那四名杀手就是被铁笔丹姑点了委中穴的。”

    哦,原来如此,公冶飞总算是解开了这个谜。

    “铁笔丹姑手使一对铁笔,善于点穴,将来你若见到她,当尊重她。”狄拿说。

    “那是自然。”公冶飞说,想到自己那还未见过面的儿子,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憷。

    “您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字了么?”他问。

    “就用箜雅的姓,叫公冶速该。”狄拿说。

    “公冶速该?”

    “对。唉,真不知铁笔丹姑是否知道箜雅没有死,又回到灵城了。早知如此,我也不会让丹姑带走儿子的。”狄拿叹息着,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公冶飞想到自己一年多来所受的艰辛,想到刚出娘胎便离开亲人的孩子,一时真不知是何滋味。但是见狄拿那悲伤的样子,公冶飞便只好反过来安慰她了。

    “公主,不要悲伤了,等这里的事安定下来,我们可以去蒙族找回孩子的。”

    听公冶飞如此说,狄拿含着泪眼看了一眼公冶飞,默然地点了点头。

    “蒙族与我们有旧约,您一定要记着这张图。”狄拿说着又看向那幅画上的苍鹰。

    “放心吧,公主。我都记下了。”公冶飞点着头说。

    不过,在公冶飞的心里,却为公主一次次地提起这幅与蒙族联络的图而生出一股隐隐的不祥来。这时门外传来热丽的报告声。

    “进来。”狄拿唤进了热丽。

    “公主,桑菁,灵王派联兹队长来请公主和桑菁进宫。”热丽回报道。

    狄拿与公冶飞对望了一眼,然后对热丽吩咐道:“告诉联兹队长,说我与桑菁随后就到。”

    灵王宫内,达玛汗果然在等着公冶飞与狄拿。

    “你恢复得如何了?”达玛汗一见公冶飞便问。

    公冶飞自从服了神鸦坛的疏骨散,武功便一直不能发挥,神鸦坛被镇服后,在辛加府内找到解药,公冶飞服下后便已经解了疏骨散的毒,现在武功已基本恢复。

    “已经差不多了,灵王。”公冶飞答道。

    “别再叫我灵王了。”达玛汗叹了一声,“我如此模样,哪里还能做这个灵王,我又哪有再做灵王之兴呀。你还是叫我师傅的好。”

    “是,师傅。”公冶飞只得说。

    “找你们来,有两件事,一是吐番商队的事,我想交给巴贾拓处理,他在这方面有经验,不足为虑;另一件事,我想救卡曼,需要你们为我守宫。”达玛汗缓缓地说。

    “可是,父王,您不久就要和达吉汗决战,在这种时候耗费武功,会对您不利的。”狄拿急切地说。

    “是呀,师傅,公主说的是。”公冶飞也忙劝道,“救王后的事,等您与达吉汗决战之后再说也不晚,您还是专心应战才是。”

    “卡曼身遭冰冻二十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受这份折磨。”达玛汗痛苦地说。

    “可是父王,您并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够救活母后呀。”狄拿道。

    “我总得要一试,否则我心难安。”

    “师傅,我看是不是把巴贾拓议士找来一起商量一下。”公冶飞建议道。

    达玛汗点了点头:“我已经让联兹去请了。”

    看着达玛汗说到卡曼王后时脸上所现出的那股柔情,公冶飞觉得此前的达玛汗与身在黑谷的那个凶神般的达玛汗真正是判若两人,人间的情字真是奇妙无比。

    不一会儿,巴贾拓果然在卢托的护卫下来到了灵王宫。

    巴贾拓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灵王,您唤属下何事?”巴贾拓行着礼问。

    “巴贾拓议士,我想,从现在开始,将灵城的一切事务托附于您,不知您是否愿当此任。”达玛汗看着巴贾拓问。

    “不知灵王是何用意?”巴贾拓脸上露出不解。

    “您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做这个灵王么?”达玛汗摊了一下双手,“所以我想,这灵王的位置,从今天起就由您来担任。”

    达玛汗的话一出口,巴贾拓、公冶飞和公主狄拿都愣住了。

    “灵王,您何出此言,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您都是灵王,您千万不要存有这样的念头,这叫属下担当不起。”巴贾拓一边打着礼一边说。

    达玛汗微皱了一下眉头。“巴贾拓议士,这不是客气的时候,您应该知道,不久我便要应战达吉汗,而且辛加父子下落不明,灵王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况且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达玛汗说着,眼睛看向了远方。

    “灵王……”巴贾拓想继续推辞。

    达玛汗抬手阻止了巴贾拓。“就这么定了,您别再推辞了。”达玛汗近乎武断地说。

    “可是,灵王,即使您不再任灵王,还有公主和桑菁,您怎么……”巴贾拓还是不同意。

    “公主和桑菁都还有另外的事。”达玛汗说,“我要救治卡曼,他们要为我守关。”

    巴贾拓一听此言,知道无法再推辞了,于是只好说:“既然如此,灵王,巴贾拓就先代行灵王之职,等卡曼王后复元,巴贾拓自当还位。”

    达玛汗点了点头,道:“吐番商队来灵城已经有数日,您可先将此事了结,其余的,您就斟情处理吧。”

    巴贾拓行着礼退了出去,达玛汗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咱们就去冰宫。”

    公冶飞看了一眼狄拿,狄拿也正看着公冶飞,她摇了摇头。

    “师傅,”公冶飞叫道,“我看您还是先准备应战达吉汗的为好。”

    达玛汗不高兴地看着公冶飞。

    “我是觉得,”公冶飞斟词酌句地说,“以我和公主之功为您守关,一旦达吉汗和辛加父子联手来攻,我们将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时您与王后将更加危险。”公冶飞说着看了一眼狄拿。

    “是呀,父王。”狄拿附和着公冶飞说,“等到与达吉汗决斗之后再救母后,就会减少一份威协。”

    “哼!”达玛汗生气地哼了一声,“二十年了,难道你们以为我还能再等下去,你们以为我不尝试一下能否救活卡曼,会有心思去与达吉汗决斗?”达玛汗生气地出着长气。

    公冶飞觉得有些左右为难,心想怎么办呢,要是能有个武功高强的帮手就好了。

    一想到帮手,公冶飞不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呀,我怎么把此人给忘了。”

    公冶飞想到了谁?他想到了吐番歌手竺布。

    自从在酒宴上见过竺布之后,竺布就好象是从灵城消失了,公冶飞不仅没有再见到过竺布的人,而且连一点有关竺布的消息都没再听到。

    “箜雅想到了谁?”狄拿问。

    “竺布。”公冶飞道,然后对着达玛汗,“师傅,您知道歌手竺布的消息吗?”他问达玛汗。

    “问他作甚?”

    “我想师傅救王后,我们如能得此人相助守关,那将万无一失。”

    达玛汗点头道:“唔,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看得出身怀绝技,倒确实是个高手。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自进灵城便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

    公冶飞点头道:“师傅,我看是不是这样,师傅且作好迎战达吉汗的准备,我这就去探听竺布的下落,若能很快找到他,那时师傅便行救王后之功,若不能很快找到他,师傅还是先备战的为好,您看如何?”

    达玛汗想了一下,看样子也只好如此了,于是他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公主,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您要小心照看师傅。”公冶飞叮嘱狄拿道。

    “您就放心吧,还有巴贾拓呢。”狄拿故作轻松地说。

    公冶飞知道要找竺布,就必须通过一个人,那就是吐番商队头人坎巴的女儿卓米。可是这个卓米刁蛮任性,如何才能说动她答应竺布呢?

    不管怎么说,公冶飞都决定先试试再说。

    天色黝黑,公冶飞来到吐番商队住地,见过了坎巴。

    “桑菁,不知灵王可愿与我吐番结盟?”坎巴一见公冶飞便急急地问。

    “坎巴头人,您不必着急,现在灵城的大小事务已经由巴贾拓议士全权负责,我想不日他就会与您共讨此事的。”公冶飞宽慰坎巴道。

    “桑菁,您的公主真是美呀,难怪您那么想见她。”卓米嘻笑着对公冶飞道,“您怎么不将她也带来?”

    “公主自有她的事务在身,不能前来,望小姐见谅。”公冶飞小心地说,然后又转向坎巴,“坎巴头人,公冶飞此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哦,桑菁请讲。”

    “坎巴头人是否有歌手竺布的消息?”

    坎巴看了一眼卓米,摇头道:“自城外别后,便无他的消息了。”

    公冶飞便转向卓米:“卓米小姐,请问竺布歌手是否来找过您?”

    卓米一脸不快,道:“是呀,找过,不过我没理他。”

    “卓米小姐,请恕公冶飞直言,竺布歌手虽然相貌差些,但却绝非常人,此次若非竺布歌手,怕是我等便不会轻易安坐于此了,我以为您是不该如此拒绝他的。”

    卓米耐着性子听公冶飞说完,脸色已经胀得发红,只是碍于公冶飞的身份,她才没好发火。“桑菁,我的事您不必过问。”卓米没好气地说。

    “卓米!”坎巴头人喝了卓米一句,然后忙向公冶飞道歉:“小女不懂事,还望桑菁海涵。”

    公冶飞笑了笑。“坎巴头人,这没什么,只是我们现在找竺布歌手有要事,所以我心里也急了一些,惹小姐生气了。”说着公冶飞向卓米行了一礼道:“望小姐万勿见怪。”

    “谁怪您了。”卓米嘟哝了一句。

    “如果小姐知道竺布歌手的消息,还望见告一二。”公冶飞看着卓米说。

    “知道倒是知道,只是不知桑菁以何作交换呀。”卓米脸上已经由阴转晴,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发觉了卓米眼里所发出的光,那是一股带有挑逗性的光。“愿闻小姐的条件。”他故作不解地说。

    卓米站起身来,道:“桑菁若想知道竺布的下落,请随我来。”

    公冶飞看了一眼坎巴。坎巴微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桑菁,您就随她去吧。”

    公冶飞向坎巴行礼道:“那就失陪了。”然后随着卓米离开了坎巴。

    卓米将公冶飞领到她自己的卧室里,背对着公冶飞,道:“桑菁欲想得到竺布的消息,只要给卓米一样东西即可,不知桑菁是否愿意。”

    “卓米小姐,”公冶飞道,“您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有竺布歌手的消息,公冶飞决不吝啬。”

    “好!”卓米突然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向公冶飞,“我要桑菁答应我。”

    公冶飞立刻明白了卓米所要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

    公冶飞向后退了两步。“卓米小姐!”他叫道,“如果小姐不愿说出竺布歌手的现在何处,公冶飞绝不强求,但是卓米小姐若要公冶飞行此不义之事,公冶飞也绝不会应。”

    卓米一愣,停下了,眼睛直看着公冶飞,似有些恼意。“不义之事?何为不义之事?卓米就是爱上您了,愿意委身于您,何来不义?”

    “卓米小姐,您是竺布歌手所衷情的人,公冶飞与竺布歌手乃是朋友,公冶飞绝不夺友人之所爱。”公冶飞正色道。

    “竺布,竺布,谁答应竺布了?他爱我,我何时爱过他了?我爱的就是你,要的也是你。”卓米说着便向前扑来。

    公冶飞没有想到卓米这样一个秀美的女子,会在情心的驱动下如此不顾一切。

    公冶飞见卓米已经向自己扑来,忙向旁一闪身,卓米扑了个空。

    “卓米小姐,既然您不愿告知竺布歌手之下落,公冶飞只好自己去寻找了。”公冶飞说着身子一旋,便出了石室的门。

    暗影里立着一个人,公冶飞几乎与他撞了个满怀。那人一见公冶飞,竟自鼓起掌来。

第十一章  侠胆情心

    公冶飞见卓米小姐被情心驱动,直向自己扑来,便一个旋身,出了石室的门,不想差点儿与室外立在暗影里的人撞个满怀。

    那人竟在鼓着掌。

    公冶飞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歌手竺布。

    “桑菁,竺布钦服您的品行。”竺布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真诚。

    “竺布歌手!”公冶飞一惊之下,不觉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竺布歌手,我正找您有要事相商。”

    “桑菁,竺布已经知道桑菁所要说之事了。”竺布平静地说。

    公冶飞又是一愣:“您,知道?”

    “是的。”竺布道,“竺布也正有要事要告诉桑菁,桑菁且随我来。”

    公冶飞点头,回身看了一眼跟着出门来的卓米。

    竺布竟未向卓米看一眼。

    公冶飞随着竺布来到一处废墟上。

    “桑菁一定很想知道,竺布这一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竺布坐在一块平石上说。

    竺布说的正是公冶飞所想要问的,见竺布已经先行说出,公冶飞便没有吭声。

    那日酒宴之上,竺布知道装醉提醒公冶飞,使狡猾的辛加起了疑心。于是竺布被那几名亲兵扶出,带入一个石室之内,名义上是让他休息,事实上也是将他软禁了。后来辛加亲自来见竺布,喝问他为何要对公冶飞说出那番话。竺布装糊涂,反问辛加:“坛主,我,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竺布一脸迷惘的样子,辛加也便不再多问,因为他已经知道竺布如果不是个真正糊涂的家伙,便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辛加很清楚竺布是不可能真心归顺他神鸦坛的。因此辛加一面命令手下的几名杀手对竺布严加看管,一面加紧了对狄拿等的搜捕。

    “那辛加也太小看竺布了,以为几个杀手就能将我控制了。”竺布轻蔑地说。

    “那么,竺布歌手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公冶飞问。

    “不瞒桑菁说,竺布干了一件大事。”

    “哦?”

    原来卢托带兵攻下灵城城门后,辛加一见其势难敌,于是便将灵城之事交待给了巫师麻玷,自己则带着儿子辛柯明及十八名神鸦坛杀手乘夜出城而去。

    当时竺布正伏在城外,静观城内动静,见一行黑衣人匆匆出城投北而去。而其中一人,从身形上看极象辛加。于是竺布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队人马跑了半夜,一直到了离灵城三百里的黑山头。人马停在黑山头前,正是半夜时分。一声鸣响,一道蓝光从队伍中升空而起。黑山头内突然火把通明,寨门大开,两队黑衣人持刀执剑迎出门来,将辛加父子及十八名杀手接进了寨中。

    竺布隐住身形,待寨内稍稍安静,才慢慢靠近寨墙,翻身入了寨子。

    一间大厅,灯火照亮如白昼,辛加父子已坐在大厅里。

    大厅之中,正位一张巨大的石椅,石椅上端坐一人。那人看上去四十岁年纪,面色平和,但却自有一股不怒而摄人的威严。

    竺布伏在厅外,只听辛加向石椅上那人道:“鸦王,灵城之事恐有不妙。达玛汗没有死,虽然残了双腿,却得了一身怪异武功,属下难以将他制服。卡沓瓦对我们早有防备,修了一座秘宫,一年来属下虽然一直在寻找,却终未能找到进口。现在外兵已至,而且灵城内又来了几位武功难测的高手,属下只得先行回来回报鸦王。”

    鸦王眯着眼睛,似听非听,待辛加说完,抬起手来轻轻地挥了挥,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地吩咐:“坛主辛苦了,先歇息去吧,待天明之后再作商议。”

    辛加忙起身,与辛柯明一起打礼退出,在几名坛众的引导下,向远处的一间石室走去。

    竺布暗想:原来这里才是神鸦坛的总营,辛加之上还有鸦王在控制着,难怪辛加行事并不敢太过自专。

    想通了这一层,竺布便打算再到别处去探一探。可是还未等他挪动身子,那鸦王已经双目如电,直瞪着他隐身之处。

    “是何人伏身于那尴尬之处,不妨亮出来。”鸦王声音不大,却直贯耳鼓。

    竺布一听,不觉惊叹鸦王的内功,竟在几乎毫无声息处听得出自己伏在这里。而且就鸦王刚才那一句话,若是内力稍弱之人,肯定会被震落地面的。

    躲是躲不了了,走也走不掉了,因为随着鸦王话音一落,数十名杀手已经将若大的大厅围了起来。数十支火把于一瞬间燃起,而半空里竟升起四只巨大的灯笼来,竺布已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了。

    竺布嘻嘻一笑,随即飞身一跃,下到地面。

    “请厅内说话。”鸦王道。

    竺布整束一下背后的琴,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进了大厅。

    “请坐。”鸦王仍然不动声色。

    竺布不客气地坐在了刚才辛加所坐的位置,两眼直看向高坐上方的鸦王。

    此时已经被惊动了的辛加父子又返身来到大厅。辛加一见竺布,不觉失声叫了一声:“竺布!”

    鸦王看了一眼辛加。“坛主识得此人?”他问辛加。

    辛加上前行礼:“禀鸦王,此人乃是吐番歌手,叫竺布。”

    “这么说,他是尾随坛主而来的罗。”鸦王声音虽轻,但辛加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因为鸦王话中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以辛加一个坛主的身份,竺布跟了他半夜,他竟丝毫没有发觉。在鸦王的眼里,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辛加无能,二是竺布的武功惊人。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理由。

    鸦王紧盯着竺布,眼里露出惊异。但他惊异的并不是竺布的武功,竺布的武功确实高得惊人,但却还不能足以令鸦王惊异,鸦王惊异的是竺布身上背的琴。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身上所背的那把琴的威力。这把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它却是用千年天山玄木和万年雪蚕吐出的丝做成的。它有六根弦,竺布自己知道,鸦王也清楚,不同的弹奏方法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它可以让人耳目清醒,但它也可以让人昏昏沉睡或头晕目眩。更厉害的是,它还可以在让人如醉如痴之中,不着痕迹地将人杀死。然而它的玄妙之处还在于,武功越高的人,听了它的杀音,受到的伤害便越大。

    竺布拥有了这部琴,很少有人知道这部琴的名字,当然也就更少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了。

    琴的名字很怪,叫“无音”,它的来历也怪。

    传说在商纣时,纣王爱姬妲己要听仙乐,于是纣王命天下乐师为妲己演奏。然而人间哪来仙乐?于是众多乐师死于妲己的烦怒之中。忽一日,一道士入宫见纣王,说是要听仙乐,除非到雪山捉得万年雪蚕而得其丝、去天山寻得千年天山玄木,凿配成琴,方能奏出人间仙音。道士之意本在救天下无罪之乐师,不想纣王果然派出两千名武士分别前往雪山和天山,寻找万年雪蚕和千年玄木。这本是子虚乌有之事,于是两千名武士逃的逃,亡的亡,最后只剩下一人还在为纣王尽着忠,此人名叫旷鸲。

    旷鸲在雪山寻捕了二十年,竟然真让他捕到了万年雪蚕,得到了六根雪蚕之丝。这一来更增加了他的信心,于是他便又来到天山。又经过了二十年的寻找,旷鸲终于又找到了千年玄木。琴做成了,可是商家天下却已为周王所夺,旷鸲闻听世间之变,不由得抱琴而哭。旷鸲抱琴而哭,直哭了七天七夜,死在了琴旁。又过了若干年,旷鸲的尸骨早已化为灰烟了,琴被一个游方郎中所得,然而游方郎中却因琴而丧了命。日月飞流,千载易过,竟无一人能够弹得此琴,于是人们便将此琴命名为“无音”。

    十三年前,此琴便落入竺布之手。也是机缘巧合,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竺布竟用此琴弹出了音来。又过了十年,竺布成了吐番享名的歌手,琴也成了竺布不离形影的伴侣。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知道,竺布歌手用了十年时间,练成了一套神惊鬼惧之功。所以竺布歌手独行天下,一无所惧。这也便是艺高人胆大了。

    当下鸦王知道竺布歌手来者不善,心下便作了防范。“请问竺布歌手,来我总营有何贵干?”鸦王不动声色地问。

    竺布轻轻一笑。“竺布来此并无目的,只不过见辛加坛主一行行为诡秘,觉得有趣,跟踪而来也只是为了探明其欲何为。”

    “如此说来,阁下当已满意了。此处便是本坛总营,阁下有何见教?”

    “满意二字称不上,若言失望倒还说得过去。”

    见竺布如此狂妄,大厅内的杀手们无不动容。

    鸦王一脸冷然,“阁下既为歌手,来我总营该不会是为了卖歌吧。”

    竺布并不以鸦王的污辱为意,轻轻一笑,“竺布的歌声只献给自己所喜好之人,至于那些令竺布讨厌的人,他们是无福享用的。”竺布说着向鸦王上下打量了一下,“看鸦王之形貌,也非是能听竺布歌声之人。”话里已经直接透出对鸦王的不敬。

    “何方狂妄小子,竟敢辱我鸦王。”数名神鸦杀手齐声呼喝,并纷纷挥剑直指竺布。

    眼看着竺布已有乱剑穿身之劫,然而一阵刀剑砰然碰击之后,竺布已不见了踪影。

    好快的身手!挥剑刺击竺布的杀手们愣住了。

    鸦王却一脸的无动于衷。“退下。”鸦王轻声说。

    杀手们退下。

    “竺布歌手,小子们玩耍,望勿见怪。请坐。”

    鸦王声音一落,竺布自半空落下身影,又坐在了刚才的石椅之上了。“哈哈,有趣。”竺布一坐回椅子上便笑道。

    “竺布歌手,是否可以见教此次来本坛的目的。” 鸦王不动声色地问。

    竺布轻轻点头,道:“鸦王既然如此垂问,竺布当也不再虚应。贵坛在灵城之事与竺布无关,竺布只为我吐番商队而来。吐番商队经过灵城,还望贵坛勿难为他们为好,余事竺布自可不管。”

    鸦王闻说,沉吟了一下,看样子鸦王是不想树竺布这个敌人。“竺布歌手言重了。吐番商队与我坛无关无碍,我坛自不会为难他们,竺布歌手尽可放心。本王见竺布先生乃真英雄,倒很愿与先生交个朋友。”

    “不敢,竺布只是一流浪歌手而已,不敢高攀鸦王。”竺布抬了一下手,算是向鸦王敬了礼,“既蒙鸦王看顾,竺布谢了,别无他事,就此别过。”竺布说着,起身便欲离开大厅。

    此时厅外已露出晨曦之光。

    “我神鸦总营,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辛柯明突然一声猛喝,挡住了竺布的去路。

    竺布轻轻一笑,“少坛主,竺布为使命而来,完使命则去,有何不可?”

    辛柯明脸色一变,知道竺布话里有话,意在讽刺自己,于是他恼怒之极。“在下见竺布先生刚才露了一手‘腾云浮体’,甚是羡慕,极想领教一二,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谁都可以听得出,这已经是在向竺布挑战了。

    竺布闻听,哈哈一笑。“少坛主说笑话了,在下无非是会唱几首情歌,哪知什么腾云,什么浮身,就此别过。”竺布嘴里说着,身子却已迎着辛柯明直向外闯。

    辛柯明也不多言,待竺布闯至面前,就在身子一擦之瞬间,猛地一缩身,脚下一错,左手已探出,一招“探囊取物”,直抓竺布的肩头。

    没想到辛柯明出手竟会如此之迅捷。竺布知道,如果让辛柯明这一招得手,那么自己的一副肩膀便废了。不容多想,竺布猛地一收步,身子向旁一滑,已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同时嘬指直向辛柯明左腕点去。好一招“烈鸟啄木”!

    辛柯明忙一缩手,身体下伏,右掌如刀,一招“抽刀断水”,直劈竺布腰际。竺布冷冷一笑,待到辛柯明指尖已触及到衣服时,整个身子突然如横立一般,双手下错,直向辛柯明那一只肥手的手指绞去。辛柯明不觉一惊,头上不觉沁出几滴冷汗来。因为辛柯明知道,竺布所用的这招,正是早已失传的“天童采月”。

    “天童采月”乃是极阴极狠之招。若是中了“天童采月”,无论中的是身体的哪一部位,轻者全身骨折而成废人,重者当场毙命。

    难怪辛柯明会吓出一身冷汗。眼看着竺布双手已经绞到,而此时辛柯明的招数已经用老,收招已来不及。好个辛柯明,竟硬生生地将手掌向下一沉,接着身子向地上一卧,一个“懒驴打滚”,竟让他躲过了。

    虽然躲过了,但是辛柯明已经狼狈不堪。一个堂堂的神鸦坛少坛主,竟在三招之内败得一塌糊涂,而且使出如此尴尬的招数逃避,而且是在神鸦坛杀手及坛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厅内的神鸦坛众无不动容。

    竺布立定身影,向辛柯明一抬手,说声得罪,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竺布突觉身后一股风直向自己顶梁击来。竺布知道有人暗算自己,但见他不慌不忙,待那股风近时,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平空来了个“燕子飞旋”,待再次站定,手里已多了一支柳叶飞刀。

    竺布冷冷一笑,“没想到神鸦坛如此名帮,竟也出此不耻之招。”说着将那飞刀随手一掷,飞刀直向鸦王头顶飞去。大厅内发出一声惊呼,但那鸦王却不动声色。

    飞刀夹着风声,贴着鸦王的头皮,砰地一声钉在了鸦王头上的羊皮上,直至没柄。

    羊皮后面是石墙,谁都可以看出飞刀已钉入了石墙,飞刀的力道由此可见。

    鸦兵神色俱变,但是鸦王却仍然不动声色,象是根本就不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的。竺布知道,鸦王才是真正可怕的角色。

    鸦王正盯着一名杀手,那杀手浑身抖得厉害。

    鸦王无声自威,那杀手流着汗,走到当厅,向鸦王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中的长刀插入自己的腹中,倒地而亡。

    竺布想这就是暗算自己的人。

    鸦王不愧为鸦王!竺布向鸦王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歌手好走。”鸦王在竺布走出厅门时,突然像是为他送行似地说了一句。

    声音仍然不大,但是竺布觉得耳鼓却被震得隐隐有些痛意。竺布没有停下,他只想即刻离开此处。

    “谢了。”竺布回了一句,身子已在厅门五丈之外了。

    竺布本以为鸦王会赶上来,然而鸦王竟没有赶上来。这很奇怪,竺布知道,鸦王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是竺布没有想到,鸦王真正顾忌的,不是他,而是他背上的琴。

    鸦王没有轻动,既使竺布轻易脱身,也保住了神鸦坛坛众的性命。因为一旦鸦王与竺布动起手来,竺布非用琴不能与之敌。而一旦竺布用琴,那么势必两败具伤。那么在琴音所及的范围内,神鸦坛众将无一幸免。鸦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轻动。

    公冶飞听了竺布的叙述,心里着实为竺布捏了一把汗。

    “鸦王没有轻动,一定还有他的阴谋。”竺布说。

    “依您看,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公冶飞问。

    “现在还不清楚。”竺布说,看着远方,“说说您的事吧,您要我为您做什么?”

    公冶飞看了看竺布,“您知道,师傅要救王后,必须得有人为他守关。但是神鸦坛之事未了,达吉汗又不知去向,所以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以我与公主的武功,抵御随时会出现的骚扰怕还不行,所以我想请您助一臂之力。”

    “此乃举手之劳,况且是您桑菁之请,竺布义不容辞。”竺布爽快地说。

    “如此,公冶飞多谢了。”

    “不必多礼,竺布是钦佩桑菁之人格,否则……”竺布没有说下去,但是公冶飞已经知道竺布所要说的话了。

    那是因为自己没有为卓米的情所动,公冶飞暗自庆幸。

    “如此,请竺布歌手这就随我到灵王宫去,如何?”

    “好,请。”竺布说着站起身来。

    达玛汗听说竺布愿意为自己守关,看着竺布点了点头。“谢谢您,竺布歌手。”达玛汗说。

    “灵王多礼了。”竺布行礼道,“竺布理应效力。”

    “竺布歌手,我一见到您,便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问您一下。”达玛汗看着竺布,脸上露着不解。

    “灵王有话尽管问,竺布定当作答。”竺布也看着达玛汗。

    达玛汗看了公冶飞和狄拿一眼,问竺布道:“是否需要他们回避?”

    竺布也看了公冶飞和狄拿一眼,笑道:“竺布知道灵王要问什么了,桑菁和公主也非外人,就不必回避了。”

    “哦!”达玛汗微笑着,“竺布歌手已知我所要问的是什么了?”

    “是。因为您知道这是竺布的隐私,所以才有是否要桑菁和公主回避这一问。”

    达玛汗高兴地笑道:“竺布歌手果然聪明,不知您是否可以见告。”

    竺布微微一笑,“世上之人,犹以世上女子为重,所爱者多在面容,竺布如此做,只是为一份真情而已。”

    “原来如此!”达玛汗爽朗一笑,但转而便叹道:“卓米小姐不识英雄,真是可惜可惜。”

    竺布也朗声一笑,“灵王不必因此叹息,卓米小姐目下不应竺布,但终是竺布之妻,此乃命定,不可更改的。”

    达玛汗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达玛汗与竺布这一通对话,把公冶飞和公主狄拿听得如入云雾,眼前只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却不太明白他们到底说的是何意。公冶飞看了看竺布,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毕竟不知究里。

    公主狄拿便更是糊涂了。“父王,竺布歌手,你们说的是何意?”狄拿忍不住问。

    达玛汗看了看竺布,竺布也同时看了看达玛汗,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竺布歌手,从今天晚上开始,便要有劳您了。”笑了一会,达玛汗向竺布道。

    “灵王不必客气。”竺布道,“七日之内,竺布定不离一步,直至灵王出关。”

    达玛汗点头称谢。

    “竺布还有点私事要办,先别过,晚上定当如约前来。”竺布说着站起身来。

    “好,竺布歌手请。”达玛汗举手行礼。

    “晚上见。”竺布说着,大步流星而去。

    “真是英雄气质。”达玛汗由衷地赞道。

    “父王,您与竺布歌手打的是何哑谜?”竺布离开后,狄拿忍不住急急地问道。

     达玛汗捻须微笑,“此乃竺布歌手之一番苦心,不知卓米小姐可能领会。”

    “到底是何事?”狄拿仍问。

    “是不是竺布歌手……”公冶飞猜测着说,“他隐藏了真面目。”

    达玛汗点头唔了一声。

    “隐藏了真面目?”狄拿不解地问。

    “竺布歌手衷情于卓米小姐,可是卓米小姐却很是任性,所以竺布歌手便有意隐去真面目来追求卓米小姐,欲以真情动之,然后再……”

    公冶飞道。

    “哦!”狄拿总算是明白了,“真亏了竺布歌手一片真情。”

    “好了,且放下此事,狄拿,你去准备所需之物,公冶飞留下。”达玛汗吩咐道。

    狄拿答应着退了出去。

    “师傅有何吩咐?”室内只剩下二人,公冶飞问。

    “你的黝冥神功刚练到第六层,驾驭乌钢剑还有些力不从心,是不是?”达玛汗问公冶飞。

    “是,师傅。”

    “七日之内,你必须一边为为师守关,一边加紧修练,否则你不仅难以做到剑人合一,而且将难以担当起护卫《秘图宝典》之职。”

    “徒儿明白。徒儿定当加紧修练,不负师傅之托。”

    “《秘图宝典》乃天下神物,为师若能救活卡曼,待此处之事一了,便携卡曼回黑谷隐居,所以以后的事就全靠你了。你当寻得天下之明主,授以《秘图宝典》,以成就天下一统之业。”

    “是,徒儿都记下了。”

    “现在为师就将《秘图宝典》和乌钢剑交付于你,你必须用心保管。”

    “师傅,我……”

    “不要再说了,此事还当保密。为师今晚便开始入关,带着此物多有不便。”

    “是,师傅。”公冶飞跪下接过达玛汗授予的《秘图宝典》和乌钢剑。

    天色渐灰,灵王宫内寂然无声。冰宫之中,一块巨大的羊皮已经铺设停当,在冰棺中躺了十九年的卡曼王后,此时已被移到羊皮之上。王后的尸体得以保存下来,倒真该感谢达吉汗呢。

    一堆炭火已经升起。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冰宫显得异样的美丽。达玛汗坐在卡曼王后身边,仔细端详着卡曼王后那十九年不变的面容,努力使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从现在开始,他将对自己的爱妻实施第一步功法,将卡曼王后腹内的金块驱出。七天之内,他必须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使王后起死回生,否则王后将再也无法存于世上了,那怕是尸体。因为解冰之后,一旦不能救活王后,那么王后的尸体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是成功的把握又能有几分?公冶飞心里没有底,公主狄拿心里也没有底,就连达玛汗自己心里,也同样没有底,他只能用最大的努力。

    冰宫内已经没有别人,只有达玛汗和他的妻子--卡曼王后。

    冰宫外守着三个人:公主狄拿、公冶飞和竺布歌手。

    守在冰宫外的三个人,都希望这七天里不出任何差错。他们最大希望,当然还是七天之后,能从冰宫里走出两个人来。

    冰宫的门已经关闭了。

第十二章  冷面鸦王

    夜色沉沉,一堆篝火,火焰熠熠,拉长了三个人的身影。公冶飞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心中在默诵着黝冥神功的秘诀。公主狄拿仗剑巡视,两目炯炯,密切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只有竺布歌手,背着他的琴,悠闲地倚靠在一面石壁上。

    面前的石案上,放着酒肉。竺布歌手那并不算大的肚皮,似乎永远都填不满,五天来几乎没有停过口。摆在身旁的酒坛已经堆成一堆,可是他还在喝。每天,可能都要有一整头羊葬进他的腹中,可是他还在吃。竺布歌手的大吃大喝,令公主狄拿目瞪口呆。可是竺布歌手吃起来便旁若无人。

    这已是第三天的夜晚,三天平安无事。不过狄拿心里却有一点预感,感到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因为她感觉到了一股压抑,这股压抑也许来自天空。因为天空不见一颗星星,更不见一丝云影,这是一个墨黑得看不到自己鼻尖的黑夜。

    但是狄拿觉得这股压抑不仅仅来自天空,更大的成份却是来自周围不知道的某个角落。狄拿觉得冰宫的周围已经潜伏着一双可怕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正盯着她、公冶飞和竺布,似乎随时都可能向他们发起突然袭击。这是狄拿的多疑,还是女人的敏感?

    狄拿走到竺布面前。“竺布歌手,我觉得今天有些异常。”狄拿轻声说。

    竺布看着狄拿一笑。“公主,不必担心。我看您是太紧张了,不妨坐在一旁,歇息一下。”竺布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可是,竺布歌手……”

    “公主,您看桑菁,如此安静的环境,正是练功的好场地。”竺布指了一指公冶飞,“这才是武士风范。”

    狄拿见竺布并不想听自己说,于是无奈之下只好走向正闭目打坐的公冶飞。“箜雅,”她轻声叫道,“我觉得今晚有些异常。”

    公冶飞吐纳了一会,方睁开眼睛,看着狄拿。“怎么了,公主?”他问。

    “我觉得,今晚可能会有事。”

    公冶飞微微一笑。“听竺布歌手的,不会有错。”公冶飞说着,看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竺布。

    狄拿心里纳闷,今天这公冶飞怎么也这个样子,把自己的话不当话呢?常日可不是这个样子呀。此时公冶飞却已经又一次将眼睛闭了起来。

    其实狄拿不知道,她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就在离他们不到五丈之处,在一根石柱后面,便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那人武功虽高,轻功虽好,可以屏住呼吸,但是他却并没有能够躲过公冶飞的耳朵,所以就更别提竺布了。

    公冶飞和竺布对狄拿的话装着不当回事的样子,目的也就是为了让柱后的那个人放心,以为并没有人发觉他。因为来人是何帮何派,是为何而来,他们还并不清楚,所以他们必须让来人自己现身。不过来人也很谨慎,并没有轻举妄动。似乎他也很顾忌在场的三个人似的。

    也许他所顾忌的是公冶飞和竺布二人,因为相比之下,狄拿的武功要比公冶飞和竺布要弱得多。以来人的武功之高与内力之深,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这一点。然而来人却一动不动地隐伏在那里,他在等待什么呢?

    竺布又向狄拿一笑,道:“公主,您别再走来走去了,若是烦闷,竺布可以为您弹奏一曲,不知公主可有雅兴。”

    狄拿心中惶惶,但见竺布和公冶飞都如此镇定,却也不免安了一份心。

    可是竺布并不等她回答,已经兀自将“无音”琴拿过,平放面前的石案上,双手平抚了一下琴弦,一声清音。竺布调了一下弦,看着公主狄拿一笑,十指缓缓向琴弦拨去,“无音”琴发出奇妙之音。

    弦音如百鸟朝舞,如万花同香。忽而细流潺潺,忽而浪涛滚滚。

    狄拿的心境随着琴音竟也平和了下来,忘记了刚才的那份担心,且飘飘然有陶醉之感。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冰宫门前,盘腿坐下,静静地听起琴来。不一刻,公主狄拿眯起了眼睛,渐渐地进入了梦态。

    “阁下可以现身了。”竺布琴音不断,对着石柱道。

    石柱后的人闻声,只得转过石柱,完全现身于篝火的照耀之下。

    竺布一见,便识得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深莫测的鸦王。

    鸦王五日前轻易放走了竺布,已不合理,现在突然出现在灵王宫中,也不合理,可是不合理的事往往最容易出现。

     “原来是鸦王驾到,竺布有礼了。”竺布看着鸦王,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竺布说话的时候,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弹着琴。

    “竺布歌手好雅兴,希望本座的到来没有搅了先生。”鸦王淡淡地说。

    “鸦王光临,该不会是独自一人吧,您的那些属下没有跟来保护您吗?”竺布似开玩笑似认真地说。

    “谢谢竺布歌手的关心,本座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哦!”竺布点头道,“应该,应该,身为一代鸦王,本该有如此之胆魄。”

    然而琴音却越来越急,竺布的十指却随着琴音的急切越弹越慢,手指的速度与发出的琴音极不协调。

    鸦王此时双掌平合于胸前,双腿分立,侧对着竺布,仍是一脸的冷然。

    公冶飞也已经握剑在手,双目虽然仍然微闭着,但是视线却直对着鸦王。

    “那边坐的,可是灵城桑菁公冶飞?”鸦王看着公冶飞,问竺布。

    “不错,正是灵城桑菁。”竺布嘴里说着话,弹琴的手指却越来越缓慢。

    “鸦王有何见教?”公冶飞朗声问。

    “本座此来特为桑菁而来。”鸦王的面色已经略显红润,但是语气里却仍然显得轻松,“本座闻听桑菁手中藏有《秘图宝典》,本座好奇,想向桑菁借来一阅。”

    公冶飞闻听此言,不觉一惊,《秘图宝典》之事并未对他人提起来,甚至连狄拿都没有告诉,这神鸦坛鸦王是如何得知的?真是奇怪!

    “鸦王所言何物,公冶飞实在不知,敢问鸦王是从何处得到这样的虚报的。”公冶飞想来一个不认帐。

    “桑菁何必隐瞒,本座五日前亲耳听得,还会有错,况且桑菁手中现有乌钢剑为证,何必如此小气。”

    公冶飞这下更觉得奇了,难道五日前师傅将《秘图宝典》交给自己的时候,这鸦王竟偷听到了?可是当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如果鸦王当时伏在某个角落,就算是自己发现不了,那师傅也绝不可能发现不了他。此事真的很让人费解。但是从鸦王的口吻之中,公冶飞知道,《秘图宝典》的秘密已经传出了,想瞒怕是瞒不住了。

    “鸦王怕是听错了。”公冶飞在拖延着。

    “本座还从未听错过一句话。”鸦王自信地说。

    “哦,公冶飞倒要领教,不知鸦王是从何处听得的。”公冶飞明知故问,逗引鸦王说话,目的是令他分神,因为公冶飞知道竺布在与鸦王比拼内力。此时也只有自己才能助竺布一臂之力,因为公主狄拿早已在琴声中昏晕了过去。

    “桑菁何必多问,其实你心里也自清楚。”鸦王脸色又红了一层,说了这句话后,忙宁神敛气,不再与公冶飞答话,抵御竺布的琴音。

    公冶飞偷眼看了一下竺布,见竺布面色如常,嘴角却已沁出血珠。公冶飞脑中一闪,心说不好,如此斗下去,竺布歌手定受重创。公冶飞心念一动,忙也宁神静气,运起黝冥神功,一股阴气直向鸦王击去。鸦王与竺布以内力相拼,本已占了上风,与公冶飞一阵对话,险些受伤,此时正在敛气准备全力击退琴气,没想到一股阴气突然如巨蟒吐信一般袭来。鸦王心下一惊,忙分力抵抗。

    竺布的琴气纯刚纯阳,公冶飞的黝冥神功却又纯柔纯阴,两气相合,不但不相克,反而互补互增,威力大增。鸦王运用的,正是神鸦坛的秘传黑鸦神功,此功至狠至毒,被击中者,轻者身残,重者全身焦黑而亡。竺布的琴气与之相斗虽稍有所逊,却也不致立败,最终也可拼个两败俱伤。可是竺布不知道,公冶飞也不知道,黝冥神功却正是黑鸦神功的克星。所以鸦王一觉一股阴柔之气袭来,心下便已有些着慌。

    可是这股阴气却还并不能伤到他,于是鸦王知道这是公冶飞黝冥神功还没有练到第九层。

    黝冥神功若练到第九层,鸦王肯定会立刻为其所伤,不死也会落得终身残疾,可是公冶飞的黝冥神功只练到第六层。

    但是这已经令鸦王冷汗满面了,因为公冶飞的黝冥神功虽然只有六层,竺布的“无音”琴却已经是第八重了,这已经是极高的境界。鸦王以一敌一,还有些胜算,但是以一敌二,他只有溃败。而且相斗的时间越长,鸦王将会败得越惨。鸦王心里深知这一点。

    公冶飞的加入令竺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微笑着看了一眼公冶飞,微点了点头。

    公冶飞不动,只让眼珠转了一下,以示明白竺布的意思。然而就是这一闪念间,已经准备脱身的鸦王却已经钻了空子。只听鸦王一声低喝,身子猛地一滑,转过石柱,逃出气阵。那石柱劈雳一声,碎成数段倒下。鸦王身形一飘,倒卧在地。很明显,鸦王已受重创。

    原来鸦王在最后脱身的那一刻,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倒地的鸦王张开大嘴,哇地将一口黑血吐在了裂碎的石柱上。然而公冶飞与竺布也并不轻松,竺布一张嘴,一口鲜血吐到了琴上。公冶飞嘴里也是一甜,但他却强将它咽了下去。

    “公冶飞,你怎么会黝冥神功?”鸦王嘴角挂着血,指着公冶飞问,“你与鬼王是何关系?”

    “在下不知谁是鬼王。”公冶飞强运一口气,朗声道。

    “好,你不愿说。咱们后会有期。”鸦王说着,身子一飘,远遁而去。

    没想到受如此重创的鸦王逃走的速度仍会这么快,公冶飞心下不由得惊叹。调息了一会,公冶飞起身慢慢走到竺布身边。“竺布歌手,怎么样?”公冶飞问。

    竺布摇了摇头:“没关系,调息一个时辰就会好的。”

    就在此时,公冶飞发现了竺布的异样。在竺布那一摇头间,脸上的一层皮竟纷纷碎落而下,公冶飞惊得目瞪口呆。在竺布那张丑陋的面皮下,竟是一张白净英俊的脸。

    公冶飞脑中一闪,立刻便想到了五天前竺布与达玛汗的那段对话。公冶飞当时对那段对话虽然有点感悟,但却并不甚明了,但是现在,公冶飞却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所说的意思。原来竺布歌手并非丑陋,他的真实面目非常英俊,他之所以隐藏着自己的真面目,就是为了以情来动卓米小姐,而不让卓米小姐对他有以貌相取的机会。

    这时公主狄拿也已悠悠醒来,对面前所发生一事盲然不知。但是她却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生死之争。

    “桑菁,能否告知竺布,鸦王所说的《秘图宝典》为何物?”两个时辰之后,已经调息好的竺布问公冶飞。

    这一问倒确实令公冶飞为难了。“这个……”公冶飞迟疑着。

    “桑菁不愿告诉竺布,竺布也不强问了,竺布只是想知道,《秘图宝典》是否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

    “这个倒可以告诉您,《秘图宝典》并非是武功秘籍。”

    “既非武功秘籍,则与竺布无干,桑菁也就不必再说了。”

    “真是惭愧,其实这事本不该瞒您的,只是……”

    “桑菁,您不必解释了,竺布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说出的。”竺布说着叹了口气,“世间谁无自己之秘,竺布也是如此。”

    公冶飞默然。

    “桑菁,你我必须作好准备,我想那鸦王虽然受了重创,调息两天就会恢复,他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虽然我还不知那《秘图宝典》是何物,但是看那样子,鸦王似乎是志在必得的。”

    “您说得是。”公冶飞说,心里却在沉吟:“黝冥神功乃是黑谷中所得秘功,鸦王如何识得的?鸦王所说的鬼王是何人,是否就是黑谷中的那副骨尸?而看那神态,鸦王似乎对鬼王很是畏惧,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三十年前,在这大漠之中,有一个武功怪异且高不可测的强人,自出道开始便一直独来独往,管你是红道黑道,他都一概不放在眼里。此人杀人从不手软,任何人只要让他看得不顺眼,他抬手便杀。

    大漠江湖,人人惧骇此人。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他的武功由来,于是人们便称他为鬼王。他杀人必先飞贴通知本人,告知他所要杀之人,某日某时来取其性命,人们便称他所飞来的贴子是“鬼王贴”。

    接到“鬼王贴”的人,无论你如何躲避,或是约请高手严加防范,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到鬼王约定的时间,此人必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江湖中人无不是谈鬼王而色变。

    后来,有一个女子,一个绝美的女子,到处张贴与鬼王约见的贴子,绝美女子约鬼王在八月十五在炭窖子见面。炭窖子是一个荒废了的古堡,她知道鬼王定会如约前往,因为像她这样大胆的人没有,象她这样大胆的女子更没有,她是惟一的,所以鬼王非赴约不可。

    虽然鬼王明知这是一个阴谋,他也非赴约不可。因为他是鬼王,也是惟一的。

    所以八月十五那一天,鬼王如约来到炭窖子。炭窖子四周埋伏着数十名正邪两道顶尖高手,鬼王并没有将这些江湖高手放在眼里。鬼王直接进了古堡,眼前的情景让鬼王也自愣了一下。

    那绝美的女子,身上只罩一件大红的肚兜儿,半倚半躺在一块洁白的羊皮之上。

    那女子对着鬼王作出种种媚态,杀人如麻的鬼王一时竟不能自制。鬼王走向了那女子,与之交合。然而鬼王没有想到的是,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消魂狐狸幽十三娘。

    世间已不知有多少青壮男子死于幽十三娘的消魂大法之下。交合的时候,幽十三娘暗行消魂大法。鬼王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幽十三娘吸得精疲力竭。幽十三娘得了手,仰天狂笑。“人人都说鬼王如何厉害,在我幽十三娘面前也不过如此。”

    鬼王惊骇之下,方知这回真的着了道儿。“你就是消魂狐狸幽十三娘?”他问。

    幽十三娘蹲下身子,伸手托着鬼王的下巴,“老娘便是幽十三娘。鬼王,老娘的手段你总该听说过吧。”

    “你并非老夫要杀的对象,为何要行此计谋害老夫?”

    “鬼王,这您可就冤不得老娘了。一来,老娘想见识一下鬼王的手段,这二来呢,老娘受武林正邪两道共请,也不好却了整个武林的面子,您说是不是,鬼王?”

    “看来老夫着了你的道儿,也只好认栽了。”鬼王无奈地叹了口气。

    “鬼王,老娘还真得感谢您,若不是您老人家,我幽十三娘哪能得到整个武林人士的尊敬呢。”幽十三娘得意地说。

    鬼王闭目喘息。

    “鬼王,对不起了,谁叫您不分正邪一并兼杀的呢?”幽十三娘说着,站起身来,突然打了一声尖长的哨子。

    呼啦一声,伏在四周的高手们一拥而起,呼叫着周上来击杀鬼王。

    然而鬼王就是鬼王,虽然被吸得精尽髓清,但鬼王却并非等闲之辈,他犹能提起一口真气来。

    鬼王躺在那里,突然身子平空跃起,挥起一掌,击中正得意望形的幽十三娘的气海穴。正自狂笑的幽十三娘突然止住笑声,脸上的表情静止了。幽十三娘慢慢地转过身,头发渐渐变白,肤色渐渐老皱,嘴角挂出血珠来。

    原来幽十三娘已是一八十岁的老太婆,此时这个靠男人精血保住自己青春颜面的老妖婆,瞪着一双怪异的眼睛,看着鬼王慢慢地倒了下去。

    围上来的数十个武林高手全部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鬼王的嘴角因真气泄放也自滴出血珠,鬼王惨然一笑,突然拨地而起,越过人们的头顶,转瞬间便逃离而去。围杀鬼王的武林人士见逃了鬼王,各自胆颤心惊地回到各自帮中,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着鬼王前来复仇。然而鬼王却从此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在江湖出现过。

    十年过去了,没有鬼王的消息。二十年过去了,仍然没有鬼王的消息。可是三十年过去了,鬼王虽然没有消息,鬼王的武功却出现在公冶飞身上。作为当年围杀鬼王的高手之一,鸦王一见之下能不为之胆寒么?当然这些内幕,公冶飞是不会知道的。

    那么,鬼王又哪里来的《秘图宝典》,哪里来的乌钢剑,这便将永远是一个谜,一个谁也解不了的谜。

    也许鬼王留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要后辈武林之人为此而互相残杀不止。因为以鬼王的性情,他不可能不要学了他所创黝冥神功的人为他报仇,屠杀武林人士。但是鬼王却并没有这样要求有缘学得他武功的人,如果公冶飞能知道这一点,也许就不会把《秘图宝典》留在身边了。甚至,可能都不会将它们带出黑谷。可是公冶飞不知道,达玛汗也同样不知道。这,也许就是鬼王之鬼的所在吧。

    公冶飞知道《秘图宝典》之秘现在已经泄漏,那么天下从此将多事了,而且,已经居有《秘图宝典》的自己,从此也将不得安宁了。公冶飞想到这里,不觉抬起头来,向空中望了一眼。

    此时的天空,已经泛出微白。天,就要明了。

    突然,象是吹过一阵微风,公冶飞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滑动声。公冶飞忙向竺布看了一眼,竺布向他点了点头。

    狄拿却正背对着他们,面对火堆,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公主,您要是劳乏了,就歇息一会吧。”公冶飞为了提醒狄拿,只好唤她道。然后又象是自言自语似地道:“这天可就快明了。”

    狄拿回过头来,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狄拿心里立刻便明白了,有人!

    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冰宫的入口处,悄悄地拨剑在手。

    就在她刚刚准备停当之时,十几条人影已无声地飘落在他们的对面。

第十三章  一夜惊变

    巴贾拓议士受达玛汗的委托,行灵王事。

    巴贾拓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见吐番商队。

    巴贾拓在自己的议士府内接见坎巴头人及他的随从。

    傍晚,巴贾拓摆下酒宴,宴请坎巴头人。

    “坎巴头人,原谅我们没有及时迎接您。”巴贾拓向坎巴致歉道。

    “巴贾拓议士客气了,”坎巴头人笑道,“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正值灵城危难之机,我们还当感谢达玛汗灵王和公冶飞桑菁,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若非他们,我等今日还不知是何等模样。”

    巴贾拓点头,随问:“不知贵总管之伤是否已经痊愈了?”

    “谢巴贾拓议士垂问,总管之伤已经痊愈多日了。”坎巴道。

    一番问答之后,巴贾拓开始问起坎巴吐番商队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等经过灵城,愿讨得灵城一纸封印,待见过回鹘王,我等即前往蒙族,以完我王之使命。”坎巴道。

    “闻说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勇猛善战,竟将蒙族部落领地扩展了十倍,实乃可交之族。坎巴头人此行定有所获。”巴贾拓点首道。

    坎巴微倾着身子,“而今大漠多事,大金志在并没天下,其野心已昭,我等小族小帮,若不能携手共敌,终有一日将为所灭,此实人之所痛。巴贾拓议士多行广识,定明视此理。”

    巴贾拓微微一笑,“坎巴头人过誉,巴贾拓何识之有,不过闻得一些道听途说。天下之变势在必然,然如何变法当视人力。而今我灵城为神鸦坛所患,还未终得平定,实有自顾不暇之态。然联体而抗金,我等亦当不会坐视。”

    “有巴贾拓议士此言,坎巴心中就踏实了。”

    “坎巴头人前往见我回鹘王,巴贾拓倒有一事相告。”

    “巴贾拓议士请指教。”

    “回鹘王年幼,国中事务多出王母,王母所宠幸者乃是王伯,坎巴头人到得王城,还当先拜见王伯,晓以厉害,方可行事有成。”

    “谢议士指教,我王联体若成,巴贾拓议士之功有半矣。”坎巴头人感激地说。

    巴贾拓摆了摆手,“巴贾拓所愿者,天下太平,争战非人所愿也。”

    “巴贾拓议士说得有理。”坎巴说着叹息一声。

    这时,协同卢托守护在厅外的商队护卫野狼突然脸色一变,向卢托使了个眼色,并暗中蓄势待变,卢托也悄悄地握紧了刀柄。

    巴贾拓正与坎巴举杯。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风声,野狼猛然跃起,手中长刀已经横空推出。“铛”地一声,一支直射向巴贾拓的利镖被长刀磕飞,在场的护卫和亲兵立刻刀剑出鞘。

    一阵笑声陡起,一大群黑衣人飞落厅前。巴贾拓站到厅门定睛一看,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辛加。

    “巴贾拓议士,别来无恙啊。”辛加颤动着他的肥脖,向巴贾拓笑道。

    “哼哼,逃得快来得倒也快。”巴贾拓讥道。

    辛加又是哈哈一笑,“为将者知不可为而退,此乃智者,巴贾拓议士何用一逃字呢?”辛加晃动着肥脖,一副自得的样子,“巴贾拓议士不也曾躲入秘室不敢露面么?相较之下,辛加倒是体面得多呢。”

    巴贾拓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神鸦坛如此惨败,辛加坛主竟能笑得出来,真让人佩服。”

    “巴贾拓议士过奖。胜败本无定数,我神鸦坛若愿得灵城此一箭之地,也只是举手之劳。”

    “坛主有此自信,实乃不知羞耻。”巴贾拓笑道,转而将话锋一转,道:“坛主此来灵城,所为何事,可否明言,让在下也好作个准备。”

    “巴贾拓议士果是明白人,辛加自不能不告。辛加此来,一为吐番商队,二为灵王达玛汗。”

    “何意?”

    “我鸦王知吐番商队所携吐番异宝数件,欲收之入我坛,为我坛增几分颜色。”

    “此事容易,坎巴愿将所携之物奉上贵坛。”不等巴贾拓答话,坎巴头人便应道。

     辛加嘻嘻一笑,“此事自是容易,自还有另一件容易事儿。”

    “愿闻其详。”

    “我鸦王闻听说商队有一美艳女子,欲收入坛,作一侍女,坎巴头人可愿奉上?”

    一听便明,吐番商队中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卓米,坎巴头人的女儿。辛加自然是要将卓米抢去献给鸦王,这是不可容忍之事。

    卓米首先暴跳起来。“肥佬儿,再胡言,看奶奶收拾了你!”卓米喝骂道。

    辛加不怒反笑。“好,骂得好,骂得有趣,如此烈性儿,鸦王更当欢喜。”辛加竟边说边拍着那双肥手掌。

    卓米突然拨剑在手,一声大喝,一个秀女穿梭直指辛加。辛加脸上仍然一脸笑意,身子一转,避过一边。一名杀手挥一柄长刀,从辛加身后转出,一刀将卓米的剑磕回。卓米发怒,挥动手中剑,与那杀手战在了一处。

     “别伤了她,鸦王可不愿见沾血的女子。”辛加在一旁得意地说。

    卓米武功本就不高,哪是神鸦坛杀手之敌。不过一二十招,便已气喘嘘嘘,香汗淋漓了。看看卓米手软,卢托大吼一声,挥剑上前,打算解救卓米小姐。可是还未及靠近卓米,另一名杀手已然迎住卢托,刀剑相触,砰然有声。

    野狼转脸向巴贾拓和坎巴道:“情势不利,望议士与头人退走。”

    野狼说着不待回答,便挥动手中长刀,呼喝一声,一个凌空踏步,飞身直至卓米身边,一刀逼退与卓米纠缠的杀手,对卓米叫道:“回头人身边去!”便边战边护着卓米向后退。突然侧翼一道剑风,直指肩骨。野狼一个止步,身形一扁,随手一刀挥出,铛地一声,磕开袭来之剑。野狼定睛一看,袭击自己的人正是辛柯明。

    野狼在城外已经与辛柯明交过一次手,知道辛柯明武功甚是不弱,所以不敢待慢,全力迎敌。

    此时神鸦坛杀手与议士府亲兵已经战成一片,惨叫声,尸体倒地声不断传出,鲜血四溅。亲兵死伤惨重。

    巴贾拓与坎巴手中握剑,护着被野狼救下的卓米,且战且退。

    辛加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形势对巴贾拓他们极为不利。

    此时忽听卢托向野狼叫道:“护卫坎巴头人和巴贾拓议士!”

    叫声未落,已挥刀逼退与之争杀的杀手,回身抢回到厅门前。

    野狼虽不知卢托用意,但是护卫头人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向辛柯明猛进几刀,逼得辛柯明后退了两步。但是他却无法摆脱辛柯明的纠缠。辛柯明长剑推出,野狼根本没有退的可能。偷眼见坎巴和卓米父女已随着巴贾拓和卢托退到厅门里了,野狼便知道他们是想退逃。于是他大叫:“你们别管我!”

    不过此时任何人都已经管不得他了,巴贾拓和坎巴父女及卢托已经将厅门关起。厅外只有野狼和一批亲兵在与神鸦坛杀手们大战,一见厅门关起,杀手们攻击不开,辛加突然发怒,大吼一声,双手挥动,使出神鸦爪,一路直奔厅门。在辛加路过之处,亲兵们纷纷毙命在他的手爪之下。每一个被辛加抓过的亲兵,身上都有三个沽沽流血的洞。

    辛加走过的路成了一条血路,这条血路一直到达厅门前。辛加双爪一错,大叫一声,十只手指齐齐插进石门之内,紧接着向外一分,哗然一声,厅门已经纷碎,碎石洒向四周。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辛柯明。没有发愣的只有一人,是野狼,野狼根本来不及发愣。

    亲兵们能逃的,纷纷逃避。

    野狼就在辛柯明一愣之际,磕开辛柯明指着自己的剑锋,一个纵身,越过两名杀手的头顶,然后连连逼退几名企图拦阻他的杀手,冲出了议士府。

    没有人追赶他,因为他并不是神鸦坛的真正目标。

    辛柯明和杀手们已经跟着辛加涌进了厅内,可是厅内已空无一人,巴贾拓、坎巴父女、卢托以及十几名亲兵,已经不知去向。

    “给我找,一定要找到秘道入口。”辛加气恼地叫道。

    很快,杀手们便将厅内翻了个遍,却并没有找到秘道的入口。

    “父亲,有入口便有出口,我想巴贾拓他们不可能躲着不出来。”辛柯明提醒辛加。

    辛加点头,转身出了厅门,向四周看了看,一纵身飞身上了厅房。

    辛加在房顶上四处张望了一遍,他看到一群人影向北跑去,于是向下一挥手。辛柯明及杀手们一个个都纵身飞上房顶,辛加指着那群人影,“肯定是他们,给我追!”

    那群人影果然就是巴贾拓他们。

    原来巴贾拓房内有一条秘道,但是秘道却并不长,仅仅通到府外。只不过秘道的入口十分隐蔽,不过要是找不到它的机关,谁都无法将入口打开。机关的控制钮也非常的隐密,谁都不会想到,嵌在墙角的那块不起眼的三角形小石块,会是打开通道入口的机关。所以神鸦坛的杀手们没能找到也并不奇怪。

    但是巴贾拓他们又不可能躲在秘道中不出来,因为人太多了,难免会出点声音,以辛加之功力,躲在秘道中绝不是办法,所以他们只能顺着秘道逃出议士府。

    可是辛加却在房顶上发现了他们,巴贾拓之所以选择向北逃,是因为他知道达玛汗已经入关救治卡曼,他不想骚扰他们。但是巴贾拓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辛加的对手,而北城是灵城最荒僻之处,所以其危险性比任何一处都大。所以在半途中,巴贾拓让坎巴头人领着卓米小姐先躲入一间石室。

    “那你怎么办?”坎巴头人问。

    “我们熟悉这里,一定有办法甩掉他们。”巴贾拓宽慰坎巴道。

    其实若非情势紧急,坎巴一定可以想到,辛加对灵城也一样的熟悉。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多想了,他听从了巴贾拓的安排。

    “等我们引开辛加后,您赶快带着您的商队离开灵城。”巴贾拓说着,递给坎巴一块腰牌,“凭这块腰牌,守城亲兵会随时为您开门。你们一定要从南门出城。”

    就在此时,卢托发现了后面追来的一队黑影。于是巴贾拓不再怠慢,在卢托的护卫下,带着十几名跟随逃出的亲兵继续向北城逃去。时间并不太长,辛加父子便带着杀手们赶了上来。

    辛加定目一看,巴贾拓队伍中少了坎巴和卓米,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辛加气恼地一挥手,杀手们立即挥刀上前,向巴贾拓杀来。巴贾拓和卢托并不示弱,挥动刀剑与杀手们对杀起来。然而形势对巴贾拓和卢托极为不利,亲兵们又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四名武功尚好的亲兵还在拼命撕杀,但也已经各有所伤,情势非常危急。

    然而辛加突然阻止了杀手们的攻杀,杀手们将巴贾拓等围在核心。

    “巴贾拓议士,辛加今晚并不想为难您,只要您说出坎巴他们躲在哪儿,辛加可以向您保证,立刻离开灵城。”巴贾拓冷笑。

     “辛加坛主,此时乃夜深人静之时,你当然可以在灵城出入,但是你自己也清楚,若一旦天明,你武功再高,也别再想在灵城立足,所以巴贾拓并不惧你。”

    辛加嘿然一笑:“您以为您能坚持到天明么?”

    巴贾拓也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在天明之前杀得了我么!”

     辛加轻声笑道:“巴贾拓议士,辛加佩服您的胆识。辛加今晚并不想杀您,您以为不说出坎巴藏在哪里,我就找不到他了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和他的商队在一起。巴贾拓议士,我猜得对不对?”

    巴贾拓心里一惊,心说辛加果然厉害,但他却不动声色,道:“既然阁下如此自信,又何必问我。”

    辛加点头,“好,巴贾拓议士,咱们后会有期。”辛加说着将手一挥,领着杀手们瞬即消失在夜幕里。

    巴贾拓和卢托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四名负伤的亲兵,“巴贾拓无能,让你们……”

    “巴贾拓议士,小的们能为灵城而战,死也荣幸。”四名亲兵齐声道。

    巴贾拓一一拍拍他们的肩膀。“卢托,”他吩咐道,“重赏他们,好好安葬受难的亲兵。”

    “是!”卢托应道。

    巴贾拓叹了口气,“不知坎巴头人是否能够走脱。”

    坎巴头人和巴贾拓分手后,眼看着辛加带着杀手们追向巴贾拓,便带着卓米小姐迅速回到了商队。没想到野狼已经回到商队了,而且已经吩咐伙计开始收拾货物,准备出发。

    一见坎巴回来,野狼一阵高兴。“头人,此处不可再呆,我们当速速离城。”野狼说。

    “护卫说的是,巴贾拓议士也如此说。我们即刻起程。”坎巴道。

    “只是这城门……”野狼犹疑着。

    “巴贾拓议士已经给了一块腰牌,我们随时可以出城。”坎巴将腰牌让野狼看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出城。”野狼说着,回过头去对伙计们轻声叫道,“伙计们,备好家伙,随时准备护卫商队。”不一刻,商队便无声地离开驻地,悄悄地向南门进发。

    一路畅通,守门兵士果然一见腰牌便打开城门放行。商队急急地赶路,似乎越是快些离开灵城越好,越是远离灵城越好。可是坎巴不知道,野狼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城门不久,辛加已经带着杀手们悄悄地赶上了他们。

    辛加也并不想在灵城边上截杀商队,所以当商队离开灵城已有二十里之时,辛加突然出现,杀手们立刻便将商队围了起来。

    “哈哈,坎巴头人,为何走得这等急?”辛加得意地问。

    坎巴并不答话,而是握剑在手,大吼一声:“伙计们,杀呀!”接着便带头冲杀过去。

    野狼也仗刀冲上前去,伙计们也各执刀剑,与杀手们杀在了一处。

    辛加嘿嘿一笑,直扑卓米。卓米恼怒地一剑挥出,使出一招天女散花。这本是一招极阴狠的招数,若是一般的对手即使不被伤着,也要被逼退。可是辛加并非是一般的敌人,所以卓米使出的剑招丝毫不起作用。

    卓米一招还没使完,却已经无法再将剑挥动了。剑刃已经被辛加生生地抓在了手里。剑被辛加抓在手里,如同玩物。卓米已经把握不住,只好松手弃剑。辛加已将那柄剑绞成一团,然后轻笑着,将那柄已经绞成一团的剑随手掷于地下。卓米心下着慌,知道这次再难逃脱了,与其受辱,倒不如拼个一死。心念至此,卓米空手击向辛加面门。辛加如同儿戏一般,轻轻一拨卓米击过来的手掌,随手在她的两肩各点了一下。卓米只觉得全身一麻,身子一软,便向下瘫去。辛加伸手一捞,将卓米捞在臂里。“撤!”辛加吩咐一声,挟起卓米便飞步而去。

    辛柯明及杀手们见辛加腋下挟着卓米,知道坛主已经得手,也不恋战,呼哨一声,随着辛加便退。其实辛加此来,夺宝是假,抢人是真,既得了手,如何不退?

    坎巴望着远去的神鸦坛杀手族拥着的辛加,无奈地跺着脚。

    卓米此一被捉,一定凶多吉少。可是自己却远非辛加之敌手,无法救得卓米。看来只好退入灵城,再寻救卓米之法。

    商队整顿一下,伙计中有三人受伤,所幸的是争战时间极短,无人丧生。

    “头人,现在只好去求一个人了。”野狼说。

    “您是说竺布歌手。”坎巴道。

    “只有竺布歌手,才有可能救出小姐。”

    “唉!”坎巴长叹一声,“卓米多次伤害竺布,听说竺布已不再理会卓米,如何还会冒此危险去救她。”

    “不然。头人,依我看竺布歌手对小姐一片痴情,若知小姐落难,定不会袖手不管的。”野狼道。

     “事到如此,也只好求竺布一求了。”

    “只是竺布歌手眼下正在为灵王守关,灵王要两日后方能出关,怕是脱不了身。”

    “两日之后,那卓米还不……”坎巴将话止住,没有说出口。

    一行人无精打采地返回灵城而来。

    辛加挟着卓米,展开轻功,那肥胖的身躯竟然显得甚是敏捷。东城之外,有杀手牵马接应。辛加将卓米横放在马背上,打马飞驰。

    回到黑山头总营,与他们同时到达灵城的鸦王竟然还没有回来。辛加解开卓米穴道,吩咐将她关押起来,等鸦王回来享受。

    安排好了卓米,辛加便又带上杀手们,返身再向灵城方向而来,迎接鸦王。行到半途,果见鸦王迤逦而来。鸦王竟受了重伤,这令辛加大为吃惊。以鸦王的武功和内力,竟能使之受如此重伤者,一定是强手中的强手,可是鸦王竟说是公冶飞和竺布。竺布的琴音确是一异,可是公冶飞的武功莫测,辛加便觉不太可信。

     “公冶飞不知从何处学得黝冥神功,其正是我黑鸦神功的克星,所幸者他才练到第六层,否则本座今日可能会命丧灵城。”鸦王喘息了一会,继续道,“日后遇着此人,万不可用黑鸦神功与之相敌。”

    辛加觉得不可思义,而且他觉得不可思义的事便要立即去探明。所以辛加向鸦王道:“鸦王请先回总营,属下去会一会那公冶飞,看他竟有多么莫测。”

    鸦王看了辛加一眼,没有吭声。

    “鸦王,您先回总营调息,属下已将那吐番女子擒了,鸦王调息好完可随时享用。”辛加安慰似地对鸦王说。

     鸦王微点了一下头:“小心行事,还有那《秘图宝典》,能夺则夺之,不能夺则探出它们是否真的在公冶飞之处。”

    “是,属下一定探明。”

    辛加让辛柯明及两名杀手护卫着鸦王回总营,自己则带着十二名杀手连夜赶往灵城而来。

    辛加带着杀手们,凭借对灵城的熟悉,轻车熟路地直闯冰宫。冰宫前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公冶飞和竺布。灵城公主狄拿仗剑立在冰宫门前,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一层灰白。

    辛加并没多想,领着杀手们便跳到篝火旁,与公冶飞竺布对面站下。

    公冶飞睁目一看,道:“原来是辛加坛主。天已将明,坛主勿勿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可否见告一二。”

    “桑菁好雅趣,与竺布歌手在此对酒谈歌,让人羡慕。”辛加现着一脸微笑道。

    “坛主若也有意,尽可坐下共谈共歌。”公冶飞也笑道,“人生快意,莫过于一个乐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嘛,坛主何不坐下来与我等共饮几杯?”

    “清酒一杯,浅歌一曲,坛主可有雅兴?”竺布也笑道,并随手划动琴弦,以出一声琴音。

    辛加哈哈一笑,走近篝火堆,边坐向一块方石边说:“二位如此盛情,辛加怎能推却美意。”

    竺布点头,“此时增杯不便,就请坛主饮此一杯吧。”

    竺布说着,手腕一动,将手中倒满了酒的酒杯嗖地一声便掷向辛加面门。

    酒杯来势汹汹,辛加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象是又回到了那个受全城城民喜爱的肥脖议士,不经意般地伸出手指,将迅捷飞来的杯口一弹,然后三只手指一探,稳稳地接杯在手。

    辛加一口将杯中酒喝尽。“好酒!谢竺布歌手厚意。”辛加赞道,接着随手一抛,象是很随意地将杯子抛向竺布。

    那酒杯在半空里飘飘悠悠的,象是极缓慢地飘动着,犹如一叶飘浮在水面上的纸船儿随波逐流一般。可是公冶飞却看得清楚,那杯子旋转得极快,快得几乎都觉不出它在旋转。公冶飞不禁为竺布捏了一把汗,这样飞旋着的杯子,若是功力不够,是万万接它不下的,如果硬是接了,轻者伤皮,重者去接的那只手便会被它的飞旋打碎。但是即使功力够,也不是轻易便可接得的。因为接这样的杯子,必须还得用巧力,否则杯子是接下来了,但接下的却已不会是完整的杯子,很可能是一把碎沙。如果出现以上的情况,那么胜败也便不言自明了,所以公冶飞不能不为竺布捏一把汗。

    竺布心里也自一惊:没想到辛加还会这一手,但是这一手却并不能难倒竺布。竺布不慌不忙,将左手放平,待酒飞至手上方时,暗用真气,接着右手抓起筷子,对着酒向它旋转的方向轻轻一拨,那酒杯便缓缓地落到了他的左掌之上。

    公冶飞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也同时增了对竺布的几分钦服。

    “有酒无菜,非为全礼。坛主请。”竺布话音一落,随手将一条羊腿掷向辛加。

    那羊腿在半空里快如急电,向辛加当胸扑来。

    那辛加一见羊腿直飞向自己,不由得脸色陡变。

第十四章  铁笔丹姑

    辛加与竺布正在借酒肉比拼内力,竺布接下辛加抛来的酒杯,说道:“有酒无菜,非为全礼。坛主请。”说时,一条羊腿已经向辛加当胸飞去。

    辛加立时竟脸色陡变。

    辛加的色变并非是因为那向自己当胸飞来的羊腿,而是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飘落到公主狄拿的身边。

    辛加在一愣之下,见那羊腿已经近胸,他忙将身子一侧,伸手向那羊腿一捞,由于分了神,虽然接下了那羊腿,全身却已被那羊腿带得倾斜了。辛加算是已经输了一着。然而不管是赢是输,此时都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来人不是等闲之靠。

    来人是素有隐侠之称的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手中一对铁笔,横行大漠四十余年,从未落败过。

    铁笔丹姑在灵城很少露面,也很少有人提她,但是辛加知道,而且对铁笔丹姑一直都心存顾忌。此时突见铁笔丹姑到来,辛加的惊异理所当然。因为辛加知道,铁笔丹姑带走了公主狄拿的孩子,下落不明几乎一年不见其踪迹。在辛加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将这个人给忘了。可是现在,在他与竺布比拼的时候,铁笔丹姑却突然出现了。

    铁笔丹姑落到公主狄拿的身边,却并不走上前来,象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对眼前这场游戏极感兴趣的旁观者,只是脸上露着一股冷冷之色。

    公冶飞和竺布也知道了铁笔丹姑的到来,只不过竺布并不知道来者叫铁笔丹姑。

    公冶飞猜出了铁笔丹姑,因为公冶飞看到了铁笔丹姑手中的那对铁笔。那对铁笔每支都是三尺长,酒杯粗细,笔头处是涨大的笔苞,笔尖却打了一个明显的弯儿,像是刚刚书写过,还没来得及清洗。

    两支铁笔一支纯白,一支纯黑。可是铁笔的主人,铁笔丹姑,看上去却与这两支铁笔极不相称。

    铁笔丹姑看上去并不比那两支铁笔高多少,一副矮小的丑老太婆模样,两支铁笔在她手里,乍一看去,就象是她拄着的两支拐杖。铁笔丹姑确实是拄着那两支铁笔在行走,而且行走得非常缓慢。

    铁笔丹姑整个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丑婆子,她的丑难以形容。她的丑让人一见了便不再把其他的丑妇人当回事,她的丑丑得叫人说不出。不管怎么去看她,铁笔丹姑身上都像没有一块肌肤骨头是正常的。但是她飘落下来的时候却悄没声息,若不是公主狄拿唤了一声,背对着冰宫门的竺布和公冶飞怕也不会很快知道她的到来。

    她的武功之高,也正如她的丑一样,叫人说不出。

    辛加没有起身,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轻举妄动。面临强敌的时候最好是能做到不动声色,辛加深谙这一点,所以他在一惊之下,立刻回复了自己的本态。可是他身后站着的那十二名杀手却对铁笔丹姑露出不屑一顾。十二名杀手不知道铁笔丹姑,所以他们在悄悄地指点着铁笔丹姑窃笑。

    铁笔丹姑知道他们是笑自己的丑,铁笔丹姑因为丑常常被人笑话。但是却没有个笑她丑的人能够活着从她的手下溜走,铁笔丹姑最恨别人笑她丑。所以铁笔丹姑迈着缓慢的碎步,走向那笑她的杀手们。

    辛加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十二名杀手一个都逃不出铁笔丹姑的那一对铁笔。辛加不能坐视自己的属下将在瞬间丧命,他想要试着挽回这个局面。

    “原来是铁笔丹姑驾到,辛加有礼了。”辛加忙着站起身,向铁笔丹姑深行一礼。

    铁笔丹姑充耳不闻,对辛加理也不理。辛加并不尴尬,回头向他的杀手们道:“此乃四十年来威振大漠的铁笔丹姑,你等还不过来行礼。”

    其实不用辛加说,那十二名杀手一听到辛加叫出了铁笔丹姑的名号,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如凝固了一般,一个个泥塑木雕似地不动了。

    铁笔丹姑仍然不急不忙地走向杀手们。

    “弟兄们,反正也逃不掉了,拚吧。”一个声音,很小,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拚吧!”杀手们齐声响应,噌地一声,挥动长刀将铁笔丹姑围在了核心。

    铁笔丹姑如聋若盲,仍然缓慢地向前走着。一名杀手挥刀直取铁笔丹姑:泰山压顶!刀锋直贯铁笔丹姑的顶头而下。

    铁笔丹姑浑若不知,公冶飞惊得几乎起身飞救。

    可是刀已经劈下了,铁笔丹姑却不见了。突然呼地一声,那名杀手却扑地而亡。铁笔丹姑站在倒下的杀手后面,谁都没有看清铁笔丹姑是如何到的杀手身后,更没看清铁笔丹姑是如何出手的。

    余下的十一名杀手一愣。已经骑虎难下,十一名杀手一起挥刀劈向铁笔丹姑。铁笔丹姑身形突然如梭一般,在十一名杀手的包围圈中,只见一道人影,倏地飞旋了一圈。十一名杀手如被定住一般--

    或举刀力劈,

    或刀行半路,

    或势欲腾身,

    或侧身翻刃,

    或矮身挑刺,

    或弓步前削,

    ……

    各具形态。

    眼一花间,铁笔丹姑仍然柱着一对铁笔,缓缓地从十一名杀手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铁笔丹姑离开杀手们五步之后,轰然一声,犹如一面石墙被推翻,十一名杀手齐齐扑地而亡。

    铁笔丹姑走到篝火堆边,此时公冶飞和竺布才发现辛加已经不见了。

    辛加已经乘着公冶飞和竺布注意铁笔丹姑时,悄悄溜走了。因为辛加知道,如果不乘机溜走的话,时机将稍纵即逝,他也知道铁笔丹姑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更知道,此时天已经快明了,灵城的城民也同样不会放过他。所以辛加抛下十二名杀手,独自悄然溜走了。

    “丹姑,”公主狄拿上前来,扶着又显老态龙钟的铁笔丹姑,“您老何时回来的?”

    “老身刚进灵城,见此处杀气很重,所以来看一看。”铁笔丹姑道。

    原来当日,铁笔丹姑受公主狄拿之托,带着信物,将刚出生的婴儿公冶速该带出灵城,送往与灵城有着深交的蒙族。一路之上,铁笔丹姑晓行夜宿,沿途为公冶速该讨奶,或人奶,或羊奶,讨到什么便是什么,以使婴儿不致受饿。

    此一行便是一月有余,方才到达蒙族。所幸的是,沿途未遇什么危险。

    铁笔丹姑到了蒙族,找到了蒙族首领。此时的蒙族首领正是孛达可甲。孛达可甲听完铁笔丹姑说明来意,并验看了信物,随即答应收养下这个婴儿。不过孛达可甲却提出要将公冶速该改为也速该,并将其收为义子。

    铁笔丹姑犹豫了,她没有得到过公主狄拿这样的交待,她作不了这个主。

    “首领,作养子之事老妇可替公主答应您,可是更名之事,老妇却作不得主,还当回灵城禀明公主,再作答复。”铁笔丹姑如实向孛达可甲说明理由。

    孛达可甲似乎很奇怪地看着铁笔丹姑,“你乃公主所派之使,作不得主,怎么可能?”孛达可甲怀疑地问。

    “首领,公主乃是因灵城正处劫难之中,难以自养,且与蒙族有盟,故使老妇送子至此,只为暂托,待灵城劫难平息,自当领回,所以改名之事,老妇不敢自专。”铁笔丹姑耐心地说。

    “特使既如此说,本首领也不好勉强。”孛达可甲有些无奈地说,但是他话锋一转,又道:“如此,看在有盟的份上,本族为您辟帐一顶,您可在此安抚此子。”孛达可甲说着,不容铁笔丹姑再说什么,便吩咐从役,为铁笔丹姑收拾一顶帐蓬,让铁笔丹姑带着婴儿居住。

    这一下,铁笔丹姑傻了。她本想将孩子送达蒙族后,立即返回灵城,以助公主狄拿他们扫除神鸦坛。可是眼下,蒙族首领只因未能得允更改孩子的名字,便心生不快,从而只愿为铁笔丹姑提供一顶帐缝。这不是明显地在逼铁笔丹姑吗?

    若按铁笔丹姑之秉性,定会将那孛达可甲制服,让他答应无条件地抚养孩子。可是如果是那样,孩子不留下倒可以,孩子一旦留下,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便难说了。况且眼下身在蒙族,虽然艺高胆壮,毕竟势单力孤,还要背着个婴儿。铁笔丹姑只能委屈求全,这,也都只是为孩子着想。

    无奈中的铁笔丹姑只好带着孩子,住进了孛达可甲安排的帐缝里,一晃就是几个月。铁笔丹姑心内着急,不知灵城境况如何,不知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如何了,情急之下,他再次去见孛达可甲。

    “首领,请您派下仆人抚养孩子,老妇必须回灵城一趟。”铁笔丹姑直接地向孛达可甲道。

    孛达可甲不急不忙,微笑着看着铁笔丹姑。“特使可曾答应孩子更名?”孛达可甲仍然不放过此事。

    铁笔丹姑叹了一声,“若首领非得如此,老妇且答应了你,不过,首领必须答应老妇,待他日狄拿公主前来讨要时,首领定要归还。首领若不答应此事,老妇愿即将孩子带走,托于他族。”铁笔丹姑语气中充满不快。

    孛达可甲听出了铁笔丹姑的不快,但是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所以孛达可甲爽快地答应了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这才离开蒙族。不过她人虽离开了蒙族,心却仍有一半放在了蒙族。

    铁笔丹姑离开蒙族,急急赶路,不想离开蒙族的第三日,却于一片低木丛中,发现几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尸体丛中,有一个昏迷的孩子。铁笔丹姑一时发善,救起了那孩子。

    那孩子已经七岁。从那孩子的口中,铁笔丹姑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解到。因为那孩子口龄不清,而且一逼傻态。铁笔丹姑不忍将他扔下,便将那几具尸体掩埋了,将那孩子带在了身边,将他起了个名字,叫棒嘎。

    铁笔丹姑带着棒嘎进入灵城的时候,远远望见灵王宫内有一股杀气直冲夜空。她并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灵城内的变故,于是她将棒嘎放进一间无人的石室,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觉,她自己便曳动身影,来到王宫。她看到了一堆篝火,看到了公主狄拿正仗剑守卫在冰宫门前,看到了公冶飞,看到了那十二名虎视眈眈的神鸦坛杀手,看到了正在以内力相斗的辛加和竺布,不过她并不知道竺布是什么人。当下,铁笔丹姑在公主狄拿的搀扶下,坐到篝火旁。

    “桑菁,您竟没有丧命。”铁笔丹姑看了一眼公冶飞,淡淡地说。

    公冶飞无言以对,只好笑了笑。

    铁笔丹姑定眼看着竺布,定眼看着竺布手中的那把琴。她指着竺布问:“这位是何人?”

    “此乃吐番歌手竺布。”狄拿道。

    “哦,歌手。”铁笔丹姑点头,然后向竺布道:“看你刚才和辛加相斗,功夫倒也不弱,只是以你之功,用这张琴,倒把这琴可惜了。”这话说得极为无礼。

    但是竺布听了却没有一点不快之色。凭铁笔丹姑只在转瞬之间,便轻而易举地杀了神鸦坛十二名高级杀手,而且在夜色之中,便辨出自己与辛加争斗的杀气,竺布虽然还不清楚铁笔丹姑是何许人,却已经知道她肯定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前辈高手。竺布相信铁笔丹姑完全有资格如此评价自己,所以他满脸恭敬地向铁笔丹姑行了一礼。

    “前辈识得此琴?”

    “此乃‘无音’,其弦乃万年雪蚕之丝,其骨乃千年天山玄木,老妇如何不识得。”

    “果是如此。竺布恭听前辈指教。”竺布向铁笔丹姑道。

    铁笔丹姑微点了下头,看样子她对竺布有些赞赏。“拉迪雅,告诉我,此琴你从何处得来?”铁笔丹姑问。

    “回前辈话,晚辈得自一采药人之手。”竺布如实答道。

    “那采药人可说过此琴之来处?”

    “晚辈问过,那采药人乃是受一位垂危的琴客所托,收下此琴。”

    说起来,竺布得到“无音”真可算是天意。

    竺布乃是吐番歌手世家,竺布自三岁起便随父唱歌,闲暇时常听其父讲天下奇歌奇乐奇器,竺布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对竺布讲术过有关“无音”琴的传说,所以竺布自小便将“无音”琴刻入脑中。竺布十二岁时,父亲病死,竺布便开始独自唱歌,十五岁时,竺布歌手在吐番所有歌手中已有极高的名声,谁见了他都会称他一声竺布歌手。忽有一日,一采药老人自天山采药归来,身上背着一把琴,声言凡有识得此琴,且能够弹奏者,当以琴相赠。

    许多歌手前往试琴,可是却无一人能够弹得出声音,更说不出此琴的名字。于是便有人说这把琴根本就弹不出音来,采药者是有意哗众,因为那琴看上去实在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竺布本亦不信,待人们纷纷传说,竺布便隐隐觉得此琴有些奇巧。于是竺布前往采药老人处观琴,那琴看上去确实无特别之处。但是竺布看到它,却突然想起了父亲讲述过的“无音”。像是猜测,又像是自言自语,竺布随口说出了。“此琴莫非是‘无音’琴?”

    没想到话一出口,那采药老人一愣,随即拍掌欢道:“总算找到一个识得此琴的人了!”

    采药老人直看着竺布,“歌手既识得此琴,不知能否弹奏?”

    竺布一听果是“无音”,不觉也是一阵激动。“且试试看。”竺布说着,将琴平放桌台之上,然后净手燃香,坐于琴前。

    竺布眼看着琴,心内默默祝告:“天神共证,若此琴与竺布有缘,望天神保我奏出琴音。”祝告完毕,竺布左手握琴,右手弹弦。一股清音,如天外玄乐,飘然而出。竺布激动不能自禁,开喉而唱。

    琴声歌声,将全城人都听得痴了醉了。一典终了,采药老人拍着竺布的肩道:“歌手,这琴就归您了。”说着背起药蒌便欲离开。

    竺布忙拉住采药老人。“老丈慢行,竺布怎好白收了老丈如此宝琴。”

    采药老人道:“此琴并非老夫所有,此乃一病死天山的琴客所托,要老夫寻找识得此琴,且能弹奏者传之,以了却他之心愿。老夫不敢欺死者,是以来此寻找真主。而今您既识此琴,且能弹奏,非琴主是谁?老夫受托之事已完,就此别过。”

    说着便又欲走,竺布拉住不放。“老丈如此耽搁多日,当误多少药材,竺布当算与老丈。况此琴为无价之宝,老丈虽受人之托,竺布却怎好白取,老丈也且开个价来。”

    采药老人摇了摇头,“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托者已死,老夫非为钱财,只为行一善缘,歌手切莫再多言钱财。”采药老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竺布得了宝琴,知道此琴之灵,得琴若不能保琴,也必将为琴所伤,于是他从此消隐深山,苦练十载,练就一身超人武功,更练就一身超人琴技。

    当下竺布讲述了“无音”琴的来历,铁笔丹姑听得认真,竟没有打断。

    竺布讲述完毕,铁笔丹姑竟喃喃低语:“一去四十载,无音无讯,却原来死在天山。”

    此言一出,公主狄拿、公冶飞及竺布三人都讷然而视,不知铁笔丹姑何故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铁笔丹姑与此琴有何渊源?

    应该是有的,否则她为何一见此琴便问其来历?难道死于天山的琴客与铁笔丹姑有何瓜葛?这,只有铁笔丹姑自己知道了。

    “拉迪雅,可否借琴一观?”铁笔丹姑看着竺布。

    竺布无言,将琴递了过去。铁笔丹姑轻抚琴体,如抚一婴儿般,仔细,轻柔。

    竺布没有想到,铁笔丹姑如此一个老妇,竟会对琴竟然作出如此亲昵之态。实在是匪夷所思!

    铁笔丹姑突然拨动琴弦。

    琴音铿锵,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耳鼓被震得发麻。

    公主狄拿忙用手捂住了双耳,但是铁笔丹姑却没有再弹第二声。拍了拍琴身,铁笔丹姑又长叹一声。铁笔丹姑将琴还给了竺布。“拉迪雅,你可知此琴来历?”铁笔丹姑问竺布。

    “少时曾听家父讲述过。”

    “那你可知那死于天山之琴客是谁?”

    “不知。”竺布摇头。

    “唉!”铁笔丹姑又长叹一声,“他就是四十年前名扬天下的铁胆琴圣跖拨根。”

第十五章  铁胆琴圣

    铁胆琴圣跖拨根,持一张无音琴,独行天下,闯下了铁胆琴圣的威名。

    跖拨根威名显赫,可是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跖拔琴圣威名显赫,令天下武林豪杰为之侧目。不过找跖拨根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找跖拨根的人,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听他弹奏一曲;一是为了与他拼杀一回。听了他的弹奏,无不如听仙音;可是与拼杀的,却没有一个能够生还。跖拨根不动手则已,一旦动了手,他的对手没有一个能活命。

    不管对手是出于何种目的,跖拨根却只有一个目的。跖拨根的目的,就是以置对手于死地为快。因此跖拨根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跖拨根的无敌无友,惊动了天下武林。于是天下武林七十二门约定,与跖拨根约会于北塔山。

    月明星稀,北塔山上,天下武林七十二门所选派的本门武功至高者,团团围坐着,将跖拨根围在核心。

    跖拨根端坐在一块平整的方石上,琴弦拨动,清音流淌,如仙乐天外来,如瑶典海上飘。七十二门听得如痴如醉。忽然弦止音绝,七十二门各各色动。

    无呼,无喝,只有一阵阵风声,一阵阵刀锋与剑气声。铁胆琴圣身如游龙,如云如链,穿梭于七十二门中间。不断有刀剑折断之声,不断有人卟然倒地。血,顺着山石往下流,流进了石缝。渐渐地,七十二门的人躺着的比站着的多了七十一倍。

    七十二门中唯一还能站着的,见同来的人都已经躺下了,他也便躺下了。很简单,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结果却惨不忍睹。铁胆琴圣面对的,是七十二具尸体,七十二具流血的尸体。

    从不把杀人当回事的跖拨根,这次却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因为往日所杀的,都只不过每次一二具尸体罢了,那死的,并不骇人。可是,惨白的月光下,七十二具尸体一起层叠在眼前,任你是怎样的英雄,也不免会惊心寒胆。毕竟,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都是一个个活着的人。毕竟,他们都是天下武林七十二门中的顶尖高手。每一个人都有擒龙搏虎之功,可是现在却一起死在自己的手下。一股罪孽感袭上心头,铁胆琴圣的铁胆,碎了。

    铁胆琴圣从此不再弹琴,铁胆琴圣每日流涟于酒肆茶楼,发誓不再杀一个人,铁胆琴圣变得犹如一个落泊书生。

    跖拨根的怪异行为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是个女子,一个年青的女子,一个年青而貌美的女子,这个女子便是铁笔丹姑。

    跖拨根一副僚倒相,身无二物,只有他那一张已经被封入一条布袋里的“无音”琴。

    店伙计不知这背的穷书生般的人是何许人,但是店伙计却看得出,这个穷书生身上肯定没有酒钱。所以跖拨根在酒店坐了半日,连呼了七八次,就是没人给他上洒。

    若是昔日,跖拨根早便火起了。但是眼下的跖拨根已非昔日之铁胆琴圣,他真的成了一个落泊书生。所以对店伙计的狗眼不识英雄面,他没有发怒,只是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也不再要酒,默默地背起琴,准备离开酒店,另寻一家,可是偏偏铁笔丹姑此时正在店中。

    铁笔丹姑还并不知跖拨根就是铁胆琴圣,铁笔丹姑只是看那店伙计太过欺人。这种事铁笔丹姑不见便罢,见了她便容不得。所以就在跖拨根立起身的时候,铁笔丹姑将桌子一拍,大叫道:“伙计!”

    声震屋宇,在场之人耳中都翁翁鸣响不已。店伙计更是吓得一震,忙跑过来,站在铁笔丹姑面前,陪着笑脸。“姑奶奶,您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即刻奉上。”

    铁笔丹姑瞪了伙计一眼,“好酒好菜,速上与那背琴人,慢得一刻,当心狗头。”

    铁笔丹姑将那一对铁笔向桌上一插。两支铁笔直直地插入桌面,纹丝不动。伙计吓得舌头吐出,转身走了七八步,方才收回。

    跖拨根看了铁笔丹姑一眼,没有说谢,也没有说不谢,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又默默地坐了下来。伙计不敢待慢,转瞬间便已端来了上好的菜与极佳的酒。跖拨根毫不客气,抓起来便吃便喝。

    铁笔丹姑看着跖拨根将酒菜吃喝完毕,跖拨根吃饱喝足,嘴巴抹了抹,起身便走,铁笔丹姑随后提着铁笔也便跟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跖拨根不说话,是因为自从杀了武林七二十门高手后,便再也不愿多说话。铁笔丹姑不说话,是因为她想看一看这个怪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讲话。因为铁笔丹姑看得出来,此人身怀绝顶武功。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人,会任由那店伙计冷漠欺负。铁笔丹姑还不明白,一个相貌英俊之人,为什么要故意如此地遭践自己,从而露出一副落泊相。

    铁笔丹姑弄不明白的事,便非要弄明白不可。

    一间破旧的土屋前,跖拨根终于停了下来。跖拨根转过身来,眼睛直瞪着跟随而来的铁笔丹姑。

    “姑娘一直跟着在下,是想讨回酒钱么?”跖拨根冷冷地问。

    铁笔丹姑嘿然一乐,“本以为阁下不会说话,原来也并非哑子。”

    跖拨根面无表情,“请问姑娘,所为何来?”

    “无因无由,只为本姑娘觉得阁下怪异,所以想探个究竟。”

    “姑娘胆气过人,只是太过狂妄。请姑娘速离此处,在下不愿接待。”

    “本姑娘一向狂妄,今日倒要看看阁下有何手段能够赶走本姑娘。”

    铁笔丹姑故意挑逗,只要惹起跖拨根的火性,以见识一下他的功夫。

    可是跖拨根却火性难起。“既然姑娘如此愿意呆在此处,悉请自便。”跖拨根说着,回过身去,便向土屋内走。

    铁笔丹姑一心想要探明跖拨根的武功,一见他不再理会自己,一时性起,大叫一声:“慢着!”便将一对铁笔舞起了,直向跖拨根双肋点去。

    这一招致狠致猛,跖拨根非应不可。

    跖拨根却似乎不知,眼看着铁笔便点中了一代铁胆琴圣的章门。若被点中,一代铁胆琴圣将立时命丧尘埃。然而就在笔尖刚刚触衣带之时,铁笔丹姑只觉得眼前一晃,两支笔同时走空。

    并没见跖拨根施展异招,可是跖拨根却平地而起。这招看起来愚笨之极,可是跖拨根施展起来却轻捷灵巧。这只是一招极普通的旱地拔葱,但是极普通的招式被不普通的人使出,便显得极不普通了。未见他腰肢扭动,也未见他双腿弯曲。就这么毫无迹象地,身体平空拔起一丈多高,然后在半空里,身体向后平移,待到铁笔丹姑一招使完,跖拨根已经稳稳地站立在铁笔丹姑的身后了。跖拨根除了双脚所立的位置有所改变外,其他一切如旧。

    铁笔丹姑一愣之下,知道跖拨根的武功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原来铁笔丹姑这一招也并非要取跖拨根性命,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逼他出手。可是一招用完,却并未能逼使跖拨根动手。铁笔丹姑在一愣之下,立刻改变了决定,她开始对跖拨根全力以攻。

    铁笔丹姑猛一转身,双笔一摆,笔分上下,左手白笔直点向跖拨根之面门眉中穴,右手黑笔则指向神阙。“天地无门”!只此一招,便有多少江湖闻名的豪杰纷纷败北。因为这一招,并非只此表面的一招。这一招中隐含着六种变化:点、划、戳、挑、刺、绞;六种变化中又隐含着六六三十六路招式。武功若非登峰造极,要躲开这一招,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天下能够化解这一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原武林圣杰神佗,一个是深居雪山的冰原老祖。

    然而冰原老祖久居雪山,极少出世。中原武林圣杰神佗也已于三年前退隐江湖,不知所往。所以当今江湖之上,能够化解这一招的,铁笔丹姑还未碰到。跖拨根一见来招,当即便知此招之狠毒,他再也不能不动声色了。好一个跖拨根,看看笔分上下直指自己两处要穴,猛然来一个“玉女抛绣球”,将手中琴抛向一旁沙苞之上;一个“秀士脱袍”,避开神阙之险;双手并指如剑,右指“斩龙”,磕向指近眉中之笔,左指“趋凤”,反点铁笔丹姑的膻中穴。

    所变只在瞬间,铁笔丹姑右手中铁笔走空,料他避不脱眉中穴了。却没料到他在应招之中,却又反招。铁笔丹姑见指近膻中,忙将双笔回收,向胸前一带,双笔如剪,一个“螳螂捕蝉”,便去绞跖拨根的手指。跖拨根双指一收,化而成爪,随即向下一沉,身形陡倾,便是一个“海底探宝”。

    这一招阴狠绝伦!因为这招一出,便直取对方阴部。男女相斗,这一招轻易绝少人用。因为这一招但出,非是挣命绝杀,便是恶意相戏。可是眼下,跖拨根却于情急之下使出了这一招。铁笔丹姑一见对方竟用了此招,不由得恼差成怒。她怒咬银牙,双笔轮圆,左手笔直划向跖拨根的颈噪咽喉,右手笔下戳向跖拨根之铁腕神门。此乃是两败俱伤之招!

    跖拨根一见铁笔丹姑有拼命之势,方知是自己惹翻了对方。情随心动,身子一矮,左爪一翻,一个“浪底擒蛇”,捉住戳下之笔;上面右手上托,一个“随波逐浪”,将另一支笔也抓在了手中。身子随之一旋,立了起来,与铁笔丹姑对面而立。铁笔丹姑往回一带,想要夺回铁笔。可是一对铁笔却如沾似连,被跖拨根紧握手中。铁笔丹姑夺笔不成,随即拈诀,欲用内力将对方震脱。跖拨根手心一热,知是铁笔丹姑在使内功相拼,于是他也忙拈诀相抗。

    一男一女,对面而立。

    铁笔丹姑面呈怒色,两眼喷火。铁胆琴圣面如止水,目似清泉。

    铁笔传功,两人直拼了三个时辰,难分高下。两支铁笔,却已经火红如炼。两人脚下,已经陷下三分,沙土没近膝处。

    一轮新月已挂半空,铁笔丹姑脸上怒气全消,铁胆琴圣却眼内流情。两人都已心生退意,目光一对,只一瞬间,如同心灵已通。两人竟同时收回内力,一场苦斗随即化开。

    两人都已精疲,对面地,两人同时坐了下来,直视着对方,喘息着,但已经毫无敌意。

    “十年来本姑娘从未有过敌手,今日算是有幸得遇。”铁笔丹姑幽幽说道。

    “十年来从无人在在下面前活过,姑娘是第一位。”跖拨根同样幽幽说道。

    “请问阁下大名。”

    “在下跖拨根。”

    “哦,原来你就是铁胆琴圣!闻名久矣,本姑娘此来正为寻你。”

    “姑娘何人,因何要寻在下?”

    “本姑娘名叫丹姑,因善使一对铁笔,所以人称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

    “本姑娘大名远播,你就未听闻过?”

    “未听闻过。”

    “哼,少见寡闻。”

    “在下久居大漠,未闻姑娘大名,真是遗憾。”

    “闻说你的琴技天下第一,琴音天下一绝,武功天下无敌,本姑娘不信,特来寻你相较一番。”

    “此番已经相较过,姑娘该满意了吧。”

    “武功是相较过了,不过如此。只是还未听闻琴音。”

    跖拨根听丹姑如此说,不觉微微一笑。

    “你为何发笑?闻听说你每与人争斗前,必为对方弹琴一曲,此次为何不弹为本姑娘弹琴一曲?”

    “凡听在下弹琴一曲者,必死无疑。姑娘幸未听在下之琴,否则姑娘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跖拨根微笑道。

    “哼,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本姑娘?”

    “刚才在下杀不了姑娘,是因为姑娘未听在下弹琴。现在在下杀不了姑娘,是在下不忍杀了姑娘。”

    “少说风凉,既杀不了,又何必胡乱找些理由。”

    “非是在下胡乱找些理由,事实如此。”

    话已至此,铁笔丹姑不由得直看着跖拨根的双目。跖拨根目光闪动,铁笔丹姑一根情弦,被跖拨根眼中闪动的光拨动了。一对生死相拼的男女,突然间,被一股情牵动了。于是新月之下,荒漠之中,土屋之前,跖拨根弹起他的“无音”琴。铁笔丹姑铁笔轻击,合拍而歌。一对无敌男女,随成琴瑟。于是江湖之上,多了一个“铁英双侠”的名号。

    铁笔丹姑讲述至此,面呈神往之色。

    铁笔丹姑见琴思人。谁都想不到,丑陋得无言可述的铁笔丹姑,四十年前也曾是一个美貌女子。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四十年前,年方十八的铁笔丹姑,会与当时天下扬名的铁胆琴圣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私情。这段私情,普天之下,除了铁笔丹姑和铁胆琴圣,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是现在,铁笔丹姑却将这段隐情讲给了面前这三个晚生后辈,三个年轻人都听得如醉如痴。

    此时天已大明。

    “丹姑,你们后来又是如何分开的呢?”公主狄拿问。

    铁笔丹姑叹了口气,“我二人本已江湖无敌,相合一起,更是傲视天下,便觉江湖再无可留恋处,随起了退归之心。

    “也是我二人心高气盛,不寻那山高林深之处,却去沙海大漠之腹,却不料这一去,却深受大漠这苦。

    “失了方向,水食全无。若无食物,凭我二人之功,十日之内也可无虞,只是那水却是缺不得的。只为那水,我二人挖沙寻泉,直至精疲力竭,只挖得一点潮湿处。我见那潮湿,并没多思,伏身上去,以求一丝清爽。谁知沙漠之中,那潮湿之凹是伏不得的,那不但不会给你水份,反会吸尽你体内余水。所以我伏上不多时,便觉不妙,虽心中明朗,身上却再也发不出一些力气,唯感觉整个身子在缩小,体内渐渐干涸。幸得跖拨根回转身来,见我之态,喝声不好,便将我拖离了那潮湿处,见那潮湿处已显淡淡血红。若是再迟一会,怕是这身血肉都让它吸得光了。人虽幸存一命,容貌却已经伤毁,成了眼下之态,再难复恢。跖拨根背着我历尽万难,也是命不该绝,终于走到一处水洼处,这才真正捡回性命。

    “出得大漠,跖拨根闻说有异草可以令我恢复原状,便不顾我之劝阻,立誓要找到异草,为我疗伤。当时我本欲随他同去,只因体内因这一劫,似已空乏无物,唯一静养调补,以待时日,此外别无他法。所以跖拨根便独自上路,却不料此一去便是四十余年,今日方知已命归天山……”

    铁笔丹姑眼中闪出盈盈泪光,公主狄拿、公冶飞及歌手竺布也各自唏嘘不已。

    停了一会,铁笔丹姑又道:“刚才我抚琴之时,已知跖拨根于琴内留书了。”

    “那您因何不打开?”公主狄拿问。

    “此琴已属竺布,老妇安能妄动。”

    竺布心生感激,没想到面貌已丑陋至极的铁笔丹姑,原来却如此心慈。“丹姑,此琴本应回归您处,竺布安有自专之心。”竺布将琴举起道。

    铁笔丹姑点点头,道:“琴随有缘人,此乃天意。竺布,您可轻击一下三弦下之琴骨,视其可有异响。”

    竺布如言轻击三弦琴骨,果然发出闷声。

    “松开琴弦,琴骨上有一暗纹,可沿暗纹启开,内必有跖拨根之留书。”

    竺布如言开琴,果然有一封书信藏于琴腔内,竺布双手将书信奉给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颤手接过,打开,阅完,铁笔丹姑竟泪流满面。铁笔丹姑双掌相合,暗动内功,掌内烟起,书封即刻化为灰烬。书信上写的什么,只有铁笔丹姑一人知道。铁笔丹姑为何要毁此书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有一点很明显,书信中肯定是跖拨根给铁笔丹姑的寄语。

    铁笔丹姑慢慢地站起身,像是一下子又老了许多,步履蹒跚不稳,缓缓离去,不发一言。那一对铁笔,似乎也显得非常之沉重。

    “丹姑!”公主狄拿唤了一声。

    可是没有回答,铁笔丹姑犹若未闻。铁笔丹姑离去了,带着他捡到的棒嘎,默默地离开了灵城,从此再也无人见到过他。

    直到二十年后,二十八岁的棒嘎突然现身江湖,公冶飞方知铁笔丹姑的下落。这,就是后话了。

    公主狄拿看看公冶飞,看看竺布。

    公冶飞面沉似水,竺布低头不语。

    他们的内心都很沉重,他们面前的那堆篝火,早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堆白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巴贾拓领着坎巴头人,在野狼、卢托、联兹及众多亲兵的簇拥着来到冰宫前。

    “公主,桑菁,你们没事吧。”巴贾拓一到便问。

    三人一起看向巴贾拓。

    “这位是……”巴贾拓看着竺布,又看看竺布手中的琴,一时竟不知是否真的是竺布坐在此处。

    “竺布歌手呀,巴贾拓议士怎么不识了。”公冶飞笑道。

    “竺布歌手?”巴贾拓又仔细看了看竺布,“原来竺布歌手用了易容之术。”

    坎巴头人闻听,也仔细看向竺布,一见竺布面目清秀,不觉为卓米可惜。当下见了礼,巴贾拓便简要地向他们讲述了夜里议士府及商队所发生的事。

    “卓米小姐已被辛加捉去,生死不明。”巴贾拓道,“唉,卓米小姐被捉,定然凶多吉少。”

    坎巴头人一脸痛色。“竺布,桑菁,请你们想想办法,看是否能救得卓米。”坎巴近乎哀求地向竺布和公冶飞说。

    竺布闻听卓米被辛加捉走,脸上一凝,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但此时听得坎巴头人的哀求,却又不能不动容。

    “竺布歌手,您是去过神鸦坛总营的,你我是否去走这一遭。”公冶飞问竺布。

    竺布看了大家一眼,“我看卓米小姐暂时无碍。”

    “此话怎讲?”

    “那辛加捉走小姐时说得明白,为的是敬给鸦王,然鸦王已然身受重伤,至少要调息三天方能恢复功力,哪还有闲情顾及卓米。况且灵王入关救治王后已是七日,今晚便将出关,此时我等是万万不可离开冰宫,以防那达吉汗乘机来袭。”竺布冷静地说。

    竺布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及答话,一声狂笑却骤然响了起来。

第十六章  危机再起

    却说竺布说出一番话来,众人还未及答话,一声狂笑突然响起。随着这一声狂笑,达吉汗飞身降在地面。

    笑声正是达吉汗所发出,然而令公冶飞等奇怪的是,尾随着达吉汗而来的,竟是辛加父子及二十名神鸦坛杀手。

    达吉汗被辛加暗下疏骨散,囚禁了近一年,对辛加本已恨之入骨,怎么又和他绞在一起了呢?

    原来,辛加被铁笔丹姑吓走,出城投东而去,于半途中,远远望见前方尘沙弥漫,明显的是有人在争斗。辛加隐约看见自己的儿子辛柯明的身影也在其中。

    辛加心中一顿,辛柯明护送鸦王回黑山头,怎么又会在这里与人撕杀呢。心动之间,辛加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辛加看清了。辛柯明指挥着二十名神鸦坛杀手,正在用“旋风滚雷阵”围住一个人撕杀。被围在核心的人,正是假灵王达吉汗。

    辛加心内有些疑惑,辛柯明怎么会和达吉汗战在一起的呢?

    达吉汗当日与达玛汗约定,二十日为期,二十日后在黑谷涯决一死战。达吉汗当下离开灵城,一路北行,走到一座破旧的土堡里,定下心神,将一年来几乎荒废的武功重新练习起来。

    练武之人,恢复得快。五日之后,达吉汗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有的武功。可是他知道,今日的达玛汗与二十年前的达玛汗已非一人,虽然双腿看上去似已残废,但是武功却高深了数倍。如果说二十年前达玛汗还并不是自己的对手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可能绝非是达玛汗的对手。可是这一战又不可避免,除非,他达吉汗从此远走他乡,永不在灵城及其附近出现。但是,这又绝非他达吉汗的所为。于是达吉汗两天来连练边想,如何才能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因为只有胜了达玛汗,他才能重新在灵城立足,才能重新做他的灵王。但是一旦败给了达玛汗,不仅他再也不能立足灵城,恐怕连性命都难以得到保障,达玛汗一定是恨极了他了。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而搞得达玛汗成为今日如此狼狈的。达玛汗是决不会轻饶了他的,从达玛汗在广场上对待他的神态,达吉汗当时便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甚至,就是在达玛汗一出现的那一瞬间,达吉汗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这场兄弟相争是不可避免的,而这场兄弟相争,也便是灵城今后归宿之争。达吉汗坚信这一点。

    可是,二十日之内,他能把自己的武功提高多少?达玛汗目前的武功又高到了什么境界?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但他对达玛汗目前的情况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如此,这场决战他将如何去打?

    达吉汗想到了知己知彼,随即便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他要前往灵城,去探听达玛汗的虚实。说动就动,达吉汗天一明便动了身。他之所以在天明时动身去灵城,是因为他认为,白天的时候,灵城的防卫要比晚上的防卫松懈得多。灵城夜晚的防卫,在眼下这种特殊时期,一定是非常严密的。而且他舍近求远,因为他知道,在灵城的四门中,只有东城门是最安全少事的地方,所以也便是最容易不引人注意地进城。于是他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绕道往东城门。然而就在半途之中,达吉汗却看见一队人马,正勿勿地向灵城方向赶来。

    从服饰上,达吉汗便判断出他们是神鸦坛的杀手。他看到了神鸦坛的少坛主辛柯明,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达吉汗一见辛柯明,便想起了自己被神鸦坛控制的这一年中所受的虐待。达吉汗哪里还能忍得住气,他迎着神鸦坛人马便冲了上去。

    辛柯明与辛加分手后,一路将鸦王护送回到黑山头神鸦坛总营。

    “速从座前护卫杀手中挑选二十名,前往灵城接应辛加坛主。”一进了总营,鸦王便急忙吩咐辛柯明。

    因为鸦王知道竺布和公冶飞的厉害,恐怕辛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柯明心里也正着急呢,所以他听了鸦王的话,正中下怀。他迅速从鸦王座前护卫中,挑选了二十名精壮杀手,跃马横刀,一路直向灵城奔来,不想中途却遇上达吉汗。

    达吉汗迎头赶到神鸦坛的队伍前。“辛柯明,达吉汗在此,识相的速下马受死,以洗人一年之辱。”达吉汗直指辛柯明道。

    辛柯明先时还并没有注意,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达吉汗,所以辛柯明稍稍愣了一下。但是只在转眼之间,辛柯明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灵王’!”辛柯明象是有意调侃达吉汗,怪声怪调地说,“多日不见,‘灵王’阁下可好呀。”

    达吉汗眼睛一立,喝道:“哼,用疏骨散暗害本王,本王今日就与你算清这笔帐。”

    辛柯明不以为意,跳下马来,嘻笑着说:“阁下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么?”

    达吉汗吼道:“那便试试看。”身随话动,欺前便扑向辛柯明。

    辛柯明一见达吉汗果然向自己扑来,心下倒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达吉汗说打便打。

    辛柯明眼看着达吉汗已扑到自己面前,于是他不得不应战了。

    达吉汗一个“泰山压顶”,直冲辛柯明的面门而来。辛柯明情急间,将马缰一抛,随即一招“力拨千斤”,将达吉汗的手磕开,并顺势牵带,身形侧转,推出一招“转身插掌”,将达吉汗逼退了两步。

    此时神鸦坛的二十名杀手已纷纷下马,各执长刀,倏地将达吉汗围在了核心。

    “‘旋风滚雷阵’!”辛柯明吼道。

    辛柯明只想速战速决,所以他想都没想,便要杀手们摆出本坛最具杀伤力的战阵,企图一下子将达吉汗斩杀于阵中。

    “旋风滚雷阵”乃是神鸦坛独有的一个奇阵,神鸦坛能够立身大漠,处于不败之地,主要便得力于他们有这个“旋风滚雷阵”。江湖上能够从“旋风滚雷阵”中脱身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顶尖高手。而且,神鸦坛中能够摆出“旋风滚雷阵”的,也只有鸦王座前护卫的杀手们。一般的高极杀手都没有此资格,就更不用提那些普通杀手们了。

    “旋风滚雷阵”分四方、八列、十六行、三十二法门,需要有八八六十四名杀手同时摆阵,威力方能达到顶峰。可是此时却只有二十名神鸦坛鸦王座前杀手,加上辛柯明也只有二十一人,所以此阵的威力便大大地打了折扣。也正是如此,才让达吉汗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达吉汗被围阵中,脸上毫无惧色,双手立掌似剑,握拳成锤,指东打西,冲南击北,虽然一时冲不出阵,辛柯明和杀手们却也伤他不得。双方战了一阵,虽然直杀得尘沙四起,却各无伤损。此时忽听得一人在阵外大叫:“你们都且住,我有话说。”

    叫声正是发自辛加的口中。

    辛柯明闻听,忙令神鸦坛杀手们停止攻击,但仍将达吉汗围在核心。

    达吉汗也听出了是辛加的声音,停了下来,眼睛直瞪着辛加。他知道自己与辛柯明及二十名杀手相斗,也只斗个平手,若再加上辛加,那形势对自己便极为不利。于是,达吉汗见到辛加,便心生退意,只是嘴上仍然不弱。

    “辛加,来得正好,你父子同在,正好让本王一并……”

    “嗳,灵王,您怎么说出如此话来?”辛加打断了达吉汗的话,“辛加倒是想与您合作呢。”

    “呸!你以为本王还会上当么?”达吉汗怒道,“本王为你父子所害,此仇安得不报!”

    “灵王,其实目下对您威协最大的敌人,辛加认为,正是现在灵城中的达玛汗。我知道您与达玛汗约定二十日为期,将于黑谷涯决斗。此时已过了十天,您自己想一想,难道您有绝对战胜达玛汗的把握么?”

    “哼!这是本王的事。”

    “当然,不过,有其白白送命,何不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呢?我可知道一个对您非常有利的消息,而且我神鸦坛还愿助您一臂之力,不知您是否愿意。”

    “你以为本王还会相信你?”

    “当然,信不信都由着您自己。只是,您孤身一人,不是太显势力薄了么?我神鸦坛之力您自是清楚。我神鸦坛愿助您一臂之力,您难道不欢迎么?”

    辛加的一席话,令达吉汗沉吟了起来。

    “灵王,达玛汗现在正在冰宫中为救卡曼而入关,您若乘此时攻击冰宫,再得我神鸦坛相助,不是很轻易地便达到击败达玛汗的目的了么?事成之后,您仍做您的灵王,我神鸦坛已经退出灵城,从此也再不过问灵城之事。”

    达吉汗看着辛加,犹疑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辛加刚从王宫来,灵王如若不信,可随辛加前往一探。”辛加脸上表现一股真诚。

    “如此,且再信你一次。”

    达吉汗终于又相信了辛加,只是他心里却又有另一种打算,等击败达玛汗,再想法收拾辛加父子。

    一行人安置了马匹,潜行入城。

    “灵王,辛加有一事提醒。”辛加低声向达吉汗道。

    “何事?”达吉汗问。

    “刚才辛加离开王宫时,铁笔丹姑正与公冶飞等在一起。那铁笔丹姑武功实在了得,所以我等必当小心,若她还在,我等当伏等时机为好。”

    “如此说来,若她在时,本王岂非是白跑一趟。”

    正说话时,辛加突然将达吉汗一拉,隐身于一道石墙之后,原来他看到了铁笔丹姑正远远迎面走来。

    辛柯明及神鸦坛杀手也各各隐蔽。

    他们如此隐身,若是常时,并不能够避过铁笔丹姑的耳目。只是此时的铁笔丹姑,正沉浸于对铁胆琴圣的忆思之中,所以让达吉汗辛加等侥幸避过了。等铁笔丹姑走远,辛加面露兴奋地对达吉汗道:“灵王好运气,没想到那老婆子竟然离开了,您可以放心前往。”

    达吉汗只是看了一眼辛加,没说什么,便一路往王宫潜来。

    达吉汗与神鸦坛众人,一路来到王宫,只见冰宫前聚集着公冶飞巴贾拓等众人,于是他狂笑一声,随即跳了出来。辛加父子及神鸦坛二十名鸦王座前护卫杀手随后跳出。

    当下公冶飞巴贾拓等人一见达吉汗与辛加父子到来,立刻便知免不了将有一场恶斗了,于是各各做好准备,与之对峙。

    “哈哈,巴贾拓,桑菁,狄拿,你们都在,好,好,哈哈,也省得本王一一去找你们了。”达吉汗得意地笑道。

    “怎么,你们的达玛汗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哦,是在冰宫里是吧 ,是在救治卡曼?真是痴心,真是感人呀!只是卡曼已死近二十年,他能救得活么?不是白费了功夫吗?”达吉汗像是极关心似的。“狄拿,你怎么也不阻止你的父王别干这种傻事呢?难道你们也相信达玛汗能把卡曼救活么?唉,真是傻呀!”达吉汗摇了摇头。

    “这样吧,且打开冰宫之门,让我进去劝说达玛汗一番,谁叫他是本王的哥哥呢?劝他乃认不容辞之事。”达吉汗一脸的慎重般,“狄拿,打开冰宫之门。”达吉汗竟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向狄拿道,同时缓步欺身向前。

    狄拿仇视地瞪着达吉汗,道:“达吉汗,你想闯进冰宫,白日做梦!”刷地一声,狄拿抽出了剑,剑尖直指达吉汗。

    达吉汗轻轻一笑,抬手随意地一挥,便将公主狄拿的剑磕向了一边,同时手指便向狄拿肩狎点去。

    达吉一出手,公冶飞便看出,达吉汗绝非乏乏之辈。公主狄拿绝非是达吉汗的对手,公冶飞自是不能袖手旁观。他是灵城桑菁,是公主狄拿的丈夫,他有权过问此事,也有理由为公主狄拿而出手。

    公冶飞一见达吉汗使出“劈雳指”,如果公主狄拿一旦被点中,那么一条胳膊非残废了不可。公冶飞忍不住大喝一声:“休伤公主!”话到人到,抬手向上一托,将已经触及到公主狄拿衣服的达吉汗的手生生托开。

    达吉汗一指走空。

    公冶飞抓起公主狄拿向后一跃,离开了达吉汗手臂所及。公冶飞能有如此快捷的身手,达吉汗也自一愣。原来公冶飞虽然还只练过“黝冥神功”,但是“黝冥神功”最讲究的,也正是意随心动,身随意动,所以公冶飞一见公主狄拿形势危急,心念一起,便自然成功。

    公冶飞指着达吉汗,道:“达吉汗,二十日之约方才过半,你此来却是为何?”

    达吉汗哈哈一笑。“公冶飞,此乃我王家内务,与你无干,你休得插手,以免自讨苦吃。”

    公冶飞冷道:“我乃灵城桑菁,公主之夫,王家内务也便是我之事务,我自当助正而却邪。”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达吉汗怒道。

    公冶飞将嘴撇了撇,“不识好歹之人正是你达吉汗!”

    “你敢污辱本王?”达吉汗直指着公冶飞。

    “并非在下污辱你,而是你达吉汗自取其辱。”

    “胡说!”

    “哼,现在事实便在眼前,你躲懒不得。”

    “你有何凭证?”

    “想你自己,被神鸦坛监禁近一年,受尽磨折,几乎死于神鸦坛之手。可是眼下,却有仇不报,又与神鸦坛混在一处,是何道理?欲语云‘有仇不报非君子’,而你不但不报己仇,却还助纣为虐,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什么?!”公冶飞义正辞严。

    “灵王,别听他胡说。”辛加突然叫道,“他这是想激怒您,以便使你我两虎相争,他好来一个坐山观虎斗,待你我两败具伤之时,他便坐收渔人之利。灵王,万勿上当。”

    达吉汗看了一眼辛加,又看着公冶飞,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如此激将之法,安能瞒过本王。公冶飞,闪开宫门,否则休怪本王不客气。”

    达吉汗说着直盯着公冶飞,像是为了观察公冶飞对自己威协的反应。

    公冶飞出乎意料的平静,“如果阁下想要闯宫,那也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达吉汗气得将脸狠狠地扭了一下,“好,今天本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逆我者亡!”

    达吉汗话音一落,随即摆动双掌,“力劈华山”,直向公冶飞面门臂来。

    公冶飞见他来势汹汹,一把将公主狄拿推在一边,叫道:“护住宫门。”自己也随即一闪身,身形滴溜一转,避开达吉汗的手掌,转到了达吉汗的侧翼。

    打他的肋部!公冶飞想,握手成拳,一拳便向达吉汗的腋下揣去。

    达吉汗一掌走空,身体前倾,忽然感到左腋下有风。于是他右足猛地前跨,左手一摆,一招“疾风劲草”,手掌便向公冶飞脖颈斫来。

    公冶飞一见不妙,如果让达吉汗的这一掌斫上,不死也残。他急忙收拳,身子一矮,向后一倒,恰似一个“倒摆杨柳”,避开达吉汗之掌,同时也将身子退开,与达吉汗之间有了一些距离。达吉汗更不待慢,一招落空,身子如影随形,紧跟着公冶飞便赶了上来。

    公冶飞眼下虽然已将“黝冥神功”练到了第六层,完全可以与达吉一搏上下,但是由于他除此之外,对于拳脚却还不大精通,所以在与达吉汗的争斗上,不免便吃了大亏。但是公冶飞虽然处于下风,达吉汗要想伤他却也十分困难。因为身随意动的“黝冥神功”,使公冶飞的手脚显得尤为灵活。所以看上去,公冶飞在达吉汗的功击下虽然处处被动,达吉汗一时却也奈何他不得。

    竺布巴贾拓等人,眼看着公冶飞处于劣势,却又不能上前助阵,因为辛加父子在一旁虎势眈眈,他们不得不防。

    公冶飞东游西躲,额上渐已冒出细小的汗珠。竺布看着着急,又不能插手,于是他脚下游动,来到立在冰宫门前立剑护门的公主狄拿身边,小声叫道:“公主,这可是您王家内务,您何不上前助桑菁一臂之力?宫门竺布替您守着。”

    公主狄拿也正在着急,见行布如此一说,点了一下头,便仗剑上前。“箜雅,狄拿助你。”公主狄拿一声大喝,飞身一剑,“望梅止渴”,直指达吉汗的后脊。

    达吉汗听得狄拿喝声,感觉背后剑风,将身向旁一侧,避过剑锋,回手一招“云开雾散”,便向狄拿面门拂来。

    公主狄拿一剑并未使老,见达吉汗避过,回攻一掌。她随即将剑一横,“扬花拂柳”,便向达吉汗的手腕斫去。达吉汗手掌一翻,避过剑锋,公冶飞的一掌却已从侧翼击到。达吉汗身形一飘,抬脚便是一个“金刚蹬梯”,直踢公冶飞的下腹。与此同时,双手如爪,来抓公主狄拿的手腕。

    公冶飞收腹旋体,避开了这一蹬。公主狄拿则将剑尖上挑,以攻为守,化解了达吉汗的双爪。一时间,三个人战成一团。

    公主狄拿长剑如风,公冶飞身形快捷,将达吉汗围在中间撕杀。那达吉汗使尽平生本事,虽然不致落败,却也难以取胜,因为公冶飞占了乌钢剑的便宜。而达吉汗识得乌钢剑乃是一柄罕见的宝剑,所以他对此剑也有所顾忌,双方只能算是战成平手。

    “以二敌一,以少欺老,甚是不合。”辛加突然向他的儿子辛柯明道。

    辛柯明会意,也道:“如此无虞之战,我等不可袖手旁观。”说着,便向身后的杀手挥了一下手。

    “去,助灵王一臂之力。”一名杀手应了一声,挥着长刀便欲上前。

    野狼突然横刀拦在钉手面前。“此乃他王家内务,我等外人怎好插手。”野狼道。

    巴贾拓也朗声道:“以桑菁、公主论之,达吉汗乃是前辈,所谓二一、少老之分,本无所虞,又哪来不合之理?”

    辛加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巴贾拓议士是有意偏袒罗。”

    巴贾拓也微微一笑,“辛加坛主此说差矣,巴贾拓只是主明一理而已。”

    “好一个说明一理!巴贾拓,难道你连灵王也欲反么?”

    “辛加,达吉汗并非灵王,这个你比我更清楚。而且,即使达吉汗是灵王,首反者也正是你。”

    “想较口么,辛加没那个兴趣。”

    “巴贾拓从不与人较口,更无兴趣可言!”

    “如此说来,你我今日之战势在难免罗。”

    “巴贾拓恭候阁下。”

    “那就不客气了。”话音一落,辛加将手一挥,二十名神鸦坛鸦王座前护卫杀手呐喊着便问上前来。

    巴贾拓、卢托、坎巴头人等立刻各仗刀剑,野狼更是一刀当先,与神鸦坛杀手战成一团。一时间,冰宫前的旷地上,成了搏杀对击的战场。

    “‘旋风滚雷阵’!”辛加一声大喝,同时与辛柯明双双跃起,加入到杀手阵中。

    二十二个人组成“旋风滚雷阵”,将巴贾拓坎巴等人围在了核心。

    巴贾拓、坎巴头人、卢托、野狼,双刀双剑,背靠背地立在阵中,一边反击四面袭来的长刀,一边寻找着破阵之法。本来二十名神鸦坛杀手加上辛柯明,“旋风滚雷阵”的威力都还并不算大,所以达吉汗当时能够不受其伤。但是,此时只多了一个辛加,这“旋风滚雷阵”的威力便立时大增,其威力甚至强似无辛加时的五倍以上。

    原因何在?原来这“旋风滚雷阵”威力最强时乃是八八六十四人的阵势,除此之外,若人数缝二十二、四十之时,其威力虽达不到六十四人时的强盛,却也自比其他人数时强过数倍,更何况加入了辛加这样神鸦坛中一等一的高手?所以眼下困住了巴贾拓等四人,虽然一时还不能伤害他们,却也将他们牢牢地控制在阵中难以脱身。当然辛加知道,这样时间一久,“旋风滚雷阵”就是困也会把巴贾拓等四人累得精疲力尽。因为“旋风滚雷阵”中有一战法,就是当不能迅速置对方于死地时,就采用车轮战术,让对方疲于永无休止的应战,最终力竭而束手就擒。所以辛加对此极有把握。但是,辛加却又对最终取胜毫无把握。因为冰宫门前还有一个抱琴而立的吐番歌手竺布。在神鸦坛总营黑山头,辛加已经见到了竺布的身手。在辛加眼里,眼下在所有在场的人当中,最可惧的便是竺布。如果竺布加入进来,那么形势将对自己和达吉汗都极为不利。因为就目前的情况看,双方都只是战成平手。只要有一方再加入一点力量的话,那么另一方肯定要败。所以辛加一边战着,一边偷眼瞅着竺布。

    可是,竺布看上去似乎并没有要参战的意思。

    竺布这是怎么啦?辛加不禁暗自纳闷。

    其实,竺布此时并非不想参战,但是他知道,他不能离开冰宫之门,因为他不知道除达吉汗和辛加父子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隐在近处,这是不得不虑及的。

    让竺布感到有些奇怪,在与自己合战鸦王时,公冶飞之功显得不弱,怎么此时倒显得弱了?此时与狄拿双战达吉汗,也只战了个平手。辛加父子与神鸦坛二十名杀手所组成的“旋风滚雷阵”,一时也奈何不了巴贾拓和坎巴头人他们。然而对手中所有在场的人都参了战,这是值得怀疑的。

    以辛加之智,是不会不想到,还有他竺布在这里。而且辛加也是知道自己的武功的,可是辛加自己也同样参了战。这种奇怪的现象令竺布不敢轻举妄动。他所顾忌的,是对方若还隐藏着高手的话,如果自己离开宫门,那么对方一旦攻破宫门,后果便不堪设想。竺布不得不为达玛汗的安全着想,他不让达玛汗在最后一天发生意外,所以他绝对不能轻易参战。

    竺布在想,如果对方真的隐藏高手的话,这个人可能是谁。鸦王,应该算是神鸦坛中武功最高者了。夜里自己与鸦王对拼内力,他差点儿支持不住,若非公冶飞相助,自己一定会被鸦王逼成重伤。鸦王的伤不可能这么快便调息好,所以鸦王是不可能在此时来这里。

    不是鸦王!那么还能有谁?难道会是达吉汗的人?也不可能。达吉汗现在只不过孤家寡人一个,竺布实在想象不出会有什么人能隐藏在暗处。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竺布自问。

    不过他随即便告诫自己,不可大意,他抚摸了一下手中的琴。

    空中的日头已经偏向了西方。

    看来只好如此了!竺布想。

    于是,他盘腿而坐,将“无音”琴放平,双手一按琴弦,筝”地一声。竺布朗声叫道:“各位,都且住手!”

    战得正酣的双方闻听竺布的叫声,都同时一愣。

    “各位如此打法,战至明日也未必能分胜败。”竺布谁也不看,兀自边说边弹起了琴, “各位不妨住手,停下来歇息一番,定一个交战之规则,如此定不难分出胜负也。”

    “此话何意?”达吉汗问。

    “阁下不是想入冰宫么?”

    “正是。”

    “阁下与辛加坛主若能取胜,自可入冰宫。但是你等如此打来打去,何时才能分出胜负来?更何况,即使阁下饶幸胜了一着,区区在下也不会轻易让阁下进入冰宫的。所以阁下还是省些力气得好。”

    “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达吉汗喝道。

    “在下乃吐番区区一歌手耳,若阁下有兴趣,在下可为阁下高歌一曲,如何?”

    达吉汗正欲发怒,辛加却走上前来,道:“灵王,我等战也战得乏了,难得竺布歌手愿为我等高歌一曲,我等不可却了竺布歌手之美意。”说着,辛加又附在达吉汗耳边低声道:“灵王,此人武功怪异,不可小视。”

    达吉汗听得辛加如此一说,便将火气向下压了压。双方各自分开,各有戒备地对峙着。

    竺布见果然将双方分开了,脸上不觉微微一笑,因为这正是他所需要的。竺布歌手没有停下弹琴的手指,但是歌手竺布却并没有真的唱歌。他只是在专心地弹琴,他的琴音显得缠绵而悠长。

    辛加和达吉汗都静静地瞪视着竺布。

    竺布忽然抬起头来向达吉汗和辛加展齿一笑,就在这一笑的同时,琴声突然随之一变。缠绵和悠长象是一下子被利剑砍断。

    空灵!一种幽冥的空灵!

    琴弦在颤动着,琴音便象是飞出的一根根看不见的琴弦,飘飘地,象是风中的丝线,极细的,飘向达吉汗,飘向辛加父子,飘向神鸦坛的二十名杀手。二十名杀手突然觉得,身上像是被人捆绑了一根看不见的绳索,而且,象是一下子被人抽了筋似的,全身无力,不由自主地瘫坐下去。

    “不好!”辛加一见杀手们纷纷倒下,惊叫一声,忙就地双腿一盘,趺坐地上。

    达吉汗和辛柯明也忙如法盘腿而坐,各摄心神,一起向竺布发出内力,以抗竺布的琴音。

    琴音渐渐地,越来越急。可是竺布弹琴的手,却越来越缓慢。琴上的弦,已分不清上下弦。六根琴弦几乎已经浑然一体了,竺布脸上露出红润。而在对面,杀手们已经躺倒地面,身子卷成一团。达吉汗和辛加,头上已经冒出腾腾热雾,辛柯明却已经在左右摇摆了。

    达吉汗和辛加几乎都已经觉察到了,越是加强内力去抵抗竺布的琴音,琴音对他们身体的冲击力便越大。可是如果不用内力去抵抗,心脉却又受不了琴音的挑拔。辛加和达吉汗不由得在心里有些发慌,他们既不敢放松抗衡,却又不敢放弃抗衡,他们进退两难。

    辛柯明突然一纵身跳了起来,双手抱头,怪叫着纵跳不已。

    辛加的脸色立时变得煞白,可是他却腾不出手来去帮助儿子。然而就在这时,就在达吉汗和辛加心生惧意之时,一声大笑从半空传来:“哈哈,铁胆琴圣之琴,疯老八不虚此行。”

    随着笑声,半空里跃下一个怪异的老人。

第十七章  “无音”琴谱

    半空里跃下的这个自称疯老八的老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怪异。一头白发胡乱结成一个髻,一张红润的圆胖脸上,一对小眼睛似乎被他的那对大鼻头挤得只剩下一条缝。两撇上翘的白胡须象是两只长在唇上的犄角,把他的两嘴角也拉得微微上翘了。他的上身,穿着一件火红的拽襟大袄,一条黄丝带系于腰间,黄丝带上还挂着个小葫芦。他的下身,穿一条黑牙镶边的绿绸笼裤。他的脚上,穿一双不伦不类的青靴。个子不高,往那里一站,就象是一个杂戏班的小丑。

    疯老八随手在狂跳着的辛柯明背上拍了一掌,那辛柯明立时便恢复了正常。他又将双手分别在达吉汗和辛加的肩上,达吉汗和辛加立时便觉得一股阴凉直透入全身。

    “小娃娃,快收了你的功,不然,疯老八就要生气了。”疯老八挤着小眼睛对着竺布叫道。

    竺布耳中听得疯老八的叫声,手下便感觉到了一股真气在顶着自己弹琴的手指。竺布知道遇上高人了,以竺布眼下之力,他远不是疯老八的对手,他只好乖乖地停止了弹奏。

    疯老八放开了达吉汗和辛加。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辛柯明向疯老八感谢道。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哪个救你了,疯老八只是不想让你们在这里碍眼。谢谢谢,疯老八不吃这一套。”疯老八瞪了辛柯明一眼,并不接受他的感谢。“你等比疯老八还疯,与‘无音’琴斗,回去再练二十年。”疯老八点着达吉汗和辛柯明训道。

    二人心虽不快,却也不敢出言反驳。

    见他们还站着不动,疯老八又道:“还不走,在此等死吗?”

    辛加忙行礼道:“是,这就走。只是,能否请您老人家助人助到底,救这几个属下一救?”辛加说着指了指卷缩在地下的神鸦坛杀手们。

    疯老八哼了一声,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随意地用脚逐一踢了杀手们一脚。杀手们一个个如梦初醒般,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疯老八。

    “多谢老人家!”辛加再次行礼道。

    “罗哩罗嗦!滚吧,别防了疯老八干正事儿。”

    辛加无奈,只得与辛柯明一起带着神鸦坛杀手们恢溜溜退走了。

    达吉汗也只好随后退去。

    疯老八等他们都退净了,才又嘟囔了一句,然后直看着竺布,“小娃娃,你可是铁胆琴圣的徒弟?”

    竺布双手抚琴,道:“竺布就算是铁胆琴圣之徒吧。”

    疯老八闻听,拍手笑道:“就算是,哈哈,有趣,有趣。”接着笑容陡然不见,盯着竺布问:“那老怪现在何处?”

    “谁?”竺布反问。

    “谁?铁胆琴圣!”

    “铁胆琴对,已经仙逝在天山了。”

    “死了?哈哈,死得好!死得好!”疯老八又拍手笑道。笑了几声,突然又倏地收敛笑容,再次紧盯着竺布问:“老怪死了,《无音琴谱》一定在你处,快快交给疯老八。”疯老八说着向竺布伸出手来。

    竺布一愣,接着便是一脸的茫然。“什么……《无音琴谱》……我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公冶飞也感到奇怪,他从未见过竺布露出过如此奇怪的神色。

    “哼,小娃娃,跟疯老八装糊涂。没有老怪的《无音琴谱》,你小娃娃能有那么高的‘琴音九转内合功’?快交出来,免得疯老八动手,叫江湖上耻笑我疯老八在你小娃娃手里抢东西。”疯老八嘴里这么说着,身子却已经在向竺布身边靠近了。

    公冶飞等见这阵势,都有些紧张起来。因为在场的人,都非常清楚,如果这位疯老八一旦出手,那恐怕大家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疯老八刚才所露的那几下,便足以震骇所有的人。疯老八的武功匪夷所思,深不可测,所以他要是真想从竺布手中夺取什么东西的话,那肯定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事情也许真的是没有绝对的,因为公冶飞注意到,竺布似乎并没有将疯老八所要的什么《无音琴谱》乖乖地交给他的意思。

    竺布已经将“无音”琴背在了身上。“对不起,疯老八前辈,竺布无物可交。”竺布脸上显出一脸的凝重,但却明确地向疯老八说道。

    疯老八见竺布突然如此强硬,竟也呆了一呆,但是他转而便晃了晃他那颗白头。“小娃娃不识高低,疯老八可就不客气了。” 疯老八说着便向竺布直扑过来。

    竺布向后退了一步,使一个童子拜佛,准备迎敌。

    公冶飞等人都不禁为竺布捏了一把汗,已经准备上前助竺布一臂之力了。

    但是情形却突变,就在疯老八的手掌堪堪击到竺布的时候,却硬生生地退了回去。

    这一变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疯老八退回原地,挠了挠后脑勺。“对了,疯老八此来并非是为了《无音琴谱》,应该另有要事。”疯老八像是在自言自语。

    公冶飞等众人面面相觑。

    突然,疯老八一拍手掌,叫道:“对了,疯老八想起来了。”说着,疯老八将眼睛看向众人,手指点着,像是仔细地在寻找一件东西。“告诉疯老八,你们谁叫公冶飞。”疯老八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吓着谁似的。

    不过公冶飞却听得清清楚楚。“在下就是公冶飞,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疯老八一对小眼睛定定地看着公冶飞。“你就是公冶飞?怎么又是一个小娃娃。唉,疯老八今日竟遇小娃娃了。”疯老八一脸失望的样子。“小娃娃,疯老八听说你身上藏有宝贝,疯老八想要这宝贝,你快拿出来给给疯老八吧。” 疯老八像是在讨要自己的东西。

    “公冶飞不知前辈所指何物?”

    公冶飞已经想到疯老八可能是为《秘图宝典》和乌钢剑而来,因为除此之外,他身上也别无可以称为“宝”的东西。

    “小娃娃,不要装蒜,疯老八知道你身上藏有《秘图宝典》,快拿出来。”

    果然是为《秘图宝典》而来。“对不起,前辈所要的,公冶飞不知为何物。”公冶飞故作茫然地道。

    “小娃娃,疯老八是瞒不了的,鸦王都告诉疯老八了,疯老八定要把它拿到手。”

   “鸦王?!”公冶飞心中恨道,原来又是鸦王搞的鬼。

    本来还因这奇怪的疯老八如何得知有《秘图宝典》而纳闷的公冶飞,立刻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前辈,不知那鸦王是如何对您说的。”

    公冶飞想要知道,象疯老八这样的武林奇客,为什么也要对《秘图宝典》如此热心。

    “《秘图宝典》,是鬼王留下的秘籍,鬼王当年武功天下无敌,疯老八要学鬼王的武功,鸦王对疯老八说只要得到《秘图宝典》就能学到鬼王的武功,疯老八也这样认为。”

    公冶飞听到这里,心念一动,知道这位怪异的武林奇人疯老八,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是其智力却如同少儿,正不知鸦王是用何法将此怪物给逗引了出来。公冶飞知道,鸦王这是利用疯老八来强夺《秘图宝典》。

    “前辈,您上当了。”公冶飞故意向疯老八道。

    “上当?疯老八从来就没有上过当。”疯老八自信地说。

    “可是这次,前辈却真的上了鸦王的当了。”公冶飞摇着头,像是对疯老八很惋惜似的。

    “小娃娃,你说说我上了那只黑乌鸦什么当,说得不对,疯老八就叫你小娃娃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公冶飞胸有成竹地道:“前辈,我这儿是有《秘图宝典》,不过我这《秘图宝典》并非像鸦王所说的那样。我想鸦王肯定对您说,《秘图宝典》是鬼王留下的武功秘籍,是吧?”

    “那只黑乌鸦就是这么说的。”

    “所以我说您上当了。”

    “小娃娃,那你告诉我,这《秘图宝典》是个啥东西。”

    “告诉您可以,不过,您必须得为我做一件事,否则您就是杀了我,也别想知道《秘图宝典》是何物。”

    “你要疯老八做什么事,快说,疯老八没有做不到的事。”

    “我也相信前辈没有做不到的事。其实公冶飞要前辈做的事很简单,只是去救一个人。”

    “救人?救什么人?”

    “吐番商队的卓米小姐。”

    “一个女娃娃,谁抓了?”

    “鸦王。现在正被囚禁在神鸦坛总营黑山头。如果前辈能将卓米小姐救出,公冶飞一定告诉前辈,《秘图宝典》的真相。”

    “好,疯老八就和你做这趟买卖。”疯老八话音一落,人已飞起,待公冶飞还想嘱咐他两句时,他那怪异的身形已经在十丈以外了。

    这疯老八,乃是当今武林中的一位奇人。

    疯老八不正不邪,一生爱武成痴,学武成癖。无论何人,只要让他听到此人手中有什么武功秘籍,或是武学精典,疯老八便会想方设法,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此人。没有人知道疯老八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他自称是疯老八,所以大家都叫他疯老八。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有此一变,谁也都没想到公冶飞会在如此情形之下,想出了一个利用疯老八去救卓米小姐的招儿来。

    坎巴头人忙上前向公冶飞深行一礼:“桑菁真是智勇过人,坎巴深谢桑菁,卓米无忧了。”

    “公冶飞也只是急中生智罢了,坎巴头人不必客气。”公冶飞忙向坎巴头人还了一礼。

    “桑菁,疯老八所言的《秘图宝典》,果有此物么?”巴贾拓上前问公冶飞道。

    公冶飞见《秘图宝典》之秘已泄,看来想守是守不住的了,不妨有所保留地告诉众人,以免大家各自生疑。

    “是有此物。不过《秘图宝典》实非什么武功秘籍,它只是师傅在黑谷中得到的,是一位不知名的先人的遗物,师傅入关前要公冶飞替他保存几日。”

    “那其究竟是何物?”

    “眼下还说不清,因为公冶飞自己也还不太清楚,这只有等待师傅出关后,再行讯问了。”公冶飞推诿道。

    巴贾拓等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公冶飞在解答巴贾拓的问题之时,一直留心坐在一旁默默不语的竺布。

    此时的竺布,一失往日的欢快,而是闷着头坐在一边,像是有了极大的心事似的。

    公冶飞轻轻地走过去。“竺布歌手,有何难解之结么?”他轻声地问竺布。

    竺布没有动。“桑菁,竺布要离开你们了。” 竺布声音极低地说。

    “为何?为疯老八么?”公冶飞问。

    竺布点了点头。“竺布对不起铁笔丹姑,没有对她说实话。”

    公冶飞心里已经明白,竺布所说的对不起铁笔丹姑,肯定是因为铁笔丹姑在的时候他没有向她说出有关琴谱的事,看来铁胆琴圣果然留下了《无音琴谱》。

    公冶飞本也很怀疑竺布如此高深的武功从何处得到,此时终于有了答案。

    “我没有告诉铁笔丹姑《无音琴谱》的事。”竺布低着头说,“我应该告诉她的。”

    “竺布歌手,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不必自疚。再说,铁笔丹姑连‘无音’琴都没有收回,您就是告诉她有《无音琴谱》,她也同样还会将它留给您,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您也并没有什么对不起铁笔丹姑的。”公冶飞宽慰竺布。

    原来当时,那采药老人见竺布不仅识得“无音”琴,而且还用“无音”琴弹奏一典,于是那采药老人便在将琴交给竺布的同时,还将一本《无音琴谱》一起交到了竺布的手里:“入山十年,照此练习,必能练成独步天下之武功。”采药老人说,“琴主如此交待,望歌手勿负了琴主。”

    正是因此,竺布才在收下“无音”琴后立刻便远离闹市,隐居天山苦练琴艺。十年中,竺布不仅将琴艺练得登峰造极,更是照着琴谱练得一身绝世武功。《无音琴谱》才是武林中真正难得一见的武功秘典,所以当日在神鸦坛总营,竺布与辛柯明对敌时,使出了一招江湖上早已失传的“天童采月”将辛柯明击败,不仅辛柯明心中惊异,鸦王在座上看得清楚,心中也自惊疑不已。也正因此,鸦王才没有立刻便向竺布发难。因为鸦王知道,在自己的总营向竺布发难,无疑是把自己的坛众置于竺布的琴音之下,那么一斗起来,坛众定然十死九伤。所以鸦王才会选择到灵王宫中力斗竺布。只是出乎鸦王意料的是,公冶飞的突然插手,而且使用的正是他“黑鸦神功”的克星“黝冥神功”,这才致使他受到重创。否则,以竺布和公冶飞两人之功,鸦王定然胜算在握。这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功力之大小反是次要的了。

    竺布本以为世间再无人知道《无音琴谱》的秘密,所以当铁笔丹姑讯问有关“无音”琴时,竺布才没有说出《无音琴谱》的秘密。铁笔丹姑没有问起《无音琴谱》的事,竺布便更加相信这世间没有人知道铁胆琴圣还留下这么一个《无音琴谱》。竺布也相信,世上也只有自己一个知道,这《无音琴谱》所包容的,乃是当今武林中最高境界的武功。竺布隐居天山十年,苦思苦练,也只才参透到《无音琴谱》的第八重,就这,便足以与当今江湖上一顶一的高手对阵。而《无音琴谱》第九重一旦参透,那么便可以做到真正的天下无敌手,更别谈第十重了。

    当年的铁胆琴圣练到了第十重,所以铁胆琴圣当年独步武林,天下无敌。而且至今也只有铁胆琴圣一人将《无音琴谱》的“琴音九转内合功”练到第十重,所以至今也只有铁胆琴圣一个人才是真正的天下无敌,竺布对此深信不疑。

    没想到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怪老人疯老八一眼识破,竺布当时便是一愣。因为他万万没有料到,竟然还会有人一语道破他所使用的是铁胆琴圣的“琴音九转内合功”。他本以为今日必将难保怀中的这份《无音琴谱》了,没想到情况会突然发生变异。那疯老八作事竟然要主次分明,竺布算是饶幸逃过了一劫。

    但是竺布心里非常清楚,疯老八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所以,竺布便有了再次隐身江湖的想法。这原在情理之中,不过公冶飞却认为大可不必。因为公冶飞已经窥出了疯老八的弱点。

    “竺布歌手,您不必顾忌疯老八,公冶飞已经想到了如何对付他。”公冶飞微笑着对竺布说。

    竺布不信地看着公冶飞。

    “您不觉得疯老八这儿有点不正常么?”公冶飞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竺布想了一想,也点了点头。“您这么一提醒,竺布也有此感觉。”

    “所以疯老八并不难对付。”

    竺布吐了口气,笑了笑。“多亏桑菁提醒。”

    “疯老八属正属邪,一时还很难说得清。我等且勿轻动,待疯老八救出卓米小姐再说。”公冶飞看了看天空,说。

    天空已经变得灰暗,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而达玛汗闭关七日,救治王后卡曼的时间也即将圆满。达玛汗能将死去近二十年的王后救活么?这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公冶飞目下所要考虑的,却是要在此最后关头,能否保证达玛汗在冰宫里平安出关。因为事情往往越到最后越危险,如果达玛汗在救治王后的过程中出现意外,不仅不能救活王后,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那又当如何?这也是不得不虑及的。

    身受重托的公冶飞不能不想到这一点,他按了按怀中的《秘图宝典》,心里感到有些沉重。

    “巴贾拓议士,坎巴头人,你们且回宫去吧,这里仍由我等护卫,你等放心便是。”公冶飞向巴贾拓及坎巴道。

    巴贾拓点了点头。“也好,我等且回去,卢托留下听用,若有异动,也好及时领兵救援。”

    公冶飞点头同意,于是巴贾拓及坎巴带着众人离去,卢托留下听用。

    “箜雅,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公主狄拿待众人去后,悄悄地向公冶飞道。

    公冶飞拍了拍她。“放心吧,再过三个时辰,师傅就可以出关了。”公冶飞宽慰她道。

    “可是我怕……”公主狄拿话未说完,竺布却突然“嘘”了一声。

    公冶飞侧耳细听,一阵轻微的风声,正由远及近飘来。而且,速度相当的快。

    这是有人在施展轻功!公冶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疯老八将卓米小姐给救出来了。然而再一细听,来人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是一群人,那么就不可能是疯老八。即使是疯老八,也可能并没有将卓米救出。也许,疯老八又被鸦王用什么话说动了……

    已不容公冶飞多思,一群人已经飘落到他们面前,领头的正是疯老八!

    与其几乎并肩而立的,正是鸦王。

    鸦王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功力,想来也是得自疯老八之助。

    在疯老八和鸦王的身后,是辛加父子以及神鸦坛众杀手。

    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人,正是卓米。只是,卓米明显地被制住了穴道,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拿一双眼睛求救地望着公冶飞他们。

    公冶飞悄悄地向卢托使了个眼色。

第十八章  滴血情缘

    公冶飞一见鸦王及辛加父子等众随疯老八再次前来,心知不妙,便悄悄地向卢托使了个眼色,让他速报巴贾拓。

    卢托乘疯老八及鸦王众人未防之机,悄悄地溜走了。

    疯老八一指公冶飞,喝道:“小娃娃,竟敢使计诳疯老八,可恶!”疯老八煞有介事地来回踱了几步。“小娃娃,快把《秘图宝典》交到疯老八手里,否则,莫怪疯老八失了江湖道义。”疯老八瞪着公冶飞。

    公冶飞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原来,疯老八昨日路经黑山头,一时兴起,信步便来到神鸦坛总营大门前。疯老八往门上瞅了一眼,随即双腿一纵,飞身越过了总门。守门的神鸦坛坛众一见有人飞入,不觉心中一慌,发一声喊,一起各仗刀剑,上前便将疯老八围了起来。

    疯老八哪里将这帮坛众放在眼里,只随手挥了几下,便将围着他的二十多名坛众挥得七倒八歪。

    有人飞报进去。

    此时鸦王刚刚进入秘室,准备用功疗伤。座前护法使突然来报,有一怪异老人闯坛。鸦王带伤撑出,一边让座前护法使准备“旋风滚雷阵”困住来人,一边让几名座前杀手将自己抬了出来。没想到连神鸦坛的看家法宝“旋风滚雷阵”都不能将来人困住,疯老八闯出阵时,鸦王也恰恰赶了出来。

    一见到疯老八的打扮,鸦王立刻便猜出,面前的这位怪异老人,可能便是江湖上盛传的武林奇人疯老八。于是鸦王勉强站起身,向疯老八行礼道:“来者可是疯老八么?”

    疯老八一见鸦王叫出了自己,便高兴了。“哈哈,有趣,你竟知道疯老八,有趣。”疯老八大笑着拍手道。

    鸦王肯定了面前之人果然就是疯老八,不觉眼珠一转,满脸便堆下笑来。“小的们不识疯老八,冒犯了您,鸦王这里给您陪罪。请疯老八大厅里坐。”

    疯老八一听鸦王的话,心里便更加高兴了。

    原来这疯老八虽然白发苍然,年纪看上去已近百岁,可是却从不喜欢别人称个一个老前辈什么的,无论什么人,只要对他一口一个疯老八,他便高兴。鸦王是深知疯老八的这一习性的,所以他一开口便很让疯老八高兴。

    鸦王将疯老八让进厅内坐定,疯老八上下打量了一下鸦王,忽然拍手大笑,指着鸦王道:“黑乌鸦,你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有趣,有趣。”

    鸦王苦笑了一下。“疯老八有所不知,凭我鸦王的武功,江湖之上能够伤得了我的人并不多,可是没想到的是,今日竟叫两个后生给伤了,而那后生所用的武功,竟十分的怪异,江湖之中早已失传了。”鸦王故意叹息道。

    疯老八一听,立时便来了兴趣,“什么武功,快告诉疯老八。”

    鸦王一见疯老八一脸急切的样子,心里暗暗一笑。但是他却突然装出满脸的痛苦,一边咳着一边向疯老八摆手。

    疯老八急了,起身一步跨到鸦王身边,将手在鸦王的背上一搭,一股真气便传入了鸦王的身体,这正是鸦王所求的。

    “疯老八给你疗伤,快告诉疯老八,那两个小娃娃用的是何武功。”疯老八急切地问。

    鸦王眯着眼睛,任疯老八问他,就是不答,只到疯老八的真气灌入他的体内,将他的内伤完全治愈了之后,才缓缓地说道:“他们一个叫竺布,乃是吐番的一名歌手,此人倒不足为惧。另一个叫公冶飞,是灵城的桑菁,此人年龄虽只有二十七八岁,武功却极深极奥,不可小觑。”鸦王故意卖着关子。

    “快说,他用的是什么功?”疯老八果然着急。

    “这个公冶飞,用的正是三十年前鬼王独霸江湖的‘黝冥神功’。这还不算,鬼王留下一部天下武功最高境界秘籍一部,叫作《秘图宝典》,现也在公冶飞手中。”

    “《秘图宝典》?鬼王的《秘图宝典》?疯老八去取来。”疯老八说着,向厅外便闯。

    “疯老八慢走,鸦王还有一言相告。”鸦王一见疯老八一听武功秘籍,便如此性急,正中下怀。他唤住了正向外闯的疯老八,“疯老八,你知道到哪里去找公冶飞吗?”鸦王问。

    疯老八挠了挠后脑勺。“疯老八还真不知道。不过,没有疯老八找不到的人。”疯老八自信地说。

    鸦王一笑,“疯老八,我告诉你公冶飞在哪儿,那不是更加省事么?”

    疯老八一听,觉得有理,便问:“快说,在哪儿能找到公冶飞。”

    鸦王不急不躁,悄条斯理地说:“公冶飞现在正在灵王宫内的冰宫前,疯老八可直接到那里去找他。”

    “好,疯老八去矣。”疯老八听清了地点,一纵身,瞬间便无影无踪。

    鸦王在宝座上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不仅利用疯老八治好了内伤,而且还将这个糊涂蛋引向了公冶飞。“公冶飞,这回看你如何对付!”鸦王得意地笑了。

    疯老八照着鸦王所指点的路,一路来到灵城,寻到灵王宫。远远的,疯老八便听到一阵琴声。疯老八心下奇怪:这不是铁胆琴圣的那把“无音”琴么?于是疯老八顺着琴声,一路来到冰宫前。

    疯老八一见弹琴的是个小娃娃,而且弹琴所用的,正是铁胆琴圣的“琴音九转内合功”。疯老八见到达吉汗及辛加等在“琴音九转内合功”的压制下情势危急,不觉引起了他内心的那股不服之气。于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前救下了达吉汗辛加等人,然后点破了竺布所用之功。但是就在他已经动手向竺布夺琴搜谱之时,却又突然想起了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无音琴谱》,而是要找公冶飞要《秘图宝典》的。疯老八的怪异也便正在于此,他向来干事都分先后,决定了要先干的事,那么将来必须后干的事摆在眼前,他都不会动手去干。所以他在关键时刻突然想起了《秘图宝典》,竺布才算是暂时逃过了一劫。

    谁知公冶飞情急设计,会调动疯老八去救卓米小姐。疯老八为了要救卓米小姐,回头赶回神鸦坛总营黑山头。疯老八到了黑山头,并不容通报,便兀自闯了进去。有了前番经历的坛众们,知道了疯老八的厉害,于是没敢再加阻拦。来到大厅,与鸦王见了,疯老八便提出让鸦王将卓米小姐交给他。

    “卓米小姐?”鸦王意外地问。

    原来由于鸦王受伤,辛加将卓米捉回时鸦王恰又不在,所以鸦王竟然还不知道卓米被辛抓来了。

    “谁捉了卓米小姐?”鸦王迷惘地问。

    “自是你了,疯老八是不会弄错的。”疯老八撇着嘴说。

    鸦王忙问座前护法,座护法便将辛加如何捉得一位吐番美女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鸦王不禁瞪了自己的手下一眼。

    “既然疯老八如此说,鸦王一定照办。”鸦王一边吩咐杀手们将卓米带了上来。“疯老八,您是听谁说的卓米小姐被我坛捉来了。”鸦王谨慎地问。

    疯老八自不会隐瞒,“就是那个公冶飞。”

    “哦,这么说,公冶飞已经将《秘图宝典》给您了。”

    “没有。”

    “没有?那您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件事?”

    “他说只要疯老八把女娃娃交给他,他就告诉疯老八《秘图宝典》的真正内容。”

    “疯老八,您上了公冶飞的当了。”

    “什么,你敢说疯老八上了小娃娃的当?”疯老八一听鸦王说自己上了当,便不高兴地叫道。

    鸦王胸有成竹,“疯老八别急,我且问您,您与那公冶飞动手了吗?”

    “没有。”疯老八摇头道。

    “既是没有动手,您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敢骗疯老八?”

    “疯老八,公冶飞鬼得很,他要你来救卓米,就在利用你,等您真的将人交给他了,他就会将一套早已想好之辞对您一说,您便啥也得不到了。”

    疯老八一听鸦王的挑拨,不由火起,“小娃娃真敢如此!”

    鸦王笑道:“疯老八,您忘了,公冶飞可是鬼王的传人。”

    “好,疯老八再去找他。”疯老八说着便欲起身。

    “疯老八,我随您一起去,而且也将卓米带上,看他还能如何?”鸦王阴险地说。

    疯老八点着同意。“疯老八相信你,疯老八定要把《秘图宝典》讨到手。”

    鸦王一看得计,便带着已经赶回的辛加父子,然后点起六十四名座前杀手,押着卓米,随着疯老八再次来到灵城。

    公冶飞一见阵势,便知道疯老八又被鸦王说动了。公冶飞知道,今日这场血战将难免,神鸦坛此次是准备大战一场的。形势极为不利,公冶飞不由得看了一眼竺布。

    竺布也已经看出了形势的危机。神鸦坛今日的阵势,看得出是准备使用他们的看家大法“旋风滚雷阵”了。

    竺布一脸的凝重。竺布已经想到,最坏的打算便只有以自己的“九转琴音回合功”与对方决一死拼了,他相信凭自己的“九转琴音回合功”,加上公冶飞的“黝冥神功”,虽然不能必胜,却也可以抵挡一阵,拖延一些时间。

    现在能够拖延的时间越久越好,只要达玛汗能够顺利出关,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凭他竺布、公冶飞和公主狄拿三个人,即使没有疯老八,也毫无胜算。他们所带的六十四名鸦王座前杀手已经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何况还有一个疯老八搅在其中。

    竺布自然也明白公冶飞的心理,他知道公冶飞正在想如何才能说服疯老八,让这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怪物,要末袖手旁观,要末助善抑恶。如果能想办法将疯老八说通,也许事情还会有些转机。可是疯老八是个懵懂不化之人,想要说服他并不那么容易。因为,对待疯老八,鸦王有着绝对的优势,公冶飞也只能企图一试。

    “疯老八,你怎的如此无信?”公冶飞豁出去了,指责着疯老八道,“既已答应救人,却为何不将人交出,身为江湖豪客,如此出而反而,还有何面目站于此处。”

    公冶飞不理会疯老八向自己讨要《秘图宝典》,却来这一通指责。他这么做,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因为,若是这番话将疯老八激怒了,那事情可能立刻便遭。但是,值得一试的是,以疯老八的智力,他会认为公冶飞说得有理,如此一来,他也便不会向公冶飞发难。

    公冶飞的这个险算是冒对了。

    疯老八听了公冶飞的指责,先是一愣,然后挠了挠后脑勺,想了一会,突然决定似地一回头,直看着鸦王。“鸦王,疯老八要把女娃娃交给那小娃娃,快把女娃娃放过来。”

    “疯老八。”鸦王急忙道,“您不要中了公冶飞之计。公冶飞所用的,是激将法,正是要将您惹急了,糊里糊涂地为他做事。疯老八,难道您愿意被一个小娃娃牵着鼻子否?”

    鸦王的话又让疯老八犹豫了。

    “疯老八,你还是人否?”竺布突然跳起来对着疯老八叫道,“神鸦坛残害无辜,害人无数,你竟还要听他们的,你那脑子乃是个蠢包,难道不会想一想,神鸦坛竟连一个女子都不放过,能干出好事?”

    原来竺布一见卓米,便几乎要扑上去救人。他已忍了几忍,见疯老八善恶不分,不由得怒从心起,是以对疯老八连训带骂,一时竟将疯老八训骂得哑口无言。

    “疯老八,竺布竟敢辱骂您,看辛柯明如何替您出气。”辛柯明从疯老八的背后窜了出来,一边对疯老八说着一边纵跳上前,抬手便使出一个“弥猴摘桃”,直向竺布攻来。

    辛柯明明知自己不是竺布的对手,却硬是要强自出头,其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让疯老八感激于他的“义举”,而始终站在神鸦坛一边。当然,这样疯老八也就不可能让自己在竺布手里吃亏。

    可是辛柯明想错了,因为疯老八虽然思维简单,头脑里没有个实主意,但是,疯老八却也有着自己的观点,他被竺布的一通责骂后,不但没有发怒,反倒怔怔地站在那里,象是想着极大的心事似的。这样一来,辛柯明便真的是自讨苦吃了,因为竺布正无处发泄其愤怒。

    当下竺布见辛柯明一拳击来,他轻侧身体,只向旁一闪,随手使出一招“老君开炉”,很轻易地便化解了辛柯明的“弥猴摘桃”。不过竺布更不待慢,化解了辛柯明的进攻之后,随即手掌一翻,使出一招“观音拂柳”。“啪”地一声,辛柯明的下巴挨了重重的一击。

    辛柯明向后趔趄了两步,下巴几乎被竺布打脱。

    辛柯明被击,不觉也怒从心起,也不顾自己是否是竺布的对手,不要命地便向上冲。

    竺布轻蔑地一笑。

    突然间,竺布看着向自己冲击的辛柯明灵机一动,心里便有了活捉辛柯明的打算。

    辛柯明双拳前冲,一个“霸王开山”,直指竺布的前胸。竺布不避不让,待辛柯明的拳近衣衫,突然向后一仰,同时双手一翻,一个“如意双勾”,双手分别拿向辛柯明的双腕。辛柯明见势不妙,立刻生生将双拳撒回。竺布也随即变招,右脚前跨,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直向辛柯明的膻中点去。辛柯明见来势汹汹,忙将身子一侧,双手前推,一个“推云见月”,勉强破了竺布这一招。竺布手指被辛柯明推开,随即便是一个转腕,手掌向下一滑,一个反指,点向辛柯明的气海穴。辛柯明知道不妙,只得随之将双掌下压,同时身体一纵,向后便退。竺布如影随形,紧跟着向辛柯明击出一掌,直向辛柯明的咽喉击来。辛柯明没想到竺布跟得如此之紧,眼见着竺布的手掌已经切至咽喉,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辛柯明绝望地闭起了眼睛,后悔自己逞能而惹祸上身。就在竺布的手掌触及辛柯明肌肤之时,突然人影一晃,竺布的手掌击空。定睛一看,原来是辛加。

    没想到一身肥肉的辛加,动作起来身形竟也如此之快,硬是在竺布的掌下将辛柯明拉开了。

    辛柯明与其父辛加相比,真不知差了几许倍。竺布虽然运用“九转琴音回合功”胜过辛加一场,但是那只是占了“无音”琴的便宜,在拳脚上,竺布却并不能有必胜的把握。

    竺布一见辛加救下了辛柯明,不由得横眉立目,作好了应战辛加的准备。可是辛加却并不动手,只是将辛柯明救了回去。竺布无奈收势,蓄势防变。

    此时一阵脚步声,巴贾拓带兵来到,坎巴头人及野狼也随之赶来,亲兵们将神鸦坛杀手团团地包围起来。

    “卓米!”坎巴一见女儿,便大叫一声。

    可是卓米却发不出声,望着坎巴头人,只有流泪。

    坎巴头人“嗖”地将手中宽背砍刀一立。“还我卓米来!”他大吼一声,向上便冲。

    公冶飞手快,忙一把将坎巴头人拉了回来。“坎巴头人,请冷静一下。”公冶飞劝道。

    “疯老八,您瞧见没有,他们拖延时间,便是为等待救兵,您又上当了。”鸦王不失时机地对还在发愣的疯老八道。

    疯老八闻言,方才抬起头来,向四周看了一眼。“有趣,有趣,疯老八要玩个痛快了。”疯老八突然象是忘记了刚才的愣怔,拍手大笑道。

    “疯老八,别尽想着玩,《秘图宝典》还在公冶飞那儿,您不想要了么?”鸦王继续逗引着疯老八。

    疯老八象是突然想起了似的,道:“黑乌鸦,你把女娃娃还给他们,疯老八不能失信。”

    鸦王没想到疯老八会突然惦记起了这个,有点措手不及,但是他眼珠一转,便又心生一计,对疯老八道:“疯老八,鸦王说话算话,只要您将《秘图宝典》拿来,鸦王看上一眼,便将这女娃娃还给他们。”

    疯老八指着鸦王,“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谁敢骗您疯老八呀。”

    疯老八被鸦王这一通话说得动了心,便转身向公冶飞道:“小娃娃,将《秘图宝典》给疯老八,疯老八还给你女娃娃。”

    公冶飞上前一步,向疯老八道:“疯老八,公冶飞信你,但是公冶飞不信神鸦坛,所以你必须先将卓米小姐放回来,我自会告诉你《秘图宝典》的真正面目。”公冶飞毫不退让。

    疯老八见鸦王与公冶飞说得都有道理,一时竟不如何办为好了。双方就此对峙着。

    “疯老八,只要你快让鸦王将卓米小姐放回,竺布立即将《无音琴谱》交给你。”竺布突然跨前一步,向疯老八道。

    “疯老八眼下要的是《秘图宝典》,《无音琴谱》以后再说。”疯老八不理竺布。

    卓米一见竺布上前,不禁睁大了眼睛看着竺布,她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丑陋的歌手竺布怎么在几日之内,竟变成了个英俊的后生。

    竺布冷笑首再向疯老八道:“疯老八,你以为,以后你能找到竺布么?机不可失,若再犹豫,悔之晚矣。”

    公冶飞也上前一步。“疯老八,只要你让鸦王放回卓米小姐,公冶飞也随将《秘图宝典》之秘告诉你,此乃一举两得之事,你还犹豫什么。”

    疯老八想了一想,终于想通了自己得了大便宜,于是他回转身去,对鸦王道:“黑乌鸦,快放了那个女娃娃,疯老八要你放。”

    鸦王心里恨着公冶飞和竺布,但是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疯老八,你就如此相信那两个小娃娃所说的话?他们这是在诱你,等到本座将女娃娃放了,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疯老八瞪了鸦王一眼。“小娃娃不信你,疯老八也不信你,快把女娃娃交给疯老八。”疯老八这次象是铁定了心。

    “疯老八,本座可是为你着想,若你一意孤行,不听本座良言相劝,到头来上当受骗,可别怪本座没提醒你。”鸦王像是生气似地道,然后一挥手,吩咐道:“来呀,将那女娃娃交给疯老八。”

    鸦王不将卓米直接放回,却让交给疯老八,此乃欲擒故纵之法,意在让疯老八相信他所说的是真的。

    疯老八果然又搞不清了,开始挠着后脑勺。鸦王见疯老八又在犹豫,眼睛里阴光一闪。

    “疯老八,你可以带着女娃娃,让公冶飞先将《秘图宝典》交给你,然后你再放了女娃娃。如果公冶飞不将《秘图宝典》交给你,那他定是骗你。疯老八,照我说的去做。”鸦王说到最后,已经不是建议疯老八干什么,而是带有命令的口吻让疯老八干什么了。

    “好阴险的鸦王!”竺布忍不住骂道。

    “竺布歌手,您那点小伎俩只能骗过疯老八,能骗得了本座么。”鸦王眯着眼睛道。

    表面上鸦王这是与竺布斗嘴,但是谁都知道,他这是故意说给疯老八听的,以便激起疯老八的恼怒。果然,疯老八落入了鸦王的套中。

    “两个小娃娃,女娃娃就在这里,想要女娃娃,就拿《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来换,疯老八说话算话。”

    公冶飞和竺布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互相看了看,便准备出其不意地将卓米抢回。可是他们又顾忌着疯老八的武功。

    公冶飞和竺布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同一个词:怎么办?

    怎么办!公冶飞知道,眼下的情形不容他多想,看来只有一个方法了。

    公冶飞要动用黝冥神功,运使乌钢剑以作一拼。

    公冶飞向竺布点了一下头,竺布会意,作好了抢夺卓米的准备。

    “好,疯老八,《秘图宝典》来矣!”公冶飞嘴里说着,心念已动,双手一合,头一低,背上的乌钢剑已“嗖”地一声飞出剑鞘,闪着寒光直逼疯老八。

    疯老八没有料到公冶飞会突然出手,虽然疯老八武功深不可测,在场正邪两派都无人能与之对敌,但是,他仍然不得不对“黝冥神功”的威力忌惮三分。所以一愣之下,疯老八不觉放开了抓着卓米的手,双手并指去击乌钢剑。

    竺布身形陡起,几乎与公冶飞的乌钢剑同时到了疯老八的身边,就在疯老八松开卓米的那一瞬间,竺布已经一把拉住卓米,随即回纵,已将卓米拉离疯老八的身边。然而竺布还未回到自己阵中,一股劲风突然直向他的面门劈来。竺布直好止步旋身,避开那道寒光。竺布定睛一看,却是辛加。

    原来辛加早已窥出了公冶飞与竺布的用意,所以一直在蓄势待发。公冶飞背上乌钢剑一起,竺布飞步向前,辛加便已知他们要强抢卓米了。于是辛加一个腾身,挥掌直劈已将卓米抢到手的竺布面门,断了竺布归路。竺布一转身间,看清了拦阻自己的是辛加。他更不待慢,飞起一脚,使出一个“千斤碎”,直向辛加腰间踢去。辛加身子虽胖,行动却快捷得惊人。见竺布脚已踢到,辛加不躲不避,右腿一弓,左腿一滑,双手一错,便是一个“弓步擒龙手”。

    竺布心下一惊。“弓步擒龙手”看上去虽然显得有些笨拙,而且由辛加使出犹显得笨拙,但是却正破他的“千斤碎”。如果不能及时收回自己踢出的脚,一旦被对方碰上,那么整个一只脚腕便难保。竺布算是领教了辛加,他硬生生地将脚收回。

    可是这样一来,身形便慢了一慢。辛加一见有机可乘,随即一立身,身体侧飞,双拳一并,一个“猛虎下山”,直扑竺布。竺布不能不应,他只好松开抓着卓米的右手,身形一矮,使一个“弯弓射雕”,双手上举,击向辛加的腹部。没想到辛加此招乃是虚招,他的目的并非要伤竺布,而是在抢回卓米。辛加一见竺布放开了卓米,于半空中一个曲身,身体横空一掠,避过竺布双拳,一把抓过卓米,飞身回到阵中,抢到手的卓米又被辛加抢回去了。

    竺布气得双目喷红,然而却又无可奈何。与辛加的这一阵对敌,竺布算是输了。然而竺布并不服输,他想都没想,便如影随形般地跟着赶了过去。看那样子,竺布要抢回卓米,乃是志在必得。

    一见竺布为卓米拼命,坎巴头人再也忍耐不住。他大吼一声,挥动阔背刀便问了上去。那边辛柯明更不待慢,挥剑敌住坎巴。

    巴贾拓一看,不动手是不行了,于是他将手中长剑一挥,卢托、野狼等早已挥着刀剑冲上前去,亲兵们也呐喊着冲向神鸦坛的杀手。

    双方立时混战在一起。那边公冶飞运用黝冥神功挥剑与疯老八对敌,虽然他的黝冥神功才只练到第六层,但是情急之下,功力竟猛增了几分。那疯老八武功确实了得,在公冶飞飞剑击来之时,一愣而放开了卓米,但随即便恢复了原状。疯老八眼睛看着乌钢剑,咧开嘴笑道:“哈哈,有趣,有趣。”只见他挥动双手,那空空的手中便象是平空生出一柄无影的长剑。

    疯老八面对公冶飞乌钢飞剑的前后攻击,竟然稳立不动,脚步不挪,身形不转,只将双手挥动,那闪着寒光的乌钢剑竟然只能在他身体的两臂以外飞旋,却无法挨近他的身。而且,公冶飞感觉到一股温热正在源源不断地逼向自己。

    时间不大,公冶飞已经气喘嘘嘘,有些力不从心了。乌钢剑在半空中,也有些飘忽不定。公冶飞无奈,只好收回乌钢剑。

    “嘿,小娃娃,再来,再来。”疯老八向公冶飞叫道。

    公冶飞哭笑不得,这疯老八竟然将与自己的争杀当成了游戏。但是已经不容公冶飞去应付疯老八,一声痛呼却已令他猛然一惊。

    这声痛呼明显地昌竺布的声音,公冶飞顺着这声音的来源方向一望。只见竺布已倒在一边,口吐鲜血。

    原来竺布见辛加再次抢走了卓米,怒从心起,随即如影随形般赶了过去,可是鸦王却突然出手。

    若以“九转琴音回合功”与鸦王比拼内力,竺布倒还可以支撑一会,但是若讼拳脚功夫,鸦王便胜过竺布一筹,就如若论内力,辛加根本无法与竺布抗衡,但是拳脚功夫却与竺布势均力敌。鸦王拦住竺布,一打照面便是一招“愚公移山”,双手来盘竺布的双肩。竺布身如游龙,使一招“鞭打僵尸”,去破鸦王的“愚公移山”。鸦王一见,身形陡起,拔地跃起一丈有余,于那半空中使出“霹雳双跺”,直向行布头顶踏来。竺布不甘示弱,身形也自陡起,双脚旋开,于半空里使出“罗汉十八旋”,横扫鸦王的双腿。鸦王对竺布这一招已有防备,所以空中变形,双腿一收,十指如爪,合是一个“飞鹰扑兔”,直扑竺布。

    竺布知道此招狠毒,不能硬拼,于是一个“千斤坠”,落到地面。那知鸦王并不变动身形,跟随着竺布直扑下来。竺布看看躲避不过,只好身形一滑,一个“天童采月”,以攻为守,想拼个两败具伤。鸦王却不愿硬拼,身体猛地倒旋,如飞梭一般,陡然间落于竺布身后。竺布觉出背后风起,待要侧身闪避,却慢了半拍,右肩被重重地击了一掌。竺布只觉得眼前一黑,口中一甜,不由得痛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人已飞出两丈之外,扑倒在地。鸦王却并不放过,随后赶来,一为欲置竺布于死地,二为夺取竺布背上之琴。

    当下公冶飞一见竺布受伤势危,心下一急,手握乌钢剑,便飞身扑救。公冶飞武功却比内力逊色得多,但所仗的是手中的一柄乌钢剑。乌钢剑乃天下至刚之剑,其利无比,其锋无敌。

    神鸦坛杀手见公冶飞冲来,试图拦截。然而一阵砰砰声,杀手们手中之剑纷纷截断。公冶飞将乌钢剑抡圆,不顾一切地往竺布身边冲去。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赶快将竺布救下。

    就在鸦王到了竺布身边,抬手击向竺布头部之时,公冶飞也正恰恰赶到。公冶飞将乌钢剑向前一送,直向鸦王手腕削去。鸦王只觉得一股凉气直袭手腕,忙将手掌缩回。公冶飞更不停留,翻腕又是一剑,向上直撩鸦王的下腹,鸦王被逼得不得不退后两步。

    公冶飞夹起竺布,向回一跃,将他交到正在与一名杀手对敌的卢托手中。“护好竺布歌手。”公冶飞吩咐卢托,并回身随手一剑,削掉了神鸦坛杀手袭来之剑。不想就在这时,鸦王已经又将疯老八激了起来。

    “疯老八,本座说了你不信,瞧,你这不是被骗了。还不去抢《秘图宝典》。”

    “《秘图宝典》?对,抢《秘图宝典》。”疯老八象是如梦初醒,飞身直扑公冶飞。

    这一来,公冶飞的情形便大大不妙了。

    那鸦王将疯老八激起,使公冶飞难以分身,竺布又已身受重伤,巴贾拓的亲兵双哪里能敌得了神鸦坛鸦王座前护卫杀手?冰宫之前,血流满地,巴贾拓的亲兵死伤惨重,眼下的形势对公冶飞巴贾拓他们来说,真可谓是险象环生。公冶飞力敌疯老八,虽仗乌钢剑的神威,却也被疯老八逼得步步后退,连还手之力都已失去。

    巴贾拓、坎巴、野狼三人与辛加父子战在一处,以三敌二,仍然占不了优势。公主狄拿守着冰宫之门,被两名杀手围住,也自自顾不遐。卢托护着身受重伤的竺布,更是步步退却。鸦王已自立于一旁,将卓米执在手中,得意地看着眼前的一片乱战。

    用不了多少时间,神鸦坛便会大获全胜,公冶飞巴贾拓等,可能就要命丧于此。鸦王想到此处,不由得在他那一直冰冷如霜的脸上展露笑容,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

    然而鸦王的笑声刚起,突然间轰然一声,一股强大的寒气兀地冲出,一片白雾之中,两条人影飞旋而出。两名正围着公主狄拿的杀手,突然惨叫着直撞飞开,在飞离冰宫门三丈之处落地身亡。

    正在争杀着的人们都同时愣了一下。

    这一变异,令争战暂告了一个段落。辛加父子及神鸦坛杀手们,立刻放弃各自攻击的对象,回护到鸦王身边。疯老八也直瞪着两眼,诧异地看着从冰宫中飞出之人。

    从冰宫中飞旋而出的,不是别人,正是达玛汗和王后卡曼。

第十九章  王后复生

    达玛汗七日前将灵城事务委给了巴贾拓,让公冶飞和公主狄及竺布歌手为自己守关,便进了冰宫。

    达吉汗当初为了一己之私,却为王后卡曼留下了一线生机,这也许是达吉汗所料未及的吧。

    达玛汗首先为卡曼王后开棺化冰,卡曼王后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肌肤也渐渐有了弹性。

    当日卡曼王后吞金自杀,立时便被放入冰宫,所以才有今日之复,这实在是天意。

    达玛汗的黝冥神功已经练达第十层,可以说已经登峰造极,所以立刻便找到了卡曼王后腹中那颗当年吞下的金珠之所在。达玛汗摄定心神,运用神功,意随心动,将一股真气贯于那颗金珠之上,然后缓慢地将它逆向驱出卡曼体外。金珠驱出,达玛汗松了口气,才将卡曼的身体移出冰棺,放到了那张巨大的羊皮之上。达玛汗将卡曼放平,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卡曼王后的脸色苍白无血,但是整个形态看上去,却像是刚刚进入梦乡的睡美人。直到此时,达玛汗才又仔细地端详着卡曼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弹性的卡曼的面容,达玛汗已经近二十年没有看到了。可是,达玛汗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贪看,他必须立即开始实施对卡曼王后的救治。

    驱出卡曼体内金珠只是第一步,简单的第一步。更艰巨的,是接下来的六天多时间。已经恢复弹性的卡曼王后的身体久放不得,他必须对她用功,否则将永远失去救活卡曼王后的可能。

    达玛汗不敢待慢,坐到卡曼的头前,双目微闭,开始了对卡曼王后生命的呼唤。达玛汗将一股真气,捻成七条细细的气流,分别自卡曼王后的百会、神庭、膻中、神阙、气海、关元、章门七穴源源灌入。到第三日,卡曼王后的肌体出现了生机。第四日,卡曼王后的血脉开始流动。第五日,达玛汗为卡曼王后打通了任督二脉。第六日,卡曼王后出现了气息。

    按照达玛汗的设想,到第六日夜,卡曼王后便该回生。可是直到最后一日--第七日,卡曼王后虽然已有气息,却一直处于昏睡之中。达玛汗心内虽然着急,却又不能对卡曼王后加大功力。因为,一者,卡曼王后本是一位不会丝毫武功的女子,功力加大怕她承受不了;二者,卡曼生命刚刚有所转机,陡然间加大功力,她的肌体也会因此而受害。所以达玛汗心内虽急,但仍然还是缓缓地将真气向卡曼王后的体内输送。恰于此时,达玛汗隐约听到,冰宫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达玛汗知道宫外一定有事了,虽然还不能断定是何人,但却可以猜想得出,非是达吉汗,便是神鸦坛,只是达玛汗没有料到会有一个疯老八在此参乎此事。

    还有三个时辰,达玛汗想以公冶飞和竺布之功,即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到来,他们也完全可以在三个时辰之内不受大的伤害。达玛汗知道自己现在所需要的,便是定心静气地,在这最后关头不出任何差错,因为卡曼王后于此时,才真正算是命系一弦。在最后三个时辰之内,能否将卡曼王后的心脉驱活,这才是卡曼王后生命能否真正恢复的关键。眼下的情况,即使卡曼王后的肌肤已活,二脉已通,但是只要是心脉未活,那么一切努力都等于是白费。

    达玛汗不能功亏一篑!

    达玛汗定了定神,使那片隐约的嘈杂不再影响自己。

    王后的脸色开始由白转红,她的心脉也正在一点点地复活。突然,达玛汗发现,卡曼王后的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挂上了小小的一滴泪珠。

    达玛汗激动不已,可是心神一动,真气散淡,卡曼王后的脸色便又开始发白。达玛汗一慌,急忙摄定心神,重新捻紧真气,卡曼王后的脸色又开始红润起来。

    那滴泪珠慢慢地流了下来,流进了卡曼王后自己的头发里。

    终于,卡曼王后的手指轻轻地弯动了一下。这次,达玛汗虽然心内激动,却没敢妄动心神。因为他知道,此时稍有不慎,很可能将会前功尽弃。卡曼王后的每一点变化,达玛汗都看在眼里,内心的激动也在一点点地增加。达玛汗在等待着那最后一刻的到来,他已经不需要再对着卡曼王后的七大穴运气了,他只需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神庭、膻中二穴便足矣。

    卡曼王后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她的睫毛在抖动,她的头忽然微微地摇晃了一下。一阵急促的呼吸之后,卡曼王后突然发出“嘤咛”一声。像是从沉睡醒来,卡曼王后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片迷惘,卡曼王后不知自己置身何处。她很虚弱,她虚弱得几乎连呼吸都非常艰难。她也很疲乏。她疲乏得几乎不愿意将眼睛继续睁开着。

    达玛汗一边继续向卡曼王后灌输着真气,一边轻声地呼唤着她:“卡曼,卡曼,我的王后!”

    声音轻柔,声音是如此的熟悉!卡曼王后已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了!可是现在,这呼唤发自哪里?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是非常遥远。卡曼王后的目光在寻找着,可是,身边只有一个老人,一个陌生的老人。然而奇怪的是,在这位陌生的老人眼中,她却又看到了一份她所熟悉的亲切。是的,这双眼睛,还有这双眼睛,也是那么的熟悉。卡曼依稀还记得,自己面对着万千灵城城民,面对着卡沓瓦等灵城议士,却不能指证身边的灵王是谋害了达玛汗的假灵王,所以悲愤之中,她吞下了早已暗中准备好的那颗金珠。

    一片幽冥之中,她已经知道自己魂归天府了。难道,我这是置身梦中?卡曼心中自问。

    “卡曼,我的王后,我是达玛汗。”达玛汗仍在呼唤着卡曼。

    他现在所迫切需要的,是卡曼能够开口讲话。只要卡曼能够开口讲话,那么他便真正地成功了。哦,是了,达玛汗被达吉汗和巫师麻玷害死了,我这是与达玛汗魂魄相会了。卡曼这样想着。

    “卡曼,我的王后,我是达玛汗呀!”达玛汗继续激动地呼唤着。

    卡曼的目光终于定定地盯着达玛汗的脸。“达玛汗?”声音如同蚊吟。

    但是,就这一声如同蚊吟的声音,达玛汗却不由得流下了一行英雄之泪。达到汗慢慢地收起真气,然后缓缓地将卡曼扶起,并让她面对着自己。“卡曼,我的王后,好好看看我,我是达玛汗!”

    卡曼王后直看着达玛汗的脸,缓缓地,费力地抬起双手,抚摸着达玛汗颌下的长须。

    “达玛汗?真是达玛汗,我的灵王!”

    “是!王后,是达玛汗。”

    “我们这是在梦中,还是在阴曹?”

    “既非梦中,亦非阴曹。王后,我们都好好的,都活着。”

    “都活着?”

    “是,都活着!”

    “灵王,怎么了,长了如此长的胡须?”

    “一言难尽。王后,一切的变故以后再说,现在且随我离开此宫,外面正热闹着,我得出去看看情形。”达玛汗说着,便将王后卡曼虚弱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达玛汗运用“黝冥神功”将门打开了,抱着卡曼,飞旋着出了冰宫之门。达玛汗一眼看见两名神鸦坛杀正一前一后地围着公主狄拿撕杀。公主狄拿唯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却仍在拼力守着宫门。达玛汗随即一手托着卡曼,腾出一只手随意地向那两杀手挥了两下。那两名杀手只觉得一股强力将他们猛地抛起,身子直掼出去,落地身亡。

    此时达玛汗落坐地面,公主狄拿扶住了卡曼王后。

    辛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卡曼王后居然真的复活了!辛加吃惊地张大着嘴巴,半天没回过神来。“卡……卡曼王后……”辛加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鸦王正在为眼前的事情感到奇异,听辛加叫出“卡曼王后”四字,不禁扭过头去纳闷地看着辛加。“辛加坛主,你说什么?”鸦王问。

    “鸦王,卡曼王后,二十年前吞金自杀的卡曼王后复活了。”

    “什么,竟有此事?”鸦王一听,也吃惊地向卡曼王后望去。

    此时巴贾拓、公冶飞等人已经上前向达玛汗和卡曼王后问候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立在敌对双方中间的疯老八,象是突然对这里的一切都已失去了兴趣似的,指着公冶飞和在卢托的帮助下扶墙而立的竺布歌手,叫道:“疯老八不玩了,东西下次再取。”话出人走,待话说完,人已经在十丈以外了。

    达玛汗移身上前,瞪着辛加。“辛加,且看我是谁。”达玛汗向辛加喝道。

    辛加一怔,仔细看去,虽然达玛汗须发极长,几乎遮住了整个脸,但他还是认了出来。“灵王达玛汗?”辛加又一次惊异了。

    辛加暗暗责怪自己,他早就应该判断出达玛汗没有死的,因为既然公冶飞落入黑谷毫发无伤,那么达玛汗落入黑谷也同样会有生还的希望。自己为何未想到这一点呢?辛加想,唯一能替自己开托的,便是达玛汗落入黑谷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不错,正是你害而不死的达玛汗!”达玛汗怒道。

    鸦王弄清了达玛汗的身份之后,扭头瞪了辛加一眼,辛加不得不把头低了下去。

    “辛加,二十年前,你害我不死,今日我却要取你人头,以报我二十年沉身黑谷之苦。辛加,你若有一线之明,便速上前来受死。”达玛汗喝道。

    “哼,欺我神鸦坛无人否!”鸦王见达玛汗全然不把他鸦王放在眼里,不由得哼了一声。

    达玛汗闻言冷笑。“神鸦坛乃是无恶不作之黑帮,个个都乃将死之鬼,何来人哉!”达玛汗毫不客气地说。

    “阁下双腿已残,竟还口出狂言。既如此,鸦王领教了。”鸦王话音一落,人已倏然飞起,张牙舞爪,直扑达玛汗。

    达玛汗本来并不想与鸦王动手,他意在辛加,没料到鸦王竟首先发难。

    达玛汗见此,心想就先教训鸦王一番,也好煞煞神鸦坛的锐气。达玛汗一念至此,旋即飞身,直至半空,迎着鸦王的双掌便击了过去。四掌相击,砰然有声。鸦王身子向后,倒翻了三个跟头,方才定住身形。达玛汗则只是将身子转了两圈,便即止住。一看便知,鸦王落于下风。

    鸦王一招失败,恼羞成怒,随即将手一挥,大吼一声:“旋风滚雷阵!”

    六十二名杀手立即按阵排列,辛加父子则填补了那两名被达玛汗击杀的两名杀手的位置。

    “旋风滚雷阵”因为有了辛加父子的加入,威力大增。只一瞬间,达玛汗已经被团团围在阵中。

    达玛汗冷眼看阵,并不畏惧。

    几十口长刀齐齐地向达玛汗砍来。

    公冶飞在一旁看得清楚,达玛汗身在阵中,虽然不至落伤,却也难破此阵,他毕竟是个双腿残疾者。

    公冶飞情急之中,突然想到乌钢剑。师傅的黝冥神已达十层,若以功驱剑,自能达到师傅自己所说的剑人合了了。何不乘此机会见识一下师傅的剑人合一呢?公冶飞一念至此,便大叫一声:“师傅接剑。”随后,将手中的乌钢剑向空中一掷。

    达玛汗见乌钢剑已飞至半空,随即双手一合,乌钢剑便盘旋着,在“旋风滚雷阵”中穿行。乌钢剑快如急风,利如闪电。神鸦坛杀手们手中的剑碰着即断,挨着即飞,“旋风滚雷阵”阵脚开始不稳,已有数名杀手身上带伤。

    “旋风滚雷阵”有辛加父子加入,本来功力已大增,然而,黝冥神功到达第十层,江湖便已无人能敌,无阵能阻,何况又有乌钢剑之利为其辅。

    鸦王一见达玛汗在“旋风滚雷阵”中挥洒自如,一柄乌钢剑将杀手们冲得东倒西歪,便知今日定难取胜,心下一动,乘着众人不备,夹起卓米,逃之夭夭。

    辛加于那激战之中,偷眼一看,鸦王已不见了踪影,便知鸦王已先行逃命,于是他也便无心恋战,避过乌钢剑,大呼一声:“落沙!”

    “落沙”乃是神鸦坛退却的切口,辛加大呼一声之后,便先行退却。辛柯明和众杀手正感不妙之时,一听辛加下令退逃,如何还愿停留?呼啦一声,“旋风滚雷阵”如云散去。

    辛加令着辛柯明和众杀手逃走,达玛汗并不追赶。他收起功力,将乌钢剑仍让公冶飞背着,来到竺布身边。

    竺布伤得果然不轻,中的正是鸦王的毒掌--黑鸦神掌。

    黑鸦神掌掌中带毒,中掌者在三日之内若得不到解救,超过三日,即使得到解救,也只能是保住性命,而落个终身残疾;若七日之内还不能得到解救,那中掌者便断无活理。然而要解黑鸦神掌之毒,必得有神鸦坛的独门解药“溶血丹”。中掌者服了“溶血丹”之后,再由内力不低于施掌者之人将中掌者体内毒液驱出,然后还得经过七日的调息,武功方能恢复。所以江湖之上,中了黑鸦神掌而能活命的,几乎没有。因为江湖之上,能解黑鸦神掌之毒者,可能有,但不知是谁,一时无处去寻。而今竺布身中毒掌,命系一弦,达玛汗不觉深叹一声:“而今别无他法,唯有在三日这内,去神鸦坛盗得解药,方能救竺布之命。”

    坎巴头人臂上被神鸦杀手划了一剑,幸得伤得不重。此时他走上前来,抚摸着竺布,不觉流下泪来,因为他知道,竺布受如此重伤,完全是为了卓米。

    坎巴头人觉得卓米实在愧对竺布歌手。“野狼护卫,你我前往黑山头,誓必盗回解药,将竺布歌手救活。”坎巴头人提刀立起,对野狼叫道。

    野狼看了一眼坎巴头人,他不想也如坎巴头人一样冲动,但是却又不能不听坎巴头人之命,野狼觉得有些两难。

    “坎巴头人,”公冶飞看出了野狼的两难,同时也觉得坎巴头人如此做无异于前去送死,于是上前劝道,“我们尚有三日时间,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切不可冲动。”

    “是呀,头人,桑菁说得有理。”野狼不失时机地说。

    “坎巴头人,救治竺布歌手乃是我等共同之责,头人不可莽动。”巴贾拓也劝道。

    此时,达玛汗已让公主狄拿将王后卡曼扶入内宫。

    “卡曼刚刚复生,需要调息,不可大意。”达玛汗叮嘱狄拿。

    公主狄拿应着将卡曼扶回内宫调息去了。这里,达玛汗见众人劝住了坎巴头人,便吩咐公冶飞将竺布歌手抱入偏宫,派在尽心看护。

    天已大明,达玛汗让巴贾拓将众人招入灵王宫议事厅,商讨盗药之事。达玛汗挂记卡曼,随后回到内宫,去见卡曼。

    内宫之内,公主狄拿向卡曼王后讲述着这近二十年来灵城内所发生的事件,讲到了卡沓瓦以身殉城,母女不由得相对痛泣。

    四名亲兵将达玛汗抬入内宫。

    “卡曼,感觉如何?”达玛汗问卡曼王后。

    卡曼止住哭泣,怔怔地看着达玛汗。

    达玛汗微微一笑,“卡曼,这样不是好些么?”

    “灵王,这才是真正的灵王。”卡曼王后又流下了泪。

    达玛汗抓起卡曼的手抚摸着。“卡曼,二十年了,让您受苦了。”

    卡曼又一犹如大梦方醒,她觉得自己好像刚刚经历了身在灵城广场之上,面对着千百灵城城民的欢呼,莫然地看着身边的假灵王达吉汗,悄然将一颗灵王达玛汗赠给她的定情金珠放进嘴里的那一幕:她看了一眼被女仆抱在怀里的公主狄拿,然后喉头一松,金珠滑入腹中。一阵绞痛,卡曼王后双手捂着腹部,缓缓地倒了下去,一片哗然。只有假灵王达吉汗和他身边的巫师麻玷知道,卡曼王后这一定是不愿屈服于达吉汗而自杀的。

    卡曼王后看到达吉汗恼怒地看着自己,然后听到巫师麻玷吩咐几名女仆将她抬了起来,她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抬入了冰宫,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卡曼王后无法想象,经过近二十年的风云变幻,女儿狄拿也已长大成人,而且已经做了母亲,自己还会活转过来。更令她惊喜的是,自己我丈夫,灵王达玛汗竟也没有死,而且正是达玛汗救活了自己。这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可是,毕竟已过了近二十年,虽然她还没有精力去灵城内走动一下,但她完全可以感觉到,灵城之内,也已经有了一种时过境迁之态。因为从公主狄拿的口中,卡曼王后知道了近一年多来所发生一变故。当年自己将狄拿托附于之的女仆也神秘失踪,定已死于非命,这都叫她伤心。不过,巫师麻玷被诛杀,神鸦坛被赶出灵城,这也相算是一大快事。但是卡曼王后也没有料到,那个她也很喜欢的水部议士辛加,竟然是灵城内神鸦坛的真正首领,而且还是神鸦坛的坛主。现在,当她看到受了二十年磨难的达玛汗出现在面前之时,不由得百感交加。

    达玛汗握着卡曼的手,一家三口能够重新团聚于一起,这是天意还是神奇。“卡曼,你还不知道桑菁是哪一个吧,他是个很好的拉迪雅,就是他把我从黑谷中背了出来的。”达玛汗轻声地对卡曼说。

    “桑菁?让他来,卡曼要见一见。”卡曼道。

    达玛汗点了点头,随即吩咐一名亲兵,去将公冶飞叫进内宫。

    此时的公冶飞,正在议事厅内,与巴贾拓、坎巴头人等在一起想去黑山头的办法。

    “黑山头除竺布歌手去过外,我等都未去过,而且,我等对黑山头几乎一无所知,所以此行定然危险重重。”巴贾拓忧虑地说。

    公冶飞点头道:“还有,以我等眼下之武功,都远非鸦王之对手,而且神鸦坛之‘旋风滚雷阵’相当厉害,非有绝世武功者,不能破此阵,这也是不得不虑的。”

    “唉,此时若能请得一二武林高人,便好了。”坎巴头叹息着。

    公冶飞知道,此时最为难过的,便是坎巴头人。卓米小姐落于神鸦坛鸦王之手,生死难料;竺布歌手为了卓米身受重伤,生命垂危。此二人任何一人若有三长两短,坎巴头人则将痛悔终身。然而在此紧要关头,时间又如此紧迫,又能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高人呢?

    坎巴头人此言,也只能是一个梦想罢了,真是束手无策!

    就在此时,内宫亲兵来传公冶飞。公冶飞随着亲兵来到内宫,拜见了卡曼王后。

    卡曼王后看上去虽然还很虚弱,但是那天生的丽容,却又胜过躺在冰棺里时百倍,而且,卡曼王后十九岁时被冰冻至今,虽然算起来已年近四十,但面容还仍保持在十九岁时的容貌,所以看起来竟比公主狄拿还要清丽一分。

    卡曼王后与公主狄拿,一对母女,此时看起来,竟如一对姐妹般,年龄竟相仿佛。

    造化真是弄人!这是公冶飞的第一个感慨。

    而二十年的苍桑,年近五旬的达玛汗看上去却显得如此苍老。那长长的胡须与披散的头发连成一片,直挂下来,披及地面,加之他双腿已残,所以整个人就如被自己的毛发包裹着一般。然而卡曼王后醒来,看到达玛汗这么一副“尊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到骇异,难道这就是爱情使然?

    公冶飞对此又不得不发一声感慨。在公冶飞眼里,卡曼王后和达玛汗这对夫妻,他们的爱之深与情之切,不仅超越了年龄,而且也超越了时空。这该算是天地之间的致爱了!这,便是公冶飞所发出的第三个感慨。

    发了一通感慨的公冶飞,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公主狄拿。

    公主狄拿对母后的复活自是兴奋不已。从小,从自己懂事起,公主狄拿所看到的母后,都是静静地躺在冰棺中,无声无息的母后,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躺在冰棺中无声无息的母后,会象常人一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虽然王后卡曼由于身体虚弱,暂时还不能完全站立起来,但是狄拿相信,母后不久之后便可以象常人一样,便可以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位为灵城城民所爱戴的王后。对这一点狄拿充满信心,更何况现在王后复生的事实就在眼前,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怀疑这一点。所以对于王后的复活,公主狄拿内心之兴奋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而身为桑菁的公冶飞,自从在冰宫中第一次看到卡曼王后的那一刻起,不知何因,他便在心里感觉到,王后卡曼似乎并没有死,好象只是在作一次长眠。给公冶飞造成这种感觉的,正是卡曼王后那一直没变的容颜。一个死去已经近二十年的人,容颜竟丝毫没有改变,这本身便是一种匪夷所思的事。现在,达玛汗竟然运用黝冥神功之力,果使卡曼王后复活了。

    这便又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已经令人惊异不已,两件匪夷所思的事凑到了一起,而且集中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公冶飞的惊异可想而知。当下公冶飞向卡曼王后躬身行礼。

    “桑菁,闻说您是宋人。”卡曼王后软声问。

    “回王后,公冶飞来自江南。”公冶飞老实地回答。

    “好,天地一缘,您能成为灵城桑菁,乃是上天之缘所使,狄拿之福。”卡曼王后微点着头说。

    公冶飞心内一热。“谢王后。”公冶飞再行一礼。

    “桑菁,眼下情形如何?”

    公冶飞没想到王后卡曼会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但是公冶飞并没有犹豫,照实回报给了王后卡曼。

    “眼下竺布受伤,急需去神鸦坛盗药,我等正在设想盗药之法。”

    卡曼王后又微点了点头。

    公冶飞等待下文,但是卡曼王后却不再问,也不再说什么了。

    “王后若无吩咐,公冶飞就此别过。”

    “好,”卡曼王后道,“你等行事务需谨慎。”卡曼叮嘱了一句。

    公冶飞行礼退出。王后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公冶飞边走出内宫边想。但是公冶飞刚走到议事厅前,公主狄拿却已赶了上来,一把将他拉住了。

    “箜雅,灵城西北二百里处,有座博格达山,二十年前,山中住着一位世外高人,号为‘逍遥圣医’,若能找到此人,竺布歌手便有救了。”公主狄悄声道。

    公冶飞闻听,随口问:“公主如何知晓?”

    “是母后所说。”公主狄拿道。

    公冶飞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卡曼王后那一问果然有因。

    “只是时过二十年,‘逍遥圣医’眼下还能在博格达山么?”公冶飞问,“再说,即使这位‘逍遥圣医’还在山中,博格达山方圆数百里,况且,三百里路程速行来回也得两日,我们止有三天时间,又到哪里去寻他?”公冶飞皱着眉头问。

    “箜雅说得也是,然目下别无它法,倒不妨带上竺布歌手,到博格达山一试。”公主狄拿建议道。

    公冶飞想了一会,觉得如此实在冒险,但是眼下除此之外,却又别无他法。“好吧,且与巴贾拓用坎巴头人计议一下。”

    公主狄拿点头。二人进了议事厅宫,将有关博格达山“逍遥圣医”之事说了一遍。

    “看来也只好如此,就看竺布歌手运气如何了。”巴贾拓道。

    坎巴头人也点头同意一试,只是随即又唉一声:“唉,只是卓米身陷神鸦坛,鸦王绝难放过她。”

    众人一听此言,一时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公冶飞也觉无奈,因为计算之下,眼下他们之中,能够出手一搏的,也只有巴贾拓、卢托和坎巴、野狼及自己。

    达玛汗武功倒是已达登造极,然而卡曼王后刚刚复活,达玛汗还得用真气帮助王后复原。公主狄拿武功也还说得过去,只是内力浅弱,况还得留下服侍王后,他们的人手非常紧张。

    公冶飞也想到了从亲兵中选一些好手参与,但是即使是王宫亲兵队长联兹,应付些平常事务倒还可以,但是与神鸦坛杀手对敌,其能力便微乎其微了。

    护卫竺布去博格达山,自己肯定义不容辞。守卫灵城,巴贾拓自是份内之事。那么潜往黑山头,营救卓米小姐,谁能担此重任?公冶飞只愁人手太少,能够出战的,包括公冶飞自己在内也只有五个人。可是五个人却没有一个是鸦王的对手,所以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够去救出卓米小姐。

    看来卓米小姐只好等竺布复原后再设法营救了。

    可是“逍遥圣医”是否还活着?是否还住在博格达山中?寻找“逍遥圣医”是否能够顺利及时?这都还是难以预料之事。

    “卓米之事,只好先放一放了。”坎巴头人痛苦地唉道,“是凶是吉,只有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没想到坎巴头人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陡起。“哈哈哈哈,何必英雄气短呢?”随着笑声,一行十人从天而降,落在议事厅前。

第二十章  初探黑山

    坎巴头人正在痛苦叹息之时,突然半空里传来笑声,而且随着笑声,一行十人自天而降,落在议事厅前。公冶飞等忙起身出厅,立于门前。

    只见半空里落下十人,长发盘髻,髻插玉簪;青布道袍,直没膝下;膝下是白色腿扎,脚踏着青布圆头道士靴;手执拂尘,身背利剑,当院一站,自有一股英气逼人。一色的穿着,相同的打扮。所不同的,只是他们各自高矮瘦胖不同。

    公冶飞一看,便知此十人乃是中原道人。公冶飞向十位道人抱拳道:“道长请了。不知道长来此大漠小城,有何贵干。”

    领头的那位道人,看了一眼公冶飞,问道:“听阁下乃是中原口音,敢问阁下是何人?”

    “道长所言不错,在下公冶飞,正是来自中原,蒙灵城公主所爱,入为桑菁。”

    “何为桑菁?”

    “即中原之附马。”

    “哦,原来如此。我等乃五台山玄都观青阳道长门下,人称玄都十子。路过此处,本为歇路,闻得各位叹声不止,是以前来探个究竟。”

    公冶飞虽非武林中人,却也知道五台山玄都观乃是正道之所在,所以一听十位道长乃是玄都十子,心下一喜,忙深施一礼,请玄都十子入厅一叙。

    入厅坐定,相互介绍,互问情由。原来这玄都十子乃是:玄真子、空谷子、玉成子、天灵子、云舟子、海腾子、江鸥子、龙戌子、地精子、松襄子。

    玄都十子此次受五台山玄都观观主青阳道长所派,前来大漠,探清路径,目的是于三个月后,利用近年来在江湖上专与正道为敌的江湖十恶聚会之机,会合天下武林正道高手,一举剿灭江湖十恶,为天下除害。玄都十子现已查明,三个月后的中秋之夜,江湖十恶将齐聚将军庙,准备推举一位盟主,共商对付正道武林人士之阴谋,正准备回中原复命。不想今日天刚放明之时,不期而遇从灵城中退走的疯老八。一见疯老八的那身打扮,玄真子等十人不觉哑然失笑,不想这一笑竟把疯老八惹了。

    原来疯老八人虽疯傻,但却又极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一见达玛汗从冰宫内出来,一眼便看出达玛汗的武功绝对在自己之上,于是他便知道《秘图宝典》今日是得不到了。正是因此,疯老八才对公冶飞那么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城。

    疯老八在灵城中没有得到《秘图宝典》,心里自是不快,此时忽见一班道士在笑他,正有气没处撒的疯老八便找到了撒气的源头。

    “喂,你们这些小娃娃,敢笑话疯老八!”疯老八指着玄真子等玄都十子喝道。

    玄真子作为十子之首,忙上前向疯老八行礼解释道:“前辈请勿动怒,我等只是看了前辈这一身打扮,觉得有趣,并无恶意。”

    “管你善意恶意,疯老八今日不快,不许笑话。”疯老八怒道。

    玄真子觉得好笑,但他并没有再笑,而是收敛了笑容。

    “前辈既然不愿他人笑话,在下等不笑就是了。在下为刚才与师弟们笑了前辈而道歉。”玄真子说着向疯老八深施一礼。

    没想到疯老八竟还不让。“不行!疯老八在灵城没有得到《秘图宝典》,也没有得到《无音琴谱》,疯老八心里不快。”疯老八说出了自己不快的理由。

    那玄真子是何许人,一听疯老八说出《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之名,便知事出有原,而且看疯老八的情形,也便知此人乃是一个痴人,虽然武功不弱,却无甚智力。当下玄真子向师弟们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十子将拂尘一摆,身形错动,便摆出玄都青罡阵,将疯老八围在了核心。

    “请问前辈,那《秘图宝典》及《无音琴谱》竟为何物?”玄真子问。

    疯老作瞪着眼,将围在周围的玄都十子瞅了一眼,他虽是朦昧之人,只因一身武功莫测,却也看出了自己被围入一个阵中。疯老八不识此阵,但他却也瞧出了此阵的厉害。

    但是疯老八却并不惧,突然拍手大笑:“哈……,有趣有趣,疯老八有人玩了。”

    原来这疯老八的口头禅便是“有趣”,所以看到什么都是“有趣”二字,哪怕是身处险地。

    当下疯老八拍手叫了两声有趣,突然身形甫动,双爪如钢,直向离他最近的云舟子双肩抓来。云舟子身形一晃,闪过疯老八的双爪,拂尘一摆,一个“借花献佛”,拂向疯老八的面门。疯老八见一抓不着,便已急退,回身倒飞,直扑龙戌子。龙戌子身形较胖,但动作并不迟缓。见疯老八直扑自己,随将拂尘倒握,尘柄直指疯老八的眉心,竟是一招“飞龙扑凤”。

    疯老八知道此招的厉害。

    “飞龙扑凤”乃是应变之招,如若对手见了此招仍向前扑,龙戌子肯定会将拂尘脱手,那么一柄拂尘便如一条游龙般,直刺对手。对手不应,势必受伤,对手若应,则拂尘柄内机关开启,立时打出三料飞珠,任你有多高的武功,至多也只能避开两珠。就算武功登峰造极之人,能够避开三珠,那拂尘之尘须却又会如开屏孔雀之尾,旋绞而来。那尘须尽为纯钢打锻而成,旋天后便如一利刃飞轮,被它挨着,还能落个好么。自然,若对手一见便退,龙戌子也自会收回拂尘,绝不轻易使老此招,况且他们将疯老八围住,也并非想要伤害他,只是为了问出《秘图宝典》及《无音琴谱》之事。疯老八虽不知此招奥妙,却也看出了此招之厉害,于是他一个倒翻,身子便立于阵中。

    “行阵!”玄真子一声大喝。

    玄都青罡阵乃是当年玄都道长所创,它是按四面八方阴阳相扣排合而成,内含八卦之机,一旦运行,则阴阳互合,四方无门,十人十柄拂尘十柄长剑,就算是江湖顶尖高手,一旦入了此阵,要想脱身,那真要比登天还难。当下玄真子喝声“行阵”,十子便各各一手执剑,一手执拂尘,左右上下翻飞不止,将疯老八困在阵中。

    疯老八初时还看到人影,到得后来,便只见四周一片剑光,一时间眼花缭乱,竟不知从何处下手。不过这片剑光只是将他围控,却并不攻击。如果玄都十子攻击的话,以疯老八的武功,或许还能找出破绽来。可是玄都十子这一只控不攻,却让疯老八大感受头疼。疯老八知道今日遇到黑煞了,于是他急忙叫道:“疯老八不玩了,不玩了。”

    玄真子微微一笑,朗声道:“若想脱身,速说出《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之事。”

    “好,疯老八告诉你们,你们停下。”疯老八只好答应了。

    玄真子将剑一收,阵势立止,十子仍然都站在各自原立的位置上。

    疯老八瞅了瞅玄真子。“你,你们都是何人?”他问。

    玄真子微微一笑。“我等中原五台山玄都观青阳道长门下玄都十子。在下玄真子,乃是玄都十子之长,前辈可告诉知那《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之事了。”

    疯老八不快地嘟了一下嘴,但是已说出口的话,即使是疯老八,也不好收回。

    “疯老八是听黑乌鸦所说,那《秘图宝典》乃是武林奇宝,在灵城桑菁公冶飞手中,疯老八想要,没有得到。《无音琴谱》乃是铁胆琴圣留下的武功秘籍,在吐番歌手竺布手里,疯老八也想要,也没有得到。疯老八今日不顺,又遇上你们,不顺,不顺。”疯老八摇着头,连说了两个不顺。

    玄真子一听,便道:“原来如此!”随即将手中拂尘一摆,十子退阵,“请恕我等无礼,前辈可以走了。”玄真子向疯老八抱拳道。

    疯老八又看了玄都十子一眼,又叫了一声:“不顺!”随即身形一起,人已在十丈之外了。

    玄真子与众师弟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至灵城,弄清《秘图宝典》与《无音琴谱》竟为何物,然后再回五台复命。如此,玄都十子才来到灵城,没想到灵城之中竟如此冷清。

    玄真子与众子一合计,便直一路寻着豪华宫殿而来。这一来竟来对了,没想到直入了灵王宫。玄真子与众子伏在议事厅顶,听得下面唉息,这才大笑一声,飞落地面。

    当下公冶飞与玄真子见了礼,细述事情经过,“不知道长可有见教?”公冶飞问。

    玄真子微微点头。“那神鸦坛鸦王乃是江湖十恶之一,本就在被诛之列,竟已生出此等事来,我等自不能坐视,当助桑菁一臂之力。”

    “公冶飞谢道长大义。”

    “此乃道义中事,桑菁不必多礼。”玄真子道,接着问公冶飞,“请问桑菁,那疯老八所言之《秘图宝典》等事,可否见告一二?”

    公冶飞沉吟了一下,道:“蒙道长垂问。《秘图宝典》实为师傅于黑谷中所得,乃一位先辈之遗物,公冶飞也还只知皮毛,并未解其真涵,所以难以细告。《无音琴谱》乃是竺布歌手承自铁胆琴圣之琴籍,公冶飞也只是听闻,并未实见,若知其详,只有待治好竺布歌手所受之毒伤之能明白。”

    玄真子点头道:“原来如此。我等只想知其为何物,并无意争之,争宝夺籍,非我道中人之所为,君子不夺人之所爱。”

    “公冶飞佩服道长之诚。”公冶飞心内实为玄真子之真诚感动。

    “桑菁目下可有可行之法?”玄真子问。

    “我等正愁人手不够,况我等武功泛泛,无人能敌那神鸦坛鸦王,若能得十子相助,则天与之幸。”

    “此乃道义中事,义不容辞,桑菁吩咐便是。”

    “目下公冶飞欲兵分两路,一路去博格达山寻访逍遥圣医,一路入黑山头神鸦坛总营盗药,有一成功,则竺布歌手便有救了,不知道长以为如何。”

    玄真子稍一沉吟,便点头道:“此法可行。我等此来大漠原为探听十恶之行,现既已探明,可以复命。”玄真子说着转向十子,“海腾、地精二位师弟,你二人即刻动身,回五台去复师命。”

    海腾子与地精子随即起身,辞别众人,回中原而去。

    “云舟、江鸥、龙戌三师弟,去博格达山寻访逍遥圣医。”

    三子应声而起。

    “道长,可令卢托随三位道长去博格达山。”巴贾拓向玄真子道,“卢托熟知沙漠脉性,况也道熟,可以一助。”

    玄真子点首同意。“三日之内,无论寻到那逍遥圣医与否,即回灵城复命。”玄真子道。

    四人应礼而去,不提。玄真子又对余下四子道:“四位师弟,今晚且随我去黑山头一探。”

    “道长,公冶飞愿随道长前往黑山头,以助一臂。”公冶飞见玄真子安排有序,不由道。

    玄真子看了一眼公冶飞,道:“桑菁还是留在城中,看护竺布歌手,若有变异,也好应付。”

    公冶飞只好应了。“那就有劳各位道长了。”

    不说那云舟子、江鸥子、龙戌子与卢托一起去博格达山能否寻到逍遥圣医。单说今天晚上,天色微朦,玄真子便带着空谷子、玉成子、天灵子、权襄子一行五人,施展轻功,直向黑山头奔去。

    五子轻功之妙实令人叹绝,不到两个时辰,五人已经伏在了离黑山头神鸦坛总营不到一箭之地的一片暗影里。

    “空谷师弟,且去探看一下虚实。”望着灯火荧荧的营内,玄真子吩咐道。

    空谷子应了一声,随即弓身潜进,只两跃便已至营墙之下。再一个跃身,已越过营墙,不见了身影。

    这空谷子在十子之中,武功虽略弱于玄真子,轻功却强于玄真子一筹,而且钻墙过洞、上树攀屋更是十子中的第一位,更兼身材矮小,人又机灵,所以每有探察之事,都由他先行,待他探得虚实之后,众子方才齐进。

    当下空谷子翻过营墙,落在一块残石后,放目一看,见营内防卫并不森严。一些土屋石殿零散地分布着,似无规律,却暗含玄机。一座阔大的建筑,正是神鸦大厅。空谷子飞身上了厅顶,伏身自风眼处向内探看。厅内灯火密布,将若大一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两排杀手,手执长刀,站立两旁。 中间尊位上,一张巨大石椅,上铺一块洁白羊皮,却空无人坐。

    空谷子见此,于那囊内摸出一粒小小的弹丸,稍一用力,向玄真子等人藏身之处弹去。

    此乃他们约定之号,这小小弹丸,名为“号信”,弹出无声,无影,只看发弹人之力道如何,待其飞至控定之处,自行裂开,如荧火一般,放一丝亮光,若非有心之人,是再也想不到此乃是有人发出的信号。当下玄真子等人见到号信,知无大碍,随识音辩形,来到空谷子身边。

    空谷子向厅后一指,低低道:“那儿有些奇怪,似有紫雾生出。”

    玄真子望去,果见隐约有淡淡紫色烟雾升腾。“看看去。”玄真子道。

    空谷子一个跃身,寂然无声地向前一略,如夜鸟滑行般,落在厅后的斗檐之上。玄真子将手一挥,与玉成、天灵、松襄三子随后跟上。只见与大厅相隔一丈之处,有一石室。石室呈圆形,尖顶,四周无门,只在斗檐下开一些圆形小窗,一股股淡淡的紫气正是从那小窗内飘出。

    “此室之入口必在大厅之内!”玄真子想,并将此意告诉了师弟们。

    “看此情形,正象是练丹药之所在。”天灵子道。

    玄真子点头。

    “看此情形,只有进入大厅,方可找到入口。”玉成子道。

    “只是厅内灯火通明,防卫森严,如何能够混入。”松襄子疑虑道。

    “不妨来一个调虎离山。”玄真子道。

    “如何行法?”

    “我等故意造出响动,搅出乱来,待营内乱起,厅内必有所动,那时空谷师弟可乘乱潜入,找到入口,入内探看。”玄真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众师弟。

    众人点头。“只好如此。”

    于是五人回到厅门所在,玄真子领着玉成子、天灵子、松襄子飞身而下,故意在那明处将身一闪。

    “有人入营了!”一声呐喊。

    只在转瞬之间,整个大厅四周便燃起无数灯笼火把,大厅四周立时光照如昼。墙角屋后,一队队持刀执剑的杀手及神鸦坛众纷纷转出,将玄真子四人团团围在核心。

    “哈哈哈哈,果不出鸦王所料,灵城定派人前来盗取解药。”一人大笑从厅角内转出,却正是辛加。

    原来神鸦坛早已张网以待,辛加定眼向玄真子等人看了一眼,脸上不觉一愣,随即喝问:“你等何人,闯入我神鸦总营何干?”

    玄真子一想,玄都十子未与神鸦坛照过面,且敷衍一下再说。想到此处,随朗声道:“我等乃中原五台山玄都宫青阳道长门下,巡访大漠,因见此处隐隐有些异气,故特来探看,却原来是神鸦坛总营,打扰了。”

    玄真子说着抱了抱拳。

    辛加一听,便更加凝目细瞧,随即不觉失声叫道:“如此说来,你可是玄真子?”

    玄真子闻听辛加叫出自己名号,也不觉一愣,想到神鸦坛中居然会有人叫出自己名号,真乃奇事。

    “阁下何人,怎知小道名号?”玄真子问。

    “果是玄真子!”辛加喜道,“本座辛加,哦不,我乃是赵卫国,三十年前在五台与你同门学艺的赵卫国呀。”

    一听此言,玄真子也不禁定目细看。玄真子看那辛加,虽然肥胖,却也依稀可以看出一些当年那个赵卫国的影子。

    “你果真是赵师兄么?”玄真子问。

    “安得有假。”辛加道,随后挥了挥手,让那些杀手和坛众退后,走上前来,到了玄真子面前。“师弟,此处非是说话之地,既是昔日本门兄弟,请入厅内一叙。”辛加作了个请的手势。

    玄真子也不客气,领着玉成子、天灵子和松襄子,随着辛加便进了大厅。坐定之后,辛加让女仆上茶,然后对着玉成子天灵子道:“若我没有看错,你便是玉成子,你便是天灵子。”然后又看着松襄子,“只是这位,在山上时倒是不曾见过。”

    “此乃松襄子,乃是师兄离山后上山的。”玄真子道,接着问道:“赵师兄三十年前不辞而别,且一去不返,正不知为了何因?怎的竟来到这关外大漠,怎的又以辛加为名,且身在这神鸦坛中,实令师弟不解,不知师兄能否见告。”

    辛加见问,不觉长叹一声:“唉,此事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啊!”

    于是辛加便将当年家中如何遭到巨变,自己如何私自下山,又是如何连杀十一条人命犯下血案,以及逃来关外如何救下遭追杀的当时的神鸦坛总坛主等事讲述了一遍。

    “总坛主晋为鸦王后,便任我为坛主。”辛加最后说,“老鸦王于十年前已经故去,与在的鸦王乃是老鸦王之子。”

    玄真子等人一直静静地听着辛加叙述,没有插言。

    “真没想到,三十年了,竟然能见到师弟们,实乃一大快事。”辛加笑着结束了他的叙述。

    “我等听说,神鸦坛乃是寒外第一邪派,鸦王也为江湖十恶之一。”玄真子向辛加道,“不知师兄因何还要为其卖命。”

    辛加脸色凝了一下。“师弟,世上何为正,何为邪?那些自诩为正道之人者,难道所行之事尽为君子之所为?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天下本是一理,正邪之分,又有谁真正说得清?”

    玄真子闻听此言,微一摇头。“若以师兄如此说来,这世上倒无善恶了。”

    “天下善恶本是一理,善为恶之本,恶即善之源,又何必分什么善恶呢?”

    “没想到三十年前以善为本的赵卫国,竟真的变成了三十年后以恶为乐的辛加,在下实在不敢恭维。有道是善恶不相谋,正邪不两立,在下不打挠坛主了。”玄真子说着向辛加拱了拱手,起身便往外走。

    玉成子、天灵子、及松襄子也随即起身,跟着玄真子往外便走。

    “师弟,且慢!”辛加唤道。

    玄真子等止住脚步。“坛主还有何见教?”玄真子侧对着辛加,不再看他。

    辛加走上前来,笑道:“师弟,其实那些所谓之善恶、正邪与你我何干,你我师兄弟三十年难得一见,且勿再论善恶正邪,只论兄弟情份,如何?”

    玄真子冷冷一笑。“阁下已非三十年前之赵卫国,你我又何谈师兄弟之情份?今日一见,已了前缘,你我情份已绝,阁下且再莫提师兄弟之情份。”

    辛加脸色微微一沉。“师弟,难道果不论昔日之情份了?”

    玄真子心里一痛,他想起三十年前在五台山上,年长自己六岁的师兄赵卫华处处照顾着自己。每天,当玄真子练武练得腰酸背痛之时,都是师兄用热水为自己擦捂。当年他对这个师兄是多么的爱戴呀!

    三十年前,师兄突然不辞而别,而且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山上。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曾每天到那条上山的小路上向山下眺望,希望能突然看到师兄的身影。可是,他的思念最终还是成了泡影,那爱他护他的师兄再也没有回山。没有料到,今日,三十年后的今日,他竟然会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与已经大变了模样的师兄不期而遇。在刚看到师兄的一刹那间,他也曾心潮澎湃,但是他立刻想到了这里是神鸦坛,是江湖上恶名远播的神鸦坛,所以他才控制自己没有让激动表露出来。没想到他的师兄竟真的变了,完全的变了,变成了一个以恶为荣的神鸦坛坛主,变得连名字都换成了辛加。玄真子那颗嫉恶如仇之心,如何能受得了如此之刺激!所以玄真子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曾经是他师兄的家伙。

    “对不起,你已非昔日之赵卫国,玄真子从不与恶为伍。”玄真子绝决地说。

    辛加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师弟果要与师兄断情绝义了。”

    玄真子也冷冷一笑,“正邪绝无两立之理。”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一声呐喊:“有人盗药!”

    随着喊声,人影闪动,三名神鸦坛杀手已追赶着空谷子从药房杀出。

    原来空谷子见玄直子等人被围,众人混乱之机,早已游身滑下斗檐,潜入大厅。

    空谷子根据位置判断出圆形石室之所在,随穿廊攀柱,直达大厅之一角。那里有一扇很隐蔽的门,门紧闭着,但是门旁却有一根极不规则的石柱。

    空谷子出于好奇,用手将那石柱拉了一下。没想到歪打正着,随着石柱被拉动,那扇门竟无声地开了。空谷子心下一喜,侧着身便钻入门里。那门自动关上,门内是一道弯廊。穿过弯廊,是一间圆厅。圆厅内无人,在圆厅的正中有一座高大的火炉,炉内有缕缕紫烟冒出。

    来对了!空谷子心下暗喜。

    转过火炉,空谷子看到一个入口。他向口内望了一眼,口内是一个石级阶梯。空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沿着石阶便进了入口。里面的光线很暗,只依稀辨得清三步以内之物。又穿过一道弯廊,空谷子听到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他机警地躲在暗处,缓缓地向前滑动,边行边警惕着周围的任何响动。

    空谷子的手摸到了一扇门,空谷子用手推了推,没有推开。他便顺着门缝上下左右摸了一遍,什么都没有。他再在门四周的墙上摸,终于摸到了一个三角旋扭。空谷子将旋扭一旋,这道门便又无声无息地开了。空谷子向门内看了看,仍没见到一个人影,于是他侧身闪了进去,那门便也无声地关闭了。室内的光线更为暗淡,室内显得一片模糊。空谷子无奈,只好吹着随身携带着的火纸链。

    在火纸链微弱光线的照示下,空谷子看到了各种各样的坛坛罐罐。空谷子不由得一阵兴奋,原来这正是神鸦坛的药房。

    这间药房很隐秘,而且一直都很安全,因为它的入口设在大厅之中,而大厅中一直都是不会断人的,一直都有四十名鸦王座前杀手分两排,对面立于大厅之中,更何况鸦王招见坛主、护法等人也都在大厅里进行,鸦王的宝座也在大厅之中,而且坐于椅上的鸦王也会随时看到药房的门。可是今日,鸦王在秘室调息内气,没有坐于厅上,而药房的防卫一直都没有严格,所以空谷子进得非常顺利。

    守卫药房的杀手万不会料到空谷子能在此时潜入药房。可是空谷子在药房内找了一圈,却不知哪一种是黑鸦神掌之毒的解药。正在他寻找看似乎有秘密藏药之处时,门却开了。一名守卫拿着火把,例行查房。

    一般情况下,这里从未出现过过什么异常,所以护卫们查房也都只是向房内随意地看一眼,便算是完成了任务。然而此次,护卫将火把一晃,头向门内一探,却发现房内立着一个陌生道人。护卫一愣,但随即便一声大叫:“有人盗药!”

    空谷子一见门开,便纵身向外冲,因为他很清楚,若被堵在这里,就是有十个空谷子也休想逃得出去。所以当护卫话刚出口,空谷子也已纵到面前,举起拂尘只一扫,便将护卫扫倒在地。空谷子更不待慢,抽身便往外冲。原来守卫药房的共有四名杀手,那三人正在闲谈,一听叫声,也先自一愣,但旋即反应过来,于是各提刀剑冲了出来,正见空谷子向外冲去。于是三名杀手也发一声喊,紧跟着追杀出来。

    当下辛加一见空谷子自药房内跳出,脸色立刻显得非常难看。空谷子已纵身飞至玄真子身边,与四子合于一处。

    辛加面色疑冷,嘿嘿冷笑。“我道你等为何突然来此,原来果是为那吐番小子盗药来了。空谷子,好样的,我本该想到你的。”辛加瞪着空谷子。

    “他就是三十年前的赵卫国,今已更名辛加,乃神鸦坛坛主。”玉成子低声向空谷子道。

    空谷子轻哦了一声,随即上前一步,对着辛加道:“原来是赵卫国,久违了。”空谷子说着摇了摇头,“可惜,可惜!赵卫国竟成了辛加,行助纣为虐之事,实乃故人之耻!”

    “空谷子,少逞口舌之利,你等既与我神鸦坛为敌,来我神鸦坛企图盗药,真是不自量力。我看你等今日是来得去不得了。”辛加冷笑道,随即一挥手,四周涌入数十名鸦王座前杀手,将玄真子等五人围在了核心。

    空谷子哈哈一笑,用拂尘点着辛加,道:“辛加坛主,你以为就凭你小小神鸦坛,能留得住我等么?”

    空谷子话音刚落,辛加还未及答话,一个声音却已响起:“谁说我神鸦坛留你不住!”

    声音不大,却阴森骇人,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威严。随着话音,一个身披黑色英雄大氅之人,自厅外飞掠过玄真子等众人的头顶,稳稳地落坐在厅前的那张巨大的石椅之上。那人坐稳,目光如鹰,直视着玄真子五人,然后用手一指,道:“你等以为神鸦坛是愿来则来、愿走则走之地么?”

    玄真子冷笑道:“我等自来得,也自然走得。”

    “好,那你们就走给本座看看。”

    这时辛加向那人回报到:“鸦王,他们都是中原五台玄都观之出家人,是为盗药而来。”

    鸦王点头,然后一指玄真子五人,对着厅内的杀手们叫道:“来呀,生死不论,给我上。”

    杀手们得令,随即各举刀剑,攻向玄真等五子。

    “不要恋战。”玄真子吩咐一声,便扬起拂尘,边战边向厅外退去。

    空谷子等紧随玄真子身后,且战且退,杀出厅门。

    辛加手执利剑,紧随其后。“旋风滚雷阵!”到了厅外,辛加大吼一声。

    六十四名鸦王座前护卫杀手,立刻双手握剑,剑尖向上,团团地将玄真子等人围在了核心。玄真子一看眼前形势,便知今日难免一场恶战了。

    “当心!看他阵脚。”玄真子吩咐完毕,“嗖”地抽出背上之剑。

    空谷子等人也同样拨出了剑。

    五柄拂尘,五柄长剑,在“旋风滚雷阵”中上下翻飞,泛起片片寒光。五子东冲西突,奋力冲杀,不一时便杀死十数名神鸦坛杀手。但是却冲不破“旋风滚雷阵”,因为,死了的杀手,随即便有另外的杀手补上。所以阵,还是一个完整的阵。

    此时玄真子挥出一剑,“玉女穿梭”,将一名杀手刺个正着。那杀手惨呼一声,倒地而死。一个肥胖的身形一闪飘进,辛加终于忍不住参战了。

    “旋风滚雷阵”之力本就不弱,再加之辛加这样的高手,更何况辛加对玄真子等人所用的武功也知之甚多,真可谓是知己知彼。所以这一下,玄真子等人便更感到压力增加了。

    若论玄都十子,个个武功都自不弱,十子相合,几乎天下无与能敌者,然而十子分开,则威力大减。是以眼下被神鸦坛“旋风滚雷阵”所控,竟难以脱身。玄真子见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于是大叫一声:“师弟们,‘随风转舵’!”

    “随风转舵”,乃是玄者十子自创的用于逃生之招,专为十子分开时遇险而创,所以当下玄真子见辛加已参战,己方已受牵制,心想若是鸦王也来参战,形势则便更为艰难了。于是他大呼一声,随即纵身而起,身子悬于半空。

    空谷子等一听,也随着玄真子纵身飞至半空。五柄拂尘绞在一起,五柄长剑剑锋指外。五个人,组成一个圆,在半空中盘旋着,五柄长剑在他们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寒光闪闪的保护圈,一时竟将组阵的辛加及众杀手逼退了两。

    抓住这一时机,玄真子又大喝一声:“走!”

    五子绞在一处的拂尘突然分开,五子向五个不同的方向,掠过众杀手的头顶飞去。

    辛加见五子逃走,急忙从腰间摸出一把柳叶飞刀,随手射向松襄子。松襄子觉得左腿一痛,身子不由向下一滑。但是松襄子知道稍有停留,则性命难保,于是他咬紧牙关,忍痛逃出了神鸦坛总营,幸得神鸦坛无人追赶。

    五子会合之后,心中稍慰。玄真子查看了一下松襄子腿上的伤,见飞刀无毒,不禁有些欣慰。给松襄子上了金疮药,便投灵城方向而来。

    回到灵城,天色已经微明,这一夜无功而返,而且还伤了松襄子,玄真子等人觉得非常懊恼。但是神鸦坛防卫如此森严,却也无奈。此次让他们逃脱,神鸦坛肯定会更加严密防卫,再欲下手,则更加困难了。目前只能寄希望于云舟子他们能够顺利找到逍遥圣医,哪怕找到圣医的一个传人也好。

    “今天晚上,松襄师弟留下养伤,我等四人再探神鸦坛,若找不到解药,也要找到卓米小姐,将她救出。”玄真子道。

    “真是有劳道长了。”公冶飞感谢道。

    玄真子道:“神鸦坛乃是邪坛,驱除他们本属份内之事,桑菁勿须客气。”

    接着,玄真子谈起辛加之事,不觉相互间稀嘘了一阵。

第二十一章  蒙族来使

    月黑风高,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飞过院墙,轻轻地落进巴贾拓议士府内,然后腑伏着向巴贾拓议士的卧房靠近,隐伏在窗下向房内窥听。

    巴贾拓议士的卧房内漆黑一片,传出一声声轻微的呼鼾。

    巴贾拓虽然代行灵王职,却仍然住在自己的议士府内。

    几条黑影相互点了一下头,其中两条突然跃身破窗而入,直取卧床。然而就在黑影挥刀砍中卧床的时候,猛然间整个议士府内灯火通明,整个议士府内响起一片捉拿之声。议士府几乎每一个角落里都窜出一队亲兵,团团地将在外面接应的几条黑影围住厮杀。

    房内的那两名刺客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伏在房内的亲兵已经拥上前来,两刺客不敢待慢,将手中刀一挥,逼退亲兵,一纵身从窗洞跃出,会合了在外面接应的刺客。刺客们背靠背围成一圈,戒备着周围数不清的长刀长剑,灯光下明显看出他们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

    巴贾拓议士手提长剑,静静地站在大厅上观看着眼前的混战,脸上露着轻蔑的微笑。

    巴贾拓吩咐护卫亲兵:“留下一个活口。”

    护卫亲兵们答应一声,上前围杀。那几名刺客奋力冲杀,虽然杀伤了一些亲兵,但是却无法脱出重围,几名刺客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点了一下头,突然调转刀头,一齐将刀刺入自己的腹部。围杀的亲兵们愣住了,手足无措地眼看着刺客们慢慢地跪了下去,绝气身亡。

    巴贾拓目睹了刺客的自杀,也不禁暗自唏嘘,他吩咐亲兵扒掉刺客的衣服。然而刺客们却并没有象他所预想的那样右腋下烙有神鸦坛的标志,因此巴贾拓便无法断定这些刺客是否是神鸦坛的杀手。

    巴贾拓沉吟了,他开始还怀疑是神鸦坛的杀手伺机对他及公主狄拿进行报复的,但是现在看来前来刺杀自己的人却并不是神鸦坛的人,其码是不能肯定他们是神鸦坛的人,因为他们身上没有神鸦坛的标志。那么这批刺客是什么人呢?难道是达吉汗的人?好像也不大可能,因为达吉汗一直都控制在神鸦坛手里,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他虽然可以招募一些人充当下属,但也不可能训炼出一批可以作为刺杀巴贾拓的杀手来。既然也不是达吉汗,那还会有谁呢?

    巴贾拓不由得犯了思量,同时也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从刺客事败自杀这一点来看, 他们背后的组织一定非常残酷,巴贾拓知道这样的组织往往行起事来决不会留有任何余地, 巴贾拓不能不因此而担了一份心。

    在巴贾拓议士府受到刺客袭击的同时,灵王宫内也同样遭到了袭击。

    当时公主狄拿正在陪着卡曼王后,母女俩似的说不尽的话题。事实上卡曼王后和公主狄虽为母女,其实倒可算是同龄人,更何况卡曼王后经过近二十年的沉睡,对灵城这二十年来所发生的一切,特别是神鸦坛被赶出灵城的情节特别感兴趣,因此公主狄拿的讲述便很让她着迷。

    卡曼王后也讲述了二十年前自己发现了巫师麻玷和达吉汗的阴谋,秘密留书于箱罐之内,不想果然起到了作用。正当母女二人讲得高兴之时,机警的公主狄突然发觉窗外飞过几条黑影。

    公主狄拿立刻握剑在手,护在母亲身边,同时以目示意屋内的女仆,准备应敌。此时,达玛汗正在为竺布推宫止毒,以延缓竺布等待救治的时间,公冶飞正在他们身边守护。

    一声风动引起了公冶飞的注意,紧接着一声闷哼。公冶飞心知有事,还未待他向外迈步,一声惊呼已划破了夜空--

    “有刺客!”

    灵王宫内“有刺客”的喊声随即响成了一片,紧接着便是刀剑的砰击声。

    公冶飞跳到门外,腿上负有镖伤的松襄子也已执剑跳了出来。一名亲兵受联兹所派,前来向公冶飞报告刺客之事。

    “传令,全宫举火。”公冶飞吩咐。他要使前来灵王宫行刺的人暴露于一片火光之中。

    公冶飞见联兹队长正在不远处指挥亲兵将几条黑影围在核心,于是便走了过去,吩咐联兹:“联兹队长,请您带一队亲兵去内宫保护王后和公主,此处有我和松襄子道长。”

    联兹应了一声,带着数十名亲兵奔向内宫。

    灯火也已掌了起来,被围的乃是六名蒙面刺客,亲兵们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围在核心。

    公冶飞将乌钢剑提在手中,慢慢地走向那六名刺客。六名刺客一身黑装,手中各执一柄钢刀。

    “你等是何人,受何人指使来此行刺?”公冶飞喝问。

    六名刺客互相对看了一眼,并不答话,却同时举刀,大叫一声,便向公冶飞扑来。

    公冶飞冷冷一笑。几名灵王宫护卫亲兵也各举刀剑,上前抵挡刺客,以减轻公冶飞的压力。三名刺客被护卫们拦下,一名刺客被松襄子阻住。两名刺客冲到公冶飞面前,一左一右,钢刀并举,成一个“双龙夺珠”势,劈向公冶飞左右肩。公冶飞向后一退身,乌钢剑向左一削,当地一声,左首刺客手中之刀只剩了半截。公冶飞紧接着身形一矮,一个“丹凤朝阳”,剑锋上挑,直指右首那名刺客。那刺客一刀走空,见同伴钢刀被削,知道公冶飞手中剑厉害,因此只好身形向后一纵,避开剑锋。击退一名刺客,公冶飞见那名断刀刺客将手中半截钢刀半举,随手向自己掷来,于是旋身避过,乌钢剑一摆,纵身跃起,双手握剑,一招“饿鹰扑兔”,直劈刺客之面门。那刺客手中没了兵器,见公冶飞来势汹汹,难以应招,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就地一个“母猪倒拱桩”,身体向后一倒,贴着地面向后滑去,避开了这一剑。谁知公冶飞的剑他是避过了,却不知正有十几名亲兵的长刀在等着他。

    公冶飞想让亲兵们留下活口,可是话还未及喊出,十几口刀锋立即将那刺客身上扎出了十几个扁洞。公冶飞忽觉脑后生风,原来是另一名刺客又攻了上来。

    这名刺客被公冶飞逼退,见公冶飞回身对付同伴,便立刻返回身来,使出一招“画龙点睛”,刀尖直刺公冶飞的后脑勺。看那架势,大有一刀将公冶飞项上“葫芦”挑开了花方平心头之恨似的。公冶飞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时,公冶飞更不回头,一个“凌燕展翅”,身体向前一倾,避开刀锋,然后一个斜飞,又躲开了那口钢刀的顺势下劈。

    公冶飞身形陡转,一个“回首望月”,便向刺客哽噪咽喉刺去。刺客没想到公冶飞变招如此之快,心下一慌,随手用钢刀去截公冶飞的乌钢剑。这正是公冶飞所希望的,只听得“呛啷”一声,刺客手中的刀只剩下了刀柄。公冶飞并不犹豫,将剑锋向前一送,抵在了刺客的咽喉。

    刺客立刻像个木人一般,手一松,手中的刀柄落到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乌钢剑。

    公冶飞随即上前一步,伸手点了刺客两肩的肩井穴。“看住他。”公冶飞吩咐近旁的亲兵。

    此时那被护卫们拦下的三名刺客,已经连杀三名护卫,伤十数人,但是他们自己也都各各受了些伤。恰在此时,一名刺客正将身边的护卫逼退。公冶飞跃步上前,一剑便直向那名刺客击去。

    刺客见公冶飞来势凶猛,本能地将钢刀上举,来磕公冶飞的剑。可是他却不知道公冶飞手中剑的厉害。不过公冶飞这次却没有去削他的刀,将剑锋向旁一滑,直向刺客手腕削去。刺客一见,忙手臂向下一沉,手腕一转,耍了一个花刀,来反绞公冶飞的剑,此乃武道中有名的粘字诀。

    可是刺客没有想到,粘字诀对乌钢便不起什么作用,更何况公冶飞也不再给他机会让他粘上。公冶飞见刺客钢刀旋粘而来,随即将剑往回一撤,身形一转,剑走旁空,直刺刺客肋下。刺客待要变招,却已然来不及,公冶飞的剑尖已经抵住了他的章门。这名刺客手中执刀,如被定住一般。

    “把刀扔了!”公冶飞命道。

    那刺客看了一眼公冶飞,知道自己再难脱身,不过他却并没有如公冶飞命令那样将钢刀扔掉,而是突然倒转刀头,一刀不进了自己的腹中,公冶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名刺客慢慢地倒了下去。

    几乎就在这名刺客倒毙的同时,松襄子也已将他拦下的那名刺客刺死。

    松襄子腿上带伤,行动有些不便,但是手中的剑却并不慢。那刺客与松襄子对了两招,便发觉了松襄子腿上有伤,于是便觉有机可乘,随在松襄子前后左右来回盘旋,想借快速移动来以巧制胜。谁知松襄子并非泛泛之辈,虽然在玄都十子他最年轻,排名也在最末,但是武功也自不弱。松襄子见刺客欺他腿伤,便故意装着腿伤很严重的样子,将身子笨拙地转动着,每一次都象是险些儿被刺客手中的钢刀砍中,但是每一次都在千均一发之时又巧妙地避开或是用剑磕开。两人对了二十余招,松襄子突然一个软腿,一边身子便矮了下来。那杀手一见,心里一喜,知道松襄子腿伤发作了,于是一个欺身,“泰山压顶”,钢刀夹着风声,直向松襄子头项劈来。松襄子等那刀刃离头顶只乘两指之时,突然一个“叶底游鱼”,抽身避开刀锋,手中剑便在游身而走的同时,一招“秀女穿针”,正中刺客腋下。那刺客一刀走空,不见了松襄子,正自惊疑,只觉得腋下一麻,立时两目一立,手中钢刀镪然一声落了地。那刺客缓缓地转过身来,想是要弄清松襄子到底躲到了哪里似的,看了松襄子一眼,这才轰然倒下。

    此时,剩下的两名刺客在杀死多名亲兵后,也已经一死一伤。那伤者一见只剩了自己,便不再恋战,在难以脱身的情况下,将钢刀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六名刺客死了五名,活捉了一名。

    “带入石室,准备听审。”公冶飞吩咐押着刺客的亲兵。

    可是就在这时,“嗖”地一声,一枚飞镖不知从何处飞来,正中被捉刺客的胸部。刺客双目一睁,扑地而死。

    公冶飞忙握紧乌钢剑,目光看向四周,寻找那投飞镖之人。可是夜色下,却不见一个可疑人影。

    也与巴贾拓一样,公冶飞让亲兵挑开刺客的衣服,查看他们的腋下,也同样没有神鸦坛的标记。

    公冶飞皱紧了眉头,从这几名刺客的身手看,他们的武功也就平平,与神鸦坛杀手的武功也相去甚远。如果是神鸦坛派来的杀手,为什么尽是这些武功平平之辈,为什么身上没有神鸦坛的标记?如果不是神鸦坛的杀手,那么还会有谁?达吉汗?倒是有这种可能。只是达吉汗也不会这么蠢笨。因为达吉汗深知巴贾拓和公冶飞的身手都不弱,何况达吉汗也还不知道竺布已受伤,怎么还会派出这样不济的杀手来?

    难道,还另有他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将是一个可怕的预兆。也就是说在灵城四周,还有第四种力量。但这“第四种力量”派刺客前来巡王宫行刺,所谓何来?

    “来呀,好好在此警戒。”公冶飞吩咐,然后提着乌钢剑,直奔内宫。

    内宫里,狄拿见几条人影闪过之后,便即作好了应战的准备。时间不大,就听得前王宫内一片呐喊,接着便是一片灯火之光。狄拿正自紧张,灵王宫护卫队长联兹却已带着数十名亲兵来到内宫。

    “奉桑菁之命,前来护卫内宫,请公主和王后勿慌。”联兹向公主狄拿行礼道。

    可是,直到灵王宫内杀声渐止,内宫也未有一名刺客出现。这也是一个意外,难道那几条闪过的影只是路过?

    这也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公冶飞来到内宫,见内宫无事,叮嘱了几名,留下两队亲兵守护,便又回到前宫。

    巴贾拓带着护卫亲兵正好来到。“桑菁,情形如何?”巴贾拓一见面便问。

    “还好,伤了几名亲兵。”公冶飞答道,随即问:“议士府也……”

    “是。”巴贾拓答,“来了几名刺客,可惜没留下一个活口,都已自杀身亡。”

    “宫内本已抓获一人,只是,被不知来自何处之飞镖所杀。”公冶飞叹息着说。

    巴贾拓沉吟了一下,忽问:“那柄射杀刺客的飞镖在哪儿?”

    听巴贾拓如此一问,公冶飞才想起自己的大意,竟然没有查看一下刺客所中的飞镖,于是他忙吩咐一名亲兵,让他去将刺客身上所中的飞镖取来。不一会儿,亲兵手中托着一枚飞镖呈给了公冶飞。

    这枚飞镖很小,看上去如一枚沙枣,呈锥形,只是锥尾部翅开三片尾叶。巴贾拓一见飞镖,不觉轻“啊”了一声。

    “巴贾拓议士识得此镖?”公冶飞问。

    巴贾拓点头。“此乃蒙族所善用的‘鹰嘴镖’,难道……”巴贾拓皱起了眉头。

    “蒙族?”公冶飞惊疑地问。

    “蒙族与灵城不是有盟约的么?怎么会作出如此不尴之事?”

    “此事且勿申张,待查实后再作打算。”

    天明,玄真子等人黑山头返回。

    此次他们去黑山头,果然发现神鸦坛总营内已经增强了戒备,一时下不得手,虽然已经探得卓米之所在,却无法将其救出。

    “卓米小姐眼下情形如何?”公冶飞问。

    “谅无大碍。鸦王目下忙于练功,准备在三个月后的十恶聚会上夺得盟主之位,还不曾顾及于她,只是将她关秘严防。”玄真子道,“只是前夜没有得手,那神鸦药房防卫更秘,进入不得。竺布歌手情形如何?”

    公冶飞摇了摇头,“师傅为竺布歌手推宫驱毒,效果不大。眼下唯有待明日看那三位道长及卢托总管是否能将逍遥圣医带来了。”

    “如若不行,就只好尽出灵城之兵,攻克神鸦总营,夺取解药。”巴贾拓怒道。

    “议士稍安,此事还有待再商。”玄真子道。

    忽有护卫来报:“现有蒙族所派特使诃尔都合在宫外听传。”

    一听有蒙族特使前来,公冶飞不禁与巴贾拓对看了一眼。

    巴贾拓道:“此事还当先报灵王和公主得知。”

    公冶飞点头,道:“公冶飞即去内宫报告,议士可先行将蒙族来使接入厅内。”

    巴贾拓议士点头称是。

    “我等且回避。”玄真子道。

    “道长可于偏宫歇息。”巴贾拓道。

    当下各人分头行事。

    “蒙族特使诃尔都合,受蒙族首领孛达可甲之命,前来拜会灵城公主狄拿。”蒙族特使诃尔都合上前递交了进见书。

    因为他们还并不知道灵王达玛汗及桑菁公冶飞已生还,只是闻听说灵城已将神鸦坛之乱平定,所以特派使前来联络。

    “诃尔都合拜见灵王、桑菁。”已经得知公冶飞并没有死以及巴贾拓代行灵王事的诃尔都合,向巴贾拓和公冶飞深行一礼。

    公冶飞他看这个诃尔都合。

    诃尔都合中等身材,生得面如紫沙,两目如铃,鼻如悬囊,口似覆盆,一副凶相。但是这一副凶相的诃尔都合,却处处礼数周全,显示出了与他的相貌极不相称的细心。由他身上表现出来的,是一股隐隐的扑人之气。公冶飞心里不觉对这个诃尔都合生出一份戒备:此人绝非常人!

    此时公主狄拿已经阅完蒙族首领来书,她将书信递给了公冶飞。公冶飞接过,飞快地阅读了一遍。原来信中所说的正是关于他们的儿子公冶速该之事。

    在公冶飞阅读书信之时,公主狄拿向诃尔都合道:“狄拿深谢孛达可甲首领之情,既然当日铁笔丹姑已经应允将此子改为也速该,狄拿安能再悔。只是桑菁在此,狄拿于此事倒不好自专。当日狄拿乃以蒙族与我灵城有盟,且桑菁生死不明,故于危难之时以子相托。今桑菁无恙,此事还得由桑菁作主。”狄拿说着抬手指了一下公冶飞。

    诃尔都合欠了一下身子,道:“公主所言极是,乳鹰离巢当有老鹰心许,孛达可甲首领派诃尔都合前来,正是此意。”

    诃尔都合转向公冶飞。“桑菁如有吩咐,诃尔都合定当具实回报首领。”

    公冶飞微点了点头。

    其实公冶飞的心里,此时所想的倒并非是有关儿子的事,他所想的,是夜间刺客的事,是那支蒙族的“鹰嘴镖”。

    “请问诃尔都合特使,此来灵城,可有从仆?”公冶飞用关心的口吻问。

    诃尔都合抬手行了一礼。“蒙桑菁垂问,诃尔都合此次带有四名护卫,具在驿中。”

    公冶飞和巴贾拓对看了一眼。“哦,既如此,也不可怠慢了四位护卫。”公冶飞转向巴贾拓,“您看是否该赐他们些酒食。”

    巴贾拓点头,随即吩咐:“送美酒两坛、乳羊两头给四位护卫。”

    有亲兵应声而去。

    “诃尔都合谢灵王。”诃尔都合行礼道。

    “请问特使,蒙族之况可否见告一二?”巴贾拓问诃尔都合。

    诃尔都合道:“我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年轻雄武,北平坎达族,西拒塔塔儿,使我蒙族定基成业,深得我蒙族族民之崇。孛达可甲首领膝下尚无子嗣,因之一见公主之子便爱之如己子,并有意立其为我蒙族之传人。只是,此事尚请公主及桑菁垂允。”

    巴贾拓点头,向公冶飞道:“桑菁以为如何?”

    公冶飞微微一笑。“此事易为。请特使暂住几日,待公冶飞将一事查明,自当明复。”

    公冶飞此言一出,巴贾拓便知其意了,于是不由得看了一眼公冶飞。

    “如此,诃尔都合静候桑菁垂音。”诃尔都合说着起身告辞。

    “桑菁,您是怀疑这特使身上有诈?”巴贾拓待诃尔都合离去后,问公冶飞。

    公冶飞道:“此事尚有疑问,为何我等夜间遭袭,特使天明便至,此非太巧合了么?蒙族与我灵城虽然有盟,来去却并不便。况此特使所来之借口并非充实,单为小儿似嫌不足,因当日铁笔丹姑已经应允,既然我等并无新信,便已表明心迹,何故更派特使前来?值得一疑。”

    巴贾拓沉吟道:“桑菁所言即是,但不知桑菁欲如何查实此事。”

    “我视此诃尔都合定非常人,晚间可请其赴宴,示以‘鹰嘴镖’,视其反应,再行计议。”

    “只好如此。”

    公冶飞又吩咐请出几位道长。“公冶飞想请道长作一件事,不知道长可愿否?”公冶飞向玄真子道。

    “桑菁尽管吩咐,贫道自当尽力。”

    “请道长今夜探看蒙族特使,视其有无异动。”

    “此乃易事,桑菁尽可放心。”

    “如此,便有劳道长了。”

    至晚,公冶飞以灵城桑菁之身份,宴请蒙族特使诃尔都合。

    “诃尔都合特使,这里有一样东西,似为蒙族之物,不知其确,请特使辩识一下。”公冶飞在宴席中途,向诃尔都合道。

    “哦。”诃尔都合极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公冶飞吩咐取出“鹰嘴镖”。诃尔都合一见,毫不迟疑地说:“此实乃我蒙族武士善用之物,名为‘鹰嘴镖’,不知桑菁从何处得到。”

    公冶飞仔细观察着诃尔都合脸上的表情,竟没发现任何可以怀疑的神态。这个诃尔都合,如若不是城府极深,便是根本不知昨晚之事。

    “我等也只是昨晚刚得。”公冶飞道,同时仍在对诃尔都合察言观色。

    “哦?不知桑菁是如何得之。”

    诃尔都合放下“鹰嘴镖”,问公冶飞。于是公冶飞便将昨天夜间得镖之经过简要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诃尔都合点着,一脸的思索态,“请问桑菁,那六具尸体可还在否?”

    “仍在。”

    “如此,请带诃尔都合一观。”

    “好,请。”

    公冶飞领着诃尔都合,一起来到存放尸体的石窖内。诃尔都合将每一具尸体脸上的黑布揭开,然后又扯开尸体胸前的衣服,让尸体的胸部袒露出来,然后又在他们的腰部捏了捏。

    “桑菁,此六名刺客都非蒙族人,我蒙族人胸都有一块这样的标记。”诃尔都合说着,解开自己的上衣,让公冶飞看他的胸部。公冶飞一看,原来诃尔都合的胸部刺着一只猎犬之头。

    “此是何意?”公冶飞问。

    “此乃我蒙族的神犬,这神犬曾救过我通族人之性命,因此我蒙族之武士,都爱在自己之胸部刺上神犬之头像,以示自己勇猛无敌。”

    “可是这‘鹰嘴镖’又作何解释?”

    “这倒真是难说,得查找出镖之人方可探其源。”

    “诃尔都合特使说的是,只是以特使之见,蒙族何人善用此镖?”

    “蒙族善用此镖者,我倒是知道几个,只是,他们现在都在蒙族,绝不可能来此,是以一时也还判断不出。”

    “如此,特使以为用何法可以引出此人?”

    “桑菁不防来一个悬镖招客。”

    “悬镖招客?”

    “我蒙族武士有一传统,即凡自家器具为他人所获,一旦为对方悬出,则必取回后方定。所以,如果是蒙族武士所为,桑菁只要将镖悬出,此人定会来取此镖。”

    “同时派人暗中监查,看是谁人来取此镖。”

    “桑菁说的是,正是如此。”

    “特使所言,令公冶飞开塞。谢特使指点。”

    “桑菁不必客气,此事关系到我蒙族,诃尔都合本应尽力将此查清。”

    公冶飞见诃尔都合说得真诚,心里便生出一股愧意,觉得自己怀疑诃尔都合真是没有道理。现在诃尔都合如此热心查找投镖之人,看来与此事真的无关。不过公冶飞却同时却又在心里生出了一点怀疑:诃尔都合是否会贼喊捉贼呢?可是看情形,却又不像。公冶飞只得收起了这份疑心。“一切都待明日悬镖招客之后再说吧。”公冶飞心中暗说。

    “桑菁,灵王和公主请您速去。”联兹突然来报。

    “哦,可知何事?”公冶飞问。

    联兹低沉着声音,回道:“竺布歌手情况不妙!”

第二十二章  逍遥圣医

    竺布歌手的情形确实不妙。

    竺布歌手之脸色异常:苍白!土灰!潮红!腊黄!时而更换着,呼吸已经越发虚弱。

    竺布歌手中鸦王的黑鸦神掌已两日有余。到明日午时,如果云舟子等人还不能将逍遥圣医寻到请进灵城,那么,竺布歌手之性命将难以复生。

    此时,虽然玄真子等用五台山玄都观秘传之纯阳内功对竺布进行推宫驱毒,但是,也如达玛汗一样,收效甚微。

    黝冥神功虽为黑鸦神功之克星,却不能解黑鸦神掌之毒,实在有些令人费解。其实,黑鸦神掌之毒集阴阳勾合于一体,遇阴则阴,遇阳则阳,所以即是黝冥神功也不能制其毒,就更别提玄真子等人的纯阳之功了。因此众人眼看着竺布哥手的面色不时地变化,情形极为不妙,却又力不从心,空自着急。

    且不说众人在这里为竺布歌手着急,只盼云舟子一行四众能够行事顺利。

    云舟子、江鸥子、龙戌子及卢托总管四人,受命前往博格达山寻访逍遥圣医。四人知时间紧急,一上了路,便运起飞行之功,如风而去。

    只是卢托功夫弱些,所以云舟子等三人便轮流牵引着他,卢托虽气喘嘘嘘,却也丝毫不了懈怠,跨着大步紧跟减三子。傍晚时分,四人便来到了博格达山。

    真是山海茫茫,博格达山犹如一条昏睡的巨龙,懒懒地卧在大漠黄沙之中。连绵的是一片光秃的山梁,遥遥地,一点绿色从博格达山的半腰上,象是一只被人随手丢弃的柳环,歪歪扭扭地套在了山腰上。

    云舟子对卢托道:“卢托总管,您看,博格达山上如若住人的话,也只有主峰那一带绿环处,余者尽为秃土光石,我等且直达主峰,您看如何?”

    “道长说得是。”卢托道,“博格达山在我回鹘国中一直有着神奇的传说,相传上古时代,一位神佛路过此山,见满山之上不见一草一木,觉得佛心不忍,于是随手将手中佛珠掷下。佛珠正好套在主峰,于是博格达山才有了这一环草木。”

    “此乃佛家慈悲,倒也感人。”云舟子点首道。

    四人在山脚下歇息了一会,便展开飞腾之功,直上主峰。主峰看似平坡,但是一旦踏上,方知其陡如壁,几无落足之处。

    卢托跟随在三位道长身后,虽然努力纵行,但由于功力大不如三位道长,于是渐感力不从心。

    “三位道长,卢托力亏,三位道长可先行,寻找逍遥圣医要紧,卢托随后赶来。”卢托向三位道长叫道。

    云舟子回头,见卢托已经落后数丈,便停止攀援,道:“卢托总管,我等助你。”

    卢托喘息道:“道长,如此你们也将快行不得,还是先别管我,竺布歌手等不得太久。”

    云舟子与江鸥龙戌二子互相看了一眼,随向卢托点头道:“也好,卢托总管,想此山也无险恶,我等且先行一步,待寻得逍遥圣医,再于您会合。”说完,三人便不待慢,展开玄者腾跃之术,眨眼间便离去数十丈。

    卢托见三道长之身法,不觉心生敬佩,于是喘息了一下,继续上攀。

    山形陡险,卢托每上一步,几乎都得付出极大的努力,卢托真有些后悔来此,一者拖累了三位道长好些时时辰,二来也帮不了多少忙,只是自己身为灵城议士巴贾拓议士府护卫队长,巴贾拓议士之命不能不听,再者,三位道长为救竺布歌手而来此,灵城中无人随行于礼也欠,卢托只有恨自己功夫浅弱了。现在三位道长已经先行去寻找逍遥圣医,卢托只望他们能够顺利,早日返回灵城,以救竺布歌手。

    “既有三位道长先行,我且慢慢攀上。”卢托心想。

    于是他缓缓而行,心想如果顺利,三位道长一上了山便找到逍遥圣医,那么自己便可以于半途中遇上他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落西陲。卢托向上望了望,见自己离那条绿带也自不远,于是鼓起力气,于天黑时便将手捉在第一颗细树上。卢托放眼向林内望去,只见葱葱一片,望不到头。

    在山下上望,这条绿带并不见如何宽广,但是一旦身临其境,却也望不到边,自然之博大,令卢托一时为之心荡。卢托觉得身子十分疲乏,便坐下来,喝了些水,吃了些干粮,然后起身,心中寻思道:“如此茫茫丛林,我将去何处避寒呢?”

    卢托此种担心并非没有必要,当知大漠之中,白日之温与夜晚之温差异本大,况此山峦之间?卢托转念之间,便心生一念,于是他从腰间抽出剑来,削来一些树枝,于两树间搭起一只小小的窝棚,然后又寻得一些干枯枝叶,就于那窝棚前,燃起一堆篝火来。卢托心内甫安:如此,则夜间无碍了。

    卢托正自得意,忽听得“嗖、嗖”几声异响,眼前一晃,抬头看时,只见面前已立着两个奇异的汉子。那两个汉子,身材高大,一身青装,面目丑陋而怪异,有些象木偶般毫无表情。火光映照之下,只有四只眼睛熠熠闪光。汉子们手中握着平尖阔背单刃砍刀。汉子们脚上所穿的,竟是木鞋,看上去,就象是将一段树段挖空而成。然而最奇怪的,却是两个汉子的面目,竟然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卢托心下惊疑,紧握着剑,慢慢地站起身来,戒备地望着两个汉子。

    “请问你等是何人?”卢托问,声音不大,充满友好。

    “汝系何人,闯吾山林,燃火扬威,系何道理?”那两个汉子异口同声地喝道。

    卢托从声音里,听出其中一人所发的似乎是女人之声。但是此时已不是多想这些的时候。

    卢托听他们说“燃火扬威”,不知何意。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们,因为他知道如果逍遥圣医若果在此,说不定此二人便与逍遥圣医有些关系,所以卢托多存了一份心。

    “在下卢托,乃是灵城中人,此来乃是为寻逍遥圣医,请他出山,救治一个朋友。只是你们所说的‘燃火扬威’,在下实实不明,还望明示。”

    两个汉子对望了一眼。“休得狡辩,欺蒙吾等。燃火扬威,定杀不遗!”男声汉子喝道,并将手中砍刀举起比划了一下。

    卢托有些不解。“燃火扬威”?难道是说,自己燃这一堆篝火,以抗夜来之寒,正犯了这两个汉子的忌了?“燃火扬威”?难道是说,我卢托在用这堆篝火向他们示威?这是哪里来的道理?这又是哪里来的规矩!卢托实在不能理解。

    “在下燃火,只为抗抵夜来之寒,决无扬威之意。二位误会了。”卢托解释道。

    “休得罗嗦!胜吾之刃,应汝之求,败吾刃下,立取汝首。”那女音汉子喝道。

    女音话音一落,更不待卢托再辩,便举刀跃过火堆,一招“催云断雾”,直向卢托拦腰砍来。卢托无奈,只得举剑相迎。

    “借坡下驴”!卢托将手中剑向前一递,剑刃在女音汉子刀背上一磕,顺势一滑,身子向旁一纵,避开了那汉子的第一招。

    那汉子虽然生得高大,身子却异常灵活。见卢托避过了一招,更不待慢,砍刀一摆,便是一招“敲山震虎”,刀锋直劈卢托头颅。

    卢托见那汉子每出一招都是致命的死招,不敢大意,见砍刀劈来,随即一个“霸王举鼎”,长剑上举,“铛”地一声磕开了对方的砍刀。但是砍刀虽然磕开了,卢托的手臂却被震得发麻。卢托心下明白,对方的力量比自己几乎大了一倍。于是接下来,卢托便十分小心,尽量避开与那汉子直接刀剑接触,而欲以巧力战胜对方。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因为那汉子不仅力大,而且武功也自不弱。这样一来,卢托便大大地被动了。

    双方斗了有三十多个回合,卢托便渐感不支。因为卢托一方面要尽量避免兵刃硬碰,另一方面,单就武功而言,卢托也并不能胜过对方。所以,卢托所吃的亏也便大了。之所以能支撑三十多个回合,卢托完全是仗着自己机灵。可是,卢托却也知道,这样下去,要不了几招,自己便难以支撑。思念及此,卢托便心生逃跑之念了。然而,逃跑之念虽生,却已经无法实施。

    那汉子一见卢托已生怯意,斗志更增,觑个破绽,一招“巨蟒吐信”,刀头夹着风声,直向卢托咽喉戮来。卢托知道躲避不开了,只得单脚下跪,使出一招“弥猴献桃”,横剑将那砍刀向上一托。刀是托上去了,但是却没能托开。那汉子似乎正要卢托如此,早有防备似的,就在刀剑相击的瞬间,双手握刀,向下一压。卢托即时便感到臂上似有千斤。无奈,只好双手托剑,尽力支撑。那汉子又一用力,卢托便觉有些承受不住,他知道这汉子用的是“千斤压顶”,若想破这一招,力量非得在对方三倍之上,可是卢托哪里来这么大的力量。卢托将双目一闭,心说:“没想我卢托尽命丧于此!”于是身子向下一沉,跌坐下来,随将双手一松,撤下剑来。

    卢托以为自己一撤下剑,那汉子的砍刀定然会落于自己的头顶无疑。可是他的剑撤了下来,闭目等了一会,那汉子的刀却并没有落下来。卢托缓缓地将眼睛睁开,两个汉子正立在面前看着他,两柄砍刀都直指着自己。

    “此等不济,竟逞此强。已败吾手,更有何言!”女音汉子不屑地道。

    那男音汉子随手将一块青布扔给了卢托,道:“蒙上双目,随吾而行,如若不然,立时毙命。”

    卢托到得此时,出于无奈,只得赠命。他捡起那块青布,将自己的双眼蒙上,站起身来,便觉一根树枝捅了他一下。他将手一捞,抓住了那根树枝,于是便在这枝树枝的牵引之下,懵懵憧憧地往前走。

    从一路高低不平,以及不时会碰到一些树杆上判断,卢托知道他们一直在树林中行走。卢托暗暗推计,他们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卢括手中的树枝被拿走,并被命停了下来。不大会儿,便有人过来拉住他的衣服,将他领着走了数十步。卢托凭感觉,知道自己已经身在一间房内了,因为他感觉到了热气扑面。一声关门声之后,竟再无动静。

    卢托将眼上的青布取下,过了一会儿,卢托方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卢托见自己已身在一间木房之内,房内放着一些杂物,房间正中放着一只石盆,盆内生着火。看样子,那火象是特意为他而生的。卢托轻轻地走到门边,向外窥望。房外黑膝膝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可是门是紧锁着的。

    卢托看了看房间四周,便知道想逃出去是绝不可能的。卢托无奈,只好坐到一堆杂物之上。卢托感到十分疲乏,朦胧中,不觉沉沉睡去。等他一觉醒来,天已大明。

    木房之门开着,看情形是有人来过了。卢托跳起来,悄不地走到门边,向外张望。

    门旁站着昨晚捉他来此的两个大汉。两名大汉见他醒来,不容分说,便一边一个,将他一挟,向前便走。

    卢托被带进一间大厅。卢托向上看去,只见一张诺大的木椅上,盘腿而坐着的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

    那老人看上去似已年过百岁,虽然须发如雪,却面色如婴。那老人微闭着双目,手中把玩着一把长柄药锤,一脸的平和。

    木椅两旁,各有一个年轻女弟子,发盘云髻,身着紫服,又手合于胸前,状如童子。木椅前方,有一木几,几上立一丹葫,别无它物。木几两头,铺着两块草垫,垫各跪着两名青衣女弟子,一副随时听命的样子。接下来分立两边的,乃是四名高大汉子。

    四个汉子,身材,衣着,乃至面目,竟都惊人的相同。卢托竟分辨不出哪两个是将他捉来的汉子,他们那毫无表情的相同面目让人起疑。只是这毫无表情的面目,却令这间诺大的木屋内充满森严。卢托在这份森严下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

    “下立何人,报上名来。”那椅上老人忽然开言道。

    卢托一听,知道是问自己,他忙颤声道:“在下……卢托,来……自灵城。”

    “来此何干?”

    “来此……特为寻找……逍遥圣医。”

    “寻他作甚?”

    “据说,逍遥圣医……能医百病……疗百毒,灵城有人中毒,是以……特来寻圣医相救。”

    “汝何知逍遥圣医在此?”

    “灵城……卡曼王后……所言。”

    那老者闻得此言,突然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卢托,随即又将眼睛微闭,并吩咐:“将此人拖出,割舌!”

    立时便有两名汉子走上前来。卢托心下骇异,然而虽然恐惧,一急之下,仗胆问道:“前辈慈眉善目,何以要对卢托施此毒刑?”

    那老者又眼了一下眼睛,道:“谎言欺吾,安得不割汝舌。”

    “前辈怎知卢托说谎?”

    “哼哼!”老者冷笑,“灵城王后卡曼早于二十年前吞金自杀,此事吾早已知之,汝安能骗吾?”

    “原来前辈有所不知,”卢托挣道,“卡曼王后并不曾死。”

    那老者一听,吩咐汉子们且退。

    “卡曼王后如何未死,汝且言来,若有谎言,定不饶汝。”

    卢托暗松了口气,心说这条命或许可以捡回了。

    “前辈所言不虚,卡曼王后确于二十年前吞金,然王后吞金之后,随被达吉汗置入冰宫。”

    “且慢!汝言有误。”

    “卢托之言并无所误。”

    “吾知达吉汗失踪在前,卡曼王后吞金在后,汝何言达吉汗置卡曼王后于冰宫。”

    “原来前辈有所不知,达吉汗勾结神鸦坛,暗害灵王达玛汗,以与灵王相貌相同之便假充灵王,欲占王后,因此王后才于公主出世后吞金。”

    “哦,有此等事?汝且细细道来。”

    于是卢托便将公冶飞如何到的灵城,如何被辛加推入黑谷,在黑谷中邂逅灵王达玛汗;神鸦坛如何在灵城起事;自己如何奉巴贾拓议士之命出城取兵,将神鸦坛赶出灵城;公冶飞与达玛汗如何回到灵城;达玛汗如何闭关运功救活了王后;吐番歌手竺布如何被神鸦坛鸦王击伤,中了黑鸦神掌之毒;中原五台山玄都十子如何来到灵城;王后如何提起博格达山二十年前曾有一位逍遥圣医,直到自己如何与三位道长同来寻找圣医等情详细叙述了一遍。

    那老者听完卢托所述,微微点头,又问:“如此,汝果系灵城之人。既系卡曼王后所言,汝且歇下,只是那三位道长今在何处?”

    卢托叹息一声,心说要是与那三位道长在一处,也就不会被捉了。

    然而口里却说:“三位道长脚力甚健,卢托力弱,跟随不上,因此让他们先行一步,以便早些寻到逍遥圣医,回城救人。因此卢托没能与道长们在一处。”

    “如此,那三位道长是入此林也。”老者沉吟道。

    “卢托也如此想,或许他们已经找到逍遥圣医了。”卢托随口这么说。

    老者微一摇头。“他等找不到。”接着吩咐:“疾风、苦雨,汝二人去林中探巡,见彼三者,即领来此。”

    带他来此的两名大汉应声而出,接着便再无人说话。卢托心内正自纳闷,突然,一声狂笑传来。笑声未止,一条人影已飞掠进来。

    “哈哈哈哈,疯老八来了,逍遥老儿,今日当把逍遥经给疯老八了吧。”

    卢托一看,来人果就是疯老八。疯老八仍是那么一副怪异的样子。

    “逍遥老儿”!

    卢托听到疯老八这么叫唤,心里不由一动:难道坐上老者就是逍遥圣医?

    心念刚动,那老者已经微开二目,直视着疯老八。“疯老八,吾早在此等汝,汝又学得何招,今年可能胜过吾?”

    疯老八嘿嘿一笑。“逍遥老儿,三十年了,每会一会,疯老八都胜不了你,今日定要将你击败。逍遥老儿,可别失言,逍遥经可得归疯老八。”

    原来此老者正是逍遥圣医。

    三十年前,逍遥圣医凭借一部逍遥经,练成绝世医术、绝世武功。然而逍遥圣医从不在人前表露武功,只以医术济人于危困。可是,逍遥圣医手中有一部绝世秘籍逍遥经的消息,竟为爱武成痴的疯老八所知,于是疯老八便寻到逍遥圣医,要逍遥圣医将逍遥经交给他。

    逍遥圣医问他以何理由欲取逍遥经,疯老八便自持武功,要以比武决胜负。二人讲定,若疯老八胜了,逍遥圣医便将逍遥经双手奉上。若逍遥圣医胜了,疯老八便自行退去。然而十招之内,在江湖上负有盛名的疯老八便败倒在逍遥圣医手下。疯老八不服,说是自己大意,要重新比过。逍遥圣医答应疯老八,从此疯老八可以每年找他斗一次,条件不变。于是逍遥圣医从此隐居博格达山,专候疯老八。

    然而三十年来,疯老八虽然武功每年都有大进,却怎么都胜不了逍遥圣医,今日正是他们争战之日。

    当下逍遥圣医微微一笑,“胜吾再言不迟。”

    疯老八又是哈哈几声狂笑。

    此次,疯老八花费一年时间,练成一套“飞云七步”,满怀信心而来。

    笑声甫止,疯老八突然纵身而起,“平空踏步”,双脚在半空里直向座上逍遥圣医疾踏而去。逍遥圣医似乎并不在意,手中捏着那把长柄药锤,稳坐不动。待疯老八双脚踏到,逍遥圣医随手将药锤对准疯老八的足底便点。看似随意,却是一招极狠的“击穴解骨”,点向疯老八足底涌泉穴。涌泉穴乃人身神经之下合处,属足少阴肾经,若被点中,则伤丹田气,使气机不能上升,全身经脉痉挛,骨节松解,体瘫力泄。被点中者,是有千般武功,百强体魄,管叫你立时瘫倒在地,如软泥一般。疯老八自知此招厉害,变招极快。

    疯老八双足一收,身子在半空里一个直旋,双脚改踏为踢,一招“双龙抢珠”,直踢逍遥圣医的二目。逍遥圣医变招更快,坐在木椅上的身形忽然一矮,长柄药锤在手中滴溜一转,便是一招“敲木震蛀”,锤头直击疯老八之尾闾穴,这又是一个致瘫的要穴。

    疯老八一见逍遥圣医矮下身形,便知不妙,于是身子陡然侧飞,紧接着一个千斤坠落下身形,避开药锤,立于木椅左侧。逍遥圣医身形一长,恢复原态,药锤一摆,向左击向疯老八的天庭穴。疯老八斜身跃起,身子又起在半空之中。

    二人如此相斗,一个翻飞在半空里,一个身不离坐下木椅,一动一静,却看得卢托眼花僚乱。又斗了三个回合,疯老八突然身子在半空里飞转起来,双脚合并,如一支巨锥,直向逍遥圣医当胸刺来。

    此乃“飞云七步”之最后一招,名为“飞螺穿云步”。如此一来,逍遥圣医手中的药锤便难以认穴,击穴功使不上了。逍遥圣医并不惊慌,却将手中药锤对着疯老八的来势旋转起来。

    卢托真替逍遥圣医捏着一把汗。因为卢托难以相信,逍遥圣医在疯老八这样凌厉的攻击之下,仅用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旋彼身的方法能够化解得开。其实卢托不知道,逍遥圣医使出的这一招,乃是逍遥经中极厉害的招式之一,唤作“风火绞杀”。任你是钢铁一般的身躯,若是被“风火绞杀”碰上,立时便粉身碎骨。当下逍遥圣医将手中药锤轮圆了,夹着风声,封住了疯老八的去路。疯老八不敢硬拼,只好一缩身,倒翻而退,接着一个“平沙落雁”,落于木几前。

    “逍遥老儿,疯老八这次又败了。”疯老八丧气地道。

    逍遥圣医微微一笑,收了招。“明年再来,吾静候汝。”

    疯老八叹道:“疯老八苦练一年,练得此‘飞云七步’,没想到还是被老儿化解了,疯老八不要你的逍遥经了。”

    逍遥圣医仍然微微一笑。“如此,汝岂能甘心?”

    疯老八转而哈哈一笑。“疯老八知道还有更好的,鬼王留下之《秘图宝典》已经出世,疯老八要得到《秘图宝典》,便不惧你。”

    逍遥圣医闻听《秘图宝典》之名,面色微凝,但旋即便恢复如旧。

    “逍遥老儿,疯老八得以《秘图宝典》,练得绝世武功后再来寻你。疯老八告辞了。”疯老八口中说着告辞,身子已自飞起,一掠数丈,出房而去。

    “卢托总管。”逍遥圣医忽然叫道。

    卢托从臆想中醒悟过来,忙向逍遥圣医行礼道:“原来前辈便是逍遥圣医,卢托有幸得见圣医,望圣医大发慈悲之心,前往灵城救治竺布歌手,灵城所有城民自当感激圣医之德。”

    逍遥圣医微摇了摇头。

    “吾可应汝所请,然并不要何感激,只视卡曼之面而。”

    卢托一听,心下一喜,但随即又纳闷,他不知道逍遥圣医竟然会因为卡曼王后而答应出手救治竺布。但是不管如何,只要逍遥圣医答应便行。

    “清泥,汝可携吾所合之药,随卢托总管前往灵城,救治竺布。”逍遥圣医对座旁的一个女弟子道。

    那被唤作清泥的姑娘稽首而应。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之声。一行五人出现在门口。

    正是疾风苦雨领着云舟子等三道长而来。

    三位道长一个个都尘土满身。

    “三位道长,何故如此?”卢托迎上前去急问。

    云舟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一言难尽。若非二位侠士所救,此命休矣。”

    这时那疾风苦雨已经向逍遥圣医交令了,逍遥圣医微微点头。

    “三位道长,吾亦不便留汝等,救人事急,汝等可即刻动身。”逍遥圣医向云舟子等道。接着,逍遥圣医又吩咐疾风苦雨:“汝二人可保清泥前往灵城,事完即回,不得有误。”

    “谨遵师命。”疾风苦雨向逍遥圣医行礼道。

    云舟子等三人向逍遥圣医深一稽首,不再多言,随即别过。

    于是一行七人连夜下山,马不停蹄,直奔灵城而来。

第二十三章  清泥姑娘

    离开博格达山,卢托问起云舟子等因何落得如此狼狈。云舟子又叹一声,道出原由。

    原来云舟子三人先行一步,到得山上,见一片丛林莽莽,一时不知如何寻找逍遥圣医,更不知逍遥圣医会在何处。毕竟,已经二十年了,卡曼王后所知的逍遥圣医在博格达山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但是既来之,则要有个交待。更何况灵城之中,重伤的竺布歌手还在等着他们。

    于是三人一合计,且向丛林深处找去。天色渐暗,直至膝黑,三人虽然都有一副夜视之目,然于这丛林之中,却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三人在丛林中行了三个时辰,这才发觉已经迷失了方向。若是碰上什么野兽或是江湖中人相斗一场,那倒并不可怕,但是眼下却迷了路,三人便不得不感到可怕了。又不能停下来,三人只好不辩东南西北地继续往前走,希望能够走到这座丛林的边缘,因为毕竟它只是博格达山的一个圆环。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周围一点声响都没有,甚至连一点风声都没有。突然,江鸥子脚下一滑,随即立足不稳,身子便直向下滑,紧接着云舟子和龙戌子也未能幸免。

    三人落在了一个陡坡下。夜黑林深,三人虽然都是一身的武功,但是却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等着吧,天明后自有办法。”云舟子安慰二人道。

    于是三人便静下心来,坐于坡底,静待天明。然而天明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落在了一个近似于圆形的深坑内。这是一种极少见的山坑,无论是人,还是野兽,一旦落入这样的山坑之中,若坑上无人救助,便根本没有出坑的希望, 因为坑壁实在陡得惊人。

    云舟子等望着那坑壁,竟为知自己都是如何滑落下来的。因为瞧那壁的情形,他们完全应该直坠下来才对,但是他们却真的是滑落下来的,真是让人难解之谜!

    三人作了多种努力,知道一切都是白费,唯有双目向上,只盼有缘,能来人到坑边相救。等了半日,几乎绝望,但就在这时,却似乎听到坑上有人在喝问。

    坑上之人正是逍遥圣医派出去寻找他们的疾风苦雨。

    一行七人,若不出现意外,当夜便可赶回灵城。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顺利,他们刚刚离开博格达山一百余里,便有一人拦住了去路。

    拦住他们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疯老八。

    原来疯老八苦练一年,创出“飞云七步”,本以为可胜逍遥圣医,所以满怀信心而来。没想到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自己苦心孤旨的“飞云七步”,竟然都没有将逍遥圣医逼离坐椅。

    疯老八虽然心智不丰,却也觉得颜面失尽。疯老八在博格达山上与逍遥圣医所说的那一番话,也只不过一半是真,一半也是为了给自己争得些面子。只是一口怨气,无处可出,下了博格达山便一路狂奔。但是疯老八在奔跑中突然便想起,临离开逍遥圣医的木房时,似乎看到了灵城的卢托站在一旁。

    疯老八拍着自己的脑袋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让他想到了,可能是灵城中有人中了鸦王的毒掌,来此救逍遥圣医前往救治的。

    疯老八知道逍遥圣医现在是不可能离开博格达山的,所以如果真的答应了卢托,那就一定会派弟子随卢托前往灵城。疯老八想到此,心内不由得生出一股报复之念。

    “疯老八将逍遥老儿的弟子截下,明年再归还他,让他为弟子担一年的心,这样肯定会让逍遥老儿心力因此受到打击,到那时……”疯老八一念至此,便即行动。

    他不敢离博格达山太近,于是便选了离山一百多里处下手。

    疯老八本已料到逍遥圣医肯定会派出得力弟子护药,但是却没有料到随行的还有玄者十子中的三子。不过疯老八决定了要做的事,虽然情况有些出乎意外,他还是要做下去的。何况,这一行七人疯老八也根本没放在眼里。

    于是他拦下七人,指着卢托道:“疯老八知道你乃灵城中人,定是城中有人受伤非轻,特来求逍遥老儿出山救治,是不是?”

    卢托目睹了疯老八与逍遥圣医相斗的全部过程,虽然知道疯老八武功极强,但是却也知回避不得,于是答道:“在下卢托,正是灵城中人,阁下有何见教?”

    疯老八象是饶有兴趣地看了七人一圈,一指清泥道:“这个女娃娃,不正是逍遥老儿座下所立者么?意欲何往?”

    清泥冷笑一声,道:“若大年纪,不知进退,明知故问,所为何来?”

    “哈哈,逍遥老儿定是派你女娃娃去灵城救人,对也不对?女娃娃,识相者速将药材交给疯老八,否则可别怪疯老八欺弱。”

    “屡败之徒,何颜狂妄!若仍逞强,自取其辱!”清泥喝道。

    “女娃娃,疯老八斗不过逍遥老儿,难道还斗不过老儿之徒?哈哈。”疯老八得意似地笑道。

    “疯老八,休得夸口,我等今日赶路,不欲争斗,速速闪开,否则别怪我等无礼。”云舟子喝道。

    疯老八嘿嘿一笑。“小道士,就你等几个,能奈何疯老八么?”

    云舟子见言语不行,便对卢托道:“卢托总管,我等三人且缠住疯老八,您与二位侠士及清泥姑娘且先行,回城救人要紧。”

    卢托点头,道:“道长当心,疯老八武功深不可量,勿要恋战,见机极早脱身。”

    “放心。”云舟子说毕,便将手中拂尘一甩,拔剑在手,随与江鸥龙戌二子跃身上前,三柄长剑、三支拂尘,同时直指疯老八。

    疯老八哈哈一笑,身形随动,便与三道长战在一处。卢托一见,随即唤声清泥姑娘且随我来,便迈开脚步,向前冲去。清泥悄顿了一下,吩咐疾风苦雨二人:“二位师兄,且助一力。”

    疾风苦雨应了一声,便执刀上前,与云舟子等一起,五人团团将疯老八围住撕杀。

    清泥跟着卢托,护着手中药蓝,向前飞驰。然而疯老八一见卢托和清泥逃走,便不恋战,斗了七八个回合,见五人八件兵器齐齐向全身击来,并不慌乱,一个“叶底藏身”,避过兵器,随即“横扫千军”,单脚扫向五人脚腕。这两招都是极普通的招数,可是由疯老八使出,却不仅避过了疾风苦雨的砍刀和三位道长的拂尘和长剑,同时也逼得五人不得不跃身躲避他那一着横扫。疯老八乘着五人齐齐腾身跃开之机,一个“游身腾挪”,越过五人的包围,随即便展开“八步赶蝉”之功,不一刻便赶上了卢托和清泥。

    疯老八且不去管卢托,见离清泥不到一丈,便腾身而起,一个“天马行空”,双手前伸,便扑去抓清泥的双肩。清泥正奔跑间,忽觉脑后生风,心知定是疾风苦雨及三位道长没有拦住疯老八,于是待疯老八手掌将即衣衫之时,突然一个止步,身形一矮,一侧,便是一个“燕子穿柳”,轻巧地避开了疯老八的一抓。清泥这一掠便掠出两丈开外,端身而立,一指疯老八,似怒似笑道:“若大年纪,为老不尊,竟行偷袭,好不知耻!”

    疯老八再是无知之人,听了此话也不会不明白,疯老八的脸竟微红了一下。但是旋即,疯老八便恢复了常态。“女娃娃,利嘴也助不了你,速将药蓝交给疯老八,否则休想离去。”

    清泥又冷冷一笑。“汝有何能,竟出狂言?药蓝在此,汝安能取?”

    看清泥的神态,竟似并不将疯老八放在眼里。卢托站在一旁真替清泥捏着一把汗。

    此时疾风苦雨及云舟子等人也已赶来。五人一到,便欲冲上前去再斗疯老八,不想清泥阻止了他们。

    “二位师兄,三位道长,且慢动手。清泥不才,欲试其能。”清泥说着,眼露轻蔑,看着疯老八。

    疯老八没想到一个女娃娃,竟敢如此地将他不放在眼里,于是在逍遥圣医那里所受的气,一时又全部被引发了出来。

    “女娃娃,不识高低,疯老八来了。”疯老八叫着,便纵身扑向清泥。

    清泥见疯老八出招,随手将药蓝向疾风一抛,叫道:“师兄接着。”

    疾风伸手接下药蓝,也随口叫道:“师弟小心。”

    原来逍遥圣医的弟子们,无论男女,都以师兄师弟相称的。

    此时疯老八已扑到近前,一招“苍雕扑兔”,便去抓清泥的头顶。清泥在将药蓝抛出的同时,身子已自凌空跃起,手中却已多了一柄软剑。原来清泥的腰中缠着一柄软剑,平时插于腰带中,竟不为人觉。见疯老八抓至近前,手中剑一挥,便是一个“绣女献针”,剑尖疾风般点向疯老八的手腕。疯老八心下一惊,真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没想到清泥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如此才不愧为逍遥老儿之弟子!”疯老八心内叹道。

    疯老八一见剑已点至,手臂随即一沉一收,然后一个“铁指擒蛾”,便去夹清泥的剑刃。清泥将手腕一抖,剑身猛地颤起,一条软剑便如活了一般,游动着向疯老八当胸刺来。原来正是一招“灵蛇出洞。”

    疯老八一个“倒飞桩”,避开剑刃,脚尖在地面一点,便使出了不久前刚败在逍遥圣医手下的“飞云七步”。“飞云七步”败在了逍遥老儿手上,难道还会败在他的弟子手上不成!疯老八想这绝不可能。

    “平空踏步”!可是疯老八真是小瞧了清泥。

    这清泥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极为聪明,逍遥圣医在所有弟子之中,最喜爱的也便是清泥,更何况清泥乃是逍遥圣医之关门弟子,因此逍遥圣医已将自己毕生之武功及医道,无一遗漏地全部交给了清泥。偏这清泥又是习武之异材,一应武功一学便会,医道一听便通,此时无论武功医道,都与师傅逍遥圣医相差无几。数年之后,清泥行步中原,立身四川断云山,创立千药谷,名震江湖。此乃后话。

    那疯老八哪里知道这些,所以动手之初,疯老八认为清泥只是一个女娃娃,竟没将她放在眼里。动起手来,疯老八方知这女娃娃小瞧不得。但是疯老八却万料不到,清泥已得逍遥圣医毕生真传。疯老八与逍遥圣医决斗,极轻易便落败,竟未能将逍遥圣医逼离坐下之木椅。因此已得逍遥圣医真传的清泥,疯老八又哪里是对手?更何况那清泥何等聪明,在疯老八与师傅逍遥圣医争斗之时,已将疯老八所用之“飞云七步”牢记于心,并也已将师傅的破解之术铭记在胸。此时疯老八又故计重演,安能占得便宜?清泥见疯老八果然使出“平空踏步”,踏向自己,于是身子一沉,手中剑一立,便是一招“击穴解骨”,剑尖便直向疯老八足底涌泉点去。疯老八心下一惊,忙缩身换步,“双龙抢珠”,直取清泥双目。清泥微微一笑,一个“穿花拂柳”,闪过疯老八双脚,人已到了疯老八身后,随即剑尖一弹,“敲木震蛀”,便击向疯老八的尾闾穴。疯老八一看眼前不见了清泥,身后又起剑风,知道不妙,随即于半空中硬身变招,扁身躲过。

    与逍遥圣医相斗之时,逍遥圣医乃是坐着不动身形,再加上逍遥圣医有意让疯老八使飞招数,所以并未下杀手。可是此时,一者清泥对疯老八每一招都已心中有数,更兼她身形灵巧,手中剑软硬兼施,所以疯老八再想从容使尽招数,便觉困难了。疯老八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疯老八身形刚定,清泥却已不再让他从容出招,如影随形般反攻上来。清泥身体前飘,一招“嫦娥奔月”,剑挑疯老八之下额。疯老八“飞云七步”刚使了两步,便已不能使出,心下十分懊恼。当下见清泥剑锋又至,又气又恼之下,身形陡转,“佛光罩体”,避开一剑,便使出浑身解数,与清泥战在一起。

    二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复。清泥一柄软剑,剑光闪闪,不离疯老八的上下左右,虽然一时还不能伤他,却也逼得疯老八步步后退,几无还招之力。疯老八心知如此再斗下去,自己定败无疑,因此虽然恼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寻下坡。

    “疯老八累了,不与你女娃娃玩了,疯老八走也。”疯老八说声“走也”,乘着清泥回剑之机,身子倒飞,跃出三丈开外,随即脚一点地,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清泥冷笑一声,并不追赶。她收起软剑,道:“若非事急,定不饶汝。”

    这一场斗,直看得卢托和三位道长目瞪口呆。他们根本没有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清泥姑娘,竟有如此高深的武功,难怪逍遥圣医如此放心地让清泥随他们来灵城送药。云舟子暗中向江鸥子及龙戌子唏嘘不已。

    要知道,当时他们玄都十子与疯老八相斗,也是借了“玄都青罡阵”的威力,如若不是用了“玄都青罡阵”,云舟子自问绝不会轻易便胜过疯老八。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逍遥圣医年轻的弟子如此,那逍遥圣医本人之武功,便更难想象已达何种境界了。

    被疯老八这么一搅,又拖延了一个时辰。天色已微明,今日乃是救治竺布歌手的最后期限。于是七人拽开脚步,直奔灵城。所幸途中再无所阻,天刚过午,七人便已来到灵城。

    卢托随为双方简要介绍了一下,公冶飞便将清泥领到竺布歌手的身边。此时的竺布歌手,面呈青紫,双唇苍白,牙关紧闭,声息微弱。再迟得半日,竺布歌手定难活命。清泥将药蓝打开,向公冶飞要了半碗清水,随将一粒丸药放入清水中化开。

    公冶飞看那药,黑得发亮,所溶之水,也如墨一般,淡淡的,还有一股臭味。只见清泥左手端碗,右手掌心一立,猛地击向竺布歌手的腹部。竺布歌手身子一弹,紧咬的牙关突然张开。清泥速度极快,乘着竺布一开口之机,左手前送,已将半碗墨黑的药水灌入竺布歌手的口中。紧接着,清泥右手向上一滑,便在竺布歌手的下巴上轻击一掌。竺布嘴唇再合。

    清泥将手中碗递过,随即将竺布歌手扶起,自己坐到竺布歌手身后,双掌贴在竺布歌手的双肩狎,为竺布歌手推宫驱毒。不大会儿,竺布歌手发间已生出屡屡青气,面色也渐渐由青紫转为红润。半个时辰之后,竺布歌手腹内突然一阵响动,紧接着张开口,哇地一声,便吐出一口褐黄色的毒液。毒液吐出,竺布歌手也随即醒转过来。又过了半个时辰,清泥才停止运功。

    清泥额上微冒细汗,对公冶飞道:“调息两日,即可完复。”

    竺布重新躺下,知道是清泥救了自己,于是虚弱着身子,轻声谢道:“这位小姐,竺布多谢了。”

    清泥看了一眼竺布,微微一笑。“师傅之命,举手之功,无需挂怀。”清泥柔声道。

    听着这样的声音,与刚才救治竺布时的干净利落相比,公冶飞简单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年轻的姑娘,竟有如此高深的医道武功。弟子如此,逍遥圣医更当名不虚传。

    出了石室,清泥将一粒丹丸交给公冶飞,道:“明日午时,服下此药。事已完毕,就此别过。”

    公冶飞忙挽留道:“清泥姑娘,蒙救治竺布歌手,何不就在灵城之中歇息两日,再回山复命。”

    清泥一笑,道:“师命如此,弟子当遵。”说着,已将药蓝收拾好,向疾风苦雨道:

    “二位师兄,即行回山。”公冶飞见挽留不住,只好一边表示感谢,一边将他们送出宫外。

    “桑菁请回,就此别过。”清泥向公冶飞略施一礼道。

    公冶飞知道不好再送,便也行礼道:“请姑娘代向逍遥圣医问候,以表谢意。”

    清泥点头,随即移步而去,疾风苦雨紧随其后。

    公冶飞望着他们运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生出几许感慨。“真乃奇人也!若有可能,公冶飞定要前往博格达山,前往拜会逍遥圣医。”公冶飞在心里说。

    “桑菁,清泥姑娘之武功,实乃深不可测,独斗疯老八,竟将疯老八击退,卢托此次博格达山之行,可算是大开了眼界。”卢托不知何时立于公冶飞的身后,见公冶飞在此发愣,便道。

    公冯飞看了一眼卢托。“可曾见了逍遥圣医,情形如何?”公冶飞问。

    卢托点头道:“逍遥圣医形如仙人,卢托竟不知如何讲述他,他之一切,实在令人有匪夷所思之感。”

    公冶飞微微一笑,回身向宫内走。

    “唯有一点,逍遥圣医弟子之名都极怪异,如清泥姑娘倒还有好些,如那疾风苦雨,卢托实不知如何理解。”卢托摇着头道。

    “所谓名者,皆人之号,能呼之则行,又何必追寻其意呢?”公冶飞近乎呢喃般地说。

    “唉!”卢托忽然叹了口气,“若非抛舍不下灵城,抛舍不下巴贾拓议士,卢托真想即往博格达山,追随逍遥圣医,过那无是无非之日子。”

    公冶飞也叹道:“何日方能过得无是无非之日子呀!”

    二人一边叹息着,便已回到议事厅内。议事厅内,巴贾拓、坎巴头人以及玄真子等八子都在等着公冶飞。

    “桑菁,今竺布歌手毒伤已无碍,当设法营救卓米小姐,迟则生变。”玄真子道。

    公冶飞点头道:“公冶飞也正有此意。只是那神鸦坛防卫森严,鸦王武功深不可测,有些难处。”

    “偷袭不成,唯有强攻了。”玄真子道,“而今竺布歌手已无碍,调息两日便可恢复,贫道想集我等之力,当能救出卓米小姐。”

    玄真子话音刚落,联兹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桑菁,各位,‘鹰嘴镖’之主人出现了。”

第二十四章  夜袭魔坛(一)

    公冶飞等正在商议进攻神鸦坛营救卓米小姐之事,门外却突然响起灵王宫亲兵队长联兹的声音:“桑菁,各位,‘鹰嘴镖’之主人出现了。”

    公冶飞等人一听,忙一齐站起身来。

    “悬镖招客”,这是诃尔都合按照蒙族的习惯出的主意。一大清早,灵城广场上便立起一根高大的招杆,杆顶上用红色凌带悬着那只“鹰嘴镖”,诃尔都合亲自坐镇,在一张石几上摆下四杯酒,一只羊头。这都是悬镖招客的规矩。

    正午时分,一个身着黑衣,面蒙黑纱,后背长剑之人,大摇大摆地来到诃尔都合面前。黑衣人看着诃尔都合,将手一合,然后轻轻地拍了三掌。诃尔都合双手交叉,互拍双肩三下。

    黑衣人“嗖”地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哧地插入羊头。诃尔都合双手向前一摊,直看着黑衣人。黑衣人双手各端起一杯酒,先左后右,向两边泼去。诃尔都合从羊头上拔下短刀,将刀一横,将头脑上的一块皮肉割下,一翻,又覆在原处,然后一刀割破左腕,将血滴入剩下的两杯酒中。

    诃尔都合将刀柄递向黑衣人,黑衣人接刀在手,也割破左腕,将血滴入酒中。诃尔都合端起一杯酒,一干而尽,然后将酒杯覆在石几之上。黑衣人也毫不犹豫地端起杯一干而尽,将酒杯覆在了石几之上。

    诃尔都合向悬在高空中的“鹰嘴镖”抬了一下手,黑衣人行了个低首礼,一转身,来到招杆下,双臂一展,如灵猴上树,蹭蹭几声,窜上杆顶,取镖在手,然后一个翻腾身,跃下招杆。诃尔都合一个飞步,就在黑衣人落到地面的同时,也已立定脚跟,站在了黑衣人面前。

    “蒙族特使诃尔都合有礼,敢问阁下尊号。”诃尔都合向黑衣人行礼道。

    黑衣人将面上黑纱取下,露出的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蒙族青年的脸。“木楚弓有礼。”黑衣青年木楚弓也向诃尔都合行礼道。

    正于此时,公冶飞等众人已出了灵王宫,来到广场。

    “不知木楚弓将军与灵城有何过节?”

    “非是木楚弓与灵城有隙,实乃鸦王之令,不得不行。”

    “哦,如此说来,将军乃效命于神鸦坛了。”

    “实不相瞒,木楚弓乃神鸦坛十二护法之一。”

    “诃尔都合以为,将军并非阴恶之人,安得为一恶帮效力?”

    “木楚弓自有苦处,一言难诉。”木楚弓说着,眼露悲色。

    公冶飞等已到近前。

    “桑菁,此乃‘鹰嘴镖’镖主木楚弓将军。”诃尔都合向公冶飞道。

    公冶飞笑道:“在下已闻知,请木楚弓将军宫内一叙,如何?”

    木楚弓一听,面露难色。

    “木楚弓将军,既已愿与诃尔都合结为安答,就请进宫一叙。”诃尔都合笑着拉住了木楚弓之手。

    木楚弓见事已至此,只好勉强道:“如此,谨随都合安答之便。”

    原来这木楚弓,乃是蒙族一个年轻武士,本欲投军到孛达可甲帐下,只因舍不下老母,未能成行。因老母年迈,为避战祸,便携母南行,欲寻一安静去处,安顿老母,让老母安渡晚年。然而却不知年迈之人,经不起路途之颠,一日正行到离黑山头十里处,老母病倒,一时不醒人事。木楚弓心内焦急,背起老母直奔黑山头。木楚弓并不知此处即是神鸦坛之总营,只为救母心切,所以往投。当时正值鸦王在门前巡营。那鸦王一见木楚弓,便知其身怀异技,于是便有意将其收归门下,即命开门接入。可叹老母已经不行,虽经百般调治,却再无生理。

    鸦王为木楚弓之母大行了葬礼。为感激鸦王临危之助,木楚弓只好答应加入神鸦坛,并为鸦王封为十二护法。木楚弓在入坛一月之后,便知神鸦坛乃是一恶名远播之恶帮,于是心中便即生悔意,只是已身不由己,只有终日叹息。入坛数月,木楚弓未为鸦王作一件事,终日只在营内,极少走动,而鸦王也一直未曾吩咐木楚弓。

    前日,鸦王突然将木楚弓及十一护法唤入大厅,吩咐木楚弓,带十名杀手前往灵城,在灵王宫及巴贾拓议士府骚扰一番,木楚弓只得从命。

    “你二人不必出手,只行监察之职,若有被捉者,即行杀死,不得留下活口。”鸦王吩咐道。

    木楚弓心内一松,知道自己不必与灵城中人直接对敌,是以少了一份忧虑。

    当时,木楚弓伏于议事厅的吊檐上,静观着六名杀手与公冶飞等对杀,当他发现一名杀手被捉,为了不使鸦王有何怀疑,只好飞镖射杀了那杀手,然后悄然而退。可是退走之后,木楚弓才想到自己不应该将镖丢下。他虽然并不知道灵城与蒙族有盟,但是却也想到了,灵城中肯定有人识得此镖乃是蒙族武士所惯用之“鹰嘴镖”,此非是将灵城人之目光引向蒙族么?如此一想,木楚弓心内便生出一股愧悔。因此他并没直接回黑山头,而是潜伏下来,打探灵城对“鹰嘴镖”的反应。

    令木楚弓没有料到的是,灵城广场竟然树起了招杆。既有招杆树起,木楚弓当然知道自己必须现身。如若不现身,那么日后若被人知自己便是镖主,那以蒙族之惯例,他木楚弓便再也没有面目见人了。然而更为奇怪的是,还有人备下高祭,愿意与他结为安答,这更大大地出乎了木楚弓的意料之外。

    不欲为敌,则当为友,这是蒙族武士的精神之所在。木楚弓确实犹豫了许久,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结友这。于是他便按规矩,与诃尔都合喝了血酒。

    当下众人拥着木楚弓进入灵王宫,来到议事厅,分宾主坐下。木楚弓向众人讲述了自己因何成为神鸦坛十二护法的经过,众人不禁都为为唏嘘了一阵。

    “木楚弓将军,不知您是否知道,他们捉去的卓米小姐眼下境况如何?”公冶飞问。

    “我只听闻抓得一个吐番女子,道是为鸦王寻欢,想来便是卓米小姐吧。”木楚弓道。

    “正是。”

    “眼下正被关在木室之中,常人难以见到。不过近日倒还无碍,因鸦王三月后将应何聚会,所以还并不曾伤害得她。”

    “不瞒木楚弓将军,我等正议攻入神鸦坛总营,救出卓米小姐,不知木楚弓将军以为如何。”

    “攻入神鸦坛总营绝非易事。”

    “将军可否告知神鸦坛总营内之布局,以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木楚弓犹豫道,“此乃不义之事,木楚弓不能如此。”

    “木楚弓安答,您多虑了。”诃尔都合道,“想那神鸦坛乃一阴恶之帮,所行者皆不义之事,况安答也并非自愿为其效命,破此不义之恶帮乃正义之士所义不容辞的。”

    “是呀,将军。”公冶飞也道,“将军本有脱离神鸦坛之意,何不乘此机会,永脱其制。”

    “此乃大义之事,安答何再犹豫。事完之后,诃尔都合也将回蒙族,安答不是早存投军孛可甲首领之意么,到时还愿安答与诃尔都合一起回蒙族。”诃尔都合道。

    木楚弓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决然道:“好吧,木楚弓就助你们一臂之力。”

    “如此甚好。”

    当下众人高兴,便即决定当夜攻入神鸦坛总营救人。

    据木楚弓介绍,神鸦坛总营分天营地营两营,天营即地面之上,营房之分布暗含玄机,入营之人,若不能解其玄机,除非轻功绝妙,自房上飞出,否则,若是只在地面行走,便难以脱出房围,因为房与房之间尽为胡洞,条条胡洞相连,犹如谜宫一般。即使如此,天营倒不难破,所难者是地营。

    地营其实只有五大秘室,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命名。

    前日空谷子所入的,便是金室,只是空谷子只入了第一层室,且又在攻其不备之时,所以得以原路退出,脱身而退。

    五大秘室远非如此简单,但是无论困难多大,攻坛却势在必行。

    公冶飞分派兵力:诃尔都合特使协助巴贾拓和公主狄拿留守灵城;由木楚弓领着玄真子、空谷子、玉成子、云舟子和公冶飞自己混入地营;天灵子、江鸥子、龙戌子、松襄子、坎巴头人、野狼护卫等攻打天营;卢托总管带兵接应。

    “天灵子道长等,闻得神鸦坛营内嘈杂声起,便可攻入天营。我等救得卓米小姐,便在营内放起火来,卢托总管一见火起,便即领兵接应。”公冶飞吩咐道。

    众人听令,随分头向黑山头进发。此次行动,因为竺布歌手伤毒初愈,便没有告诉他。

    公冶飞等一行六人,跟随在木楚弓身后,悄悄地潜入神鸦坛总营。

    转过一幢土屋,突然有坛众喝问:“何人?”

    木楚弓上前答道:“是我。”

    那坛众一见是木楚弓,笑道:“是十二护法。”

    木楚弓假意道:“近来常有人探营,巡视之时可要小心。”

    “谢护法关心。”那坛众答谢着走了。

    木楚弓招了一下手,众人便全贯随行。到得一间偏厅前,木楚弓让众人隐在暗处等候,自己进了厅门。不一会儿,木楚弓再次出现在门前,向暗中的公冶飞等人一挥手。公冶飞等轻步腾身,闪入厅内。只见厅内躺着两个杀手,这两名杀手乃是守着地营入口的守卫,被木楚弓乘其不备点了死穴。空谷子有心,招呼玉成子将两具尸体拖到一处暗影里。

    木楚弓将厅内正座后面的一只石钮转动了一下。一阵吱吱吖吖声,坐椅转动,椅后现出一个洞口,公冶飞等相随而入。

    众人都进了洞,那洞口便原样转回。原来此厅下面正是土室之所在。

    据木楚弓介绍,土室乃是神鸦坛屯粮之处,所以守卫及机关都最少,也最易破。这也正是木楚弓选择土室作为入地营的原因。

    当下木楚弓在前,空谷子紧随其后,过了两个弯径,来到一道门前,两名杀手手执钢刀立在门旁。

    “十二护法,您身后所随者都是何人?”一名杀手问木楚弓。

    木楚弓脸上带着笑,却并不答话。

    杀手警觉起来。“十二护法,请停下。”

    但是木楚弓哪容他们再多问,长剑出鞘,身子前纵,一剑将一名杀手刺了个对通。

    另一名杀手见状,突然扭头便走,边走边大声叫嚷:“十二护法反了,带人攻入地营来了。”

    木楚弓抬臂一挥,一道金光闪过,那杀手扑地倒地,一支“鹰嘴镖”正中其脖颈。

    然而就这一声喊,已经惊动了整个土室,一人已应声跃出。众人看去,只见此人生得紫脸高颧,眼如虾目,凸眼出眶,短鼻阔口,一副凶相。

    原来神鸦坛地营之中,金、木、水、火、土五室各有两名杀手护门,一名护法领着二十名坛众守护,守卫土室的,正是五护法。

    五护法手提一根铁棒,约有羊蹄粗细,丈二长短。五护法将铁棒向地下一戳,指着木楚弓喝道:“十二护法,此是何意?”

    “神鸦坛多行不义之事,终将不得善终,木楚弓如此,也只是为天下除恶,五护法,望您乘早省悟。”木楚弓道。

    “哼,鸦王等你不薄,何行如此不义之事!休得再言,速拿命来。”五护法说着,一根铁棒轮圆了,便向木楚弓击来。

    “木楚弓将军退后,看我拿他。”身后云舟子已声到人到,拂尘挥向五护法。

    公冶飞等人也不待慢,各各挥剑杀向众坛众。那五护法仗着力大,舞得一根铁棒呼呼生风,其实却并无多少武功,所以遇上玄都十子,能落好么?当下那五护法一招“横扫千军”,铁棒夹风盖脑地向云舟子打来。云舟子身子一闪,避过铁棒,随即一个纵跳,手中拂尘轮直了,根根尘须如钢钎一般,“仙人采果”,直指五护法咽喉。五护法铁棒挥出,一招走空,见云舟子拂尘已至面前,心下一慌,铁棒已收不回,一时无奈,只得弃棒,随即向后一滚,一个“懒狗缩颈”,勉强躲过。云舟子却不容情,一招未中,拂尘并不收回,却跟进一步,便是一招“连环双踢”,正中五护法前胸。五护法惨叫一声,手捂胸部,倒在地上抽却了几下,便绝气身亡。那二十名坛众更易对付,早被众人一顿砍杀,死的死亡的亡,一个不剩,都随五护去了。众人见云舟子两招之内,便毙杀五护法,如此顺利,不觉精神大振,各仗刀剑,便欲前冲。

    “且慢!”木楚弓叫住众人。

    “各位切勿莽撞,此内机关重重,一旦触动,则难免不为所伤。”

    众人一听,只好谨慎。木楚弓领着众人,转过一弯,便见一道铁壁。木楚弓止住众人,于囊内摸出一枚镖来,对准那门正中的铁钮挥去。铛地一声,正中铁钮。猛然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片唰唰之声,门前五步之内,左右各射出百支利箭。

    众人虽都武功卓越,却也不免变色。若是不知机关之人,妄近铁壁,纵是有绝世武功,怕也难避这两百支利箭。待箭射完,木楚弓才走上前去,在壁旁一隐秘之处,摁动一只红色按钮。

    一阵吖吖之声,铁壁正中开了一道两尺宽的缝。原来壁后便是火室,火室乃是神鸦坛藏金银珠宝之处。守卫火室的,乃是神鸦坛四护法。四护法在神鸦坛中地位虽略高于五护法,武功却比五护法高出数倍。这四护法年近六旬,力能举鼎,手中一柄双刃砍刀,重五十余斤,轮起来呼呼生风,便有五百斤功夫。四护法还一套独创刀法,名为“绝杀十三刀”,乃是守护火室十年间苦心参透出来的狠毒刀法,就连坛主辛加都敬他三分。

    当下四护法听得室后铁门响动,便觉有异。因为常时人入火室,必从前室门处进入,决无从室后铁壁处进入的道理,何况铁壁处还布有机关。四护法喝令一声,带着二十名坛众,提刀来到室后,一见果然有人闯入火室。四护一见便知,土室定然被破,五护法也自凶多吉少。

    四护法认出了木楚弓。“十二护法,带人踏营,是反了么?”四护法口吻很平静,就像是平时聊天般地问木楚弓。

    “四护法,神鸦坛乃一邪坛,我等没必要为其卖命,而终身落下骂名。”木楚弓道。

    “十二护法所言有理,然鸦王待我甚厚,我安忍反他。无奈,十二护法只好过在下手中这柄刀了。”话说得极友好。

    但是公冶飞等人却知道,越是这样之人,便越难对付。因为此种遇事都极为冷静,遇事冷静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木楚弓未及答话,玉成子已纵身上前,口中说道:“贫道前来领教。”声到人到,拂尘已挥出,“怪蟒出洞”,直扑四护法之面门。

    那四护法不慌不忙,待拂近了,猛地提刀,一个“挥花拂柳”,便来斩玉成子拂尘的尘须,玉成子忙缩手换招。然只稍稍慢了一点,拂尘的尘须被四护法轮起的刀锋碰了一下。一片飞屑,纷纷而落,玉成子的拂尘竟被斩去半寸!

    公冶飞看出来了,四护法不仅武功高,手中刀更是宝刃。这样一来,玉成子便吃了大亏了。

    玉成子一招之内,拂便被削去半寸,心下不觉愤怒。玉成子拂尘交到左手,右手向后一探,将宝剑抽在手中。唰地一声,玉成子剑走斜空,一招“怪鸟出林”,刺向四护法双目。四护法身子一矮,一个弓步,“高祖斩蛇”,便劈向玉成子的腹部。玉成子并不退缩,右手剑一沉,去磕四护法之刀刃,左手拂尘一抖,便去缠四护法之手腕。哪知四护法却不躲避,反将手腕一转,刀身一立,硬是迎着玉成子的剑磕来。呛然一声,玉成子只觉握剑的手一阵麻木,那剑便拿捏不住,嗖地脱手飞出。与此同时,玉成子的拂却也缠在了四护法的手腕之上了。那四护法磕飞了玉成子的剑,随又将手腕一抖,玉成子的拂尘也险些儿脱手。玉成子知道自己不敌对方,忙将拂尘收回,急速退下。

    玄真子抬步便欲上前去斗四护法。

    公冶飞拉住他,道:“道长勿急,待公冶飞去会一会他。”公冶飞说着,握着乌钢剑,便纵步上前。

    四护法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冶飞,忽问:“阁下何人?”

    “在下灵城桑菁公冶飞,敬请指教。”公冶飞平静地道。

    “阁下手中所握可是乌钢剑?”

    公冶飞心中诧异,没想到对方竟也认识乌钢剑。“不错,正是乌钢剑。”

    “如此说来,阁下便是鬼王之传人罗。”

    “可惜只学得鬼王武功之皮毛。”这倒是实话,公冶飞并非是谦虚。

    “既如此,阁下且退后,我不与你斗。”四护法收刀在手道。

    公冶飞没想到对方竟不与自己战,像是为了鬼王。

    “此话怎讲?”公冶飞忍不住问。

    “鬼王对我有活命之恩,他的传人,我不忍伤。”

    公冶飞之所以上前,乃是想依靠乌钢剑之利,占对方的便宜。但是此时,他却又知道对方所言也绝非虚,对方既已识得乌钢剑,那么战起来,自己便讨不得便宜了。不过闻听四护法说鬼王对他有活命之恩,公冶飞心中不由一动。

    “如此说来,阁也定非极恶之人,何故为神鸦坛卖命?神鸦坛作恶甚多,而今又抢来少女,关入木室,鸦王欲强其欢,我等实为救人而来,无意与阁下为敌。阁下若能感鬼王昔日之恩,放我等过去,也乃一善举也。”

    “阁下所言自是有理,神鸦坛自非正帮,只是鸦王待我不薄,况火室乃我之守所,岂能轻放?阁下若自他途去木室救人,我决不出手相阻,若欲从火室过,却万万不可。”

    “初听阁下之言,倒也是知明识礼之人,却不料阁下竟致如此,实乃令人失望。如此看来,你我之战势所难免了。阁下不必心感鬼王昔日之恩,出手罢。”公冶飞说着,将手中乌钢剑摆动了一下。

    “我自不欲你争战,别逼我。”

    “非是我等逼你,实乃是我等救人心切。阁下明知少女受难,却阻我等前往救援,岂非助纣为虐!”

    四护法闻听公冶飞之言,面色微变,低头思索了一会,抬头道:“既如此,在下且作一回失义之事,请阁下等过去。从此处去木室共有五道机关,望仔细。”四护法让过一旁道。

    公冶飞没有料到,自己的一席话,居然真把对方给入动了。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断喝:“四护法,勿受他们之盅惑!”

    随着话音,辛加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似的,转瞬间便来到四护法的身边。辛加身后跟着十名鸦王座前护卫杀手。

    “四护法,他们都是灵城狂徒,来此只为捣毁我坛,令我等无立身之地,四护法万不可听他花言巧语,便姑息他们。”辛加很快地说着,接着对四护法命令道:“四护法,闯营者死,此乃鸦王之命,杀了他们!”

    玄真子等一见,立刻拥到公冶飞两侧,各持刀剑,准备争战。但是,四护法却并没有攻上来。

    四护法冷冷地道:“辛加坛主,本护法从不喜欢有人在面前指手划脚,你应该知道此规矩。”

    四护法看都不看辛加。

    辛加一愣。“四护法,辛加失礼了。”辛加忙道,“只是他们都是我神鸦坛之死敌,姑息不得啊。”

    “不劳辛加坛主提醒,本护法自知该如何做。”四护法根本不把辛加放在眼里。

    辛加讨了个没趣,但是却没露出恼怒,仍然站在那里。

    辛加不再对四护法说什么,而是对那些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坛众叫道:“兵士们,都给我上。”

    坛众们握着刀剑,看看辛加,又看看四护法,不知道是该上还是不该上。

    “鸦王有令,闯营者死!兵士们,上呀。”辛加催促道。

    “辛加坛主!”四护法怒喝一声,“此处本护法是主,坛主无权过问。”

    “四护法,”辛加突然冷笑道,“你如此阻拦,莫非是要背判神鸦坛?”

    四护闻听此言,将双目一立,瞪着辛加,怒道:“哼,背叛神鸦坛又能怎样。”

    “鸦王早已怀疑你有二心,果然如此。四护法,此乃鸦王吩咐,辛加就得罪了。”说着,辛加已擎剑在手,同时将手一挥,跟随他来的十名杀手呼喝一声,便向前冲来。

    公冶飞与玄真子对看了一眼,随即大吼一声:“帮助四护法,上啊!”

    众人早已磨拳擦掌,只等这一声令下了。于是各仗兵器,冲入阵中。然而只在这一转瞬间,公冶飞再找辛加,却已不见了踪影。

    四护法武功实在高深,一口砍刀轮圆了,任何人都近不了身,数招之内,已连杀两名杀手。十名杀手,哪里够四护法以及公冶飞等众斩杀的。不大一会功夫,地上已经身下了十具尸体,二十名坛众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看着眼前的血光,四护法痛苦地低下了头,柱刀而立。

    “四护法,听辛加之言,鸦王早已对您起了疑心,您又何必还要为他卖命呢?”木楚弓走到四护法身边,轻声道。

    “唉,而今就是想卖命也不行了。”四护法叹道。

    “四护法,神鸦坛所行的尽是恶事,倒不如随桑菁一起将神鸦坛捣毁了,也算是立一件功德。”木楚弓劝道。

    “没想到我一心一意为神鸦坛效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罢了,再如何说,鸦王也于我有恩,破坛之事定不能为。十二护法,祝你们顺利。”四护法说着,扔了手中刀,慢慢地向土室方向走去。

    “四护法,您这是要到哪里去。”木楚弓问。

    “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世事。十二护法,你们向左转过一道弯廊,便可进入木室,当心前方有落兽坑及飞刀阵。”四护法低声对木楚弓道。

    木楚弓点头,看着四护法的身影消失,又摇了摇头。

    按着四护法所指点的路线,木楚弓引着众人来到一道圆形石门前。

    石门前有一块极光滑的石板,石板上,画着一幅八卦图。八卦图中,阴极极点微微下凹,阳极极点微微上凸,若不是注意观看,极难发现。

    玉成子一脚已经踏上了八卦图,木楚弓一把将玉成子拉了回来。

    木楚弓两枚镖同时出手,分射两个极点。沿着八卦图的四周边缘突然冒出一股黄色烟雾。众人一惊,迅速向后纵开。接着便是一声轰响。众人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可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烟雾散去,八卦图却已不见。在八卦图的位置上,换成了一幅画着一条盘旋着的巨蟒的图。在盘旋的巨蟒上,盘腿而坐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四十多岁年纪,一身黄色打扮,面前放着一条黄色蛇皮软鞭。那女人双目微闭,双手成兰花指,分放于两膝之上,看上去犹如正在打坐练功般。

    木楚弓低低地告诉众人:“此人便是六护法,人称金鞭大娘。她那条鞭子乃是用黄金打造,一套二十四式雷公鞭煞是厉害。各位当心。”

    众人点头,各怀小心。

    这时那六护法金鞭大娘开口道:“十二护法,辛加道你背叛,我还不信,原来却是真的。好,你虽然破了陷兽坑,本护法手中的鞭子却也不能放你们过去。”

    原来八卦图下便是陷兽坑。这陷兽坑乃是一个深约十丈的隐坑,坑内布满利刃尖刀,若是不知此机关之人,一旦踏上那阴阳两个极点,这画有八卦图的圆形石板便即旋转,上下翻一个轮回,纵你是盖世英雄,一旦落入坑内,也休想生还。

    当下木楚弓听了金鞭大娘之言,便朗声道:“六护法,在下带灵城桑菁及诸位来,并无他意,只为救人,六护法又何必与我等为敌呢?”

    金鞭大娘嘿嘿冷笑道:“十二护法,你乃本坛护法,难道不知鸦王有令,闯营者死么?你等既已连破两坛,当亦有些本领。何必多言,胜了本护法手中金鞭,本护法自会放你等过去。”

    “六护法,如此便得罪了。”木楚弓喝道,便欲上前。

    空谷子将木楚弓阻住。“木楚弓将军,贫道来会会她的金鞭。”言毕,执剑在手,纵身一跃,便已欺身而进。

    那金鞭大娘见空谷子剑已欺近,这才突然一个侧滚,众人根本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将金鞭抓在手中的,只见她身子一滚,鞭子已在手中。“叭”地一声鞭响,金鞭大娘并未起身,金鞭却已夹着风声卷向空谷子的腰际:“灵蛇出洞”!

    空谷子身在半空之中,见金鞭来势汹猛,却并不惊慌,一个“飞龙在天”,身子在半空里打一个盘旋,紧接着一个“仙人栽柳”,剑锋由上而下,直指金鞭大娘胸部。金鞭大娘手腕一抖,金鞭一缩,一招“乌龙搅柱”,一个鞭漩便直向空谷子缠来。空谷子一见,忙使一招“天王脱靴”,避开鞭锋,挥剑再进。空谷子与那金鞭大娘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渐感吃力。想要退去,那条金鞭却始终不离左右。

    公冶飞及玄真子等人均已看出空谷子非是金鞭大娘的对手,再者如此拖延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公冶飞将乌钢剑一挥,叫道:“大家一起上吧。”

    其实众人也都心存此意,只是一时顾忌以众欺寡之名,不好出手,此时见公冶飞已挥剑冲上,便齐将那江湖道义放过一边,各各挥刃跃上,围住金鞭大娘撕杀起来。那金鞭大娘敌空谷子一人,便有十分的把握能够取胜。可是要她同时敌住众人,那可就是要了她的命了。本来在众人之中,能够与金鞭大娘力敌的,便有玄真子,何况此时乃是众人齐攻。那金鞭大娘功夫再高,又哪能敌得住如此多的高手同时进攻呢。更何况,公冶飞手中还有一柄可以断金削银的宝剑。那金鞭大娘只好将这一日当成了她来年的忌日了。

    当下金鞭大娘一见众人一起上前,知道今日难脱此难了,于是将二十四式雷公鞭使开了,以作一拚。公冶飞挥着乌钢剑,专去削金鞭大娘的金鞭。那金鞭大娘也看出了公冶飞手中剑的怪异,所以不敢拿鞭去碰它,便时时躲着。这一来,本就难以坚持的金鞭大娘手脚上有了顾忌,招式便显得慢了下来。只是这一慢,便将她更快地送入阴府。因为与她对敌的,都并非是泛泛之辈。

    金鞭大娘避开公冶飞乌钢剑的一招斜劈,随即使了一招“哪咤闹海”,一条金鞭抽向众人面门。玄真子挥剑一挑,一招“飞蛾扑火”,将鞭梢磕了一下,那鞭便偏了方向。金鞭大娘鞭走斜空,身上便随着露出空档。空谷子与玉成子见有机可乘,一个使出了一招“空谷余声”,一个刺出了一剑“玉龙探宝”,一前一后,将剑刺入金鞭大娘的胸与腹中。

    金鞭大娘一声惨叫,将金鞭一收,想再施狠招。但还未等金鞭收回,两肋却已又各中一剑。

    云舟子与木楚弓双剑齐击,同样施出了一招“仙人指路”,一起刺穿了金鞭大娘的双肋。

    金鞭大娘身子一挺,手中金鞭从手中缓缓落地,金鞭大娘也随之慢慢倒下。

    “金鞭大娘,我等虽胜之不武,却也顾不得了。”玄真子似乎有些愧疚地对倒在地上的金鞭大娘说。

    金鞭大娘瞪着玄真子,头一歪,死了。

    破了陷兽坑,杀死了金鞭大娘,木楚弓走到那扇石门前,上下看了看,见门旁有一凹糟,糟内有一小铁环。

    木楚弓伸手勾住了那只小铁环。“你等退后。”木楚弓对围到身边的公冶飞等人道。

    “木楚弓将军,当心暗器。”公冶飞担心道。

    “没关系。”木楚弓道,见众人已退后,他便指上一用力,将那只小铁环给拉了出来。

    石门无声地开了,木楚弓刚想向门内探头,突然嗖嗖声大起,石门的上方及门里,一时间射出无数把飞刀。

    木楚弓向后便纵,可是已经迟了一步,两柄飞刀几乎同时插入木楚弓的肩部和胸部。

    这正是四护法所说的飞刀阵,木楚弓带着刀纵出刀阵。

    公冶飞和玄真子忙把木楚弓接下。

    刀口所流下的血是黑色,原来刀上有毒!

    “桑菁,我不能……再领你们……破营了。”木楚弓只说了这一句,头便向旁一歪。

    “木楚弓将军!”公冶飞大叫一声。

    可是木楚弓再也不能答应了。

    公冶飞轻轻地将木楚弓放平,眼含着泪,大声吼道:“踏平神鸦坛!”公冶飞挥剑带头冲进了石门之中。

    众人阻拦不及,只好跟随着也冲了进去。

    木室之内,守护木室的二护法与辛加早已布置了数十名杀手及坛兵严阵以待,一见公冶飞等众人冲入,辛加便将手一挥,二护法及众杀手呐喊着迎上前来,于是一场混战在木室内展开。

    玄真子等人各寻对手,相互撕杀在一起。公冶飞挥动乌钢剑,如怒狮一般,冲入神鸦坛杀手及坛兵群中,随手将乌钢剑轮圆了,不管青红皂白,乱砍乱杀。这样一来那些杀手和坛兵可就惨了,坛兵们手中的刀剑,一碰上公冶飞的乌钢剑,便纷纷被斩断,许多杀手坛兵们在一愣之时,乌钢剑却已夹着寒光在他们身上留下了记号,有的记号便成了永久的记忆。

    公冶飞来回冲杀,直杀得杀手坛兵死伤无数,直杀得面前空无一人。原来这木室便是神鸦坛地营中的牢房,凡是被神鸦坛抓来的且他们觉得有用的人,都被关押在此。公冶飞一阵猛冲,不知不觉间已经脱离了战场,他发现了牢房。

    原来神鸦坛的牢房都是一只只铁笼子。

    公冶飞一路行来,旦见有人的铁笼,便挥刀斩断铁栏,放出被关之人。被关在铁笼中的,大都是一些武林人士,以及一些不服鸦王命令的人。公冶飞找了一圈,将该开的铁笼都已劈开,却没有找到卓米。公冶飞下怀疑:难道卓米小姐没被关在这里。

    被营救出来的,共有十一个人。这十一个人,纷纷向公冶飞道谢。

    公冶飞道:“各位不必言谢,我乃灵城桑菁公冶飞,此来专为踏平神鸦坛,如若各位身子允许,请助一臂之力。”

    “愿听吩咐。”众人齐声答道。

    正好玄真子等人赶到。

    “不见卓米小姐。”公冶飞道,“可能是被另行关押着。”

    “桑菁所要寻的,可是一个吐番姑娘?”一个被救者问公冶飞。

    “正是。”公冶飞看着那人。

    “那位姑娘在桑菁来到之前,刚刚被辛加带走了。”

    “原来如此!各位,”公冶飞向那十一个人道,“我等已破三室,你等被关押如此长时间,争杀可能有些不便,你们可以从此处向前,过火室和土室,上地面去。我想此时上面也已经大战起来了,各位可以上去助力。各位在经过火、土二室时,替在下点它一把火。”

    那十一个人对看了一眼,齐声道:“愿听桑菁吩咐。”

    “好,依此而行。”公冶飞说着,便向他们挥了挥手。

    十一个人有被神鸦坛打伤了的,别人便扶着他。十一个人就这么互相搀扶向火室方向走去。

    公冶飞与玄真子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向前,势必将地营踏平。

第二十五章  夜袭魔坛(二)

    就在地营内双方激战之时,地面之上天营里果然也是一片混战。

    云舟子等人,见公冶飞等众人跟着木楚弓潜入了地营,便伏在营外等候了半个时辰,估计公冶飞等在地营已差不多动起手了,这才各各飞身越进神鸦坛总营。众人一进了营,便各寻可燃之地,随即放起火来。

    火光立时冲天而起。神鸦坛天营内刹时一片混乱。刀剑碰击声、呐喊叫杀声响成一片。

    鸦王正在金室秘室内练功,杀声起时,辛加已急急忙忙地跑来报告,说是有人劫营,而且辛加立时便知道这次动营肯定是灵城人所为。

    鸦王气恼之下,立命辛加带领一批杀手在地营阻杀公冶飞等,自己则来到天营,亲自督战。

    天灵子等六人挥却刀剑,杀入天营,那些坛兵哪里能阻得了,于是一时间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天灵子等人杀得正兴,突然一批杀手如鬼影般现身,摆开“旋风滚雷阵”,将天灵子等围于阵中。

    阵外,鸦王身披黑色大氅,面呈冷色,眯着一对阴目,对着被围在阵中的天灵子等冷冷喝道:

    “何方小佞,胆敢闯我神鸦坛,自取死路?”

    坎巴头人用手中刀指着鸦王,骂道:“秃头老鸦,还我卓米来!”

    鸦王一听,冷然一笑。“原是为那女子而来,好,本座也不难为你等,出得本座此阵,本座自当还你一个完好的女子。”鸦王说着,随手将大氅一挥,喝声:“行阵!”

    鸦王自退入大厅内去了,这里,六十四名神鸦坛鸦王座前护卫杀手布成的“旋风滚雷阵”,立时便运转了起来。

    天灵子等六人被困在阵中,背靠着背,各执刀剑,以寻阵隙。可是他们的眼前,只有一片剑影。随着剑影而起的,是一片寒光与阵阵冷森的阴气,看不见一个人影。

    六十四名杀手象是一下子消失了,像是只有一片剑影在包围着他们。坎巴头人耐不住性子,大喝一声,挥起手中砍刀,一招“力劈华山”,便向那片寒光劈去。镪然一声,火星四溅。坎巴头人的刀像是砍在了一堵钢浇铁铸之墙上一般,被弹了回来。坎巴头人被一股强力一震,两臂一麻,刀差点儿脱手飞去。

    如果他们六人一直以静制动,立住阵脚,倒还可以支撑一些时辰。可是坎巴头人这一动,却先自乱了阵脚。于是神鸦坛杀手们抓住时机,“旋风滚雷阵”阵形立变,数条剑光分刺天灵子等六人。

    天灵子及江鸥子、龙戌子、松襄子一见不妙,一股寒气直副面门,忙展开玄都剑法,一手执拂尘,一手持剑,敌住袭来的剑光。野狼手中一柄大刀,也是上下翻飞,舞得旋风一般,罩住身影。那坎巴头人被震退,还没来得急稳住身形,一股剑光便如影随形般袭来。坎巴头人心内一慌,忙挥刀抵挡,却觉得肩部一痛,已是着了一剑。坎巴头人大叫一声,如疯一般,不要命地将一柄刀舞得秘不透风,泼水不进。这样一来,那剑光一时倒也奈何他不得。然而坎巴头人此时已受创伤,虽然一时保住身形,也只不过是拼体力罢了。

    天灵子一剑轮圆,将一道剑光逼退,拂尘一甩,将另一道剑光逼退,偷眼瞧见坎巴势危,立时叫道:“诸位勿慌,合在一处,保护坎巴头人。”

    江鸥子等一听,便欲向坎巴头人身边靠。然而天灵子这一叫,提醒了自己人,同时也提醒了对方。只听阵中一人随即叫道:“变阵!”

    “旋风滚雷阵”阵形随之一变,分为八条剑光,两条剑光合围而成一个圆阵,六条剑光分别袭向天灵子等六人。这明显是要将他六人分割开来,然后绞杀。

    天灵子等人一见合在一处已不可能,只好放弃这个念头,各自自顾。

    这“旋风滚雷阵”的威力,便是可以根据被困人数的多少而变阵,杀手们手持长剑,如风般旋转,速度之快,再加上人数众多,在被困阵中的人看来,只见剑光,而不见人影,是以无从着手,而且它的阵门又十分隐秘,纵是江湖上顶尖高手,一旦被困,也难破此阵。其实也是一般人在被围之时没有留心,若是留心,便可以发现,在这六十四名杀手之中,有四人手中各执一面三角小旗。

    四面三角小旗分为红、白、青、黑,阵法的变化完全由这四面旗来引导。要想破阵,只有先斩旗手。只是,一旦阵脚运转,阵中便看不到这四面旗的踪影,于是也便并不知道旗手之所在了。

    当下八条剑光犹如八条毒蟒,将天灵子等人缠在核心。那坎巴头人一被隔离众人,加上肩部已经受伤,便觉得力不从心,渐渐手软。坎巴头人眼见得一束剑光直指喉头,举刀一磕,却磕了个空。然而腿上去一麻,立时站立不住,跪倒在地。坎巴头人将刀在地上一拄,想要站起再战。然而已不容他再有站起的机会,后背已着了重重的一脚。坎巴头人惨呼一声,被踢出阵来。旁边立时冲上来八名坛兵,将坎巴头人捆绑活捉了,拖过一边。

    阵里,失去了坎巴头人,天灵子五人的压力便更增了一分。此时,阵中天灵子等人,唯天灵子一人情形稍好,一时还可立于不败之地。

    江鸥子与龙戌子已经只剩招架,毫无反攻之力。而松襄子腿伤又裂,武功便已弱了许多,眼下正是险象环生,随时都有生命之危。

    吐番商队护卫野狼虽然武功不乏,可是到得阵中,也只是堪堪可以自保。然而坎巴头人的一声惨呼,却令他分了一下神。眼下正是千均一发之机,如此对阵安容得他有丝毫分神。只是这一分神,早被一名杀手瞅了一个空子,疾送一剑,正中野狼肋下。野狼肋下一痛,便知自己已着了剑。肋下立时便已浸湿一片,野狼心神一宁,咬牙继续挥刀,一阵乒乓之声,将袭来的几柄剑同时磕出。然而时间不大,野狼便已由于流血太多而感到精疲力尽,手中刀舞起来已觉吃力。眼见着一柄剑向他脖颈递来,野狼将头一低,避开此剑。忽觉脑后生风,知道不妙,更不回头,随手挥刀向后一磕,铛地一声将一柄已袭到脑后的剑磕出。然而就在此时,一上一下两柄剑已同时刺到。一柄剑直刺当胸,剑尖已及衣衫。野狼不及回刀,随即向后一仰身,空着的左手便硬生生地抓住那剑刃,接着向旁一带,使之刺空。但是下面一剑,却已避闪不及,正中他的档部。野狼痛得大吼一声,随即手中刀抽回,顺势劈下。那刺中野狼的杀手未及抽回自己的剑,却没想到野狼的刀已当头砍来。那杀手避之不及,被野狼一刀砍中脑门。杀手来不及拨剑,惨叫一声,身子向后一纵,脑袋已少了半边,倒地而亡。立时便有一名杀手补上空缺。

    野狼浑身是血,又已身中数剑。可怜一名护卫武士,身上还插着杀手的那柄剑,拄刀瞪目,站立而死。

    天灵子见连失二人,知道今日势危,只好力拼,以待公冶飞和玄真子等人救人成功,前来相救了。然而天灵子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更不用说武功比自己弱的江鸥子、龙戌子,特别是松襄子了。

    松襄子此时拂尘已经脱手,手中只剩一柄长剑,形势十分危急。

    天灵子见松襄子势危,便拼着全力,挥动长剑与拂尘,将玄都剑法与拂尘溶在一起,将围住自己的杀手连连逼退,努力向松襄子身边靠来。

    那江鸥子与龙戌子觑见天灵子的意图,便也各各奋力,拼着性命向一起汇合。然而“旋风滚雷阵”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冲破的。所以尽管江鸥子和龙戌子费了极大的努力,却并未能向前靠了几步。

    那天灵子虽然武功在他们中是最高的,对付“旋风滚雷阵”也只是在自保时稍具反手之力,要想冲过阻拦与松襄子汇合,却也并非易事。

    眼看着松襄子已力不能支,突然,半空里跃下一个人来。

    天灵子立目一看,心中不觉一喜。

    来人正是竺布歌手。

    原来竺布歌手在室内调息了半日,真是药到病除,身子便已渐渐恢复,虽还没能恢复原状,却也已恢复了七八分。

    竺布歌手向身边服侍的女仆道:“请桑菁过来,竺布有话要说。”

    女仆道:“桑菁及诸位道长早已不在城中。”

    竺布歌手闻听,一愣,忙问:“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了黑山头,救卓米小姐去了。”

    “却救卓米小姐?怎么不告知竺布一声。”

    “桑菁说竺布歌手伤毒刚除,需静心调养,是以没有告知。”

    “城中还有谁在留守?”

    “公主和巴贾拓议士。”

    竺布沉吟了一下,吩咐女仆道:“若公主和巴贾议士问起,就说我去了黑山头。”

    “可是竺布歌手,您的伤……”

    “无碍。”竺布说着,更不多言,穿戴停当,也不向公主狄拿等招呼,便一个纵身,自那屋脊上飞越而去。

    这里女仆自向公主狄拿回报,不题。

    竺布歌手一路不停,展开腾越之功,赶到黑山头之时,远远的便看到神鸦坛总营内火光四起,一片喊杀之声。竺布纵身越进营内,一眼便见天灵子等四人被困在“旋风滚雷阵”内,险象环生,而野狼护卫已死,坎巴头人被捆绑着,由两名坛兵看守着。竺布歌手不容多想,一个腾跃,便落于坎巴头人身边,一掌一个,将两名坛兵击杀。

    竺布歌手的突然出现,令神鸦坛杀手及及坛兵都愣了一下。天灵子等人一见竺布到来,精神却都为之一振。竺布歌手用短刃割开坎巴头人身上的绑索,然后挥开双手,冲入“旋风滚雷阵”,看得分明,一招“大翻掌”,将红旗手击得直飞出去,口吐鲜血,手中红旗摔在了一边。

    红旗一倒,阵角便有些乱,天灵子等人只觉得压力一弱,手脚随灵。竺布歌手更不待慢,双脚一点一名杀手的肩膀,一个飞身,双指如剑,“单凤朝阳”,直指白旗手双目。

    白旗手见竺布歌手来势汹汹,心下着慌,想要避开,却已晚了一拍。白旗手一声惨叫,双目已失,被竺布随起一脚,正中小腹,直踢得五内俱碎,倒地而亡。

    四旗失了两旗,“旋风滚雷阵”阵法随乱。

    天灵子见竺布连伤两旗,当即便知破阵必灭旗的道理。此时阵行已慢了下来,天灵子巡目一看,只见一面蓝旗正自招摇,于是将剑一立,逼退向自己击来的两名杀手,双脚一蹬,飞身剑指蓝旗手。蓝旗手正自摆旗引阵,想要弥补失去双旗之空,不想天灵来得迅速,慌乱中忙用手中蓝旗迎敌。天灵子长剑一挥,唰地一声,已将蓝旗旗面削去。蓝旗手手中只剩下一根旗杆。

    另一边,竺布已再次腾身,双脚踩空,一招“萍水相逢”,直踏青旗双肩。青旗见已伤了三旗,知道独立难撑,又见竺布双脚袭来,料难抵敌,于是将手中青旗一抛,直向竺布掷来。

    竺布身在半空之中,见青旗向自己扎来,将腿一弯,一脚便将青旗踢飞。

    四旗尽灭,“旋风滚雷阵”自破。阵法一破,杀手们便力量大削,天灵子等人此时展开手脚,与众杀手对敌,便觉轻松多了。

    “桑菁待人何在?”竺布歌手问天灵子。

    天灵子挥起一剑斩杀了一名杀手,向竺布道:“桑菁等已随木楚弓将军杀入地营,营救卓米小姐去了。”

    竺布闻知,便欲去地营,但见眼前神鸦坛杀手却越杀越多,坛兵更是源源不断地向上补充,自己虽可飞身而去,但是天灵子诸人已经争杀了两个时辰,若如此下去,终会被累垮。

    竺布歌手一念生起,对天灵子等道:“道长勿再贪杀,且护我用法。”

    天灵子等一听,便知竺布要动琴杀人,于是一合力,杀到竺布身后,将竺布护了起来。

    竺布随即盘腿坐下,将“无音”琴平放在面前,双手一抹琴弦。

    竺布歌手手指一动,“无音”琴一声铮响,接着便是一首铿镪的琴曲飞出琴弦。琴单爻爻,犹如金戈铁马,又如千军万骑,一时间肃杀之声立起。神鸦坛杀手及坛兵们,一听这琴音,刚一愣神,便觉一股强力直刺入耳鼓,像是一柄尖刀,突然插入耳中一般。那些武功平平的坛兵们,立时便鼻口流血,倒地扭曲而死。 武功稍强的杀手人,有的双手捂耳,有的双手抱头,满脸痛苦地地地上扭动着,脸上痛苦万分。不消多久,地上已经死尸遍地。再过一刻,场地上的神鸦坛杀手们一定都会七窍流血而死。突然,鸦王飞身出现,双手一立,站到了竺布对面。

    原来鸦王正封住地营之门,准备将公冶飞等人一网打尽,却突然听到竺布的琴声,他有些不相信,竺布中了自己的黑鸦神掌,没有得到解药会这么快便恢复了。于是他抢出厅来,一见果然是竺布歌手在用琴音击杀坛兵和杀手。鸦王恼怒,随即立定脚跟,与竺布抗敌。

    竺布立刻觉得一股压力袭来,鸦王再斗竺布歌手。

    竺布歌手弹弦的手指越来越慢,琴音也越来越弱。内行的人一眼便可以看出,竺布歌手已在渐渐地增加功力,“无音”琴的玄音功力也越来越强。终于,随着竺布歌手双指的拔动,“无音”琴弦虽还在颤动,却不再发出琴音。

    天灵子知道,竺布歌手已经在尽全力了。可是天灵子等却帮不上一点。

    竺布歌手伤毒刚愈,内力还未完全恢复,且功力本就比鸦王弱了一筹,因此当时相斗,渐感不支,竺布歌手的嘴角已经微微渗出血珠。两强相斗,夹在中间的那些本还未死的杀手们,此时却早已个个身亡气绝。天灵子等人虽是立在竺布身后,却也自感到呼吸受迫。

    形势对竺布歌手极为不利。

    就在此时,天灵子等眼睛一亮,心下一阵轻松。只见辛加及数名杀手,慌忙自大厅内退出。大厅门下,出现了公冶飞及玄真子一行众人。

    原来公冶飞及玄真子等众,在木室内没找到卓米小姐,随即攻向水室。

    因为水室乃是神鸦坛之军机要处,所以水室守卫护法乃是二护法和三护法二人。那三护法身壮体大,手使一根狼牙棒,足有六十斤重,人称“巨齿神狼”,据说有万夫不挡之勇。那二护法却又不同,身材纤细,看上去却似个文弱书生,人称“细眼蜈蚣”,手使一把飞爪,能于三丈之外取人。

    这二护法和三护法,早已知道有人闯入地营,但他们仗着各自有一身强功,竟不将公冶飞等放在眼里,大开室门,关闭所有机关,一边对坐饮酒一边等候着公冶飞等人。

    当下见公冶飞等人闯至,三护法道:“二护法,等本护法去会他等一会。”

    那二护法也不客气,笑道:“三护法请。”

    三护法提着那根六十斤重的狼牙棒,趔趔着走上前来,用手一指对面,喝道:“你等哪个前来,与本护法一决生死?”

    玄真子将拂尘一甩,搭于臂上,轻声对空谷子道:“空谷,你看此人虽然力大,却显身笨,只可智取,不可力拼。你且上前,以你那腾挪之功,势必耗他体力,伺机斩杀。”

    空谷子点头,缓步上前,朗声道:“贫道来会会阁下,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本护法乃神鸦坛二护法,人称‘巨齿神狼’,道人,你是何人?”

    “贫道乃中原五台山玄都观弟子,空谷子是也。”

    “你这道士,不在你那五台修练,跑到我大漠来作甚?识相者,早早回去,免得死在异帮,无人收尸。”

    空谷了嘿然一笑,道:“贫道自幼便思畅游大漠,至今方才如愿,只是还不想死,倒想扒张狼皮,以便做件皮袄穿穿。”

    那巨齿神狼一听,岂能不怒,当下大吼一声:“牛鼻子欺口!”挥动狼牙棒,“横扫千军”,呜地一声,劈头盖脸地向空谷子轮来。

    空谷子身子一矮,一个“灵猫钻洞”,便自“巨齿神狼”的腋下钻过,顺势在“巨齿神狼”腋下戳了一下。那“巨齿神狼”虽然皮坚肉厚,腋下也自一麻。

    “巨齿神狼”一招落空,且自着了空谷子一手,旋即转身,一招“劈山震虎”,狼牙棒夹着风声,直向空谷子头顶砸来。空谷子嘻嘻一笑,身子向后一纵,一个“猿猴攀树”,避过狼牙棒。随即拂尘一甩,便去扫“巨齿神狼”的眼睛。“巨齿神狼”浑然不顾,狼牙棒向上一挑,便是一招“拨云见月”。空谷子一侧身,一个“燕子穿空”。“巨齿神狼”这一招便又走了空。

    他两个一个攻,一个避;一个身似巨霸,一个轻巧投机。直战了四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那“巨齿神狼”棒棒落空,已累得气喘嘘嘘,举棒都有点费力了,进招也慢下许多。空谷子却仍然轻身腾挪,身似猿燕,一见“巨齿神狼”攻力已无威协,知道时机已到。就在这时,那“巨齿神狼”又一招“乌龙搅水”,来砸他的双腿。空谷子纵身跃起,于半空里欺身直进,拂尘的尘须已缠向“巨齿神狼”的咽喉。“巨齿神狼”见一招又走空,而拂已到眼前,随即身向后退,丢了狼牙棒,双手便来抓空谷子的拂尘。谁知空谷子拂尘乃是虚招,就在“巨齿神狼”双手已抓支拂尘尘须的同时,空谷子一只手已从背后拨出剑来。空谷子剑走斜空,便是一招“高祖斩蛇”。“哧”地一声,再看那“巨齿神狼”,脑袋自嘴巴以上,具已飞走。“巨齿神狼”身子一挺,一股血喷出,身子轰然倒地。

    那二护法“细眼蜈蚣”一见空谷了杀了“巨齿神狼”,“嗖”地一声将手中飞爪向空谷子掷来。空谷子身还在半空里,听脑后生风,知道有人暗算,想躲已来不及,眼看着那飞爪已抓到肩头。只见眼前一晃,玄真子已经挥动拂尘,将那只飞爪卷开。“细眼蜈蚣”掷出酒杯,身形甫动,已自跃起,手中舞动飞爪,直扑而来。

    玄真子一见,随手拨出背上之剑,以一柄拂尘,一柄称剑来敌“细眼蜈蚣”的飞爪。那“细眼蜈蚣”倒真十分厉害,一只飞爪舞起来,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在身体四周形成一道屏障。玄真子踏着卦步,伺机进击。

    那“细眼蜈蚣”将一只飞爪轮起来,窥着玄真子,见玄真子足下突现空门,于是双臂一抖,一个“螳螂捕蝉”,飞爪直扑玄真子的脚腕。原来这是玄真子故意买的一个破绽。玄真子见一时难进,便欲使一个“引蛇出洞”之招,故意脚下露出空门,让“细眼蜈蚣”来攻,没想到“细眼蜈蚣”果然上当。

    玄真子见飞爪已至脚下,随即双脚轻轻一纵,手中拂尘便缠向飞爪。“细眼蜈蚣”一看玄真子出招,立刻便知自己中了计,急忙收爪。谁知玄真子已防他此招,手臂一递,拂尘尘须已缠住了飞爪。玄真子将拂尘一带,飞爪的飞索便拉直了。“细眼蜈蚣”一见,只得拉着飞索,与玄真子对峙了一圈。玄真子突然将拂尘一放,身子便随着飞爪一起直扑“细眼蜈蚣”。“细眼蜈蚣”一见玄真子来者不善,收爪也已不及,只得身子下挫,避开玄真子的剑刃。然而“细眼蜈蚣”只注意玄真子的剑,却没注意玄真子的一双脚。玄真子松爪欺身直进,用的乃是一招“追风逐月”,此招本就含有六个变招,那“细眼蜈蚣”出于不意,哪里想到这些,况且玄真子已尽得玄都宫青峰道长真传,武功本就高出“细眼蜈蚣”一倍,那“细眼蜈蚣”哪能对敌。

    当下“细眼蜈蚣”避开玄真子的剑刃,却没能避开玄真子的双脚。“细眼蜈蚣”未及起身,已被玄真子一脚踏中头顶。“细眼蜈蚣”只觉得脑袋翁地一声,便是一阵眩晕。还未及脑袋清醒过来,一道寒光便已闪过他的哽噪咽喉。“细眼蜈蚣”还没感觉到痛,便已觉得自己的头与双肩之间象是开了一条缝。细眼蜈蚣”下意识地抬手去摸了一下。

    于是“细眼蜈蚣”自己将自己的头从自己的双肩上给推了下来。

    公冶飞为玄真子在三招之内便斩了“细眼蜈蚣”,心中确实惊异不已。斩杀了两位护法,其他杀手及坛兵自然就更不在话下了,大部分坛兵及杀手一见二位护法被,早已不知逃向了何处。公冶飞等抓住一名杀手,逼使他说出了卓米小姐被关押的地方,从而救出卓米小姐。

    最后一个便是金室了。

    金室乃是地营中唯一没有设机关的地方。守卫金室的,乃是神鸦坛第一护法,名叫海轮。这海轮来自西域,善使一对飞轮,武功诡异,很为鸦王所器重。前次空谷子潜入金室,海轮正在秘室中陪鸦王练功,是以空谷子没有遇上。今番海轮早已闻知灵城桑菁公冶飞带人闯坛,眼下正与辛加一起,带着二十名杀手在金坛中严阵以待。

    空谷子杀了“巨齿神狼”,玄真子斩了“细眼蜈蚣”,公冶飞等打破木室,救出卓米小姐,这些辛加和海轮都一清二楚。

    此时那海轮见公冶飞等冲进金坛,随将手中飞轮一旋,纵身杀上前来。

    玄真子一见海轮一句话没有,便杀上前来,知道不是好货,于是将拂尘一摆,便迎面而上。

    海轮与玄真子两随即便战在了一处。

    那边辛加一挥手,二十名杀手便即冲上,围住公冶飞等撕杀起来。

    空谷子等人,一见杀手冲上前来,随各仗手中剑,与之对杀起来。公冶飞手中一柄乌钢剑轮圆了,护着卓米小姐,将靠近身边的杀手们的兵器,碰着即断,一时竟杀手们不敢近身。空谷子等人拂尘与长剑并举,也杀得杀手们近身不得。然而令公冶飞不解的是,辛加竟站在一边,一直没有动手。也许他是顾忌与玄真子他们师兄弟的情份吧,但是以辛加的为人,这种概律似乎很小。

    玄真子与海轮相斗,武功比那海轮稍胜一筹,所以并不吃力。

    那海轮手中的飞轮,乃是一只直径约三尽的钢轮,轮的四周伸出弯头利刃,与人对敌时,钢轮转起,若被它利刃碰着,不死也伤。

    玄真子手握拂尘长剑,见那海轮将手中轮一举,旋起来,如一面钢质盾牌一般,直向自己推来,随将长剑一送,一个“观音探路”,便去挑那轮子。

    那海轮似乎知道玄真子的用意,随将轮子一收,避开玄真子的长剑,接着一个“竹蓝打水”,来削玄真子的双腿。玄真子看得仔细,拂尘一甩,一招“水中捞月”,尘须便缠向海轮的手腕。海轮更不待慢,手腕一翻,反轮一转,一招“弥猴献桃”,反来削玄真子的手腕。

    二人你来我往,直战了三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

    玄真子知道这样战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心生一计,在海轮又一轮击来之时,身子猛地向后一仰,避开了钢轮,脚下却一滑,立足不稳,身子急向一侧倒下。那海轮正感不敌之时,见此心下不由一喜,随即将手中钢轮一摆,欺身直上,一个“泰山压顶”,打算一轮将玄真子拍碎。但是站在一旁的辛加却看出了玄真子在用计,见海轮扑上,脱口惊呼:“护法小……”“心”字还未及出口,玄真子已身若游龙,避开海轮的钢轮,随手一剑,“叶底偷花”,一剑刺中海轮,贯胸而过。

    海轮惨叫一声,随手将钢轮回挥,旋劈玄真子。玄真子一剑得手,见钢轮回旋,随即弃剑纵身避开。那些杀手见海轮已死,都是一呆。辛加一见海轮失手,立刻大呼一声:“退!”

    随着辛加这一声大呼,杀手们纷纷随着辛加逃出金室。

    玄真子从海轮身上拨出剑,与公冶飞一起,领着众人,追逐着辛加及杀手们冲出金室,赶将出来。

    那鸦王也自见到了公冶飞,脸上便露出一丝惧色。因为鸦王前次便是败在公冶飞和竺布的合力之下。鸦王所顾忌的,正是公冶飞的“黝冥神功”。

    鸦王见辛加等人都已败退,知道地营已毁,眼下天营也自难保,当时自己与竺布歌手独斗,虽然已占了上风,但是公冶飞绝不会袖手旁观。

    若公冶飞一旦参入,那么在灵王宫内的境遇又将重演,鸦王不愿冒这个险。所以鸦王不等公冶飞走出厅门,便猛然发力一击,随后收功而立。

    竺布歌手只觉强力一冲,身子一晃,一口血便涌到嘴里。

    公冶飞却已抢步跃到竺布歌手身边,单腿跪地,一只手便搭在了竺布歌手的肩上。

    为了不让鸦王见自己受伤,竺布歌手借着公冶飞输来的一股真气,强将口内的血咽了下去,并且面露微笑地看着鸦王。

    鸦王看了一眼站到自己身边的辛加等人,指着公冶飞,气急败坏地道:“公冶飞,你等今日破了我神鸦总营,此仇必报!”

    鸦王说完这句话,将手一挥,带着辛加等人,快速退去。

    公冶飞等并不追赶,由他们去了。因为公冶飞知道,此时追赶也没有用,以他们众人之力,未必就是鸦王的对手,因为竺布此时已受了内伤,凭自己的“黝冥神功”与鸦王独斗,也未能胜,所以只好放鸦王等众去了。

    竺布见鸦王去了,牙关一松,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公冶飞忙坐到他身后,向他输了一些真气。

    “竺布歌手,您怎么来了?”等竺布歌手好了一些,公冶飞问。

    “桑菁,营救卓米小姐,竺布自当拼力。”竺布脸色苍白,微笑着说。

    竺布接着又问:“卓米小姐救出了么?”

    公冶飞点头道:“救出了。”然后一回身,将躲在身后低着头的竺布小姐拉到了竺布的身边。

    卓米慢慢地坐到竺布歌手的身边,一脸愧色。“竺布,卓米……从今日起,就是您的人了。”卓米小声说。

    竺布歌手满意地一笑,抓住了卓米的手。

    公冶飞扶起竺布,众人看了一眼狼迹的神鸦坛总营,营内杀手及坛兵早已逃之一空了。

    此时东方已经泛白,天色将明。公冶飞叹息一声,与众人回身走向营外。

    不过公冶飞心内此时却十分纳闷,因为公冶飞想起了卢托。

    为什么不见卢托总管的身影,按计划,卢托总管早该领兵杀进神鸦坛总营的,可是现在战事已经结束了,却还不见卢托总管以及他所领的兵。

    公冶飞出得神鸦坛总营,看了一眼已火光四起的神鸦坛总营,将对卢托总管的担心对玄真子说了。

    “也许,卢托总管出了什么差错。”玄真子也疑虑地说。

第二十六章  将计就计

    卢托带着五百名灵城亲兵,按照公冶飞的安排,乘着夜色来到黑山头。

    由于急着赶了这么远的路,卢托和亲兵们都觉得十分疲劳,因为他们可不象公冶飞及玄真子等人,都有一身腾越之功。望着灰朦朦的神鸦坛总营,卢托吩咐十名亲兵为一组,轮流了望,一见神鸦坛总营内火起,便来秉报。

    卢托亲眼见公冶飞、天灵子两路人刀先后潜进了营,这才闭起眼睛略作休息。然而时间不大,卢托便闻到一阵淡淡的夜香。

    这夜香随风飘来,钻入鼻孔,有点痒,但是随即便觉得非常舒服。卢托心里一惊,知道这是“夜飞香”,乃是一些江湖黑道人物害人所惯用之物。这“夜飞香”非常厉害,无论你身怀多么高强的武功,只要嗅入一点,便会骨软筋疏,轻者昏迷,重者丧命。卢托是知道这种害人之物的。

    但是,卢托万没有料到,在这旷寂无物之处,居然也有人来使用“夜飞香”。卢托睁开眼睛,见亲兵们已经各各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有的已经口流涎水。卢托心中害怕,想努力站起来,可是手脚却早已不听使唤,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卢托知道坏了,自己死了不要紧,可桑菁他们没人接应,要是出现什么意外,那怎么办?

    卢托心里一急,头中一迷,便晕了过去。待卢托醒来之时,已身在一片矮灌木丛中。卢托头还有些昏,但是他仍努力睁开眼睛。卢托的身边坐着两个人,那两个人都正死死地盯着卢托的脸。

    卢托看清了,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达吉汗和疯老八。

    那日疯老八被被清泥姑娘击败,一路逃走,来到这片灌森之中,却正遇达吉汗。

    达吉汗见疯老八行为怪异,且象是身内有伤的样子,便与之交谈。

    疯老八将自己的来踪告诉了达吉汗,并谈到了卢托博格达山救药一事。

    达吉汗知道竺布歌手受了毒伤,因此对此事并不感到意外。

    令达吉汗感到意外的是,逍遥圣医居然没死,还在博格达山。

    达吉汗从言谈之中,便探出疯老八虽然武功极高,却几乎毫无心智,于是眼珠一转,便想将疯老八纳为己用。

    “你可知我是谁?”达吉汗问疯老八。

    “不知。”疯老八老实地摇头道。

    “我便是被他们赶出灵城的灵城王。”达吉汗故意摆出一副气愤的样子。

    疯老八怀疑地看着达吉汗,“你真是?”

    “这有何可疑的。”达吉汗对疯老八的怀疑不屑一顾。

    “那你,是达玛汗?”

    “不,我乃达吉汗。”

    “达吉汗?”

    “不信么?”

    “信,只是,他们为何要赶你出城?”

    “赶我出城,就为夺我王位。”

    “就为王位?”

    “不错。”

    “嗨,那王位有何要头,倒不如夺得一部武功秘笈,练成天下无人能敌之武功,就如当提之铁胆琴圣,当年之鬼王,不比那王位强过百倍?”疯老八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达吉汗故意沉吟了一下,点头道:“疯老八说得有理。可是眼下到哪里去寻那天下无敌之武功秘笈来?”

    “有倒是有,只是难夺。”

    “何处有,在何人之手?”

    “那灵城桑菁公冶飞,有一部《秘图宝典》,乃是鬼王遗物,还有那吐番歌手竺布手中,有一部《无音琴谱》,乃是铁胆琴圣遗物。此二者得一,便可独步天下。”

    “如此,你我二人一人一部,分而练之,相携天下,不就无人能敌了么?”

    “疯老八也正是此意。只是,灵城中人实难对付。”

    “这个容易。”

    “如何容易?”

    “忘了我乃灵城王么?我等可以捉得一灵城之人,将他训服,为我等所用,令他盗来《秘图宝典》和那《无音琴谱》,不就可以如愿了么?”

    二人如此合计,便潜伏在灵城不远处,窥视灵城内的动静,以便捉得一个他们认为可用之人。真是天随人愿,公冶飞他们决定进攻神鸦坛总营,人马发出,达吉汗看到卢托带着五百亲兵随后接应,于是心生一计。当下达吉汗与疯老八悄然跟着卢托的队伍,一直到了神鸦坛总营外伏下来。

    达吉汗见众亲兵闭目歇息,只留十名亲兵了望,于是与疯老八一商议,疯老八便随手从身上掏出两根“夜飞香”,在上风头燃放起来。

    五百亲兵,在“夜飞香”的袭击之下,无声无息地,全都死于非命。

    达吉汗与疯老八将昏迷的卢括拉出来,然后与疯老八一起运起内力,扬起大片沙土,将五百亲兵的尸体掩盖了。他们将卢托劫进灌丛,让他服了解药。卢托醒来,一见身边坐着的是达吉汗和疯老八,不由惊得一跳而起。

    达吉汗微微笑道:“卢托总管,一向可好?”

    卢托看着达吉汗。“达……达吉汗,你想干什么?”

    “卢托总管,不必害怕,我与疯老八并无害您之心,只是找您来聊聊。”达吉汗仍然微笑着。

    疯老八在一旁拍手道:“有趣,有趣,这么害怕我们,真有趣。”疯老八指着卢托道。

    疯老八的话提醒了卢托,卢托平静了一下,心想既已至此,怕也没有用了。“聊什么,你我之间有何可聊的。”他说。

    “卢托,你跟着巴贾拓,辛辛苦苦也只是个总管,若跟着我,等我夺回灵城,重新做了灵王,便封你为首席议士,如何?”达吉汗诱道。

    “你以为,你还会夺回灵城么?”卢托耻笑道。

    达吉汗明知卢托是在耻笑他,却并不生气。

    “目下有疯老八的帮助,夺回灵城乃是举手之劳。”达吉汗自信地吹嘘道。

    卢托哧地一笑。“就以你与疯老八两人之力,便想夺回灵城,你这是在作梦吧。”

    达吉汗摇了一下头。“拉迪雅,你可知,世上无不可能之事。”

    卢托也摇头道:“要想夺回灵城,卢托看这就是不可能之事。”

    “哦,卢托总管,说说理由。”

    “目下灵城已非比往日,灵王武功绝世,已将卡曼王后救治,桑菁更是年轻英武,有勇有谋,更何况还有中原武林人士之助,灵城之力,莫说你二人,就是再有数人,怕也难为。”

    “卢托总管所言也极有理,只是事无绝对,公冶飞所仰者,无非是《秘图宝典》,若《秘图宝典》在我之手,您说我可能夺得灵城?”

    “《秘图宝典》乃桑菁随身之物,你想得到,只能是痴心妄想。”

    “正因如此,我二人才请卢托总管来商议此事。”

    “如此说来,你等将我劫来,是要我为你等盗得《秘图宝典》?”

    “正是此意。”

    “还有,那吐番歌手的《无音琴谱》。”疯老八在一旁忍不住插言道。

    卢托一听,不觉哈哈大笑起来。“要我卢托去为你们盗取《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哈哈哈哈,你们可真会找人。”卢托讽刺道。

    “怎么,卢托总管不愿意?”达吉汗仍不生气,微笑着道。

    卢托冷笑道:“莫说卢托无力盗得,就是有力盗得,也不会行此无耻之事!”

    疯老八扭着头看着卢托。“你果然不去?”

    卢托“哼”了一声,不答,将脸扭向一边。

    “卢托总管,您可要想明白了,应还是不应?”达吉汗脸上没有笑容。

    卢托又冷笑一声。“要卢托作此等样事,只能作梦。”

    达吉汗冷然一笑,道:“是吗?那可就别怪我了。”

    卢托将脸扭过,不再理他二人。达吉汗见卢托如此,随向疯老八使了个眼色。疯老八悄悄地运起了掌。

    卢托正自气恼,忽觉脑后风起,还没待他回过头来,后脑玉枕穴便是一麻,随即便不醒人事。

    再说公冶飞等催毁了神鸦坛总营,一路疑惑地回到灵城,一问,方知卢托昨夜带着五百亲兵出城,便没再回来。公冶飞闻听,心知卢托可能已遭不测。只是,五百亲兵竟一下子踪影全无,此事太过令人难解。公冶飞将此事放在心里,不再提及。

    巴贾拓议士闻听卢托失踪,也心生疑窦。

    “卢托一向忠职,怎会突然无踪?况还有五百亲兵?”

    巴贾拓心中也自纳闷,随派出亲兵四出打探。三日之后,有亲兵在城外发现了卢托。

    卢托昏迷不醒,亲兵随将他抬回城中。公冶飞闻听卢托已找回,随前往巴贾拓议士府探望。卢托浑身尘土,脉膊微弱,像是受了重伤,身上却又没有丝毫伤痕。公冶飞为卢托输了些真气,才使卢托慢慢醒转过来。卢托一见公冶飞,眼中突然青光一闪,但随即便消失了。但是公冶飞还是捕捉到了卢托眼中闪现出来的这片青光。公冶飞心中疑虑更深。

    回到灵王宫,公冶飞将卢托眼中所放青光之事,以及自己心中隐隐生出的一丝怀疑对玄真子及竺布歌手说了。

    玄真子道:“桑菁近日可对其严加防范,明日贫道借故前往探望,或可探知一些端倪。”

    “如此,有劳道长了。”公冶飞道。

    第二日,玄真子领着玄都诸子,借故来到巴贾拓议士府。卢托看上去并无异常,只是,玄真子发现,卢托眼中之光有些散。这不是一个正常人眼中所发出的光,这样的光只有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才会有,可是卢托看上去却还很精神。

    玄真子仔细观察着卢托的一举一动,询问他几天前那夜的事。可是卢托支支唔唔,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似的。问到那五百亲兵的下落,卢托更是言而不知其意。

    玄真子心里已经知道端倪,随即回到灵王宫,悄悄对对公冶飞说了此事。“桑菁,卢托总管其实已死,只是被人使了魔幻大法,可能会对灵城不利。”玄真子对公冶飞道。

    “魔幻大法?道长,此是何意?”公冶飞吃惊地问。

    “此术乃江湖邪派人物惯用伎俩,即将一稍具武功之人捉去,为达某种目的,对其施术,将其控制,令其去做一些他本不愿做之事。”

    “道长如何知之?”

    “此术贫道在中原曾听闻过,知被施术之人的一些特点,卢托总管正与此合,是以知之。”

    “如此,则如何是好?”

    “此事不可申张,贫道自当寻得乃何人施术,弄清其目的,再作打算。”

    “如此,卢托如何处置?”

    “目下之卢托已非卢托,只是他人之工具,桑菁千万记住此点。还有,被施术之后,他的武功会大增,因此旦与其在一起,必得当心。”

    公冶飞闻听,点了点头。“唉,灵城又失一位忠义之士,巴贾拓议士失了一位忠义之仆,可惜!”

    当晚,玄真子悄悄地伏在巴贾拓议士府,因为他知道,卢托午夜必会出去与对他施术之人会面,接受指令。这是中了魔幻大法者每天必行之事。果然,刚交午夜,一条黑影便从巴贾拓议士府飞身而出。从身形看,正是卢托。可是从武功看,又绝非卢托。

    玄真子悄然跟了上去。卢托飞挪腾越,一直自东城门出了灵城。东城门外,离城十里,两条黑影正在等待着卢托。玄真子运用夜视之目,看清那二人便是达吉汗和疯老八,心下也自一惊。

    就那达吉汗道:“卢托,明日,你当进灵王宫,去见公冶飞和竺布,探知《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之下落,知道吗?”

    卢托向达吉汗弯了一下腰,答道:“卢托知道了。”

    “好,去吧,注意自己的行踪。”

    卢托又一弯腰,道:“是。”随后回过身,飞也似地往回便行。

    “哈哈,有趣,有趣,这娃娃如此听话,真是有趣。”疯老八拍手叫道。

    玄真子等达吉汗和疯老八说笑着离去,这才起身回到灵城。“探得了,桑菁,原来是达吉汗和疯老八捣的鬼。”玄真子向公冶飞道。

    “达吉汗和疯老八?他们想要干什么?”公冶飞皱眉问道。

    “他们让卢托回来,为他们盗取您的《秘图宝典》和竺布歌手的《无音琴谱》。”

    “哦!”

    “明日,卢托将借故进宫来,探听《秘图宝典》及《无音琴谱》的藏处。”

    “明日?该如何对付?”

    “如此,桑菁不妨找来竺布歌手,我等就给他来一个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道长的意思是……”

    “我等只需如此……”

    公冶飞请巴贾拓议士进宫议事,卢托跟随而入。

    “巴贾拓议士,神鸦坛已被催毁,虽然还没捉到鸦王及辛加父子,却也足令神鸦坛从此对灵城无什么大的威协。”公冶飞对巴贾拓道。

    巴贾拓笑道:“此全奈桑菁及各位道长之功。”

    “巴贾拓议士不必客气,若非您守卫灵城,我等也难放开手脚。只是,损了木楚弓将军和野狼护卫,让人心痛。”

    众人默然了一会。公冶飞继续道:“师傅与达吉汗约战之期已近,虽然师傅胜算在握,我等却也不可吊以轻心,那达吉汗诡计多端,只怕阳后几日又生事端。”

    巴贾拓点头称是。

    “灵王之功,深不可测,自无不胜之理。达吉汗而今行踪不明,是否会行阴计,倒不可不虑。”

    “所以请巴贾拓议士来,是想让您进住灵王宫,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桑菁既如此说,巴贾拓自当依从。”

    “如此甚好。”

    公冶飞说完,便转向竺布歌手,“竺布歌手,我等捣毁黑山头,那鸦王决不会善罢干休,若鸦王前来,唯有你我联手,方能与之一敌,不知竺布歌手有何想法?”

    竺布正色道:“桑菁,竺布的‘无音玄功’加上您的‘黝冥神功’,足以击败鸦王,何虑之有。”

    “只是,如此一来,你我二人则不可分开,必得在一处方可。”

    “桑菁说得是。”玄真子插道,“竺布歌手近几日可与桑菁同处一屋,以防不测。”

    竺布沉吟了一会,忽道:“桑菁,竺布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哦,请竺布歌手讲出来听听。”

    “你我二人终将分开,若是一人便能敌那鸦王,岂不甚好?”

    “如此当然甚好,只是你我二人,若是行单,又如何是那鸦王的对手。”

    “不若如此,竺布教桑菁‘无音玄功’,桑菁教竺布‘黝冥神功’,如此,我二人即使行单,也便不惧那鸦王了。”

    公冶飞犹豫了一会。“此事,得问一下师傅。”

    “灵王目下一心备战,我等还是不打搅的好。我等如此互练,也乃是防不测之事,灵王当不会阻拦。”

    “桑菁,竺布歌手言之有礼。”玄真子向公冶飞劝道。

    “如此……”公冶飞犹豫道,“各位可得保秘,不可让外人知道。”

    “这个自然。”

    “好,便从今晚始,你我二人同进偏宫秘室,以我之《秘图宝典》换竺布歌手之《无音琴谱》,如何?”

    “如此甚好。”

    公冶飞与竺布说得高兴,偷眼瞧了卢托一眼,见卢托听得极为认真,心内不禁暗笑。

    当夜,天交五更,公冶飞与竺布歌手正各自手捧着对方的武功秘笈,在偏宫练功,突然, 一条黑影轻轻地伏在吊檐上,静待了一会,见四周无人,便双脚勾住吊檐,自身上取出一支竹管,向窗内吹入一股黄烟。公冶飞与竺布歌手谁都没有注意到室内飘进来一股淡淡的黄色烟雾,两人几乎同时呼到了这股烟雾。

    “竺布歌手,好象有股香味。”公冶飞道。

    “是吗?”竺布歌手将鼻子蹙起嗅了嗅,道,“不错,是有股香味。”

    公冶飞一惊,道:“不好,竺布歌手,有人……”下面的话还没有出口,便歪倒一边,昏了过去。

    竺布也自一惊,随即也一歪身子,如公冶飞一样,昏迷过去。

    吊檐上之人一见,轻轻落到地面,一闪身进了屋,到公冶飞和竺布身边,伸手将二人手中的《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取在手中,随手卷起,往怀里一揣,随即闪出门,飞身跃上屋顶,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屋外暗影中,走出了玄真子等人。“桑菁,竺布歌手,你们可以起来了。”玄真子推门而入,笑着叫道。

    公冶飞和竺布歌手随声坐了起来,二人一起从鼻中取下一团软物。原来二人鼻中早塞了解药。

    想到卢托盗走的,乃是两件假物,众人不禁会心地笑了起来。原来卢托午夜又一次去城外受令,达吉汗和疯老八一听公冶飞和竺布歌手要对练武功,立刻指示卢托,就在今夜,定要将秘笈盗出。疯老八给了卢托一支装有“夜飞香”的竹管,并演试了一番用法,这才令他返城。

    卢托返城之后,便直接更换夜行装,来宫盗宝。却不知公冶飞等就是做成此套,引他来钻的。公冶飞突然发觉巴贾拓议士一脸痛憷,忙走过去安慰道:“巴贾拓议士,您失去了卢托总管,公冶飞为您难过。然而卢托已死,您也不必太过伤心了。”

    “是啊,巴贾拓议士,这都是为了灵城。”玄真子劝道。

    巴贾拓轻叹一声。

    天色微明,忽有后宫女仆来唤:“桑菁,巴贾拓议士,灵王有请。”

第二十七章   手足之战

    达玛汗招见公冶飞和巴贾拓议士,乃是为两天后与达吉汗决斗之事。

    “后日,便是我与达吉汗约定之日,你们有何想法?”达玛汗问公冶飞和巴贾拓议士。

    巴贾拓与公冶飞对看了一眼。

    “师傅,徒儿认为,此战既已势所难免,无需再言。只是,您与那达吉汗乃是同胞,此战若有伤亡,实人所不取。以师傅之力,那达吉汗绝非对手,望师傅留他一命,方显师傅仁慈。”公冶飞道。

    巴贾拓点头,道:“只是达吉汗诡计多端,只怕是灵王念兄弟之情,他未必念兄弟之情,若以一念之慈却为其害,反为不美。”

    “目下那达吉汗与疯老八亢贲一气,且又以魔幻大法指使卢托前来盗宝,其性实恶,然冤家宜解不宜结,况师傅与达吉汗原是同胞。”

    “桑菁说得也是,只是灵王还当仔细提防才是。”

    达玛汗点头。“你等所言有理。这几日我也反复想过,而今卡曼复生,我也不愿再为俗事操心,所以已与卡曼协商,待达吉汗之事完结,我则与卡曼一起,归隐黑谷,以了余生。”达玛汗平静地说。

    “灵王,您何生此想?灵城之事,还要您来主持。”巴贾拓急道。

    “巴贾拓,前时我已说过,灵城之事,便全部交传于您。”

    “灵王,这可不行……”

    “巴贾拓,我已无心再理灵城之事。”

    “既如此,也当传位于公主或桑菁才是。”

    “公主和桑菁自有他们自己之事,难以顾及灵城之务。”

    “巴贾拓议士,我与桑菁准备去蒙族,与蒙族首领再商公冶速该之事。”公主狄拿插言道。

    “如此,真是难为巴贾拓了。”

    “巴贾拓,达玛汗信任您,灵城城民也需要您,您就费心吧。”

    “巴贾拓议士,您就选个日子,就任灵王之职吧。”公冶飞也劝道。

    巴贾拓低头无言。

    “无需再选,明日便是吉辰,可让联兹即行布置,招集城民,宣告此事。”

    “灵王,容巴贾拓再虑。”

    “巴贾拓,此事就如此了,此事一完,达玛汗便了无心事了。”

    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巴贾拓只好勉强接受了这一安排。

    巴贾拓就任灵王职仪式在次日午后举行。灵城广场之上,全体城民齐集于此。

    平台上,达玛汗郑重宣布,灵王一职,从此由巴贾拓议士升任。灵城城民欢呼庆祝。

    突然,一人大喝道:“不行,巴贾拓不能任灵王!”

    整个广场随之一静。循声望去,一人身着黑衣,昂然而立于灵柱之下。

    巴贾拓一惊,公冶飞也自一惊。

    原来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卢托。

    广场上一时议论之声翁翁响起,灵城城民们谁都无法理解,巴贾拓议士府的总管卢托会在此时站出来反对巴贾拓任灵王之职,人们脸上全是诧异之色。

    公冶飞跃下平台,快步走到卢托面前。“你是何人,敢在此干涉灵城之事!”公冶飞喝道。

    卢托一愣,但是旋即便一脸平静。“我是卢托。”卢托答道。

    “你并非卢托,卢托总管五日前在巢灭神鸦坛之战中,已经殉身,你是何人,竟敢冒卢托总管之名?”公冶飞义正辞严地喝问。

    城民们都愣住了。在他们眼里,站在那里明明是巴贾拓议士府的总管卢托,怎么桑菁会说他不是卢托呢?

   “谁说我不是卢托,我就是卢托。”卢托说着,突然出手,一招“寒风吹雪”,双掌直向公冶飞面门击来。

    城民们一见动起手来,都纷纷向旁散去,于是中间便让出一大块场地来。

    公冶飞早有防备,见掌击来,随即一错步,一个“叶底偷桃”,便向卢托肋下击去一拳。若是平常,卢托是绝躲不过公冶飞这一拳的。可是,卢托已受了魔幻大法,武功已是原来的十倍,所以公冶飞这一招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威协。卢托一个“鲤鱼翻身”,避过公冶飞的拳头,随即一招“翻浆劈浪”,双腿便扫公冶飞的下盘。公冶飞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却也没料到卢托变招会如此迅速,一时间竟有些应接不暇,只好一个“倒插垂杨”,避过卢托的双脚。可是卢托已如影随形,双爪如钢,直抓公冶飞的双肩。眼看着公冶飞已避不开这一招,若被抓到,势必受伤。突然,一条人影一晃,一柄拂尘已将卢托的双手缠向一旁。

    来者正是玄真子。

    原来玄真子早已看得明白,公冶飞绝不是现在的卢托的对手。眼看着公冶飞危急,玄真子这才飞身出手,救下公冶飞。卢托一见玄真子,便撇下公冶飞,转身来斗玄真子。玄真子拂尘一抡,一个“挥花拂柳”,击向卢托。卢托侧身避过,一招“仙童敬酒”,来卡玄真子的咽喉。

    玄真子喝道:“不知好歹的东西!”随着喝声,玄真子左手一抬,一招“大佛摔杯”,一抓,一拉,一摔,将卢托摔出一丈开外。

    若是常人,被这一手“大佛摔杯”摔出,纵是武功高强,也必伤筋脱骨。可是那卢托被摔在地,竟似毫无知觉,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来,跟着便是“飞星逐月”,直向玄真子击来。玄真子一见,知道今日想给卢托留下全尸已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卢托已经非人,只是一具行尸,他完全已经不知疼,不知疲,若是如此争斗下去,纵使武功再高,终了仍会被他拖垮。

    玄真子此心一动,见卢托又下狠招,便随手将背上长剑拔出,一招“关公御甲”,便迎着卢托劈去。那卢托虽然不知疼痛,不知疲劳,但是毕竟已是一具死尸,遇到高手变招便显有些迟缓,而玄真子武功极高,身法奇快,所以卢托眼看着玄真子一剑劈来,竟没能避过。一声嗤响,卢托的身子已经一分为二。广场上的城民们一声惊呼。卢托的身体左右分离,摔在场地上。可是却没流一滴血。只在转瞬之间,卢托的身子已经干涸。身在地上的,只是一具一分为二的干尸。玄真子插回剑,仔细查看了一下卢托的尸体,发现在玉枕穴处,有一根极细的银针。原来就是这根极细的银针,在控制着卢托。

    公冶飞走过来。

    “桑菁,这才是真正的卢托。”玄真子对公冶飞道。

    公冶飞点点头,随即吩咐几名亲兵:“收拾一下,厚葬卢托总管。”

    几名亲兵应了声,颤抖着为卢托收尸。

    “臭道士,竟敢破疯老八的法术。”

    一声怒喝突然响起,一条身影已随着喝声飞掠过人头,直向玄真子扑来。玄真子一见,忙将公冶飞向旁一推,自己也随往旁一跃。

    疯老八一击未中,随回身变掌成爪,一招“飞鹰扑雏”,来抓玄真子面门。玄真子知道疯老八武功极高,不敢硬接,随将身一转,避开疯老八的双爪,左手拂尘一摆,一招“牧童牵牛”,击向疯老八肋部,右手忆将背上长剑拨出。此时,空谷子等知道师兄玄真子等知道师兄玄真子非是疯老八敌手,也已纷纷仗剑扑上前来,将疯老八围在核心。疯老八一见众人将他围了,随立定脚跟,向众人看了一圈哈哈大笑道:“哈哈,有趣,有趣,玄都十子,怎的少了两子?”

    “疯老八,”公冶飞不等玄真子答话,便上前喝道,“你向来不问江湖是非,只为武功秘笈,而今秘籍已到手,还来作甚?!”

    疯老八一愣。疯老八虽然疯颠,一旦被人说到痒处,却也羞于强嘴。

    当下被公冶飞如此一喝,脸上随露愧色,道声:“疯老八不玩了。”便飞身掠走。

    疯老八一去,公冶飞及玄真子等都不禁松了口气。

    达玛汗坐于平台之上,见疯老八武功怪异,本欲出手,却又见那疯老八被公冶飞几句话便喝退,不禁欣然。

    “师傅,疯老八在此处出现,说明达吉汗便在近处,明日便将决斗,师傅当小心防范才是。”公冶飞向达玛汗道。

    达玛汗点头道:“谅也无妨。”

    黑谷涯上,公冶飞、巴贾拓、公主狄拿诸人,拥着达玛汗,静静地坐着。站在他们对面的,是达吉汗和疯老八。

    “你行不行?”疯老八问达吉汗。

    “疯老八,到了此时,你还要说甚,只按你我所定计划行事便是。”达吉汗不快地道。

    疯老八咧嘴一乐。“我是看你没底儿。”

    “放心吧,《秘图宝典》我已翻了一遍,心里有底儿了。”

    “嘿嘿,如此便好。”疯老八笑道,退后了一步。

    达吉汗向天空看了一眼,便向前走来。

    达玛汗此时已由四名亲兵抬着,来到了对阵的地方。

    四名亲兵退回到原地。

    公冶飞等目不转睛地看着达玛汗和达吉汗。

    达玛汗和达吉汗两人静静地对峙着,一站一坐。突然,达吉汗一声大吼,双臂一摆,“石破天惊”,飞身而起,直向达玛汗的头顶击来。

    达玛汗似若未见,待达吉汗离自己只有寸毫之时,达玛汗突然双手一立,一个“霸王举鼎”,双手正好接着了达吉汗击下的双掌。

    达吉汗双掌与达玛汗的双手一碰,便即缩掌躬身,滑向达玛汗背后。

    达玛汗身形忽转。

    达吉汗双掌前推,“开山擒虎”,直击达玛汗前胸。达玛汗双掌随即也向前一推,同样一招“开山擒虎”,又与达吉汗的双掌对在了一起。四掌相合,又是一触即分。

    达吉汗身形一转,又跃向达玛汗的身后。看样子达吉汗是急于求胜,他是在欺达玛汗身有残疾,想以身形转动在此上占些便宜。

    可是达吉汗却把达玛汗估计得低了,没想到达玛汗的身形也奇快。

    达玛汗的身下似有一只旋转着的轮子,达吉汗刚于他的身后立定身形,他也已转身面对着达吉汗了。达吉汗一个“蜈蚣摆尾”,一脚向达玛汗扫来。达玛汗双手一拍地面,一个“旱地腾越”,身子忽地腾空而起。达吉汗一脚扫空,见达玛汗身已在半空,随即弓步一立,双掌劈空推出,便是一招“隔空打鸟”,向达玛汗发出一股内力。与达玛汗比内力,达吉汗是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秘图宝典》,便已掌握了达玛汗内力之秘,所以想以巧取胜,他自不知他所得到的《秘图宝典》乃是伪物。

    当下达玛汗身在半空,一见达吉汗的掌型,便知他已用了内力。达玛汗也不待慢,就于那半空之中,双手一合,便行起“黝冥神功”,敌住达吉汗。于是,达玛汗和达吉汗,一悬一立,比拼着内力。半个时辰过后,双方虽都还未认胜负,但是内行人一看便知,其实胜负已经分出。达吉汗的双脚,已经深陷沙石之下,直没至腕;他的发间,已升起屡屡白雾,他的脸上, 也已渗出细细的汗珠。可是看达玛汗,虽然发间微升一股淡淡的白雾,却面色如常。胜负之分,看来立时便可定出。就在这时,达玛汗浮在半空中的身子,却突然一旋。达玛汗眉头微皱,当下身体微微一侧,气息微调,缓缓地向下落了一些,便不再动。 不一会儿,达玛汗的发间白雾便浓了起来。

    “疯老八在暗助达吉汗。”玄真子低低地向公冶飞及竺布歌手说道。

    正在为达玛汗的突然变化感到不解的公冶飞,闻听此言,不觉向无处的疯老八望了一眼。

    公冶飞一眼望见疯老八,心下随即便恍然大悟。只见疯老八看似只在观战,但却暗将左手成掌,右手握拳放于其上,悄然向达玛汗发力攻击。

    达玛汗与达吉汗斗力,本来并未尽全力,他只是想惩治一下达吉汗,并无伤达吉汗之心,此正如公冶飞所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他们是亲兄弟。但是就在达玛汗准备发力将达吉汗击倒之时,却觉得背后一股阴气袭来。达玛汗遭此暗算,身子差点儿落空。达玛汗知道这是疯老八在暗助达吉汗,随于转念之间,将身子一侧,内力一分,分抗达吉汗和疯老八。

    原来达吉汗早已自知非是达玛汗之敌手,所以在达玛汗闭关救卡曼时,破坏不成,便心生惶恐,到处寻找帮手。疯老八的出现,正好让达吉汗如愿以尝。疯老八高深的武功,让达吉汗象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般放松。两人合计,先用计盗取《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然后疯老八在达吉汗与达玛汗决斗时,在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两人更将胜利看得十分简单,似乎只要他们一联手,达玛汗便将立即倒地身亡,于是连战胜后计划都已想好了。达吉汗与疯老八两人想到,战胜达玛汗后,两人携手,夺取灵城,达吉汗仍然做他的灵王,疯老八便做灵城的国师。他们还想,他们要将《秘图宝典》和《无音琴谱》上的武功练成,然后训练一大批高级杀手,将天下武林统统收归自己的门下。

    达吉汗和疯老八想到得意之处,俨然就成了天下武林盟主似的,高兴得眉开眼笑。可是眼下,疯老八眼见得达吉汗已露败迹,便暗中发力,从背后偷袭达玛汗。没想到,本想一击便将达玛汗击倒的疯老八,发力之后,却并没能击倒达玛汗。

    达玛汗的武功内力已远远超过了疯老八的想象之上,达玛汗只是摇晃了两下,身体微微下浮,旋即便稳住了。不仅如此,达玛汗却在那一转瞬间,便分出一股力来对付自己。这,又大大出乎了疯老八的意料之外。

    疯老八行步江湖数十年,除一直败在逍遥圣医手上外,很少落败,但是近数日来,却连连落败。先是被逍遥圣医又一次击败,接着便是逍遥圣医的弟子清泥姑娘。一想到清泥姑娘,疯老八心里便非常窝火,他没想到自己连逍遥老儿的一个女弟子都对付不了。眼下,疯老八与达吉汗两人联手,都不能将达玛汗击败,这算起来,又是一场惨败!

    疯老八一边发着力,一边在心里不快着。高手相争,又岂容半分分心?疯老八这一分心,便使自己的颜面更加丢尽。

    当下公冶飞一见疯老八在暗助达吉汗,心中便生出一股气愤。公冶飞本欲跳出来指出达吉汗与疯老八的卑鄙行径,但是却心念一动,想:你疯老八能够暗助达吉汗,就不许我公冶飞暗助师傅么?念及于此,随暗中将双手一合,一股真气便直向疯老八袭去。

    达吉汗正为身上忽轻感到得意,却见疯老八脸上表情突变,双目大睁,似痴似呆一般,随即身子一晃,脚下不稳,忽然倒飞出三丈开外,重重地摔落地下。本来疯老八心神一分,便已落败,加上公冶飞一股暗力适时而至,疯老八这一下败得惨相,真是让人不忍卒目。哇地一口,疯老八张嘴吐了一口鲜血。

    疯老八一倒,达吉汗心中一慌,心神便即浮动,加之达玛汗全力应对,功力陡然增强了一倍。达吉汗心知不妙,但是还未念及,便觉身子象是被一副重锤击中,直飞而出,双脚带出的沙土飞扬一片。所幸的是达玛汗并没想伤他,即时收了功,达吉汗才只是被摔出,而没受内伤。达吉汗摔倒的地方,正是达玛汗的抬座旁。达玛汗飞落而下,稳稳地落到抬座上。

    “达吉汗,你我胜负已分,念在手足之情,我不伤你。不过有一点,从此你当远离灵城,永远都不许回来。否则,休怪达玛汗不认兄弟之情!”达玛汗两眼平视,声音不大,但是极威严地对达吉汗道。

    达吉汗慢慢地爬起来,眼中露出不服的目光。达吉汗仇恨地看了达玛汗一眼,达玛汗近在咫尺,身上透露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达吉汗虽心知自己远非达玛汗对手,但是他已气急怒急,见达玛汗意驱逐自己,忽然疯狂一般,嚎叫一声,双手一伸,便扑上来卡达玛汗的脖子。

    这一突变,令所有人都意料不到。众人的心一下子都提了起来,公冶飞甚至已经挪动了脚步。然而只在瞬息之间,达玛汗身形不动,右手却猛地暴出,一把抓住达吉汗的左臂,一扭,一带,将达吉汗的身子横带到了面前,随即左手一推掌,在达吉汗全身上下连击七掌。

    达吉汗直飞出去,象是一条被脱了骨的野兽,瘫在地上。

    公冶飞看得明白,达到一汗用了“黝冥神功”中的“御骨易筋手”,不仅废了达吉汗的全身武功,而且让他成了一个废人。

    “不知死活的家伙,本欲让你落个好身子,你却不自量。”达玛汗不屑地道,随即一指正在运气疗伤的疯老八,喝道:“疯老八,你过来。”

    疯老八全身一颤。“疯老八不玩了,疯老八不想再玩了。”疯老八可怜兮兮地苦着脸道。

    “疯老八,我要你将达吉汗带走,从此不得再在江湖上行恶,否则,达玛汗绝不轻饶你。”达玛汗喝道。

    疯老八一听并不伤他,随即放下心来,提着气,慢慢地来到达吉汗身边,将达吉汗半拖半背地带走了。

    手足之争,达玛汗以绝对优势获胜。

    达玛汗被四名亲兵抬着,经过公冶飞的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公冶飞一眼。公冶飞知道是为自己出手之事,所以只好低下了头。

    返回灵王宫,卡曼王后已收拾停当,一见达玛汗平安回来,便向达玛汗点了点头。

    达玛汗将公冶飞唤过,训道:“人行于道,不可用阴,今日之事便罢,日后自行于江湖,当谨记此言。”

    公冶飞附首应道:“师傅教训的是,徒儿日后自当铭记。”

    达玛汗点头道:“如此甚好。还有,我与卡曼进入黑谷,你等日后不必前往探看,我等自会生存。”

    公冶飞沉吟了一下,想争取让他与公主狄拿每年前往探望一次。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师傅是为了免受打扰,因为他与卡曼王后毕竟已经失去了近二十年时间。这样一想,公冶飞便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再有一事,就是《秘图宝典》,定当用心保护,传给可传之人。”

    “徒儿都记下了。”

    “灵王,您果真不能留在灵城么?”巴贾拓留恋地问。

    “巴贾拓,日后,灵城就要由您来照管了,希望您要爱护城民,将灵城振兴。”达玛汗道。

    “是,巴贾拓记下了。”

    达玛汗又将一些事情吩咐叮嘱完毕,便在公冶飞、公主狄拿以及巴贾拓等人的护送下,带着卡曼来到黑谷涯上。公冶飞亲自动手,用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长索将达玛汗和卡曼以及一些相应的日用之物系了下去。公冶飞见长索摇动了几下,知道达玛汗及卡曼已到谷底,于是收了长索,向黑乎乎的谷底附望了许久,才在众人的劝说下,回灵城而来。

    公冶飞等刚到城门处,便听城内嚷声四起,并且还有火光从城内映出。

    联兹飞马来报:“报灵王、公主、桑菁,突然有一批来历不明之人,在城内大肆屠杀灵城城民。”

    公冶飞与巴贾拓对看了一眼。巴贾拓下令:“火速进城!”

第二十八章   灵城劫难

    城内一片混乱,一大批蒙面杀手突然如从天而降一般,涌进灵城,见人便杀,见房便烧,一场劫难又在灵城燃起。

    吐番商队已随蒙族特使前往蒙族,竺布歌手也随着商队而去,担当起商队的护卫,玄真子等八位道长,也已回中原去准备三个月后的将军庙大战,灵城空虚。

    此时突然来这样一批杀人魔鬼,灵城之势危也。公冶飞等冲到灵城广场之时,灵城内已经乱成一团。城民及亲兵,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大批城民哭叫着向并城门逃去。公冶飞拨剑在手,对公主狄拿及巴贾拓道:“灵王,公主,看来灵城难保,只好力搏一下了。”

    公主狄拿和巴贾拓点头称是。

    于是他们便不待慢,领着亲兵,挥却刀剑,向那些正在烧杀的蒙面杀手冲杀过去。

    公冶飞挥动乌钢剑,公主狄拿和巴贾拓挥动长剑,立时便被涌到广场上来的数十名蒙面杀手包围。联兹以及众多亲兵,虽然拼力争杀,怎奈武功平弱,时间不大便被击得溃不面军。

    “灵王、公主、桑菁,你们快走吧。”联兹大叫。

    巴贾拓一剑磕开一名蒙面杀手砍来的长刀,巡目一看,只见灵城的兵卒已所剩无几,而蒙面杀手却越杀越多。

    巴贾拓随向公冶飞和狄拿高声叫道:“公主、桑菁,快走吧!”

    公冶飞见双方力量悬殊太大,如此一味地杀下去,虽一时还能抵挡,然时间久了,终将会因累而败。看来惟一的路,也只有走。

    一念及此,公冶飞随将乌钢剑轮圆了,将身边的杀手逼退,与狄拿和巴贾拓会合一处,拼力杀出一条血路,逃离广场。

    “箜雅,回室取图。”狄拿叫道。

    公冶飞一愣,随即想到狄拿所指的,乃是她房内画中的那只鹰。公冶飞应了一声,乌钢剑开道,一路杀回到狄拿的石室前。石室之前,狄拿的女仆们也已死伤惨重,剩下还在力拼的女仆一见公冶飞等到来,立刻勇气大增,竟一连斩杀了七八名杀手。

    公冶飞对狄拿叫道:“公主,快去取图。”

    狄拿仗剑向前,借着公冶飞为她开出的路,跃入门内。所幸室内因有女仆们的拼死争杀,杀手们还未能进入。狄拿纵身撕下画上的鹰图,往怀里一揣,转身便往外走。

    “公主。”一声怯怯的呼唤声传进狄拿耳中。

    狄拿回头一看,只见女仆热丽手中捏着一柄短剑,躲在石室一角,眼露惊慌。

    狄拿叹了一声,上前一把将热丽拉起。“快随我来。”狄拿说着,将热丽领了出来。

    公冶飞一见热丽,也自一愣。

    门外的杀手已经被斩时杀退,但是公冶飞知道,过不了多久,杀手们还会卷土重来的。于是公冶飞只是看了一眼热丽,便道:“此处不宜久留,灵王,公主,看来灵城难保,我们只好杀向北城,以图突围。”

    “也只好如此了。”巴贾拓道。

    公冶飞随即将身边的亲兵和女仆点了一下,一共三十一名,只有热丽一人是不能争战的,余下三十名都可与杀手们一拼。

    “好,”公冶飞对众人道,“由我开道,联兹队长压后,大家一起杀向北城,不要掉队。”公冶飞吩咐道。

    公冶飞将乌钢剑一摆,带着众人便向北行。果然走不多远,一大队蒙面杀手已经追踪杀来。

    公冶飞在前,联兹在后,一队人马且战且退,一直杀至北城,总算暂时摆脱了杀手的追杀。公冶飞回头看了一眼,队伍已经少了大半。亲兵已经全部阵亡,联兹也负了伤。倒是狄拿的女仆们勇猛一些,剩下的八个人,都是女仆,只是几乎都已带伤。

    热丽便夹在中间,倒毫发无伤。

    随着他们逃到此处的,还有一些灵城的城民。眼前便是一座座石墓,坟区在城内。坟区外十丈之地处,便立着北城门。坟区内,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竟无一个人能够逃到北城来,公冶飞他们是第一批逃到北城的人。

    公冶飞等停下休歇调整一下。

    “这批杀手不知是何来路,如何到的灵城。”巴贾拓皱眉道。

    “看他们的行装打扮,倒很象是神鸦坛的杀手。”公冶飞道。

    公冶飞说的没错,这帮蒙面杀手正是神鸦坛的杀手。

    原来,公冶飞等前往黑山头捣毁神鸦坛总营之时,辛加之子、神鸦坛少坛主辛柯明不在营内, 当时他领着一批神鸦坛杀手前往将军庙,按鸦王的吩咐将将军庙周围清理一下。可是突然之间,鸦王与辛加坛主却带着十几名杀手及数十名坛兵落荒而来。

    辛柯明一问方知,公冶飞带人已将黑山头总营捣毁。辛戒明当下弄清了事情经过,随向鸦王建议:“鸦王,那灵城之兵得胜,数日之内定不会严加防范,我等若乘此时对灵城兴兵,必能一举而报毁总营之仇。”

    鸦王一听,直着眼睛看了辛柯明一会,点头道:“少坛主所言不错,你看我们应如何兴兵?”

    “我们可以将杀手们分成数队,悄然接近灵城,绕道灵城南门,一发而攻,杀他个措手不及。”

    “唔,攻其不备,好。”

    “不过有一点,攻入灵城,我等可尽蒙面。”

    “此是何意?”

    “此一为了制造声势,二为让灵城摸不着我等身份。”

    鸦王点头称是。

    辛加开口道:“灵城东西二门逃跑极难,四周开阔,无处隐身。北城为灵城坟区,一直都是清静之所。我想战事一起,公冶飞等若逃,必往北而逃。我们可于北城坟区埋下伏兵,等他们到时,一发而攻,保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好,此事就由你父子二人去做。”鸦王吩咐道。

    辛加对辛柯明道:“我们必得先派人去探听灵城内消息,若城内外援尽去,我等一举夺得灵城必不在话下,若是外援仍在,此事还得斟酌。”

    “父亲所言正是,我这便派人前往打探。”

    辛柯明说到做到,随即便派出四名轻功较好的杀手,前往灵城探看。这里,辛加父子点起人马,分散开来,悄然向灵城而来。

    灵城里对此一无所知。

    公冶飞等都以为神鸦坛总营已破,鸦王与辛加虽未捉到,却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复起,却不料事情往往正是出乎意料的。

    神鸦坛探子探得吐番商队、蒙族特使以及中原道士都已先后离去,又探得达玛汗与达吉汗将于此日决战,于是便决定就于此日攻城。

    本来,辛柯明准备剩达玛汗与达吉汗争战之时便行攻城,但是后来得到消息,说达玛汗将退出灵城隐居,心中一想,达玛汗武功十分了得,若等达玛汗离城后再行动手,则会更有把握。

    于是攻城才推迟了,不过这样一来,却更加杀了公冶飞等一个措手不及。

    灵城之势眼见已经难以维系。

    当下公冶飞等歇在坟区边,就在坟区内,便有辛加亲自带领着的数十名杀手埋伏着,等待着绞杀他们。

    辛加远远看到公冶飞和公主狄拿用巴贾拓落荒而来,心内一喜,却见公冶飞等在离坟区十丈之地停了下来,心里正自纳闷。

    此时灵城内已成一片火海,哭叫之声也已渐渐平弱。

    公冶飞长叹一声。

    “杀手们很快便会赶来,我等不若前往蒙族,暂求隐身,以图后事。”公主狄拿建议道。

    “此言不错。”公冶飞怀疑地看向四周,“我看此处如此静寂,很令人生疑。”

    “您是说,这里可能伏有人马?”巴贾拓问。

    公冶飞点头。“你们先在此等候,我前往探看一下,若无人时,你们再过去,若有人,又免不了一场争杀。”公冶飞道。

    狄拿拦道:“你一人过去,太危险,不若我等一起过去,有人便杀一起他一场。”

    “如此,回旋之地便少了。”公冶飞道。

    他们在此难定主意,伏在坟区内的辛加却已按奈不住。辛加一个唿哨,伏在一座座石墓后的杀手们立时便都现了身。

    从辛加那肥胖的身躯,公冶飞等一眼便认出了他。“果然是神鸦坛!”公冶飞咬呀道。

    他想不通神鸦坛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只是眼下已不容他多想了。

    公冶飞等立刻握紧了手中刀剑。

    “辛加,何必再蒙着面呢?羞于见人么?”巴贾拓怒喝道。

    辛加哈哈一笑。“桑菁,公主,巴贾拓议士,能在此相见,真是有幸呀。”

    “哼,少说废话,来吧,巴贾拓倍你斗上一斗。”看来巴贾拓真是发怒了。

    “灵王,您要沉得住气。”公冶飞小声告诫道。

    巴贾拓强压下了怒火。

    “注意,准备争杀。”公冶飞小声地吩咐联兹和女仆们。

    辛加又哈哈一笑。“各位,辛加已在此恭候多时了。来呀,上!”辛加说着将手一挥。

    杀手们纳喊一声,各仗刀剑便冲了上来。一刹时,双方便又战在一起。

    女仆们和辛加的杀手们战在了一处,联兹也不甘示弱,带伤力搏。

    灵城坟区,在历代灵王及灵城的死者们面前,正进行着一场惨烈的厮杀头颅与残躯断臂横飞,鲜血向四面飞溅,历代灵王的坟墓上洒上了点点血迹,在一片矫阳下,血腥味直熏鼻孔。

    公冶飞等后继无援,人数越来越少,而围杀他们的神鸦坛杀手却一层层补上,杀了半天也不见减弱,辛加那张一直充满了微笑的脸上一直布满着得意的笑容。

    公冶飞看了看身边唯乘的几名已经精疲力尽却仍在抵抗着的女仆,不由得长叹一声:“看来我们只好再退回城中去,再寻出路了。”

    就在此时,突然不知从何处刮来一阵狂风,飞沙弥漫,让人睁不开眼睛。公冶飞仗着自己的“黝冥神功”,拉起狄拿和巴贾拓,向城内便退。然而风沙转瞬便过,公冶飞等并没有跑出多远。身后传来几声惨叫。

    只有热丽和另外名女仆跟在身后,其余女仆以及联兹都是命丧剑下。

    一行十人回身向城内奔来。辛加领着杀手们,也随后赶来。

    看看又要被杀手们追上,公冶飞将乌钢剑一横,准备挡住杀手们。

    就在这时,城内突然一阵骚动,大队人马自城内向北涌来。一名跑在前面的壮健城民,远远看见巴贾拓,便大声叫道:“灵王,快逃吧,城内发生沙漏了。”

    巴贾拓一愣,便停了下来,惊疑地看着向北涌来的大队人马。

    涌来的人中,有很多是神鸦坛杀手。但是,杀手们都停止了屠杀,有的甚至已经将手中刀剑丢了,赤手空拳地拼命逃来。

    巴贾拓忙问跑到身边的城民:“沙漏在哪儿?”

    “灵城广场。”

    那城民口气里明显带有了一份不安,大家一时都有些呆了。

    辛加也已听到喊声。作为曾为灵城议士的辛加,当然知道沙漏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哪里还能顾得上指挥争杀。

    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惊慌。

    “桑菁,公主,快逃。”巴贾拓叫道。

    无论是灵城的城民,还是神鸦坛的杀手,此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不顾一切地逃命,逃离灵城,越远越好。

    公冶飞自也不敢待慢,忙拉起狄拿,领着热丽及三名女仆,回头向城外便跑。

    “要是没有这场劫难,要是卡沓瓦还在,也许人们便不会如此惊慌了,可是卡沓瓦早已在平定神鸦坛时已经殉城,现在灵城中人谁可以担当此任?”巴贾拓边跑边想。

    公冶飞回头看了一眼,见骤然出现的沙漏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压下去了,现在他们所想的都只有沙漏的情况,而公冶飞此时的头脑里却几乎一片空白,对于沙漏的认识公冶飞一直都只是道听途说的,还没有真正见识过出现沙漏的情景,但是他此时却产生不出好奇心,只能带着狄拿随着人九拼命逃命。

    在他们穿过坟区的时候,突然一阵猛烈的震动伴随着“咔咔”的断裂声令人很有一些惊心动魄的感觉,整个灵城也便因此而爆发出一片哭叫与呼喊声中,灵城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恐怖。传说一个接一个地传来:广场爆裂了!广场沙漏转成沙漩了!灵城将要下陷了!整个灵城难保了!

    公冶飞向后望去,灵城上空突然出现一个旋升的灰黄色漩窝,陡然间天空变得灰暗,脚下的沙石地面开始持续地震动起来。

    “箜雅,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狄拿大声地对公冶飞叫道。

    “公主,别说傻话,快逃吧。”公冶飞也大声地叫道。

    他们已经穿过坟区了,地底里突然间又是一阵“咔咔”的巨响,这巨响比上一次来势更甚,在这阵巨响中北城城门轰然一声倒塌下来,几个刚刚冲到城门下的城民当即被砸死在一堆沙石之中, 扬起的沙尘令随后的人都望而却步,地面也在徒然间开始明显地倾斜了。

    一片频临死亡的哭叫声。

    “公主,看来真的来不及了。”一个女仆颤声地向狄拿道。

    “别乱,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拼尽全力向外冲!”公冶飞大声地向女仆们同时也向狄拿鼓励着。

    是的,现在公冶飞的念头便是只要有一线希望便向外冲,不顾一切地向外冲,没有经历过生死存亡关头的人是无法想象得出此时此境下公冶飞的心理的,他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在拼着自己的性命,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攥着的已不是公主狄拿的手,而是女仆热丽的手。

    从城门的废墟上爬过去便出了灵城,眼前的情景却并不令人乐观,城外狂风吹起漫天的沙石沙尘劈头盖脸地打来,一片惨叫声中立刻便有一大片神鸦坛杀手及灵城城民被沙石打中而丧生,更多的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此时地面倾斜得更加厉害,地面上稍圆的沙石已经开始向身后滚动,逃命的人群越来越小,剩下的几乎已经都是一些年轻力壮的亲兵和女仆了。

    热丽在公冶飞的牵拉下张大着嘴喘着气,一边躲避着迎面而来的沙石一连拼命地向前跑。

    身边不时地传来惨叫声,一个又一个逃命的人倒下了,公冶飞与狄拿及女仆们都极力地保持距离,互相保护着向前跑。

    公冶飞一手牵着热丽,一手握着乌钢剑横在头前保护着头,目光在脚下与前方交替着, 虽然遭受了一些小沙石的撞击但却幸末受什么大伤,当然此时是根本无暇去想这些的,只有一个劲地往前冲,只有冲出危险区才算是有了生命保障。

    突然公冶飞听到一声惊呼:“公主!”接着便是一片惊呼。

    公冶飞的心一震,忙停下脚步,回身一看,只见狄拿闭着眼睛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三名女仆已经团团将她围住,用身体遮挡着打来的沙石。

    公冶飞这才发现自己抓着的是热丽的手,他忙松开热丽扑上前去,一把将狄拿抱住,急切地叫着她:“公主,公主!”

    狄拿的头部被一声石头砸中,血流满面。狄拿睁开眼睛,看着公冶飞,急促地呼吸着。

    “箜雅,”她轻声说,“我不行了。”

    “别说这样的话,公主,你一直都是很坚强的。”公冶飞随口急切地道,“只要我能够出去,那么就是背也要把你背出去。”公冶飞说着就要将背她起来。

    “别,箜雅。”狄拿无力地推了公冶飞一下,“战了这半天,我已经很累了,又跑了这么远,没有力气了,没有能躲过沙石。”狄拿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箜雅,带上这个,到蒙族去,找我们的儿子。”狄拿吃力地从怀里掏出那只鹰图,递给公冶飞。“一定要找到儿子。”狄拿说完这句话突然咳了一下,鲜血立即从口中涌出。她两眼直视着公冶飞,气绝身亡。

    “狄拿!”公冶飞悲呼,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桑菁,快走吧,不然公主会不安的。”女仆们劝道。

    公冶飞向她们看了一眼,见除了热丽外,也只剩下三名女仆,而且她们头脸上也都带着伤。

    公冶飞轻轻地将狄拿放平,然后将身上的外衣脱下盖在她的脸上,强忍悲痛, 带着女仆们离开了狄拿。放眼看四周,除了他们五个人外,已经看不到一个人了,公冶飞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人逃了出去。

    巴贾拓他们早已经失散,也不知他逃出了没有。此时身后的灵城已经处于一片灰幔之中,什么都看不清,而且除了一声声的咔咔便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了,公冶飞只好含泪离开狄拿的尸体。

    “桑菁,我跑不动了。”热丽突然喘息着对公冶飞说。

    “不行!”公冶飞连想都没想便大声叫道,“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跑出去。”

    公冶飞说着便再一次拉住了她的手, 就在这一回头间公冶飞突然发觉身后除了热丽外只还有一名女仆跑着,另两名女仆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心里不由得又涌起一阵悲哀。

    “桑菁当心!”就在公冶飞一闪念间,那名女仆突然叫着直扑上来,一把将他推开,公冶飞带着热丽倒向一边。

    身后卟地一声。公冶飞急回头看时,只见那名女仆被压在一块巨大的沙石下,口吐鲜血,双手还在托着那块巨石。不及多想,公冶飞扑过去将那块巨石推开,可是女仆已经奄奄一息了, 她看着竟欣慰般地笑了一下,这一笑令公冶飞永生难忘,在他以后的生活里,他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笑容。

    “告诉我,你叫什么?”公冶飞抓紧女仆的手叫道。

    可那女仆再也不能回答了,就那样脸上带着笑容死去。

    这有着美丽笑容的女仆,她的名字再也无从知晓了。

    公冶飞为她留下了一件衣服,将她的脸盖上了,让她享有了与公主狄拿一样的“葬礼”,公冶飞也只有这样来寄托他对她的感激与哀思了。她因自己用生命救了她的桑菁而欣慰, 可公冶飞却不能给她什么,乃至不知她的名字。可是形势已经不容公冶飞再多想,他只好最后看了这个不知名的女仆一眼,拉起热丽冲出倒塌的迷城城墙,向无边的大沙漠里冲去。

第二十九章  大漠余生

    一轮矫阳当空,将它那灼热的光毫不客气地洒在公冶飞和热丽的身上,他们已经汗流甲背了它仍然没有一丝的怜悯,好象是故意地向他们展示它那令人讨厌的热量似的。

    热丽的嘴大张着,每一口呼吸似乎都费了好大的劲,公冶飞也并不比她好多少,同样已经感到脚下轻飘飘的了,像是一叶没有根的浮萍,能够保持向前走的趋势只不过是凭着一股意念,不过公冶飞知道他是能丢掉这意念的,如果此时他稍露一丝放弃前进的意思,那么热丽便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

    从灵城中逃出的人有多少,公冶飞不知道。但是眼下,却只有他与热丽两个人,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他必须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不仅是为了自己活命,还要为狄拿的嘱托,为他们的儿子。

    现在灵城塌陷的危险已经过去,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孤形凹坑,然而这凹坑看上去孤度并不太大,然而它去淹没了一座灵城以及这座灵城周围数十丈范围,也许还包括灵城的所有城民。

    当然这“所有”不包括他与热丽,他与热丽可能是这场劫难中惟一幸存的两个人。

    当然这也只能是可能,因为既然他们能够逃脱,那便说明别人也同样有这样的机会。只是,有这样机会的人肯定不会很多。最起码的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一个他们以外的灵城,乃至也没有看到一个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以及可以称为动物的东西。

    他们是这茫茫大沙漠里唯有的两个会动的东西,无边无际之间只有公冶飞与热丽两个人是会动的,是有生命的。因此他们必须得想方设法保持住他们的生命。

    而要保住这生命,其主要便取决于公冶飞,热丽似乎随时都准备着放弃自己的生命,所以公冶飞只能咬紧牙关支撑着,否则就连这两个生命也会消失,而且那只是一瞬间的事。

    “桑菁,我跑不动了,你放了我一个人走吧。”

    热丽喘息着向公冶飞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公冶飞却一直拉住她的手不放,半拖半拽地拉着她继续向前跑。

     说是跑,其实比平时的走似乎还要慢一些,因为此时的他们每跨出一步都得付出极大的努力,脚下的沙漠一下子似乎变得枝软了许多,每一脚下去都要陷下去一脚深,待一只脚拨出时另一只脚便又已深深陷入,他们就这样在双脚的交替深陷中一步一步地向前迈着步,唯一的期望便是能够尽快找到一个水源或者尽快地看到人。

    嘴里连唾液都没有了,嘴唇干裂得有些发麻,用干涩的舌头舔一下立刻便可触及到一片片翅起的裂皮。双脚已经完全处于机械地迈动之中,灌入靴中的沙粒与皮肤互相磨擦着所产生的疼痛此时已经被或略了,“走出沙漠!”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概念。

    “老天爷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公冶飞望了一眼天空,心里有些发痴地想。

    可是眼睛所看到的却是万里睛空,除那一轮让他感到可恶的矫阳外,连一丝云彩都找不到。

    “热丽,别再说话,坚持下去,我们一定能够走出去。”公冶飞一边费力地鼓励着热丽,一边将她拉着上了一个沙坡。

    “瞧,热丽!”到了沙坡的顶上放眼向前望去,公冶飞突然惊喜地对热丽叫了起来,“那不是一水吗?那是水呀!”公冶飞兴奋得跳了起来。

    那真的是一潭水!

    站在沙坡顶上,公冶飞看到远处一潭清凌的水面反射着太阳的光,犹如一块净洁的镜面。那鳞鳞的波光十分耀眼,虽然看上去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它的一片清凉。

    “热丽,我们有救了,我们找到水了!”

    公冶飞突然感到了身上生出一股极大的力气,拉起热丽连滚带爬地滑下沙坡,不顾一切地向那片清潭跑去。

    热丽也高兴地笑了起来,虽然那笑声因为喉咙的干涩而有些惨异,但是这却是真正的兴奋。热丽也像是突然增添了力量,竟然迈开大步跟着公冶飞一起跑了起来。

    这真是一片水潭!

    他们没命似地扑倒在水潭边,将整个头都埋进水里,张开嘴狂饮着,身体里的感觉就象是进了一个从末有过的神话境界,犹如一块干涸的海绵突然间得以充盈水质一样,他们尽情地享受了这一片水潭,这一片令他们绝处逢生的水潭。

    “感谢上苍!”饱饮一顿之后,公冶飞坐在潭边情不自禁地向着天空双手合什,向那无所不在却又无所在的左右人的生命之神顶礼膜拜。

    狂饮之后的热丽坐在一边看着公冶飞,突然将嘴一咧,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热丽双手抓着潭边的碎石,象是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一样,一边大哭一边把一块又一块的碎石扔进平静的潭中,平静的水面立刻涌起一圈连接一圈的的水波,犹如一圈圈欢快的笑容。

    热丽一连扔了十几块碎石才停了下来,然后又破啼为笑,腑身用双手操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好象是特意为了洗去脸上刚刚流下的泪水。

    公冶飞微笑着看着热丽的这一切举动,没有去阻拦,也没有对她说什么,他要让她尽情地将心中那份劫后余生的喜悦表露出来。

    “桑菁,我们得救了,我们终于可以走出沙漠了!”热丽将带着一脸的水珠扑向公冶飞,紧紧地与公冶飞拥抱在一起。

    是的,他们有救了,有了水,他们便可以有一切,他们便可以走出这沙漠,而且有了这水潭, 也便说明他们离沙漠的边缘已经不远了,死亡之海,他们终于还是挺过来了,他们终于还是坚持到了最后,坚持到了有水的地方,他们这是自己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三天以后,公冶飞带着热丽走到了沙漠的边缘。

    这是一片连绵的矮山,山上虽然并没有多少树木,但是却有着满山的野茅, 从野茅那已经泛黄的枝叶及已经成熟的茅花上,公冶飞判断此时应该正值深秋,还好公冶飞与热丽身上都穿着从灵城穿出来的兽皮短袍,一路之上虽然遭受着阳光的灼烤,他们却并没有舍得将它们扔下,现在看来这是很明智的。

    看着天色已晚,他们翻过矮山,行不多远便进了一座小镇。小镇看上去显得有些潇条冷落,只看到两三个低头沿着路边行走的人,此外便连一只鸟都没有。镇上零星地有几家小店铺,惟一的一家小旅店也显得门前冷落。

    他们走进门,幽暗的店堂里显得有些零乱不堪,一个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坐在一张木桌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不言不语,也不向他们问询,就那样木然地看着他们。

    公冶飞注意地看着她,见她头上顶着一条灰色的手巾,身上穿着一件对襟染花圆领袍, 下身隐在桌后,双手自胸前垂下,也隐在桌后不见。

    在妇人面前的桌上有一盏末点燃的油灯,油灯边放着一只带点椭圆形但是却并不是很规则的木盒,木盒里是空的,看不出是作什么用的。

    令公冶飞惊异的是放在桌子边搭在一只铁架上的那根铁锏,那是一根足有四十斤重的铁锏,摆在那里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这个旅店有些古怪!公冶飞心里嘀咕了一句。

    公冶飞怀疑自己住进了一家黑店。但是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也便不好再退出去,况且在这不大的小镇上也只有这一家小旅店,这一夜不在这里他们又能到哪里去寻宿呢?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住下,夜里警醒着点就是了。

    “请问……”公冶飞不知是否该称眼前这位妇人为老板娘,迟疑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称呼,“请问有空房吗?”公冶飞问。

    “进门左拐第三门。”

    妇从全身没有却一下,只是将那张嘴开合了几下,向他们指示了一下房间,便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了。

    公冶飞拉着热丽的手按着妇人所说的进了店房内那唯一的一道门,然后向左拐,果然看到一排房间。他们走到第三间门前,用手一推那门,那门便无声地开了。

    借着还剩的一丝微光,公冶飞看到这间客房大约有十五平方米,室内有一张床,一张方桌,两张凳子。方桌上有一盏油灯,灯旁放着一块火石和一条火捻。公冶飞又看那床上,那床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条被子,点亮油灯后见那被竟然是崭新的,而客房内也显得清爽干净,让人有感觉十分舒服,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旅店里会有这样一个干净舒适的客房。

    一夜无事,白白地费了公冶飞一夜的警醒,除了刚进房收拾好时有一个十七八岁看上去有些邋遢的青年来问他们要点什么并按他们的要求送来一些吃的外,一夜之间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们,这一夜过得非常安静。第二天天一亮,公冶飞便将热丽叫了起来,在他们走出店堂的时候,那妇从已经象昨晚他们进来时一样黑黑地坐在了那张木桌后了,公冶飞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夜她就没有动。

    “请问,这一夜的帐……”公冶飞有些心虚地问那妇人,因为他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在灵城里根本用不着钱,他当初出门旅游时所带的银子也因背包的丢失大都丢掉了,余下的进了灵城这么长时间也早已不知去向,逃出灵城时所想到的只是保命,头脑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钱的概念,热丽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她是否知道银子为何物,所以他故意在昨天进店时玩了点小花招,没有问店价,心想先住进来再说,现在面对不苟言笑的妇人他不由得有些讷讷。

    没想到那妇人冷冷地开言道:“不用付帐了,带上那包走路吧。”

    她说着把下巴向边上抬了抬,公冶飞这才发现在店门旁放着一只蓝布包。

    “等到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回到这里来。”妇人对公冶飞说。

    公冶飞心里感到奇怪,这妇人怎么会这样对待我,难道她知道我没有银子,难道她知道我是什么人,难道她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难道……

    公冶飞无从知道妇人是什么意思,却又不敢向她发问,害怕一问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妇人不是说等到我需要帮助时回到这里来吗?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离开这里再说。

    公冶飞觉得这里似乎隐伏什么危险,所以不敢再说什么,拉着热丽提起那只蓝布包便出了店门。他们一口气走出小镇,顺着一条沙石路一直向北,直走到回身连小镇的影子都望不到了才停下来休息一下。

    公冶飞打开那只蓝色布包,里面竟是一些干粮和水,还有一只黄布小包,内装五十两银子。这是一个意外,一个无法想象的意外。

    那小镇叫什么名字,那旅店叫什么,那妇人又是什么人?这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公冶飞的头脑里来回地旋转着,可是却转不出一个答案来。

    这是一个谜,一个他无法解开的谜,最其码的是斩时还无法解开的谜。

    “热丽,你打算到哪里去?”看着眼前的食物和银子,公冶飞问热丽。

    “我,不知道。”热丽迟疑地说,“桑菁到哪里我就跟您到哪里。”

    “热丽,你十二岁就离了自己的家,你不想回到自己的家去吗?”公冶飞扶住热丽的双肩看着她的脸问。

    “我想我的父母,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家去,我已经忘记了家乡的名字。”热丽眼里涌起了泪花,同时低下了头。

    “好吧,你就跟着我去蒙族。”公冶飞决定地说。

    “我听桑菁的。”热丽抬起泪眼道。

    “好,走吧。”

    公冶飞说着收拾起蓝色布包,站起身来,同时将热丽也拉了起来,然后向广袤无物的后方看了一眼,攥着热丽的手,迈开大步向南而行,将一片漫起沙尘的大沙漠一步一步地弃在身后。

    二人一路风餐露宿,不觉已行了二十日。

    天色已暗,从小镇中妇人那里取得的食物早已吃完,水袋中的水也早已饮光,饥饿还好忍耐,可口干却难坚持。公冶飞真想躺下来,再也不迈动已经沉重的双脚。

    但是,他知道此时比他更软弱的,是热丽。他不能倒下,他一旦倒下,那热丽唯一的依靠便失去了,所以只能咬牙坚挺着。

    公冶飞睁大着眼睛向前方望去。远远的,公冶飞望到一顶帐蓬。

    “热丽,加把力,我们有希望了,那儿有一顶帐蓬。”

    “是,桑菁,我们有救了。”热丽有气无力地说。

    “热丽,今晚就去那帐蓬里求宿。”公冶飞向热丽道。

    “是,听凭桑菁安排。”热丽一副仆人的顺从。

    公冶飞拉着热丽,鼓起一口气,行不多时便到了帐蓬前。

    “里面有人么?”公冶飞站在帐蓬门前问。

    可是帐蓬里没有回声。

    “请问里面有人么?”公冶飞再问。

    还是没有回声。

    这是一顶白围蓝顶的中型帐蓬,并且也是一顶纯蒙族型帐蓬。这里已是蒙族的边缘,这顶帐蓬定是蒙族人所用。帐蓬内却透出火光,说明帐蓬有人所用,可是帐蓬内没有回声。

    公冶飞心内起疑,慢慢地将帐蓬的门帘挑开了一条缝。帐蓬之内,所有适用之物一应具全,像是刚刚备好了,准备避夜,可是帐蓬内却没有人。

    公冶飞放开门帘,放目四望,广袤的大漠,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一个活动的影子都看不到。此时此境,在这偏僻旷野之所,没有人是正常的。没有人,却有一顶配备齐全的帐蓬,这就显得不正常了。

    公冶飞对此感到意外,也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公冶飞没有再作太多的考虑,便拉着热丽钻进了帐蓬。

    公冶飞在向四周巡望了一眼,没有发现一个动物之时,心里便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了。

    公冶飞想,既然见不到一个人影,那么这个帐蓬就是有人为我们准备的也未可知。就是因为产生了这么一个不正常的想法,公冶飞才将热丽拉入帐蓬的。

    帐蓬内与帐蓬之外真是天壤之别,一股热气扑面,使他们几乎一下子忘却了刚刚还在忍受着的大漠之寒。有吃的,有喝的,有火盆,也有卧具,而且,一切都是崭新的。

    这同样很奇怪,但是公冶飞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奇怪了。

    公冶飞与热丽围着火盆,饱食一顿,然后并头而卧。半夜时分,公冶飞听到有沙沙的脚步声。

    公冶飞并没有睡,他根本睡不着。

    一个正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奇怪的帐蓬,而且帐蓬里还配备齐全,无论公冶飞多么不在乎地进入,不在乎地享用,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份不安。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可是好事却接连遇到了两次,而且仅仅在二十天内。

    那个小镇上奇怪的妇人,那只令人骇异的铁锏,自从公冶飞决定进入帐蓬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在他的眼前旋转着。公冶飞怀疑这前后两件事,都是某个人的预谋。可是看情形,这预谋却又似乎并无恶意。问题是,这“预谋”之人是何人,如此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冶飞对此还一点都不清楚,他有理由为此担一份心。所以他虽然也感到十分的疲乏,但是他却毫无睡意。现在这一阵沙沙声一响起,公冶飞便警觉地躬身坐起,将乌钢剑紧握在了手里。但是,公冶飞却又听出,这沙沙的脚步声却并非是人所发出的。这沙沙声很轻,但是却极无规律。公冶飞更觉得奇怪了,他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帘后面,将门帘挑开一条细细的缝。

    一对蓝荧荧的眼睛在黑暗的夜空下阴森可怖,公冶飞一颗心却因此放松了。那只是一条狼,一条沙漠是常见的矮脚狼。

    公冶飞担心的是人,而不是狼。所以看到是狼,公冶飞的心放松了。

    公冶飞一挑门帘便出了帐蓬,那条狼受了一吓,向后退了两步,却并不逃走。公冶飞并不愿去伤害它,因此便不再往前走。

    那条狼站住,瞪着眼睛看着公冶飞。一人一狼,就这么对峙着。

    那条狼似乎也已经看出公冶飞不想伤害它,但它却并不因此感激,而是故意挑逗般地向公冶飞靠近了几步。

    公冶飞摇了摇头。连公冶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摇头,那条狼自然也不知道。

    公冶飞见那条狼又向自己靠近了两步。

    他知道那狼是在试探自己,于是他仍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拎着乌钢剑。

    公冶飞想如果用乌钢剑杀狼的话,那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只在转念之间,那条狼却突然跃身而起,直向公冶飞扑来。公冶飞身子一侧,只是本能地将乌钢剑向狼挥去。

    可是那条狼这一扑只是试探,见公冶飞手中剑挥起,那狼扑到半路便折回了身,公冶飞惊叹于狼居然也有这一手。就在他惊叹之时,那狼却突然将嘴抽进沙土之中,低沉而悠长地发出一声长号:“呜--”

    公冶飞见狼如此,心里有些发笑。但是还没等他将笑容发到脸上,却陡然间人脊背上冒出一股寒气。

    四周突然出现一大圈由无数只蓝荧荧的狼眼所组成的包围圈,公冶飞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包围圈越来越小,前面的狼群离他的距离已经在一丈之内。公冶飞知道,这些饿极了的狼随时都有扑上来的可能。

    公冶飞攥着乌钢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他终于知道了狼的可怕。但是他却不能退缩,因为退缩只有退入帐蓬。但是他知道,一旦他退入帐蓬,那么就不敢保证狼群是否会将帐蓬撕破。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得不尝失。因为帐蓬里还有热丽,他不能将危险再引向热丽。

    就在此时,帐蓬的门帘一挑,热丽已经跨了出来。“桑菁,出了什么事?”热丽腥松着眼睛问。

    但是还未用公冶飞回答,她已经看到了眼前的无数只蓝眼睛,热丽惊得目瞪口呆。

    “快回去,热丽!”公冶飞喝道。

    热丽吓得忙退缩进了帐蓬。

    一声嚎叫,一条狼已吐着骚气跃扑上来。公冶飞看都没看,只向那股骚气挥手一剑。

    卟地一声,一具尸体落于地面。接着是一嗷叫,扑上来已不是一条,公冶飞也已来不及数清它们,他只是随手挥动乌钢剑,一阵乱劈乱砍。

    脚边的尸体越来越多,狼群退缩了。但是公冶飞心想这一退缩,很可能是为了一次更强的进攻。

    果然不出所料,只片刻功夫,狼群便又一次扑了上来。这次来势更为凶猛,公冶飞只好展开全身解数,运用起黝冥神功,飞剑将狼群逼于离自己三尺之外。

    人狼相斗,将近一个时辰,狼群却并不见减少。公冶飞已经气喘嘘嘘,如果再斗下去,不消半个时辰,公冶飞将难以支撑,公冶飞心内有些着急。恰在此时,一条黑影突然出现在狼群之中。

    只见那条黑影,在狼群中东冲西突,竟如入无狼之境。但是在黑影掠过之处,狼群却成片地倒下了。突然间,黑影飞身而起,手中一条铁锏直击而下,正中一条白额高头狼的脑门。

    那条白额高头狼哀嚎一声,扑地而亡。随着这一声嚎叫,狼群却呼拉一声,四散逃走了。微光之下,公冶飞看清助已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镇上的那位店妇。

    那妇人手提那根四十斤重的铁锏,平静地走到公冶飞面前。“桑菁受惊了,此乃老妇所虑不周,望勿见怪。”妇人冷冷地说。

    公冶飞心下忽动:难道这帐蓬也是此妇人特意留下之物?

    一念至此,公冶飞忙向妇人行礼道:“承蒙搭救,请进帐一叙。”说着,公冶飞将帐门一挑,请妇人进入。

    妇人也不客气,一步便跨了进去。妇人坐下,看都不看热丽。

    热丽坐在卧铺上,看样子仍心悸未定。

    “热丽,没事了。”公冶飞上前拍了拍热丽,安慰道。

    公冶飞坐定,向那妇人又行一礼,问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妇人白了公冶飞一眼,道:“已称‘前辈’,何必再问称呼。”

    “如此倒也不错,只是前辈似乎对公冶飞之行知之甚详,可公冶飞却不知前辈是何人,却受前辈两次相助,岂非不该。”公冶飞道。

    妇人脸上仍呈冷色。“老妇只不过是受人之托,所行所为也并非全为桑菁。”

    “哦,既如此,前辈是否可以告诉公冶飞,那托前辈之人是谁。”

    “知者自知,不知者自不必知,桑菁又何必问那么多。”

    “话虽如此,只是如此一来,公冶飞岂非只是一个鼓中人了。”

    “作一回鼓中人,说不定对你更有好处。”

    “只是公冶飞从不愿作鼓中人,万事都得弄个明白,更何况此事与公冶飞有关。”

    “老妇配服桑菁之精心,只是老妇不能相告。老妇微有一言,明日正午,桑菁自然可知老妇受何人所托。”

    “如此说来,前辈此时果是不能相告了。”公冶飞知道再说也没有用,不免叹息地说。

    妇人冷冷一笑,道:“桑菁何必如此性急,便等不得这半日了。”

    公冶飞无言,只是看着妇人。

    妇人站起身,道:“老妇告辞了。由此向东,再有半日路程,便是蒙族孛达可甲首领大营,桑菁可直入营内求见孛达可甲首领。”妇人说着便挑帘而出。

    公冶飞送出门外,妇人已离去十丈之远了。公冶惊叹了一声,转入帐内,让热丽继续躺下睡觉,自己则在想着妇人所说的话。

    难道这妇人是受蒙族首领孛达可甲所托?可是孛达可甲是如何知道自己要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受诃尔都合之托,不过这也没有道理呀。除此之外,公冶飞便再也想不出,蒙族之中,还有谁会对他公冶飞如此照顾。如此想着,却在不知不觉之中睡着了。

    待公冶飞一觉醒来,天已大明。热丽已醒了好大一会,只是看公冶飞睡得正香,想到他昨晚的疲乏,才没有唤醒他。

    公冶飞一跃而起,走出帐蓬,心想:这帐蓬就放于此,难道会有人来收拾起么?

    当然这种担心也是多余的,因为他也知道自己与热丽是不可能将这顶帐蓬带着上路的。

    公冶飞不再多想,携着热丽,向北方望了一眼,虽然只有一片大漠,但是再有半日路程,便到达蒙族首领孛达可甲的大营了。这是那妇人说的,公冶飞知道这话绝不会虚。

    但是就这一眼,公冶飞却将即将迈出的脚缩了回来。东方,远远地,一条人影飞奔而来。

第三十章  蒙族传宝

    那条人影渐近,公冶飞已认出,那飞奔而来之人,正是竺布歌手。

    竺布歌手转瞬便到眼前。“桑菁,可好!”竺布歌手热情地向公冶飞问候。

    “竺布歌手,真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您。”公冶飞也热情地上前向竺布歌手行礼。

    “闻听说灵城塌陷,正不知桑菁用公主是否逃过了此劫。蒙族首领孛达可甲派人打探, 探得桑菁正携一女子往蒙族而来,是以等在蒙族,今日果见桑菁,只不知公主……”

    “狄拿公主未能逃过此劫。”公冶飞低沉地说。

    竺布歌手也叹息了一回。

    “此乃热丽,原为辛加议士府女仆,后为公主所收。”

    公冶飞向竺布介绍了热丽。

    “热丽姑娘。”竺布看了热丽了眼,随口又道:“看此神态,热丽姑娘倒很像吐番人。”

    “竺布歌手所言不差,热丽正是在十二岁时被辛加从吐番掠入灵城的。”

    “哦,如此,热丽姑娘在吐番可还有亲人?”竺布歌手问热丽。

    “热丽在吐番有父母和一个弟弟,只是,热丽已记不得家乡在何处了。”

    “这倒不难,若热丽姑娘有意回吐番的话,竺布倒可以相助,只要热丽姑娘能说出对家乡之貌的一点记忆即可。”竺布热心地说。

    “这个热丽倒还记得一些儿。”

    “如此便好办了。”竺布说着,便转向公冶飞:“桑菁,此去蒙族大营已不远,竺布特来迎接桑菁。”

    “如此,有劳竺布歌手了。”

    公冶飞客气了一句,随与竺布一起向北而行。

    若以竺布歌手和公冶飞两人,展开轻步之功,两个时辰也便可到达蒙族大营了,但是带着热丽,便快不得了,所以果然走了半日。

    蒙族大营设在一片草原之上,一条内河穿营而过。

    公冶飞和热丽随着竺布歌手直入大营。

    来到正营大帐,竺布歌手请帐外守卫向孛达可甲首领通报一声,就说是灵城桑菁公冶飞在帐外求见。

    那守卫进去不一刻,出来传公冶飞等进帐。进入大帐,公冶飞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金壁辉煌。大帐内,孛达可甲高坐帅座之上,大有傲视天下之气势。两旁小立的,是一帮文臣武将。

    公冶飞向上见了国礼。

    “既是灵城桑菁,可有何证?”

    竺布歌手一听,觉得意外。竺布歌手想:有竺布作证,而且诃尔都合就在班中,桑菁还会有错,哪还要有何证物?

    公冶飞听了,也是一怔。但是公冶飞旋即便明白了,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那只鹰图,双手呈上。

    孛达可甲接过鹰图,细看了一下,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好,灵城桑菁,欢迎您来蒙族作客。”

    “谢孛达可甲首领,公冶飞此来,乃是受灵城公主狄拿所托,同时也是公冶飞己心之愿,望与首领协商一事。”公冶飞向孛达可甲道。

    孛达可甲眉头皱了皱,心里已经知道公冶飞所要说的是何事了。“以桑菁之意,不知将欲如何?”孛达可甲微露不快地问。

    “公冶飞决无悔约之意,望首领放心。况而今公主狄拿已身殉灵城,公冶飞独立难抚,安有他意?”公冶飞实话实说道。

    孛达可甲一听此言,不觉面露喜色。“桑菁,客帐已摆下酒宴,请桑菁入席。”孛达可甲说着下了宝座,上前来携着公冶飞的手臂。

    这是一种极亲昵的礼遇。

    公冶飞自然知道,孛达可甲这是兴奋不已了。因为公冶飞已经向孛达可甲表露了心迹,不打算再领回自己的孩子公冶速该,就让孩子留在蒙族,就让孩子叫也速该吧。

    孛达可甲所担心的事情,此时已经不存在了。所以孛达可甲突然如此兴奋,理所当然。

    “孛达可甲首领,公冶飞自孩儿出生直至今日,还未曾见过一面,不知首领是否让公冶飞见一见孩子。”公冶飞向孛达可甲要求道。

    “雏鹰虽然落入别家的窝中,但毕竟是雄鹰的儿子,孛达可甲可不是无情之人。”孛达可甲想都没想,随口应道。

    “多谢首领成全。”公冶飞没想到孛达可甲会如此爽快,忙谢道。

    孩子就在怀里。公冶飞百感交加,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亲自己儿子的脸。可是孩子却用一副陌生的目光看着他,这令公冶飞十分痛心。

    在孩子的脸上,公冶飞找到了公主狄拿的影子,同时也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这可是自己与公主的儿子。

    可是儿子不认他,即使是公主狄拿能够逃出灵城之劫,现在将这孩子如他一样抱在怀里,恐怕这孩子也会以同样陌生的目光看待她的。如果是那样,公主狄拿又将如何痛苦呢?

    公主倒还是去了的好,也省却了这一份悲哀,公冶飞的心里复杂得无法形容。

    “阿玛,他是谁?”孩子突然指着公冶飞,稚声地问孛达可甲。

    孛达可甲满脸笑容地道:“也速该,他是阿玛的安答。”

    公冶飞心中一阵绞痛,但是他却又不能再说什么。

    当然这样也好!公冶飞想。

    孩子能寄在孛达可甲手里,寄在蒙族首领的手里,可要比在自己手里要强得多了。

    公冶飞想自己现在已是个居无定所之人,想到了孩子寄给了孛达可甲,将来很可能会寄承首领之位。对,首领之位!公冶飞想到了首领之位,他想为自己的儿子作一件事,虽然儿子并不认识他。

    “孛达可甲首领,公冶飞有一事相商,请首领屏去仆人。”公冶飞向孛达可甲道。

    孛达可甲看了公冶飞好一会,看出公冶飞不象是反悔儿子给了他,这才挥了挥手,让其余人都退出。

    “桑菁有何话,尽管说出来。”孛达可甲装着大度地说。

    “孛达可甲首领,公冶飞有一事,说出来不知首领能否应允。”公冶飞看着孛达可甲,看他的脸上有何反应。

    孛达可甲保持着镇定。“雄鹰不会把食物含在嘴里,蒙族人不会把话弊在肚里,桑菁尽管说来。”

    “此事,关系到我们的儿子。”

    公冶飞特意用了“我们”这个词。

    “也速该?”

    “不错。”

    “请讲。”

    “我要您答应,将来传给他。”

    孛达可甲沉吟了一下。“桑菁因何说出如此话来?”

    “为了孩子,也为了蒙族。”

    “为了孩子,孛达可甲倒可理解,为了蒙族,孛达可甲实在不知桑菁从何说起。”

    “孛达可甲首领,公冶飞可以对您说实话,如果您答应将来将首领之位传给也速该,公冶当助蒙族统一大漠。”

    “桑菁有此把握?”

    “公冶飞决无虚言。”

    孛达可甲向旁走了几步,又回头走回来。“好,孛达可甲如桑菁所言,将来传位于也速该,只是桑菁不可食言。”

    “蒙族有句话,雄鹰叫出的声音,决不会收回。公冶飞说出的话,也决不会更改,首领也当如此才是。”

    “好,孛达可甲愿与桑菁击掌。”

    公冶飞闻听孛达可甲如此说,便知他已下定了决心,于是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掌,与孛达可甲击了三下。

    “神灵作证,你我之约永不变更。”孛达可甲道。

    “好,首领,公冶飞也说到做到。公冶飞这里有两件东西,希望您好好保存,不过有一点,您不得开启,不得为他人所知,待您传位给也速该时,将此物同时传给他,首领可能应否。”

    “桑菁如此慎重,难道此物便是助蒙族统一大漠之物?”

    “正是。”

    “如此,孛达可甲对大漠之神发出誓言,在传位之前,任何人都不会看到它,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它是什么,否则孛达可甲将入地获,永不复生。”

    孛达可甲说着,向地下吐了两口吐沫。

    公冶飞知道,这是蒙族最重的咒语。

    公冶飞放下心来,他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皮匣,双郑重地递给了孛达可甲。

    只有公冶飞一个人知道,皮匣内装的是《秘图宝典》。

    公冶飞将《秘图宝典》交给了孛达可甲,便是将这一天下至宝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这天下至宝,公冶飞是不能将它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的。

    公冶飞早就有了将此物传给自己的儿子的想法,现在以这种方式传下来,公冶飞是放心的。因为公冶飞相信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决不会违约,而且公冶飞也只有如此,才能放开手脚去在江湖上行走。可是公冶飞此时却没有想到,数十年后,也速该之子铁木真因为有了《秘图宝典》而统一了大漠,终成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公冶飞更没有想到,在铁木真之后又数十年,忽必烈因为拥有了《秘图宝典》而大兴南侵之兵,终于灭了南宋,从而统一了天下。

    公冶飞当然更不会想到,一部《秘图宝典》,在以后的百多年间,所引起的天下纷争与武林浩劫。

    当然,这都是后话。

    而此时,公冶飞了却了一样心事,不觉感到轻松了许多。

    “竺布歌手,公冶飞想明日便离开蒙族,不知竺布歌手还将逗留多久。”公冶飞向竺布歌手道。

    竺布歌手一笑,“竺布留在蒙族,本就为等待桑菁,既然桑菁欲走,竺布哪里还有留的道理。”

    公冶飞也笑道:“竺布歌手之盛情,实令公冶飞心动。不知竺布歌手可有去处?”

    “吐番商队使命已完,不日也将回返吐番,竺布却愿在天下行走一番,所以将与桑菁分别,当下还并未定向去。不知桑菁可有归所。”

    “归所倒还没有,只是公冶飞想去见识一事。”

    “何事?”

    “竺布歌手当还记得玄都十子吧。”

    “自然记得。”

    “玄都所言之事,还记得否?”

    “江湖正义之士欲乘江湖十恶聚集时巢灭之,对否?”

    “正是。”

    “如此说来,桑菁是欲前往将军庙观战罗。”

    “公冶飞正有此意。”

    “那热丽姑娘怎么办?”

    “公冶飞想让她随坎巴头人回吐番去,无论能否找到她的亲人,都是让她回家乡的好。”

    “桑菁所言极是,坎巴头人也极同情热丽姑娘。”

    “如此甚好。”

    “既然桑菁已有此意,竺布倒有个主意。”

    “请讲。”

    “不妨让热丽姑娘认坎巴头人为义父,如此,即使热丽姑娘找不到亲人,也不必虑其日后衣食了。”

    “竺布歌手说得极是,如此就拜托您成全此事了。”

    竺布笑了笑,道:“此事容易得很。”

    事情果如竺布歌手所说,坎巴头人听说热丽姑娘认其为义父,十分高兴,当即便将热丽收下,作为义女。

    原来竺布歌手早有此谋,因为卓米小姐已与竺布歌手约定成亲,而且也已商定与竺布歌手同行江湖,不再回吐番,所以坎巴头人面前便寂寞了。现在有了热丽,自然是双方各有所得,皆大欢喜。

    次日,众人向孛达可甲首领辞行,孛达可甲按蒙族最高礼节为他们送了行。

    离开蒙族,行了约六十里,公冶飞、竺布歌手及卓米小姐一行三人,与坎巴头人及热丽挥手而别。商队在坎巴头人的带领下,自回他的吐番去了。

    公冶飞和竺布歌手及卓米小姐,顶着烈日,一路南来。因为离将军庙之约还有一个多月,所以他们并不心急。他们边走边谈,谈及的,自然是这一段时间来的所行所遇。

    “竺布歌手,您是否知道那个手持铁锏的妇人是何人。”公冶飞想想了那个两次相助自己和热丽的妇人,问竺布歌手。

    竺布歌手笑了笑,道:“难怪桑菁奇怪,其实谁都不知道她的名子,她也从不愿告诉别人她的名子,只是人称她什么她便应作什么。没有知道她来自何处,也没有人知道她下一次将于何处出现,她之所以助桑菁,只不过是受蒙族首领孛达可甲之托。”

    “如此说来,那妇人与孛达可甲首领有关系?”

    “也并非如此,那妇人所怪之处即在于此,她与谁都无任何关系,不过您别看她一脸冷色,哪怕只是偶然的机会,只要有人求她干事,她便无条件地去干,而后干好。”

    “这倒有些怪。”

    “所以,人们便根据她善使一根铁锏,又如此冷面热心,便称她为‘冷面热心铁锏大娘’,不过这也是背着她这么称她的,当着她的面,却没有人敢这么叫。”

    “这是为什么?”

    “因为她助人只是随心所欲,不愿为人所传。”

    “真是个怪人。”

    “以后或可有遇上她的机会,竺布倒觉得她是个可尊敬之人。”

    “竺布歌手说得是,公冶飞也如此认为。”

    来到了距将军庙约十里的地方,有一小镇,名芨芨镇。

    小镇虽然不大,但是却非常热闹。而且在近来,却更是热闹得有些异常。

    公冶飞、竺布歌手及卓米小姐一行三人,一路游逛着来到芨芨镇的时候,镇上十几家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住客明显地都是一些江湖客人。为了怕被人认出,公冶飞等三人由竺布歌手将每人易了容,以一般游客的身份住进一家名为“响板”的客栈。

    客栈名为“响板”,不知何意。但是他们也不便去打听这些不该打听的事,能住下来就已经不错了。随在他们身后的人,就已经没能住这家“响板”。

    公冶飞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只为早到了一步。

    公冶飞他们发觉,住进芨芨镇的客人都很诡秘。

    公冶飞和竺布歌手却几乎同时发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神鸦坛鸦王。

    虽然鸦王改换了行头,但是还是被公冶飞和竺布歌手便认了出来。

    公冶飞又发现了另一批人,他们是玄都十子,只是玄都十子拥着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道长。

    还有一批批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他们来自天下各帮。

    一场空前大战,已经风雨满楼了。

    公冶飞和竺布歌手,每日在卓米小姐的陪伴下,在镇内游荡,到镇外嬉戏。只是他们看似游荡、嬉戏,事实上却在观察。观察人,观察地形。在他们的心里,有一份紧张,有一份激动,也有一份兴奋。他们心里其实都在等待着,数日之后,那场空前的大决战。

    这场大决战,必将无比的惨烈。

    在镇外的一只沙丘上,公冶飞与竺布歌手并肩而坐,卓米小姐立在一旁。

    “桑菁,您说,这场争战的结果会是怎样?”竺布歌手看着西天边问公冶飞。

    西天边,一轮桔红色的夕阳下以它那放大了身躯,向广袤的沙漠洒下它的余光。

    公冶飞指着那轮夕阳,对竺布歌手道:“竺布歌手,您瞧,该落的总归要落的,该升的明日又将升起。”

    竺布点头道:“桑菁所言极是,明日的争战,恐怕也只是一场生者自生,亡者自亡的游戏。”

    “既如此,竺布歌手何不高歌一曲呢?”公冶飞看着远方道。

    竺布扭头看了一眼公冶飞,遂摘下背上的“无音”琴,放在膝上,抚平,双手平放在琴弦之上,沉默了一会,突然双手挥起,立刻,夕阳的余晖下,整个沙漠间响起了镪然的琴声……


【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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