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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文学】长篇历史武侠传奇《大漠屠鸦》

日期: 2015-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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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末年,江南书生公冶飞只身游大漠,遇沙暴陷身灵城,灵城巫师麻玷以宋妖之名欲处死公冶飞,幸得灵城公主狄拿所救,随成为灵城公主之夫。然而以灵城议士巴贾拓和卡沓瓦为代表的灵城正道人士与以议士辛加及巫师麻玷等人为代表的江湖邪派神鸦坛明争暗斗,公冶飞介于其中,遂卷入是非,被神鸦坛主辛加暗算,坠入黑谷。公冶飞坠入黑谷而不死,幸遇十八年前同样被辛加推下黑谷摔断双腿的灵城王达玛汗,方知正在灵城中坐在灵王宝座上的乃是假灵王,真灵王的弟弟达吉汗。而此时,灵城之内,神鸦坛举事,一举控制了假灵王达吉汗及整个灵城,公主狄拿等只得躲入秘室,以待救兵。一年之后,公冶飞在达玛汗的授教之下,学得一身武林奇功黝冥神功,并得到了鬼王所留下的《秘图宝典》,并与达玛汗一起走出了黑谷。在回灵城的途中,又遇吐番使节坎巴头人,公冶飞结识了身怀绝技且拥有一把名为“无音琴”的奇琴的吐番歌手竺布,同时也结识了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小姐。

    竺布歌手衷情卓米小姐,而卓米小姐却公冶飞一见衷情,为友情为道义,公冶飞力拒卓米之爱,赢得了竺布的充分信任和赞赏。公冶飞带着达玛汗混迹吐番商队入灵城,却中了神鸦坛主辛加的诡计,被施了疏骨散,空有一身武功而发不出。公主狄拿得到灵王宫护卫队长路哲华的报告,得知公冶飞已经回城,派出两名女仆在辛加议士府女仆秋枝的帮助下,施巧计打入辛加议士府,来到了公冶飞的身边,将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等人情况向公冶飞作了通报,然而狡猾的辛加却发觉了女仆们的计谋,随即在议士府内,当着公冶飞的面演了一场杀人游戏……

    外援兵到,神鸦坛兵抗击不敌,灵城在一场血腥大战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公主狄拿等人手中,真灵王达玛汗也由此现身,然而假灵王却不甘放弃灵城,于是真假灵王、一对双胞兄弟相约,二十日后决一死战。

    公主狄拿将儿子公冶速该交给武林隐侠铁笔丹姑带入蒙族,以避灵城之乱,没想到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却一见便爱,强纳为自己的义子,并更名也速该。铁笔丹姑回到灵城,正值辛加引领着神鸦坛杀手企图干扰达玛汗营救二十年前为保自己的贞洁吞金自杀、被达吉汗陈入冰宫的王后卡曼,于是展神威赶走了辛加等人,却又从竺布歌手身上得知了四十年未知消息的丈夫铁胆琴圣的消息,心力憔悴的铁笔丹姑从此隐退江湖,再不出山。江湖异客疯老八突现灵城,竺布歌手中神鸦坛鸦王毒掌,中原五台山玄都观玄都十子现身大漠,蒙族特使来到灵城,于是引出一段黑夜探鸦营,险象环生;深山寻圣医,救治歌手;正邪将大战,输赢难料;二王斗神威,善恶有报;灵城劫难再起,几人身死几人生;蒙族传天下至宝,《秘图宝典》尽归谁手……


主要人物表

  飞--流浪书生

    拿--灵城公主,公冶飞之妻,青云子的关门弟子

  瓦--灵城首席议士,狄拿的舅舅

  拓--灵城集采议士

  汗--灵城王,公主狄拿生父

  子--公主狄拿之师,武林隐士

铁笔丹姑--卡沓瓦议士府总管,武林怪杰

  华--灵王宫卫队长

    枝--辛加府女仆

  汗--假灵城王,灵城王达玛汗的弟弟,神鸦坛坛主的傀儡

    加--灵城水部议士,神鸦坛坛主

    玷--灵城巫师,神鸦坛主要人物之一

  夷--灵城议士,休检室医师,神鸦坛主要人物之一

  明--辛加儿子,神鸦坛少坛主

    巴--吐番商队头人

    米--坎巴的女儿

  子--吐番商队总管

    布--卓米的情人,吐番歌手

    狼--吐番刀客,吐番商队护卫


引    子

    西天边一片火云。

    太阳已经只剩下一条弧形的边了。

    西天边看去一揽无余,一大片火红的云布满了太阳下落的地方,那种绚烂的色彩若非是亲眼所见,你是不会相信的。

    那绝对是一片火焰,你根本无法去形容它。

    由西向东,那片火云正风卷而来。

    一抹沙丘,公冶飞双手叉腰站立在沙丘上。

    面对广袤的沙漠,公冶飞心情激荡。

    远远的一支驼队,犹如天边爬动的一队蚂蚁。

    公冶飞竖起双臂,向那支驼队大声地呼叫着,希望将自己的兴奋向他们传达过去。

    公冶飞已经明显地感觉到那片火云正在向自己靠近,但是生于平原的他并不知道它的厉害,还在惊奇于它的奇异,却没有想到危险正飞快地向自己接近。

    一股热风夹着沙粒打在公冶飞的身上,公冶飞这才突然意识到这片奇异的火云所带来的并不是壮观,似乎只是转念之间,风沙已经劈头盖脸地打来。

    公冶飞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跑已经来不及了,而且眼前是一片茫茫沙漠,根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公冶飞想自己只有来一个就地保护了,于是他忙用双臂护住脸,迅急地趴到地下。几乎就在同时,强大的风沙已经到了跟前,公冶飞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沙雨将沙土一层一层地盖到他的身上,不一刻便沉沉地将他掩埋了。

    公冶飞尽可能地护紧自己的脸,虽然感到耳朵里已经灌满了沙粒很难受,但是却不敢动一动,只能拼着全力咬牙忍耐着。

    耳边什么也听不到了,但是公冶飞却知道风沙还没有过,因为身上的重量还在不停地增加。渐渐地,公冶飞感觉到了一种天漩地转般的漩动,身体犹如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公冶飞失去了知觉。

第一章  身陷灵城

    公冶飞的头脑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公冶飞努力地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躺在一个碎石坡上。

    我这是在哪儿?公冶飞在心里发出疑问。

    一阵刀剑撞击声,公冶飞伏着身循声望去。碎石滩上,十几名身着黄衣的兵士正围着一名蒙面大汉厮杀,碎石滩已经躺着几具黄衣尸体。

    那蒙面大汉明显有些体力不支,几次想冲出包围都没能成功。

    终于,那大汉腿上着了一刀。大汉跪着一条腿仍在厮杀,但寡不敌众,在又砍伤一人后,身上连中数刀。

    大汉身受重伤,一手挥刀,一手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突然将那包东西揉在自己的脸上,同时将手中的长刀插进了自己的腹中。

    大汉的脸上冒起一股白烟,倒地身亡,一张脸却已变得面目全非,难以看清面目。

    公冶飞惊呆了,脚下一滑。

    那群兵士互交了一下眼色,突然一起飞身直扑公冶飞的藏身地。

    兵士们如临大敌,刀尖一致正对着公冶飞。

    公冶飞犹如置身梦中一般,他缓缓地坐直身子。

    “你是何人?”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厉声喝问。

    “我,是……”公冶飞有些傻了。

    “别装糊涂!”一柄长刀向公冶飞靠近了一些,刀尖几乎刺到了他的鼻子了。

    公冶飞心里一抖,“请问这,这是,什么地方?”公冶飞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头领模样的人口气缓了一些,说:“此乃回鹘国之灵城,你来此何干?”

    “我,我也不清楚。”公冶飞看着指着自己鼻尖的刀尖,发着抖说。

    “看他的装束像是汉人,定是奸细。”一个兵士喝道。

    “带其去见灵王。”另一个兵士响应道。

    那头领看了兵士一眼,然后挥了一下手,道:“见灵王去。”

    公冶飞被带到灵城王达玛汗面前,不由自主地对灵王鞠了个躬。

    “哦,拉迪雅,告诉我,你自何处来?”灵王达玛汗端坐在宝座上,威严却和蔼地问公冶飞。

    公冶飞怔怔地看着灵王,不知灵王所说的拉迪雅是谁。

    “回灵王话!”灵王宝座边突然有一个声音对公冶飞叫道。

    声音不大,却阴恻得犹如从地狱发出的一般,令公冶飞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公冶飞注意地看着那人,一时竟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只见他皮肤黝黑而眼睛暴出,一张瘦削的脸包裹在卷成三角形的白布里显得小而畏琐,身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根盘龙紫藤杖,整个人看上去便象是站在灵王身边的幽灵。

    公冶飞此时并不知道,这人便是掌握着灵城生杀大权的巫师麻玷。

    “我叫公冶飞,不是拉迪雅。”公冶飞慌不择言地回答。

    公冶飞话音一落,巫师麻玷突然将手中的盘龙紫藤杖向他一指,叫道:“此乃汉妖!快捉了他。”

    没容公冶飞反应过来,两边已经扑上四名大力武士,转瞬间已将他捆绑了起来。

    “推上显妖台!”巫师麻玷吩咐。

    公冶飞见灵王身边的一个红衣少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

    已经一整天没有进一滴水米了,公冶飞眼前一片模糊,头脑沉得抬不起来,双手和整个身子都被紧紧地捆绑着,动弹不得。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阶,石阶正中是一根石柱,公冶飞便被绑在这根石柱上。

    刚被绑上石阶时,公冶飞便注意到,这座石阶正好处在一个宽大的广场正中,与公冶飞正面对的是灵王宫,左面是一座高大的石殿,公冶飞依稀认出石殿门上方的扁额上的两个篆字是“灵泉”二字,右面同样是一座石殿,只不过比左面的稍矮小一些,公冶飞便不知那是什么了。

    陆续有一些人聚集到广场上来。

    公冶飞判断这些都是灵城的城民们。

    有四名兵士站在石阶四周看守着。

    广场上的人群越集越多。

    灵王宫前有一方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已经铺上了羊皮褥子。

    广场上已经点起了无数火把。

    夜晚的广场亮如白昼。

    公冶飞模糊中看见那红衣少女在平台前向他望了一会,然后匆匆离去。

    广场上渐渐热闹了起来。

    公冶飞的耳朵里开始有了呼喝声和踏地声,公冶飞睁开眼睛向下看了看,原来是灵城的城民们在舞蹈。

    不断地有东西掷到公冶飞的身上。

    灵城的城民真的把他当作妖了。

    石阶的周围燃起了火堆。

    熊熊的火气烤灼着公冶飞。

    本就被饥饿和干渴折磨着的公冶飞这一下更成了受难的基督了,如果方便,他真想一死了之。

    他把目光死死地盯向平台上灵王身边的那个畏琐的身影。

    舞蹈的城民们欢呼起来。

    一个面上罩着兽面具、光着上身的人提着一口长背砍刀,一边舞蹈着一边越过火堆,向石阶靠近。

    这就是来送我归天的刽子手了。公冶飞心想,反倒没有了一丝的害怕,只是在心里有点遗憾:没想到我公冶飞活了二十六年,竟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确实,公冶飞命在旦夕,可是当死亡即将降临之时,他却还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要被认作妖而杀死。

    公冶飞强打精神,仰天长叹。

    刽子手一步步舞上石阶,长背砍刀已经在公冶飞的脖子上比划了三次。

    公冶飞只觉得一股股凉气从脖子上迅速扩散到全身。

    突然“卟”地一声,刽子手捂着肋部缓缓倒下。

    一条身着青衣的黑影飞过舞蹈着的人群,直扑公冶飞。

    城民们一片惊呼。

    公冶飞只觉得捆绑着自己的绳子一松,接着身子一轻,如飞般离开了石阶。

    谢天谢地,有高人相救!公冶飞心里一激动,立时便失去了知觉。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

    几盏油灯对称地悬挂着,将室内照得通体明亮。四周的土墙上布满了一个一个或四方或三角形的墙洞,墙洞里摆放着各种坛罐,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每一个坛罐上都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紧靠着一面墙摆放着一只石案,案上摆放着几只看上去都很旧但是却都是完好无损的木匣。

    案前摆放的是几张圆形石几。

    公冶飞所躺的床是一张宽大的石床,所有铺盖都是洁白上好的羊皮,绵柔而暖和。床的上方墙上是一幅巨大的画,画上一位蒙着面纱的红衣少女正一手叉腰一手托着一只雄健的苍鹰,蓝天、白云、沙漠和远远的一座山峰。

    画上的少女很眼熟,公冶飞暗自嘀咕着,像是在哪儿见过。

    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画上的少女。公冶飞仔细地端详着画上的少女,头上戴着一顶方边圆顶小帽,两根洁白的羽毛插在脑后随风轻扬,大红的裙衫以玉绿条花镶边,给人一种活泼而又不失纯净的感觉,脚上是一双皂底快靴,显得潇洒敏捷。公冶飞注意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脸上蒙着一块洁白的面纱,惟一外露的便只有一双眼睛了,然而画上的少女眼睛正看着那展翅欲飞的苍鹰,只能看到她眼睛的一个侧面,但他敢断定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噜噜声,紧跟着在床正对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扇门。

    公冶飞刚才在环视这层时竟没有发现那儿有着一扇门。

    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领着两个绿衣女仆轻盈地走了进来,公冶飞的眼睛一亮,这不正是画上的红衣少女吗?

    跟在红衣少女身后的那两个女仆一人提着一把长剑,进屋后悄然地站在一边。

    红衣少女这才看了公冶飞一眼。

    公冶飞再一次怀疑自己是在梦里,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这太不可思议了!

    红衣少女看着公冶飞,公冶飞的眼光也直对着红衣少女。

    少女将脸上唯一外露的两只大眼睛直直地对着他,他这才发觉她的眼睛幽深而又蔚蓝,象是两坛蔚蓝的湖水。

    “哦,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公冶飞慑慑地问少女。

    “见到狄拿公主还不行礼!”两个绿衣少女喝道。

    狄拿公主挥了一下手。“我的寝宫。”狄拿公主简单地回答。

    “您的……寝宫?”公冶飞心里犯了嘀咕。

    难道我真的是在做梦么?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而这一切又都那么令人难以置信。

    “你究竟是何人,来自哪里?”狄拿公主直看着公冶飞问。

    “我?我叫公冶飞,从江南来,一介书生。”

    “江南?”少女眼里闪了一下,“如此说来,你果是宋人了?”

    “是。”

    “你到我们灵城来干什么?”狄拿公主问。

    “我……?”公冶飞茫然地看着少女,不知如何解答。

    “说!”狄拿公主身后的两名女仆齐声喝道。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你们请说清楚些。”公冶飞抬着手向三名少女示意。

    “公主,我看他定是汉人派来的奸细。”一个绿衣少女向狄拿公主道。

    “公主?”公冶飞看着狄拿公主说。

    “公主,我看……”

    另一个绿衣少女刚说了一半的话被狄拿公主抬手制止。

    “不要再说了,我看他不像是奸细。”公主说,接着又问:“说吧,你到沙漠里来到底是为何事?”

    “不为什么,只是想看一看真正的大沙漠,没想到迷了路。我并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公主,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吗?”公冶飞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这里是沙漠孤堡灵城,灵城的的周围便是‘死亡之海’。”

    “啊!”公冶飞又一次犹如坠入梦中。

    “依娜、笠筝,”公主狄拿向两外绿衣少女吩咐道,“好好侍候这位箜雅,等师傅回来再说。”说着转身出了石室。

    两个女仆--依娜和笠筝--送出公主狄拿,看着公冶飞怪异地笑着,笑得公冶飞心里直发毛。

    “两位姑娘,你们有什么话就请讲,别,别那样对着我笑,好吗?”公冶飞退到石床边说。

    “别害怕,先生,我等不会伤害您。”依娜说。

    “是呀,先生,只要你愿意,可以为我等出身。”笠筝也说。

    “两位姑娘,我不明白,我想问两位姑娘几个问题。”站到了床边说。

    女仆们看着公冶飞。

    “请两位姑娘告诉我,是谁救了我,拉迪雅、箜雅、出身都是何意?”公冶飞问。

    可是两位女仆却只能告诉他是公主狄拿求师傅青云子救了他。

    直到两天后,公冶飞才从公主狄拿的师傅青云子口中得知,“拉迪雅”意即“小伙子”、“年轻人”,“箜雅”意即“大哥”,“出身”就是为少女破身,公冶飞同时还了解到,既然公主狄拿喜欢上了自己,那么他就有可能成为灵城的“桑菁”--附马。

    不过从此,若非有狄拿公主的话,两位女仆便形影不离公冶飞,就连睡觉都一左一右地陪伴着,让公冶飞极不自在。

    “你们这是干什么?”本以为她们为他铺好床便离开的公冶飞,看到她们竟也除去衣服爬上床来,惊慌地问。

    “此乃公主吩咐的,桑菁,我等侍候桑菁。”两位女仆一左一右地坐在公冶飞的身边。

    “你们还是让我自己睡吧,这样我会忍不住失礼的。再说我也不是你们的桑菁。”公冶飞故作严重地说。

    “公主喜欢您,您迟早都是我们的桑菁。公主将我等赐给桑菁,我等就是桑菁的了。”女仆们平静地说。

    公冶飞哭笑不得,“公主,你们公主怎么能这样?她喜欢我,喜欢我还叫你们两个……”公冶飞不知怎么说才好。

    “这是应该的,桑菁。”

    “什么?应该的?”公冶飞更惊异了。

    两个女仆对视了一眼,接着一起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头脑里忽地一转,难道公主狄拿这是在考验我,让这两个女仆来试探我?

    这样一想,公冶飞疑虑顿生:公主狄拿为什么要救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喜欢他?

    “桑菁不要怀疑,公主毫无恶意,我们都是桑菁的仆人。”两个女仆说。

    “是真的吗?”公冶飞有些不信地问。

    两个女仆点了点头,同时取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

    公冶飞看着她们:年龄都只有十六七岁,长长的长发披散在圆润白嫩的双肩,两只坚挺的乳房在翠绿色的胸兜下忡忡欲出,极其是诱人地拱动着,一条短裤只比裆间稍大一点,两条嫩白的纤腿无遗地向公冶飞展露出来。她们的眼睛也是那么幽深蔚蓝,脸上满是纯真而坦直的微笑。

    公冶飞不由得怦然心动, 不知不觉地松开了紧抓着皮褥的双手,在她们的轻抚下躺了下来,紧接着便感受到了一股少女柔滑而充满弹性的胴体的温热……

     此后两天里,公冶飞足不出户地呆在这间石室里,一切生活都由依娜和笠筝两位女仆照应。两位女仆告诉他在这里是为了躲避巫师麻玷的耳目,因为巫师麻玷正派人到处寻找捉拿公冶飞。

    两天里公主狄拿也没有再露面,直到第三天,石室的那道暗门才噜噜地打开了,两条人影闪了进来。

    进入石室的是公主狄拿和她的师傅青云子。

    两个女仆垂手站到了两边。

    青云子头盘道髻,手执拂尘,身着青衫,一脸的凌然。

    原来青云子是一位女道士。

    青云子进室后便在石几上盘腿而坐。

    “公冶飞,你说你来自江南。”青云子问。

    “是的。”公冶飞答道。

    “江南情形现在如何?”

    “江南情形?没什么变化。”公冶飞不知对方指的是什么情形,所以说。

    “唔。”青云子沉吟着。

    公冶飞乘机向青云子询问了有关拉迪雅等词的意思。

    青云子解答了公冶飞的疑问后,突然纵身跃起,用拂尘抵住了公冶飞的肋下,公冶飞立刻觉得身子软了下来。

    “说,你是否为《秘图宝典》而来?”

    形势紧张起来。

    几天下来,公冶飞已经从依娜笠筝口中了解了一些有关灵城的情况,所以此时他知道青云子又是误会自己了,而且又生出什么《秘图宝典》来。

    “什么《秘图宝典》?师傅,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师傅,他说的也许是真的。”公主狄拿这时走上前来为公冶飞解了围。

    青云子放开了公冶飞。

    公冶飞忙把所有东西都收了起来。

    青云子扬了一下拂尘,对公主狄拿道:“好好照顾他。”

    “是,师傅。”公主狄拿应道。

    青云子点了一下头,看了公冶飞一眼便出门而去。

    公冶飞看着青云子的背影,心犹在怦怦地跳,他觉得这个青云子真是奇怪之极,审问了自己几句,吓唬--公冶飞这么理解--了自己一下,说走就走了。

    公主狄拿笑道:“箜雅不必害怕,师傅绝无伤害箜雅之意。”

    公冶飞长长地舒了口气。“公主,我可以离开灵城吗?”他问。

    公主狄拿看着公冶飞。“离开灵城?是因为麻玷?”狄拿反问。

    “不全是。你知道,我是想出去旅游的,而且我想我也该离开灵城了。”

    “为何要离开灵城,难道就在此处不行吗?”

    “在这里?你是说我永远留在这里?”

    “是的。”

    “这怎么行。巫师麻玷说我是妖,灵城城民也都认为我是妖,我不想有什么麻烦,更不想给你们惹麻烦。”

    公主狄拿向两个女仆挥了一下手,女仆们无声地退了出去。

    “难道依娜和笠筝未对你说我喜欢你吗?”公主狄拿问。

    公冶飞没有想到狄拿会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他不由得怔了一下,“啊,是,说了,她们说了。”

    “既然你已知晓,还要走。”狄拿说这话时竟是一种不容分辩的口吻。

    “这,公主,我……”公冶飞语塞,他不知道如何来回答面前这位美丽而又任性、在灵城说一不二的公主。

    “箜雅。”狄拿的声音突然很温柔,“现在,你就看着我。”说着便抬手将一直蒙在脸上的面纱轻轻的取了下来。

    随着面纱被除去,公冶飞也便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狄拿公主。如果说依娜和笠筝两个女仆还能用一些形容美丽的词汇来描述她们的话,眼前的灵城公主呈现给他的她的脸便是他所无法形容的一张脸了。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为完美的少女的脸,将世上所有华美的词语用上都不能尽述其美的脸,这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狄拿已经微笑着靠近了公冶飞,并把他的手抓起放到了她的脸上,手指触摸之处是一种说不出的柔滑与细嫩,公冶飞终于体会到古人所说的“肤若凝脂”的意境了。

    公冶飞震了一下,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公主,这……”公冶飞讷讷地不知说什么好。

    狄拿怔了一下,“你不喜欢我?”她问。

    “不,公主,我……”

    狄拿又笑了。“我喜欢你,你是我的。你喜欢我,我也是你的。”说着便再一次抓住了公冶飞的手。

    公冶飞的头脑里一片浑沌,他难以拒绝狄拿公主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诱惑。那少女的淡淡的馨香已经将他熏醉了,他完全是不由自主地搂住了灵城公主狄拿的腰,然后便是一阵迷醉。

    “箜雅,我知道你不是妖人。”狄拿洁白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红润,显得更加秀美。她轻柔地用一双柔若无骨的玉手抚摸着公冶飞的胸脯,带着十分的兴奋说,“留在灵城,可好?”

    公冶飞还能说什么呢?到了这种地步他只能随她的安排。

    狄拿将手拍了两下,依娜和笠筝应声而进。公冶飞大窘,忙将羊皮褥子拖过来往身上掩。狄拿见公冶飞的窘态,竟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开怀的笑,而在这笑里他才真正看到一个十八岁少女那无忌的清纯,与一个公主的矜持相去甚远。

    依娜和笠筝两个女仆毫无顾忌地走到床前,而且齐齐地向狄拿道了声喜:恭喜公主!狄拿脸上没有一丝羞态,还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两个女仆便上前来为公主和公冶飞穿衣,公冶飞只能在困窘中手足无措地任凭她们摆布,他一时还无法适应这种灵城习俗,但却也只能自己独自脸上发烧。

    狄拿没有再蒙上脸,结合两个女仆也是与他在一起过夜之后便不再戴面纱的,公冶飞便知道了在灵城是所有的少女都戴面纱的,而一旦不再是少女身了也便将面纱摘去了。

    “箜雅,现在你已是灵城之桑菁了。”穿戴完毕后,公主狄看着公冶飞说。

    “这,我,就是……”公冶飞讷讷不知如何说。

    “是,箜雅,你我此便去见父王。”

    “见灵王?”公冶飞意外地问。

    “是。”

    “可是,那巫师……”

    “没关系,巫师麻玷他不敢放肆。”公主狄拿自信地说。

    在前往灵王宫的途中,公冶飞发觉了有三三两两的持刀兵士怪异地看着他,但是由于有公主狄拿在身边,那些兵士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虽然有公主狄拿保着驾,公冶飞心里还是忐忐忑忑的,直到见到了灵城王达玛汗。

    “父王,公冶飞已由狄拿招为桑菁,请父王赐给城民牌。”一见到灵王,公主狄拿便行礼道。

    灵王达玛汗一看自己的公主没有戴面纱,先是皱了一下眉头,但转而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身下石椅的抚手。

    “哈,狄拿,我的好女儿。”接着转向公冶飞,“拉迪雅,你已是灵城桑菁,欢迎你。”灵王说着让人给了公冶飞一块金腰牌,这便是灵城城民的标志了。

    狄拿满脸兴奋地小声对公冶飞说:“快谢父王。”

    “谢父王!”公冶飞在急切中顺口说道。

    “哈哈哈哈!!”灵王高兴地笑着,接着吩咐,“全城欢庆。”

    公冶飞抬起头向灵王身后看了一眼,他要看一看巫师麻玷有什么反应。

    麻玷的脸上毫无表情,像平时一样静静地站在灵王的背后,但是公冶飞却隐隐地感觉到他的眼睛里似乎闪着一道恼怒的光。

    公冶飞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念头:难道我这就算是和狄拿公主成婚了?

    灵城的城民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随自己的心愿干活或休息的,只是到有了重大事件时才聚集到广场进行集体活动。而公主招了桑菁无疑在灵城算得上一件极大的大事了,所以在灵王传下令后时间不长,全灵城的城民便都穿着艳丽的衣服聚集到了广场之上。

    公冶飞与狄拿都换上了新礼服,在女仆们的簇拥下走进广场,接受城民们的祝福。狄拿在大群蒙着面纱的少女以及不戴面纱的少妇的环绕下翩翩起舞,一帮灵城的小伙子们便也舞蹈着将公冶飞围了起来,公冶飞没想到处于几乎与世隔绝的沙漠深处的灵城人跳起舞来竟也这么奔放,而他对此却一窃不通,公冶飞根本不会跳灵城舞,虽然也算是生活在文明的大都市。公冶飞被小伙子们围在核心,只是有几分尴尬地转来转去,在一片欢声里尴尬地笑着。

    公冶飞无意中向高高地坐在石台上的灵城王望了一眼,便发觉仍然象幽灵一样站立在灵城王身后的巫师麻玷两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冲动,他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灵城的“大师”。

    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想到自己不应该对巫师胆怯。于是公冶飞便毫不犹豫地在人群中开始扭起了似是而非的灵城舞来,这一下反令灵城的小伙子们欢呼起来了。

    可是就在公冶飞扭得几乎忘情的时候,却发现巫师麻玷不见了,灵王身边只剩了四个女仆,公冶飞心里不由得又动了一下。

    另一个让公冶飞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天来他一直没有看到灵城的王后,而且也没有人提起过王后。在这样大的庆祝活动中灵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出现在这广场上了,可是仍然没有王后的影子,这不能不引起他的纳闷。

    “狄拿,我怎么一直没见到王后?她不在这里吗?”一阵近乎疯狂的舞蹈过后公冶飞悄悄地问狄拿,其实他是想到了王后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没有这么问。

    “好吧,我这便领你去见母后。”狄拿边擦着脸上的细汗边说。

    难道王后不抛头露面?公冶飞心里暗想,却没有说出口。

    一条深遂的石梯顺着王宫的秘室下去有五十米,浓浓的寒气便直向身上扑来。公冶飞随着狄拿公主走进了一个空旷的地下冰窖,一眼便看到了一张巨大的冰床,以及躺在冰床上的一个最多只有二十岁的艳丽的少妇。

    这就是灵城王后!灵城公主狄拿的母亲!

    十八年前,公主狄拿刚出生不久,就在全灵城人为公主狄拿庆贺满月的欢庆会上,王后卡曼突然昏倒在石台上。为了不惊动正在忘情欢乐的城民们,灵城王达玛汗吩咐女仆们将王后悄悄地抬进后宫,巫师麻玷随着前去为王后作祈祷。

    然而王后却没有再醒过来!

    据巫师麻玷说王后是中了邪,巫师麻玷预言灵城将遭受一次大劫。而也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一只不知从何处飞进灵城的一只蝴蝶,那只蝴蝶在绕着广场中心的那根巨大石柱飞了两圈后扑地而死,巫师麻玷说蝴蝶的死正应在王后的身上。灵城王达玛汗为王后的事很是伤心,在巫师麻玷的授教下将王后置于灵城的地下冰窖中,于是王后在这十几年来就象是一直睡着没有醒来一样,一直保持着她的美丽。

   灵城王对王后可以说是一往情深,十几年来一直没有再立王后,而且常常走进冰窖里去看望王后,并且还专拨了十二名女仆看视王后的身体,同时授权巫师麻玷定期去为王后祈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出现奇迹,让王后的生命得以恢复。

    可是奇迹一直没有出现。

    “公主,麻玷大师刚刚来过。”一个女仆向公主报告说。

    “哦,他可曾有何言?”公主警觉地问。

    公冶飞已经看出公主狄拿对巫师麻玷没有一丝好感。

    “只是围着王后转了一圈,未说什么。”

    “唔,你等好生看护王后。”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吩咐道。

第二章  卷入是非

    公冶飞没有感觉到巫师麻玷突然窜到他的背后,那阴恻恻的笑声徒然间象是发自他的脖胫钻入耳鼓,令公冶飞全身的汗毛立时根根竖起,不由自主地猛打了个寒颤。他的心脏也立时急速地跳动起来,回过身来面对的又是一张丑陋而阴涩的脸。

    公冶飞感觉到由脚下生出的一股寒气直冲全身。

    “大师,您这是……”公冶飞下意识地向后退缩了两步。

    “嘿嘿嘿嘿!”麻玷露着一口的黄牙笑着逼视着公冶飞,公冶飞闻到了他嘴里发出的一股异味。

    那是一种腐烂的鱼的腥臭。

    “拉迪雅,告诉我,你自哪里来,来灵城干什么?”麻玷瞪着公冶飞问。

    “大师,我并没有想到会到灵城来。”

    “拉迪雅,你是欺骗不了我的。你虽然迷骗了公主 ,可是万智的灵神已经告诉了我,你乃危险的奸细。你混进灵城是为了探知灵城的秘密,然后带着魔鬼们来毁我灵城,夺我灵城之宝,你的心早就被万智的灵神看穿。拉迪雅,你是给灵城带来灾祸之魔鬼。”

    “大师,你说什么呀,你不可以污赖我的,什么秘密呀财宝呀,我对这些根本没兴趣。”

    “拉迪雅,撒谎是无用的。”

    “我干嘛要撒谎?狄拿公主救了我,我对灵城只有满心的感激……”

    “万智之灵神是不会看错的,你便勿要否认你的邪恶了吧。”

    “对不起,大师,我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也没有什么好承认的,我不会对灵城产生丝毫的不利。请阁下不必担心,我会请示灵王让我早点离开这里的。”

    “你已探知了灵城之秘密,想离开灵城已是非份之想,拉迪雅。”

    麻玷又阴恻地笑了起来,他的笑让公冶飞浑身打颤。就在这时狄拿公主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麻玷,便将眉头皱了一下。

    “你在这里干什么,麻玷?”公主不快地责问巫师。

    “公主!”麻玷立时象是矮了半截,向公主鞠了个半躬。“我来向桑菁问安。”麻玷撒谎道。“这就走。”

    “难道你忘了,此乃我的寝宫了么?还不退去。”狄拿瞪着麻玷说。

    “是。”麻玷躬着腰退了出去。

    狄拿厌恶地享了一声。

    “公主,麻玷大师不是有特权去看视王后吗?”公冶飞不解地问狄拿。

    “是的,不过我总觉得麻玷心里有鬼。狄拿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那十几只木箱说,这些箱子乃是母亲当年封钉的,居说其中的一只里藏有一个大秘密,这秘密不仅关系整个灵城之生死存亡,且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死亡之海。”

    “原来麻玷就是怀疑我是来探听这秘密的,是吧?”公冶飞豁然地问。

    “是的。”

    “可是你为什么不怀疑我呢,而且还和我……”

    “我知道你不是为此秘密而来的。”

    “你知道?”

    “是。我曾在梦中见到过你,知道你会自己走入灵城。”

    “你是说,你在梦中见到过我?”

    “不错。那日你一被带进灵王宫,我便知道我的梦应验了,后来我把这一切告知了父王,否则父亲定会听信麻玷之挑拨,而不允许我招你为桑菁的。”

    原来是这样!

    公冶飞想,难怪灵王没有像第一次见到自己时那么严厉。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木箱子里藏着大秘密的呢?”公冶飞疑惑地问道。

    因为王后死时狄拿刚满月,如果这秘密真的是王后布下的话,那狄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公冶飞不能不怀疑。

    “是我的乳母告诉我的。我的乳母乃我母亲的最忠实之女仆,据乳母说母亲自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会出事,所以把秘密告诉了乳母,并且要乳母不论出什么事都要将我带大,把这一秘密告诉我,所以母亲出事后我便一直都由乳母照顾,在我刚刚懂事之时乳母便悄悄地告诉了我一切,可是就在六岁那年,乳母在一次全城庆典之时突然失踪,我一直怀疑此乃麻玷搞的鬼,可是却没有证据。”

    “你为什么不告诉灵王你的怀疑呢?”

    “父王对麻玷很信任,父王说过自己能够拥有灵城麻玷是立了大功的,他说没有麻玷他也做不到灵城王,所以有时候即使麻玷有何过错父王也不会过深计较。”

    “难道麻玷就不会利用灵王对他的信任来打开这木箱吗?”

    “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虽然他经常寻找理由窥探这里,但是他还不敢对此处有过激之行为,因为这里乃我的卧房,我是公主,任何人未经我的同意都不得进这里的,更别说动此处的东西了。所以他会寻找一些理由,比如前天他对你的责问。”

    公冶飞向室内环视了一眼。

    “你知道吗狄拿,我第一眼看到你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有些怪异,这里摆这些坛坛罐罐的干什么?”公冶飞问。

    “这些……”公主刚要解说,突然脸上现出一股异样的表情,起身直奔石门。公冶飞也随后跟出,只见远远的一个黑影一闪,拐弯不见了。

    “哼!”狄拿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让他钻了个空子。”

    公冶飞知道狄拿所说的是因为现在女仆们都在广场上,这里门外没有人,从而使那个黑影钻了空子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那是谁?”公冶飞满心怀疑地问。

    “没看清,不过我想定是麻玷。”狄拿几乎肯定地说,“哼,总有一天我会抓到他的。”

    公冶飞觉得自己卷入了一场是非之中,也许正如巫师麻玷所说,他的到来可能会给灵城带来一场灾难。不过确切地说这灾难不是他带来的,而是原本就存在着的,只不过是由于他的到来有可能使它提前暴露而已。但不管怎么说,看来他是免不了要成为影响这场灾难的一个重要角色,因为他现在已经是灵城的桑菁了,该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因此他必须对此有所准备,以免真的事到临头时手足无措。

    自从发现黑影偷听他们谈话之后,狄拿便派出女仆在门外巡值,时时刻刻不离人,这样也就使对方没有任何可剩之机了。令公冶飞难以想象的是应该还算是少女的狄拿有着极其慎密的心机,他根本不知道她是从何外学得了一身的好武艺,并且还训练出一帮看似柔弱但却个个艺高力大的女仆,而且这些都瞒着别人,甚至连她的父亲灵城王都瞒过了,完全可以说公主在这灵城里拥有着自己的一支由三十多人组成的“军队”,而且这支“军队”的成员都是清一色的少女。

    随着在灵城里时间的增长,公冶飞心里对灵城所产生的迷也越来越多:

    灵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灵城为什么会生存于这广阔的纱漠之中?

    灵城人为什么不走出这无保障之城到外面去?

    从灵城去到外面的秘密通道到底在哪儿?

    灵城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巫师麻玷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灵城王达玛汗为什么不另立王后,难道真的是因为对王后的挚爱吗?

    当然灵城王不会因为没有王后而寂寞,他的数十名女仆都已经去了面纱。

    然而最令公冶飞不解的还是公主狄拿,按照他自己的传统习惯现在应该说他与她已经是夫妻了,可是她却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依娜和笠筝来陪他,而她自己便在这段时间里“失踪”。

    ……等等!一个又一个迷就这么萦绕在公冶飞的心里,于是他也便暗自寻找解开这些迷的途径。然而公冶飞没有想到的是,他发现的第一个秘密就在他所居住的这间卧室里,他完全是在无意之中发现了这间卧里还有一扇秘密的门,而门的后面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灵王达玛汗招集议士们议事,意外地将公冶飞也招了去。直到这时公冶飞才得知灵城内共有八大议士,他们平时便总管着灵城内的各样事务,随时接受灵王的招集向灵王汇报有关事项。自然每次招集会议巫师麻玷都是在场的。这次加上了公冶飞,十一个人团团围坐在王宫的议事室里,实际上主要就是听八大议士们汇报。

    公冶飞现在的身份应该说是很特殊的。作为灵城的桑菁,按灵城的规定公冶飞是有权过问一切的,因为他的地位在灵城中已经是仅次于灵王和公主的第三人,名义上比巫师麻玷还高一级。不过公冶飞知道在事实上,在灵王的心目中他是不可能越过巫师麻玷的,因为巫师麻玷在灵王的心目中占有着非常特殊的位置,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甚至连公主狄拿有时都无法比拟。

   这次在听完八大议士汇报之后主要便是讨论了一些有关灵城的几个需要维护的地方的修缮工作,而灵王也只是对此作一些了解,主要工作还是由专事维护的议士卡沓瓦负责。

    卡沓瓦是一个面皮白里微微透黄的中年人,虽已年约五十但却仍然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种特有的英俊。

    卡沓瓦瘦削的身材看上去让人有一种久病的感觉,但事实却正相反,卡沓瓦的精神非常好,说话快捷而干脆,干事一向也是雷厉风行,干净利落,决不留下任何尾巴。

    从各个方面了解得知,卡沓瓦是一个正直而忠诚的议士,可以说灵城的建筑能够一直平安无事,卡沓瓦是功不可没的。

    威协灵城建筑的最大隐患便是经常出现的沙洞,一旦发现沙洞如果不及时加以修复的话,那么沙洞便会越来越大,从而可能导致整个灵城瘫塌。所以卡沓瓦在灵城语中实际上就是“保护神”的意思。因此卡沓瓦在八大议士中地位最高、被称为灵城第一议士、所有灵城人包括灵王在内都很尊重他也便理所当然了。

    不过卡沓瓦在灵城中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身份:他是王后卡曼的哥哥。

    “桑菁,拉迪雅,狄拿不会看错你。”会议结束后卡沓瓦拍着公冶飞的肩膀满意地对他说。

    公冶飞连忙向他表示感谢。进灵城这么多天了,其他议士们除了负责外出采办灵城生活品的议士巴贾拓只见过一次外,另外六个议士却是经常见的。

    卡沓瓦负责着灵城的维护工作,那么也就是说卡沓瓦对灵城的环境应该说是了如指掌的了,而这正是公冶飞现在所需要的,因此公冶飞决定对这位灵城第一议士、狄拿的舅舅套套近乎。充分了解灵城的一切,这对公冶飞来说已经并不算是越轨的事,虽然巫师麻玷看出了公冶飞的意图后一个劲地告诫卡沓瓦,但是卡沓瓦却并不以麻玷的话为意,反而更详细地向公冶飞讲述了他所想要了解的有关灵城的一切,而不久公冶飞也便得知,卡沓瓦对巫师麻玷竟也心存不满,只是碍于灵王而没有过分表现出来而已,事实上卡沓瓦随时都在注视着巫师麻玷的一举一动,并在暗中保护着公主狄拿。

    卡沓瓦利用自己负责灵城建筑的工作之便,在公主狄拿的卧房里修了一个暗室,并且由巴贾拓利用外出购置物品之便,为公主狄拿寻得了一位武功极高且自愿进入灵城的道姑作师傅,传授狄拿武功。

    这道姑道号叫做青云子,是在王后突然奇怪身亡后的第三年来到灵城的,那时狄拿还不到四岁。

    青云子就隐身于狄拿卧室那道暗门后的石洞里,这石洞便是由卡沓瓦暗中为狄拿修建的暗室。

    这暗室做得非常隐秘,关起门后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而且一旦门被关起,室内无论有多大的声响都不会有一丝传出。

    一切又都带上了一种神秘色彩。

    狄拿定期的“失踪”也便有了答案,每次“失踪”便是她去向青云子学武功的时候。

    可是当公冶飞了解了狄拿的“失踪”真相后,另一个迷却又从心中冒了出来:拥有一身极高武功的道姑青云子为什么要自愿到灵城来?

    于是公冶飞便又冒出了想要见一见这个青云子的念头。

    公冶飞对灵城的历史有了初步的了解来自于首席议士卡沓瓦。

    据卡沓瓦讲述,灵城所经历的历史并不太长久,前后也就一百多年。卡沓瓦也记不清那是哪一年的事了,只知道当年有许多塔塔儿人入侵回鹘,到处烧杀抢掠,平民百姓的生死都只是一瞬间的事。当时有一武士眼见百姓多死于非命激愤之中,散了家财招集了一批义士抗击外敌,然而虽然一度击杀了一些敌人,但终因寡不敌众,在一次与敌不期而遇的战斗中,大量杀伤敌人后只带着十几个人得以拼死逃脱,武士自己也负了伤。武士及手下的十几名义士及二百多名亲兵为逃避敌人的捕杀,只能逃进人迹罕至的大漠。在一片大漠风沙之中他们迷了路,不期然而陷入迷城之中,就在他们被困迷城饥渴焦急时,有一个义士悲愤地将手中的长刀向地下猛地一插,没想到随着一声轰响,一面土墙倒塌下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扇门,门内虽窜出阵阵寒气,但却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出。武士派出两个义士带二十名亲兵先进去探看虚实,一个时辰之后,两个义士兴奋地出来,就这样一个宽敞安全的城堡接纳了武士及他的十几名义士。

    最初的灵城远没有现在这么华丽清爽,而是一片秃废与杂乱。武士一帮人进入之后首先是把它命名为灵城,然后是每一个人都改名换姓,武士自己便称为达必塔,举为灵王,并将十几名义士分为“灵城议士”,相当于朝廷大臣。手下的十几名义士也都各自命了名,而他们的原名也便从此消失了。

    灵城深处沙漠之中,四周还有一座迷城作屏障,安全自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灵城内还有一眼自然泉井,饮水也不成问题。

    然而接下来威协他们的是食物。

    如果没有食物来源他们也仍然只有等死!

    于是灵王招集大家商量对策,最后决定派出两个人去找食物,余下的人一边以各自的战马权作支撑,一边对灵城加以修整。

    被派出去寻找食物的两个议士在十天以后只回来一个,而另一个出去不久便倒毙在半路上了。回来的这个便是巴贾拓的曾祖巴哑。随着巴哑来到灵城的是一个由八个蒙古人组成的驼队,他们是听了巴哑的述说自愿加入灵城的 ,驼队所运的物品除一些食物外,还有盐和酒,另外也有一些金银珍宝,这使灵王及灵城的第一批城民们非常兴奋。从此,巴哑和驼队便成了专事供给灵城食物及日用品的商业驼队,而且不断壮大,同时也将一些在本地难以活下去的人渐渐地引入灵城,灵城从此也便越来越兴旺了。而巴哑做的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就是招集了许多女子进入灵城,这些女子无论老少,只要是还没有婚配或虽已婚配但丈夫却不在的,最终都与灵城的男人成了婚。

    灵城的结婚仪式非常简单,而这简单便是从灵城的第一次“集体婚礼”开始的。当时灵王发布命令,要灵城所有城民中凡男子十六岁以上、女子十四岁以上眼下没有成婚的,都自由配对自行成婚,并且要求全体城民到已经收拾干净的灵城广场上去欢舞一番便算是成了婚了。灵王同时发布规定,凡是灵城女子末婚者及末破身者,从今以后都得围上面纱,直至有了“出身”后方可除去面纱,以作为少女与“女人”的标志。这个规定立时便得到了全体城民的拥护,而且从此成了灵城的城规之一。

    开始,在巴哑被派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修整灵城的任务是所有灵城城民包括灵王自己都亲自动手的,因为进入灵城的人毕竟还很少。等到进入灵城的人越来越多,灵王也开始有一些必要的事务须要处理的时候,修整任务便全权委托给了议士卡玛斯。卡玛斯原是灵王的贴身保镖,现在便成了灵城的第一议士,自然也便担负着了灵城最重要也最艰辛的工作,从而也便成了灵城自灵王后最受城民尊敬和爱戴的议士。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城的城民越来越多,生活也越来越稳定,一切都已走上了正轨,俨然就是一个世外之国。自灵王至城民,都在一片安宁详和的气氛中生活着,灵城城民们在灵王及议士们的领导下将灵城建成了一个坚实安全而又平和的生存小城,他们对灵城外面的世界再也不去关心,有时候只是象听故事一样听一听从城外归来的巴哑讲述一些世上发生的事。渐渐地,灵城城民们有了自己特殊的语言,也有了自己特殊的生活习惯,有了自己的王宫规矩和城民规矩。

    有些规矩已与外界有着天壤之别。如少女的年龄一旦达到了十四周岁,便会以自己能够去掉面纱为荣,灵城的城民们将此称为“出身”。当然少女们也并不是随随便便地让一个男子为自己出身。灵城少女的出身有三种情况,一是由自己的心上人为自己出身,且都是在出身的三天内两人结成夫妇;另一个便是少女自愿让自己喜爱的有身份的人为自己出身;第三个便是作女仆的由王宫或议士宫内的主人为自己出身,这两种出身都被看成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灵城的安详与平和维持了一百多年。

    然而当第四代灵王去世时,也就是十八年前,灵城内却发生了一次不小的骚动,从而使灵城犹其灵王宫这十几年来一直处于一种浓雾般的气氛袭罩之中。

    然而也就在这种气氛里,就在以巫师麻玷和公主狄拿各自为首的双方势力明争暗斗之时,公冶飞却在无意之中闯进了迷城,从而被公主狄拿接入灵城,而且已经成了公主狄拿的丈夫--灵城的桑菁。

    公冶飞感觉到灵城即将经受一场暴风雨,自己将不可避免地被这场暴风雨所卷入,而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剩这场暴风雨来临之前尽快了解灵城的一切。

    巫师麻玷走进灵城纯属隅然。

    当时的灵王--灵城第四代灵王达兹正率领着城民们走出灵城到城外去巡视,远远地就看见巫师麻玷骑着一头小毛驴慢腾腾地向他们走来。灵王达兹觉得独自走在大沙漠上一副悠闲自得的巫师麻玷有些奇怪,于是就让一个议士前去探问。

    巫师麻玷与那议士指手划脚地讲了几句什么随着那议士来见灵王达兹。

    灵王达兹及灵城的城民们等到巫师麻玷走到近前时才看清,这是一个面貌丑陋形象畏琐的一个小个子中年人,于是都好奇地向着巫师麻玷看。巫师麻玷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及姓名,便对坐在灵王达兹的对面与灵王达兹大谈起人生与建立家园的大道理来,而且果然讲得有理有据,令灵王达兹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便提议巫师麻玷加入到灵城里来,并委任巫师麻玷为灵城的巫师,享有特殊权利。

    巫师麻玷自然很向兴地接受了灵王达兹的邀请,就这样也便成了灵城中一位具有特殊身份的城民了:

    他不是议士却可以参加灵王招集的每一次议士会议!

    他的地位介于灵王与议士们之间却没有任何职位!

    然而灵王的决定往往却出自他的口中,他可以在灵城中任意巡游但是却不能涉足后宫,他与灵王几乎形影不离但是却永远只能站在灵王的背后……等等,这些都使得巫师麻玷让人看上去显得有些与灵城不太协调。

    就在巫师麻玷进入灵城不久,灵王达兹突患重病,而且病情一日重似一日,虽然巫师麻玷每天都为灵王达兹祷告,议士闵式夷每日不离左右地进行医治,可是不见一点效果。眼看着灵王达兹生命之光越来越暗淡,议士们便开始在灵王的两个儿子达玛汗与达吉汗中间选择灵王的继承人--新灵王。

    达玛汗与达吉汗是灵王达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两人生得几乎分辩不出谁是谁,两人的性格与习惯也基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两人在对待巫师麻玷的态度上却大相径庭,达玛汗有些对巫师麻玷不以为然,但达吉汗却与巫师麻玷之间的关系极为亲近。

    相对来说,达玛汗要比达吉汗要幸运得多。因为达玛汗娶了灵城首席议士卡沓瓦的妹妹、灵城第一美女、当时年仅十七岁的卡曼,因此也便深得老灵王达兹的钟爱,达兹从一生病开始便有意将王位传给达玛汗了。

    这样一来达吉汗自然在心里对达玛汗产生了一股妒意,不过这股妒意开始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兄弟之间一直以来的关系。然而巫师麻玷自从灵王达兹生病开始,一方面为灵王达兹祷告,一方面却与达吉汗表现得更为亲近,只是善良的灵城议士们和灵城城民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老灵王达兹终于去与两年前死去的王后会聚了。

    老灵王达兹在临咽气前招集八大议士及巫师麻玷和两个儿子到面前,亲口嘱咐议士们与巫师麻玷拥立达玛汗为新一代灵城王,并要求达吉汗协助达玛汗共同管理好灵城。老灵王嘱咐完了便咽了气,八大议士及巫师麻玷都表示遵照老灵王达兹的遗嘱拥立新灵王达玛汗,只有达吉汗一声不吭地伏在地上向老灵王达兹不停地叩着头。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新灵王达玛汗就任的第三天,他的同胞兄弟达吉汗却失踪了。不仅全灵城找不到达吉汗的影子,全灵城的城民们也没有一个人知道达吉汗去了哪里,灵城的所有人都对此大感奇怪。

    不过奇怪的事并不仅于此,从达吉汗失踪的这一天起,已经身为灵王的达玛汗突然与已为王后而且身怀六甲的卡曼之间出现了无法说清原因的分居。

    消息渐渐传出却是王后卡曼主动拒绝与灵王达玛汗在一起的,这便令人不惑不解了, 而且王后卡曼对原因闭口不说,就连自己的哥卡沓瓦也没有告诉。而更令人奇怪的是灵王达玛汗,一改往日对巫师麻玷的态度转而与之非常亲近,对待巫师麻玷就象已故老灵王一样,使一开始就对巫师麻玷看不顺眼的议士们大为失望。

    几个月之后,公主狄拿出世,一个月之后,灵王达玛汗按照灵城的惯例为公主狄拿庆贺满月,王后在这种情形下不能不现身以表示对城民们的谢意。可是就在庆典仪式刚进行不久,王后突然双手抱着胸部倒了下去,广场上正在欢庆的城民们一阵骚动,对王后的突然昏倒议论纷纷,除外出不在灵城的巴贾拓外,在场的七大议士一齐扑上前去,大家七手八脚地将王后抬入后宫,可是王后被放到床上时已经手足冰冷,而脸上身上却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

    王后的突遭不幸令灵王达玛汗非常伤心,他抓着王后的手泪流满面,那场面让人难以相信他与王后曾经有过这几个月的不合。巫师麻玷一边劝止灵王一边向在场的议士们特别是卡沓瓦解释说王后这是中了阴合之气,若不妥善处理一段时间之后很可能还危害别人,于是灵王达玛汗同意了巫师麻玷的提议,将王后放入冰窖冰冻起来,这样不仅可以抑制住阴合之气,也可以保存好王后的遗体,以便公主狄拿长大后得以见到自己的母亲。

    这一方案没有人能够提出反对的意见,于是便按此执行了。可怜的王后卡曼当时年仅十九岁。

    灵王达玛汗从此也再没有另立王后,虽然议士们都曾经提出过让灵王再立个王后,不过达玛汗每次都是满脸悲戚地说,他心里只有一个卡曼,只要每天到冰窖里看一眼卡曼他便什么都不去想了,他要议士们别再提另立王后的事,因为他不会那么做,只有卡曼才是灵城永远的王后。

    灵城的城民们对灵王此举深为感动,于是也便更加爱戴他们的灵王了。可是卡沓瓦和巴贾拓却对灵王达玛汗及巫师麻玷产生了怀疑,虽然他们还只是隐约地感到似乎有一种异常的东西在灵王达玛汗的身上透露出来。但是他们却将此与达吉汗的失踪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感到了其中有一些很可疑的地方。于是他们便瞒着所有人暗中为公主狄拿作了一些准备,以便应付末来的某一天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

    于是便有了黑洞与青云子,于是也便有了他们为公主狄拿精心挑选的二十个贴身女仆,而巴贾拓更在灵城以外招募训养了一批精壮的武士,并有专人随时与卡沓瓦联系,以备灵城一旦发生不测便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救援。

    这一切都是为了对付巫师麻玷,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公主狄拿。

    灵城在一片安宁详和的外表下已经蕴藏着了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这不能不令公冶飞为之胆寒!

    可是王后的死却留下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有公主狄拿知道秘密就藏在那十几只大木箱之中,现在整个灵城中除公主狄拿之外只有公冶飞知道,而将这秘密的隐藏处告诉公主狄拿的乳母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神秘地失踪了。

    公主狄拿决定开始着手破解这个秘密。

    着手破解这个秘密的只有公冶飞是公主狄拿的唯一帮手,在秘密被破解之前公主狄拿对灵城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相信,于是只有公冶飞--这个外来人、她的丈夫才是她最放心的。

    一只木箱被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箱陶瓷制品。从陶瓷制品的形态及式样上分析,这应该都是一批古陶,而且都是一些世上少见的古陶。如果将它们运出灵城,一定价值连城。虽然公冶飞对这些古陶并不了解,但是这一点却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因为它们与摆放在这房里的其它坛罐有着极大的区别。

    看来这些陶瓷与秘密没有多大关系,只能算是灵城的一大财富。

    第二只木箱被打开。

    公冶飞不由得对箱子里的物品瞪大了眼睛,这是整整一箱金条,真正的金条,虽然他也曾经在古书、典籍中读到过整箱整箱的金条,但心里却很清楚那些都是杜撰之物,亲眼目睹如此多的金条这还是第一次,何况是整整一箱呢。

    不过公冶飞也只是惊奇了一下,因为知道这不属于他,最多只是见识了一下。

    这也只能算是灵城的财富,与秘密不会有太大的关联。

    “这样一只只打开不是办法。”把装有金条的箱子重新封好后公冶飞对狄拿说,“这十几只箱子一只只地开是很费事的,何况还得一只只地重新装钉好。”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箜雅。”狄拿看着公冶飞问。

    “我看是不是先这样。”公冶飞提议道,“先将所有的箱子重量试一下,我们从最轻的开起,也许秘密就藏在最轻在那只里,那样不是很省事么。”

    狄拿想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将所有木箱都试了一下,找到了那只最轻的,打开,原来是一箱绸缎书画。

    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些书画不是手工画出来的,而是从什么地方拓下来的。

    公冶飞一幅一幅小心地将它们展开,当展到第五幅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来。

    “太美了!这是什么画?从哪儿来的?”公冶飞失声叫道。

    “我也不知道。”狄拿摇了摇头说。

    于是公冶飞继续将画一幅幅展开,以他曾经学过的对绘画艺术的一些了解,他相信这些画都是一些壁画的拓品。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不解的事:这些壁画是谁拓的,是什么时候拓的?如果这些拓画是由狄拿的母亲卡曼留存下来的话,那最少也该有二十年了。

    公主狄拿对这些画似乎并不感兴趣,不过当公冶飞将箱子中的最后一幅画拿出来铺开的时候,狄拿却与公冶飞同时大感意外:这不再是一幅拓画,而是一幅精心绘制的地图,于这幅地图放在一起的是一块写满字的羊皮,可是公冶飞对羊皮上面的字却一个也不认识,当然也就更不知道地图上画的是什么地方了。

    狄拿拿起羊皮翻看了一下,公冶飞发现她的手有些哆嗦,脸上也表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色彩。

    这就是秘密吗?公冶飞心里问,却没有说出口。

    狄拿坐了下来,两只眼睛有些发直。公冶飞不敢惊动她,他知道如果真是秘密所在的话,她是不可能不告诉他的,所以他只是看着她脸上的变化。

    “箜雅,将这些画收拾起来吧。”狄拿眼看着前方说,“我们已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了,我们现在应该找卡沓瓦商量。”

    “议士卡沓瓦?”

    “是的,这是母亲的嘱咐。”狄拿将地图和羊皮折好,等公冶飞收拾好那些画后便把图和羊皮递给他说:“把它收好,别让人看出来,我们这就去找卡沓瓦。”

    “严重吗?”公冶飞边按她的吩咐做边问。

    “是的。但愿无什么危险。”狄拿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那一脸刚毅。

    于是公冶飞将地图和羊皮裹在一张画中,放在箱子中间,将箱子重新盖也,狄拿等这一切做好,这才将依娜和笠筝以及女仆们传进来,留下两个女仆守着家,便带着其余的女仆们,象往常一样,只作巡城之状,前往寻找眼前还不知在何处的卡沓瓦。

    就在他们刚刚走出王宫准备穿过广场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议士辛加。

    辛加肥胖的脸上满是焦急,一见到狄拿和公冶飞,便气喘嘘嘘地说:“公主,桑菁,卡沓瓦议士出事了!

第三章  险象环生

    水部议士辛加是个矮胖显得有些笨拙的中年人。

    他的肥胖在灵城无人能敌,犹其是他脖子下的那块下挂的肥肉总让人觉得他多生了一只脖子,因为它总是挂在衣领的外面,走路时常常一荡一荡的煞是有趣,灵城的妇女们常拿辛加的脖子开玩笑。不过辛加从不会因为大家把他的陋处拿来开玩笑而生气,辛加的脾性也可算得上是灵城最温顺的了,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一脸和善的笑容,所以很受人爱戴。

    辛加其实是很清闲的,虽然身为水部议士,可灵城的所有用水都只是凭借那一眼泉水,多少年来辛加早已掌握了那泉水升止的特点,所以他常常都是派几个亲兵守护着灵泉,令亲兵们按时取水以备用,而他自己则多在灵城中随处转悠,见到哪里有需要帮忙的便也伸上一手,没事可干就与城民们说笑嬉戏。这样一来灵城的城民们无论老少对他这个水部议士竟无一不识,城民们对辛加的称呼竟也从他的肥脖子上得来,大家将“水部”讹化成为“肥脖”,于是辛加便成了“肥脖议士”,而且人们当面就这么称呼辛加。辛对此也不气不恼,每每还会自摸着那片下坠的脖子问别人是增大了还是减小了,故意逗弄人们开心。

    辛加象平日一样慢慢地向东城逛来,可是离东城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便远远地望见东城围了一大圈人,并有嘈杂声传来。辛加心说出什么事了,脚下便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当他气喘嘘嘘地赶到那圈人面前时,才弄清是卡沓瓦在指挥亲兵修补一处即将倒塌的城墙时,头顶处一块几十斤重的大沙石突然落下,虽然一个叫乔十塔的亲兵眼见大沙石砸向卡沓瓦而不舍一切扑向卡沓瓦,沙石还是在卡沓瓦被亲兵扑倒的那一瞬砸在了他的双腿上,乔十塔也因此而受重伤。

    辛加赶到的时候事件刚刚发生过,人们正在七手八脚地将卡沓瓦和乔十塔抬上急切间扎起来的担架上,准备抬进灵城唯一的医院--一个被灵城人称为“休检室”的地方接受治疗。

    灵城的休检室是由议士闵式夷负责的。

    闵式夷当年来到灵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拉迪雅。但是由于他身怀祖传医道,而且他的到来正好改变了灵城无医生的现实,一时之间使灵城人由生病纯以祈祷为主而改为祈祷与医治并举。

    这在灵城应该说是一项极大的变革。

    闵式夷到灵城的最初两年并没有受到灵王及城民们的注意,但是在几次他用自己随身带着的那一点药治好了几个患病的城民之后,他的名声便响亮起来了,而且使灵王注意到了他,特别是灵城的城民们多患有关节之痛。闵式夷在为人们减除病痛上达到了很好的效果,这便使得他越来越受到城民们的爱戴,从而终于将他推到了议士的位置。灵城的休检室便是灵王根据闵式夷的提议建立起来的,专为一些病痛较为严重的人而准备。数年来,休检室在闵式夷的积极设置下已经颇见规模,而休检室的所有药品用医疗器具也都是由他开列清单让巴贾拓采办而来的。不过有一点却令闵式夷无可奈何,灵城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进休检室当护士,于是他只好招几个拉迪雅作副手,灵城人称之为“副仆”。

    辛加领着众人将卡沓瓦送进休检室的时候,闵式夷正在为一名妇女看病,闵式夷一见浑身是血且已经昏迷的卡沓瓦和乔十塔,立时便将那妇女交给副仆奔了过来。

    辛加将卡沓瓦交待给了闵式夷后,这才急急地向王宫奔来,准备向灵王报告这一不幸的事件,没想到在王宫外竟遇上了正想去寻找卡沓瓦的公主狄拿。

    听到卡沓瓦受伤的消息,公主狄拿不由得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了下来,她向公冶飞看了一眼,咬了一下嘴唇说,“去休检室。”

    巫师麻玷带着两名亲兵与他们在去休验室的路上相遇。

    公冶飞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当巫师麻玷向灵王说他是给灵城带灾难的时候,灵王不仅没有向他发问,而且任由公主狄拿让他为她“出身”。更难以想象的是,灵王竟然在公主狄拿要将公冶飞招为桑菁的时候,不仅没有阻止还表现得非常高兴。

    公冶飞注意到了巫师麻玷的不快,但是同时他也看出灵王似乎对巫师麻玷并不在意,因此公冶飞对灵王很信任巫师麻玷这一说法也存了一点怀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对我加以审问呢?

    自从巫师麻玷闯进卧房向他发起责问的时候起,公冶飞便对巫师麻玷存了极恶的印象,他不喜欢这样用窥视的眼光看人的人。

    巫师麻玷近来非常活跃,而且还独自一人出灵城过好几次,虽然作为灵城的巫师麻玷有随时走出灵城的权利,但是这毕竟有些反常,因为麻玷自进灵城以来还从未自己一个人出去过,以往都是要带上几个女仆或亲兵的,因此这就不能不引起一直对他的行为十分留心的公主狄拿的注意。

    寂静的灵城使公冶飞感到了一份沉重。

    “公主和桑菁可是赶往休验室吗?”巫师麻玷主动招呼,“去看望卡沓瓦议士?”

    狄拿白了麻玷一眼,没有吭声。公冶飞忙回答说:“我等刚刚闻说卡沓瓦议士受伤,去看一下伤势如何。”

    “哦,我也是。”麻玷微笑着,可是公冶飞却希望他还是将脸冷下来,因为他的笑更加令人浑身不自在。

    “问桑菁几个小问题,不知桑菁能否回答。”麻玷紧贴着公冶飞,露着少有的亲切说。

    “不客气,公冶飞说,大师只管问好了,我一定如实回答。”

    “谢谢!请问桑菁是何处人?”

    “江南人。”公冶飞心想我已说过多次了,真是多此一举!

    “江南可是个鱼米之乡啊。”

    “是的,大家都这么说。”

    “甚想去江南一游,只是难以成行,可惜得很。”

    “其实大师完全可以走出灵城到江南去游历一番的呀。”

    “不行啦,老啦。桑菁是如何来到灵城的?”

    “不知道,遇上了一场风暴,昏迷了,醒来后已身在灵城了。”

    “如此之巧,您是被吹到灵城来的?”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大师当年也是半途中进灵城的,难道大师是有何目的特意来投的吗?”

    “这……桑菁,你真是个聪明的拉迪雅,对,是巧了,你我能够进入灵城,真的都是太巧了。”麻玷怪声地笑了起来。

    卡沓瓦的伤势并不是很重,但是这一伤却使卡沓瓦虽然看去很精神但却因劳累早已虚弱的身体暴露了出来,受了伤出了许多血之后便显得有些萎靡,虽然已经清醒过来了脸上却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神态,这让人很为他担心。

    见到公主狄拿卡沓瓦强睁开眼睛并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嘴唇动了动,公冶飞以为他是要对狄拿说什么话,可是没想到他嘴里吐出的却是向站在一边的巫师麻玷表示的感谢。

    “麻玷,谢谢你来看我,请转告灵王,卡沓瓦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请灵王勿要为我担心。”

    “好,我会转告灵王。你的伤真的无事吗?”麻玷关心地问。

    “没什么。此次多亏了亲兵乔十塔,也请转告灵王,请灵王给乔十塔以奖赏。”

    “对对,应该奖赏。乔十塔?好,我要代表灵王去看望这个勇敢忠诚的亲兵乔十塔,还将为他祈祷,我要奏请灵王将其记入灵柱。”

    “谢谢,麻玷,我替乔十塔感谢你。”

    “应该的。好,你好好养伤,我这就去看望乔十塔。”巫师麻玷说着告别出了卡沓瓦的病房。

    “狄拿,你是否有事要对我说?”麻玷离开后卡沓瓦小声问狄拿。

    “不,没有。狄拿掩饰道,我是听辛加议士说您受了伤,就急急地来看望您的。”

    “狄拿,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你在撒谎。”卡沓瓦盯着公主狄拿的眼睛,说,“你应该说真话。”

    “是。”公主狄拿把头低了下去,把前来找卡沓瓦的原来目的告诉了卡沓瓦:“我找到了母亲留下的一块记事羊皮。”

    “记事羊皮?”卡沓瓦惊异地问,“你是说你母亲卡曼留下的?”

    “是的。”狄拿说,“母亲还留下一张图,她让我把图交到您的手里。”于是狄拿便将羊皮和图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这事且勿向他人透露,要等到巴贾拓回城。”听完狄拿有关找到一幅地图和羊皮的事后边沉思边嘱咐道,“此外,你即刻回去将我受伤之事告诉你师傅,她会知道怎么办的。”

    告别卡沓瓦出了休验室,狄拿让女仆们远远地跟着。

    “箜雅,今天晚上你随我去见师傅。”狄拿依着公冶飞小声说。

    “我,去见你师傅?”公冶飞想到青云子的那张漠然的脸,有些不自在地问。

    “是。”狄拿肯定地说。

    直下一条斜斜的通道,通道的下面是一个椭圆形的秘室,一个女仆开了秘室的门把他们引了进去。

    秘室不算大,但布置得很清雅。没有床,一张极大的皮褥子铺在正对门的那面墙的正中,褥子前是一方几凳,几凳上摆放着几盘干果和一个水坛。青云子双腿叠盘坐在皮褥上,对有人进入秘室毫无知觉似的一动不动。两个女仆分坐在青云子的两边,象是两个忠于职守的卫士,也是一脸的不动声色。

    公冶飞又一次仔细地观察了青云子,只见她年纪大约有五十五岁上下,头戴一方道士巾,身穿一套湖蓝色道士袍,面无表情,眼睛似闭非闭,嘴角微微下坠,腰身挺直,双手叠放在腹前,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很可能会把她认做了是一尊木雕。

    据说青云子的武功高深莫测,可公冶飞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狄拿走上前去向青云子行了礼。青云子轻声嗯了一声,眼睛微微睁开向公冶飞看了一眼,并没有向公冶飞表示什么。然而公冶飞还是向前向她敬了礼。因为他想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狄拿的师傅,以他与狄拿的关系他是应该向她敬礼的。

    公冶飞也学着狄拿的样子盘腿坐在了一边。

    “师傅。”狄拿开始向青云子叙述此次进室的目的,“卡沓瓦舅舅受了伤,现在住在了休检室。”

    青云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瞪视着狄拿。“卡沓瓦受了伤?”她问,脸上竟露出一种异样的表情。

    得到再一次肯定的回答,青云子沉吟了一下,闭着眼睛象是在课算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过了好一会才突然睁开眼睛对狄拿说:“他们开始动手了,你等在此等候,我出去一趟。”说着青云子便起身向外便走。

    公冶飞与狄拿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青云子听到卡沓瓦受伤的消息为何表现得如此异样,而且她这一出去又是为了什么,他们只能互相用眼光问候对方,自然是得不出什么答案的。

    公冶飞的直觉告诉他青云子出去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与狄拿在这近一个时辰里竟然没有互相讲一句话。

    这简直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可是这却又是事实。他们谁都没有想起向对方讲一两句什么,他们都把心思放到了青云子身上去了。

    青云子一回来便重新坐到皮褥子上。“公主,你必须马上到卡沓瓦身边去,还有你,桑菁,且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每时每刻都有一人留在卡沓瓦身边,寸步不离。”青云子一坐下便说。

    “师傅,”狄拿叫道,“难道卡沓瓦舅舅……”

    “是的,卡沓瓦目前有危险。”青云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刚才我若是迟到一步,卡沓瓦恐怕已遭不测,所以现在无论何事都先放一放,定要保证卡沓瓦之安全。这几天你等先辛苦一下,在巴贾拓回来之前勿让卡沓瓦出任何事。青云子口气坚硬地说,还有那个亲兵乔十塔,要想法让其与卡沓瓦住到一起,最好是就在一个病房里。我会在暗中协助你们。”

    “是,师傅,我懂了。”狄拿点头道。

    “桑菁,卡沓瓦很欣赏你。”在他们将要出门的时候青云子忽然对公冶飞说。

    告别了青云子,出了秘室他们便直奔休检室。

    休检室卡沓瓦的病房里看不出有任何异样,卡沓瓦正在熟睡,根本不象发生过什么事件的样子。

    闵式夷对公主的再次到来感到意外。

    “我放心不下卡沓瓦,想在这里守着他。”狄拿向闵式夷解释说,同时向闵式夷建议,亲兵乔十塔护卫有功,将其移到卡沓瓦一齐来,这样不仅便于照顾,也表示出对有功亲兵之奖赏。

    闵式夷对公主的这条建议有些为难,因为卡沓瓦是一个议士,而乔十塔只是一名亲兵,让两个人住在同一个病房有些难为,一者不可能以对待亲兵的条件对待卡沓瓦。另一方面乔十塔功劳再大也还只是个亲兵,不可能让他享受议士的待遇。闵式夷虽然感到有些犯难,但是他又不能违背公主的吩咐。

    “如何,不便吗?”狄拿看出了闵式夷脸上的为难相,问道。

    “公主,这,可是无此先例呀。”闵式夷挠着头说。

    “先例?”狄拿皱了下眉头,“就算是我定了一个吧,照此办理。”

    “这,公主,乔十塔只是一名亲兵。”

    “可是他却救了卡沓瓦。”

    “是,公主。”一见狄拿满脸已经露出气愤,闵式夷只好软了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去执行公主的“指令”,反向狄拿建议道:“公主,您看是不是这样,将乔十塔安排在对面的那间病房,这样您也照样可以随时见到他,而且也不违了规距。您看……”闵式夷说着小心地看着公主的脸色等着她的回答。

    狄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还是一脸的不快,公冶飞担心她发火,于是便适时地劝解道:“这样也好,公主,就不要再难为闵式夷议士了,照他说的办吧。”说着不等狄拿再说出什么,便对闵式夷道:“好了,您就去把对面病房收拾一下将乔十塔转过来吧。”

    “是,谢谢桑菁,谢谢公主。”闵式夷向他们鞠了个躬退了出去,吩咐副仆们给乔十塔转移病房去了。

    “箜雅,你可真会做好人。”闵式夷退出后狄拿笑着说。

    公冶飞只能笑笑:“你也太难为闵式夷了,他可是照规距办事的。”

    “我自知道。”狄拿有些得意地说。

    “知道了还那么为难他。哦,你是想耍一耍你那公主派头是不是?”公冶飞戏道。

    “说对了,要不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如何不用找任何借口呆在这里呢?”

    没想到狄拿竟有这样的心机,这让公冶飞很难将此与她那还只是十八岁的年龄联系到一起来,这是一种超越了少女思维的谋略,公冶飞只能自叹弗如。

    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乔十塔被移到了与卡沓瓦对面的那间病房里,自然也便得到了超出了一个亲兵所应得的待遇,同时乔十塔也得到了灵王亲签的表彰令,“乔十塔”这一名字自然也上了灵柱。

    卡沓瓦与乔十塔的伤势好转得都很快,而且由于狄拿的精心照顾,卡沓瓦在这一段休养期间身体状况也得到了根本的好转,脸上渐渐地有了些红润。

    现在卡沓瓦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伤势较重的乔十塔也能够拄着拐杖从他的病房来向卡沓瓦请安。这段时间里休检室没有发生任何事,青云子那郑重其事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一切都很平静。根据推算,巴贾拓再过三天就应该回到灵城来了。

    然而就在这天夜里,当他们在疲劳中瞌眼朦胧的时候,对面的病房里却传来了乔十塔的惨呼声,狄拿一跃而起便向乔十塔的病房扑去。

    躺在病床上的乔十塔状况惨烈:一把尖刀插在胸口,淡红色的鲜血喷洒得到处都是,两只眼睛大睁着瞪着那扇打开着的窗户。

    很明显乔十塔是在睡梦中被人偷袭的,虽然在被偷袭的一瞬间他醒了过来,却没有来得及反抗。但是勇敢的乔十塔在最后一刻仍然死死地抓住了插在胸前的尖刀,以致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可供查证的证据。

    狄拿轻轻地将乔十塔的双眼合上,咬着牙从乔十塔的胸口上拨下了那把尖刀。

    一阵脚步声,闵式夷带着两个副仆匆匆赶来。

    就在这时卡沓瓦的病房里又传来一阵乒乓声,大家同时一楞,但紧接着便一齐回身扑向卡沓瓦的病房。两条黑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飞出窗外,从一闪即逝的背影公冶飞看出其中一个是青云子。

    卡沓瓦镇定地坐在床上,看着众人脸上毫无表情。

    “乔十塔如何了?”卡沓瓦平静地问狄拿。

    狄拿将那把带着乔十塔的血的尖刀举到了卡沓瓦的眼前,什么都没有说。

    卡沓瓦看了一眼那刀。“闵式夷!”卡沓瓦叫道。

    闵式夷向前一步站到卡沓瓦的床前。

    “您对此事如何看?”卡沓瓦问。

    “我看这是针对您来的。”闵式夷毫不回避地说,“乔十塔只不过是他们利用之对象,目的是为了把公主等调开,好对您动手。”

    卡沓瓦点了一下头,“谁是负责乔十塔之副仆?”

    “米亚鸽。”

    “把米亚鸽给我叫来。”

    闵式夷让一个副仆去叫米亚鸽。

    “狄拿,桑菁,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闵式夷单独谈谈。”卡沓瓦吩咐道。

    狄拿看了一眼卡沓瓦,然后示意公冶飞跟她一起走出了病房,病房里只剩下卡沓瓦和闵式夷两个。

    “刺杀乔十塔的人是谁呢?”来到廊檐下坐下后狄拿象是自言自语地问:“指使他的又是谁呢?只有一个人可疑!”

    公冶飞知道狄拿所说的这“一个人”是谁,而且他在心里也正怀疑着他。但是公冶飞知道仅仅怀疑是没有用的,还得有证据。没有证据是不能肯定任何事的,这一点狄拿当然也很清楚。

    被派去叫米亚鸽的副仆回经廊檐,却仍是单身一人,他见到公主和公冶飞,忙垂手站了下来。

    “米亚鸽呢?”狄拿问。

    “回公主,米亚鸽不见了。”

    狄拿打了一下楞神,公冶飞也在心里生出一股疑问:米亚鸽不见了,难道是米亚鸽杀害了乔十塔?

    “你先别去回报卡沓瓦,再到各处找找看。”狄拿吩咐副仆。

    “是,公主。”副仆答应了一声再一次回头去找米亚鸽。

    “米亚鸽,一定得找到!”公主脸上露出一股刚毅。

    乔十塔的被害,卡沓瓦的被袭击,以及米亚鸽的失踪,联系起来这便成了同一件事,而米亚鸽无疑成了解开这件事的关键人物,所以一定要找到米亚鸽,而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卡沓瓦遭袭击的事很快被灵王得知,于是一大队亲兵来到休检室,将休检室紧密围护了起来,以保护卡沓瓦的安全。

    卡沓瓦和闵式夷两人谈了什么公冶飞不得而知。但是必须尽快找到米亚鸽却成了众人的共识,可是虽然卡沓瓦调动了所有的人,整个灵城却似乎并不存在米亚鸽的影子,好象灵城中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似的,而且这两天也根本没有人走出灵城,米亚鸽的失踪再一次让人感到灵城中存在着一个神秘的东西。

    只是这神秘的东西让人说不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肯定有一个神秘的人在背后调动着这一切。

    那么这个人是谁?

    这便是目前议士卡沓瓦和公主狄拿所要弄清的问题。

    然而要弄清这个问题又变何容易,要知道这个主使着这一切的人是躲在暗处的,虽然卡沓瓦和狄拿都在心里怀疑着巫师麻玷,但是怀疑并不能算是最终的结果。看来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巴贾拓回来,大家共同解开王后卡曼当年留下的秘密了,因为这一切肯定与王后所留下的秘密有着直接的关联。然而就在这时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折,笠筝匆匆地从后宫来到休检室请见公主,将一封信交给了狄拿。

    这是一个蒙面人让笠筝转交给公主的,蒙面人叮嘱千万不要泄漏。

    于是神秘的迷雾又加重了一层。

    在卡沓瓦的病房,狄拿屏退了所有人,只有公冶飞、卡沓瓦和狄拿三个人围坐在病床前。狄拿展开笠筝送来的信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说便递给了卡沓瓦。卡沓瓦看后也同样地递给了公冶飞,于是公冶飞双手展开那封信,见上面写着:

尊敬的公主殿下:

    请求您别追查我,因我对灵城有罪的人,虽然我是被骗的,然却却难以自谅,好在现已醒悟,不再为他们卖命,所以我将所知之一切上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我首先告诉您的是,我乃神鸦坛之一名杀手。神鸦坛存在于灵城,它旨在赶走灵王,谋杀议士们,最终占据灵城。

    我不知神鸦坛之最高坛主是谁,然我却知道休检室议士闵式夷乃神鸦坛之将士,统管着六名神鸦坛杀手,我也是其管下的一名。

    闵式夷派我监护乔十塔,实是要我在方便之时害乔十塔之性命,因为乔十塔也是神鸦坛之杀手,是专门被派伏在卡沓瓦议士身边,准备刺杀卡沓瓦议士的。

    然乔十塔由于受到卡沓瓦议士人格以及对亲兵慈爱之感动,不仅不忍杀害,反而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了卡沓瓦议士--此次事故并非意外,而是一次谋杀。

    因此这令神鸦坛坛主非常恼怒,便决定除掉乔十塔。

    本来在乔十塔被送进休检室当日便要对其下手的,然而他们选择了让我动手杀害乔十塔,却不知我与乔十塔是好友,乔十塔对我讲述了他之所以反戈的原因,我为他的义举所感动,同时也从他身上认识到了神鸦坛之卑鄙, 我也便决定象乔十塔一样反戈,本想好好护卫乔十塔,等其伤好后再联手抗击神鸦坛,然神鸦坛却派出了更高一级之杀手,不仅杀害了乔十塔,还要对我下手,是我警觉预先逃脱。

    可是由于紧急却未能通知乔十塔……

    公主殿下,您现在不必找我,我自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因为神鸦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叛逆者,而且我也知终究逃不出神鸦坛杀手之追杀,但是我却要利用我还活着这点机会,争取多追查出一点有关神鸦坛之秘密,如果能够查出神鸦支之最高坛主是谁,那也便可以赎过我以前所犯之错了。

    公主殿下,请您注意闵式夷,他随时都有可能对卡沓瓦议士下手的,另外据我所知,每一个议士身边都已经被神鸦坛安排了杀手,我的第一步也正是追查这些杀手都是谁,所以请公主能够对此多加小心,尽可能地保护灵城正直之议士们。

    公主殿下,最后我所要告诉您的是,每一个神鸦坛成员之左腋下都烙有一只红色乌鸦。

    这封没有具名,但是一看便知这是米亚鸽写的信,看得公冶飞身上直打寒颤。虽然看得出的米亚鸽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很慌张,但是他还是把事情讲得很清楚,同样也可以想象得出当他把这封信交到笠筝手里时是冒了多大的危险。

    然而真正令公冶飞寒颤的却是,一座灵城处处充满着随时可能暴发的杀机,而这杀机似乎潜伏在每一个灵城人的身边。

    事情有些反常,灵王居然没有按惯例接见刚刚回城的巴贾拓。

    巴贾拓将货物交进各个仓库后便前往王宫求见灵王,可是到了王宫门前却被灵王的亲兵士长挡了架。亲兵士长笛希酊告诉巴贾拓灵王患病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巴贾拓正想说自己有件要紧的事要向灵王报告,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议士闵式夷从王宫里走了出来。

    “巴贾拓议士,欢迎您回城!”闵式夷热情地向巴贾拓打着招呼。

    “闵式夷议士,你是为灵王看病的吗?”巴贾拓向闵式夷行了个见面礼,问,“我可以去见一见灵王吗?”

    “巴贾拓议士,说实话我建议您别去见灵王。”闵式夷也行着礼说,“灵王一见您肯定会很激动,而以灵王目前之状况却又是最怕激动的,所以我建议您为了灵王且忍耐一下。”

    巴贾拓犹豫了。

    他不能不相信闵式夷的话。

    如果灵王因为见了自己激动而增加了病情,他巴贾拓将会为此而深深自责的。

    “既然如此,”巴贾拓沉吟道,“那便改日再见灵王吧。闵式夷议士,一旦灵王可以接见我,请您通知一下。”

    “当然,应该这样。”闵式夷微笑着看着巴贾拓,“您是先回家呢还是先和我一道去休检室?”

    “去休检室?”巴贾拓有些纳闷地看着闵式夷。

    “怎么,您还不知道?”闵式夷有些意外地问,“您还不知道卡沓瓦议士受了伤吗?”

    “卡沓瓦?受了伤?”巴贾拓惊讶地反问,“怎么受的伤?严重否?”

    “一处意外之塌方砸伤了卡沓瓦议士的腿,还好有亲兵舍命保护了卡沓瓦议士,才使伤势不太严重,目前忆基本康复,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休检室了。”闵式夷简单地将卡沓瓦受伤的事告诉了巴贾拓。

    “是这样,且先去看一看卡沓瓦。”巴贾拓毫不犹豫地说。

    “欢迎你归来,巴贾拓!”卡沓瓦热烈地欢迎着巴贾拓,脸上露着一利难以抑制的欢快。

    “卡沓瓦,老朋友,驱赶沙石之人怎么让沙石给伤了。”巴贾拓对卡沓瓦戏道,同时上上下下地把卡沓瓦看了个遍,见卡沓瓦已经能够自由地行走了,这才放下心来。

    “玩蛇者叫蛇给咬了不是很正常的吗。”卡沓瓦也乐哈哈地说。

    为了让这两位老朋友好好叙叙别情,狄拿和公冶飞以及闵式夷都自觉地退出了病房,让巴贾拓和卡沓瓦两人单独留在了一起, 同时公冶飞也知道卡沓瓦将会有许多话要对巴贾拓说,所以公冶飞与狄拿的退出也是为了将闵式夷从病房里给牵出来,以便巴贾拓和卡沓瓦两人能够说点知心话。

    “公主,你看巴贾拓要是知道了灵城中有着神鸦坛这么一个组织能沉得住气吗?”坐在廊檐下公冶飞开口问狄拿。

    “相信巴贾拓吧箜雅。”狄拿看着公冶飞说,“我们可以象相信卡沓瓦一样相信巴贾拓。”

    灵城八大议士,现在是已经知道闵式夷是神鸦坛的人员了,那么其他议士呢?是不是还有神鸦坛的成员呢?公冶飞有些担心地问狄拿:“你对哪些议士真正了解呢?”

    “水部议士辛加也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狄拿若有所思地说,“当然还得进一步证实。”

    “那么另外还有四大议士,他们的情况如何?再说即使他们都是正义的,但是他们身边都已经被安伏了杀手,我担心神鸦坛一旦起事受害的首先便是议士们。”

    “这是肯定的,不过我相信神鸦坛现在还不会那么快地明目张胆地起事,不过他们会先采取暗杀的手段,卡沓瓦这次的受伤便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我想他们谋杀卡沓瓦没有成功,可能会安静一段时间,以便把谋杀计划得更周秘一些, 所以我们也会有一个充分准备的时间。”

    公冶飞长长地舒了口气:“看来灵城真的是风雨欲来了。”

    “这是难免的,自从我的乳母突然失踪时起,我就已经随时准备迎接这个变故了,等了这么多年倒是有些意外的。”

    “据我看也许是因为神鸦坛也在担心着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能够一举成功地控制住灵城的一切,所以十几年来他们也便一直在积畜着力量。”

    “有些道理。”狄拿赞同地点了点头。

    巴贾拓离开休检室的时候虽然脸上一脸的平和,但是公冶飞却看得出来他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怒气。

    巴贾拓让公冶飞和狄拿两跟他回家,并且故意大声说是因为一直没有时间请公冶飞这个灵城的桑菁到他那儿去会饮一番,这次正好碰上,算是极难得的机会。不过公冶飞一听便知道这是议士巴贾拓想籍此为借口向狄拿了解一下情况的,所以也就欣然应邀了。

    “卡沓瓦一个人留在休检室里不会有事吧?”狄拿在路上问巴贾拓。

    “公主且放心,谅其还不敢在我巴贾拓的眼皮下张狂。”巴贾拓自信地说。

    巴贾拓吩咐仆从们准备酒饭,然后将他们引进他的内室,屏退了所有的仆从。三人分宾主坐下,巴贾拓便直接地向狄拿说道:“公主,巴贾拓不会绕弯子,请公主把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给巴贾拓说一遍。”

    狄拿点了点头,便将近一段时间里灵城所发生的一切简单地讲了一遍,巴贾拓对他们找到了王后当年留下的记事羊皮和图特别注意。

    “这便是说当年王后是知道有关神鸦坛之事的了。”巴贾拓说。

    “我想也是,还有我的乳母,她应该也是知晓的,她的神秘失踪也肯定与此有关。”狄拿肯定地说。

    “桑菁,您是从外面来的人,世上之事一定也经历了许多,您对此有何看法?”巴贾拓向公冶飞问道。

    “巴贾拓议士,我就不客气地谈一下自己的看法吧。”公冶飞一边想着一边说,“在我看来,神鸦坛现在已经是基本上控制了灵城的一些重要力量,尤其是对各大议士的控制,一旦神鸦坛起事,埋伏在各议士身边的杀手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对众位议士下手。同时,我们现在所知的还只是闵式夷一个议士是神鸦坛的成员之一,那么其他议士与神鸦坛是亲是仇我们还不知道,这也是很危险的。因此我认为,目前我们首先要弄清的便是这两件事,一是议士中究竟有几个是神鸦坛的人,二是各议士身边的杀手是谁。”

    “箜雅,”狄拿插话道,“真没想到你分析得还挺在理。”

    “公主,请听桑菁说下去。”巴贾拓看着公冶飞,用眼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来灵城时间不长,对灵城的许多事都并不是很清楚的,所以也就不能凭自己的好恶来判断谁忠谁奸。不过我想,神鸦坛既然能够在灵城中有今天这样大的力量,那么也就说明他们之中一定有着一个在灵城中处于很高地位的人,议士或者其他什么的,然而神鸦坛在灵城中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这对我们来说都还是一个末知数,这也是需要我们去尽快了解清楚的,因为相对来说,我们时时处处都处于神鸦坛的监视之下,而对神鸦坛的活动我们却一无所知,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所以我想,我们是不是能在暗中组织一支队伍,专门负责探查神鸦坛的事,因为神鸦坛虽然一直没有采取什么大的行动,但是他们也不可能没有破绽可寻,还有一点的就是,我们现在有一个有利的因素是有米亚鸽在暗中帮着我们。这也便是我们第一步所要做的,当我们弄清楚了神鸦坛的具体事情之后,第二步就可以实施对神鸦坛的控制了。”

    公冶飞毫无顾忌地说完了这番话,巴贾拓一直便认真地听着,他的话间一落,他便高兴地拍了一下腿说:“桑菁,卡沓瓦果然没有说错,我们就照您说的办。”

    “卡沓瓦?”公冶飞问了一句,不知卡沓瓦说了他什么。

    “卡沓瓦说桑菁是个有头脑有知识的拉迪雅,一定会帮助我们扫清神鸦坛的,他说的没错。”巴贾拓明显地兴奋着说。

    “卡沓瓦议士过奖了。”公冶飞说,“目前我们也得想法解开王后所留下的图是什么意思,里面所含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这样也许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好,一切就照您说的办。”巴贾拓搓着手说。

    狄拿看着公冶飞,眼睛里明显露着一股赞许与兴奋。

    卡沓瓦受伤的原因很快就清楚了:神鸦坛杀手乔十塔接到指令,要他在卡沓瓦进行城东的那堵城墙人修复之前,预先将近处的一块约有一米见方的石块松动,然后设法将卡沓瓦引到巨石下。可是乔十塔并没有答应,而是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无法下手松动石块,因此也就无法实施暗杀。于是神鸦坛主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要乔十塔到时候只负责将卡沓瓦引到巨石下就算是完成了任务,其他的事自有人去负责。乔十塔接到这第二条命令后便知道神鸦坛这次对卡沓瓦议士是志在必得了,所以心里很为卡沓瓦担心,在一番思想之后,决定了暗中保护卡沓瓦。

    乔十塔决定反戈保护卡沓瓦应该说是有着很大的原因的。

    卡沓瓦在灵城虽然身为第一议士,可是他对自己手下的亲兵们的爱护也是出了名的。乔十塔虽然在入灵城之前已经是神鸦坛的成员了,但是他在初进入灵城时却一直处于受欺凌的地位,那些早于他而入灵城的神鸦坛成员们经常对乔十塔进行敲诈,只有米亚鸽每每维护他,因此他与米亚鸽两人也就成了好朋友。

    乔十塔第一次遇到卡沓瓦是在灵泉上方的一次漏沙中。

    当时卡沓瓦正在领着一队亲兵对灵泉殿左方进行堵漏,可是由于涉及到灵城城民唯一的水源,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有毁坏的可能,因此即使是以卡沓瓦这样有着丰富经验的议士也不能不小心翼翼,对如何堵漏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乔十塔当时还并不是卡沓瓦的亲兵,在灵城中,乔十塔还只能算是一个“无业游民”,因此整日闲转无事的乔十塔正好转悠到这里,见大家正在为灵泉堵漏犯着嘀咕,他便自告奋勇地上前说自己可以试试。

    “试试?你以为这是好玩的是吧。”一些亲兵嘲笑乔十塔道。

    可身为议士的卡沓瓦却上下打量了一下乔十塔,问道:“你有把握吗?”

    卡沓瓦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当时那个漏洞并非是平时所常见的那种直线型的小漏洞,而是一个斜直向上而呈椭圆形内壁,外围沙石松散的一个沙漏,卡沓瓦及他的亲兵们都知道这类沙漏不仅少见,而且也是所有沙漏中最难堵的一种,因为稍有不慎不仅不能将原先的沙洞堵好,反而还会使沙洞扩大,同时由于它是斜直向上的椭圆形洞,它的斜度与松散度便使堵漏又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弄不好在堵漏中很可能会将它的斜度增大或才将松散的沙石搅了下来,那样一来漏洞便会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而不可收拾。

    乔十塔见卡沓瓦向自己发问,便低下头眼睛向那眼漏洞看了看。“问题不大。”他说。

    “好,准备上吧。”卡沓瓦连想都没想便挥手同意了。

    在场的亲兵们都有些发呆,连乔十塔自己都觉得在些意外,按他的想法卡沓瓦最少还要问一下自己是否干过这一行,或者问一下自己是什么人,可是没有,卡沓瓦什么都没有问,便信任了他,这信任不能不叫乔十塔感动,要知道这可是维系了整个灵城安全的呀,稍有不慎很可能会导致灵城的危机。

    乔十塔对堵这个洞之所以敢于上前,乃是因为他手上有着一份家传的瓦工绝技,修漏补缺可以说是他的拿手好戏。在卡沓瓦及亲兵们围着灵泉宫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已经将那漏洞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有这个把握,所以他才上前请命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他本身无事可做,而且也并没有接到神鸦坛的任何指令,碰上这事他便想到自己应该找点儿事干干了,整日这样游手晃荡毕竟也不是个事。于是几方面的原因凑在了一起,这才促使他决定上前一试的。

    应该说这次堵漏乔十塔是立了一功的。如果不是乔十塔还真说不好这个沙漏将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果。所以漏洞堵好乔十塔刚下来便立刻被亲兵们围了起来,那些开始还嘲笑乔十塔的亲兵们此时却把乔十塔抬了起来。

    卡沓瓦这才问了乔十塔的姓名以及他情况,当听到乔十塔还没有事可干的时候,卡沓瓦大笑着拍了拍了乔十塔的肩膀说:“拉迪雅,就凭你这身绝技能没有事干,你应该早就来找我了。好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亲兵了。”

    当晚卡沓瓦不仅在议士府宴请了乔十塔,还上报灵王为乔十塔记功,这令乔十塔感动不已。可是乔十塔没想到的是,在他到卡沓瓦身边的第二天便接到了一份神鸦坛的密令,要他时时监视卡沓瓦的行动,定期向神鸦坛使者回报。

    乔十塔接到命令后心里很痛苦,虽然还只是刚刚进入到卡沓瓦的亲兵队,但是他已经感受到了卡沓瓦的那种对亲兵的仁爱,同时他在亲兵中所知到的敬重与被神鸦坛成员的欺凌真可谓有着天壤之别,乔十塔非常矛盾。可是神鸦坛的纪律向来都是十分严格的,对不衷成员的惩罚也是非常残酷的,乔十塔对此又心有余悸,他就在这样一种矛盾心理的伴随下一直呆在卡沓瓦的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乔十塔从卡沓瓦身上所感受到的恩德也便逐日增加,他开始对神鸦坛使者虚报情况,不再将卡沓瓦的行动完全地回报给神鸦使者,同时他也便越来越在心里坚定了要保护卡沓瓦的念头,他知道灵城如果没有卡沓瓦的话,危机也便会立刻出现。为了灵城城民的安宁,为了保护灵城的功臣,同时也是为了使自己不再成为助纣为虐的凶手,乔十塔决定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暗中保护卡沓瓦。

    乔十塔的行为不久便引起了神鸦坛主的怀疑,一次又一次情报的不准确令神鸦坛主非常气愤。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神鸦坛主这才决定动手干掉卡沓瓦,并且决定就在巴贾拓议士又一次离开灵城之后,因为这样便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与实施暗杀计划。

    神鸦坛主知道如果巴贾拓在城里的话他们便难以下手,因为巴贾拓的机敏与勇武在灵城议士中的无与伦比的,在他的眼皮底下暗杀了一个议士无论你做得多么隐秘,他都会有办法很快查出凶手,也正因为此神鸦坛主在灵城里实施任何计划都要尽量地避开巴贾拓在城里的时间。神鸦坛主对巴贾拓虽然一直以来恨之入骨,但是却也是惧之如虎的,因为神鸦坛几次派杀手到巴贾拓身边准备除掉巴贾拓,可是到头来却都是杀手在不知不觉中神秘地消失,而且巴贾拓若无其事不说,就连他手下的亲兵也若无其事,有人提起杀手的名字而问这个杀手的去向时得到的回答也同样是千篇一律的没听说过这么个人,这不能不令神鸦坛对巴贾拓束手无策。

    乔十塔在关键时候不顾自己的危险救了卡沓瓦,令神鸦坛主气愤到了极点,于是一道尽快除掉乔十塔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下来,同时神鸦坛也没有放弃除掉卡沓瓦的计划,于是便在卡沓瓦和乔十塔住入休检室的当晚再次派出杀手袭击卡沓瓦,没想到就在杀手准备置被闵式夷服入镇痛散正处于昏睡的中卡沓瓦时一个黑衣人尤如从天而降般地突然出现救了卡沓瓦,而且还打伤了杀手,紧接着便是公主狄拿与桑菁时刻不离地守护着卡沓瓦。

    乔十塔必须尽快除去!这是神鸦坛主下的死命令。

    于是虽然乔十塔被安排在了卡沓瓦对面的病房里近在咫尺,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先是闵式夷派米亚鸽以看护为名选择时机除掉乔十塔,但是没想到米亚鸽与乔十塔的关系非同一般,米亚鸽不但没有杀乔十塔,还在积极准备救护乔十塔。不过也正由于米亚鸽迟迟没有动手的意思也便引起了闵式夷的怀疑,吸取了乔十塔教训的神鸦坛主听了闵式夷的回报决定另派杀手除掉了乔十塔,并且还下令捉拿米亚鸽,幸亏米亚鸽听到了风声,虽然没能救下乔十塔,他自己却得以先行躲避了,这便给神鸦坛埋下了一颗令他们惊慌的种子,于是神鸦坛主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赶在巴贾拓回城之前除掉米亚鸽。

    然而神鸦坛主的算盘没有打好,直到巴贾拓回到灵城也没有探到米亚鸽的影子,于是在急切之中,神鸦坛主决定控制王宫,将灵王达玛汗控制了起来,以灵王生病为由使之不能与巴贾拓及议士们见面,隔断了议士们与灵王之间的联络,以便进一步控制整个灵城。于是便有了巴贾拓回城后没能见到灵王的反常现象。

    不过当时的巴贾拓却并没有往变故方面想,否则变乱恐怕已经发生了,因为就在巴贾拓见到从王宫里走出的闵式夷的当时,王宫的门后已经埋伏着数十名亲兵,只要巴贾拓跨入王宫的大门,这些伏兵便会不顾一切地向巴贾拓发起功击的,那么后果也就不堪设想了。所幸的是巴贾拓当时对闵式夷的话深信不疑,不仅没有硬要进入王宫,还和闵式夷一起到了休检室,当然这里也有一份巴贾拓对卡沓瓦的关心。

    一场惊心动魄的变乱就这样化解在不知不觉之中。然而笼罩着灵城的危机还并没有丝毫减弱,相反的却是越来越浓,一股紧张的气氛已经充分地充塞在了灵城的空气里,象是一支已经绷紧在弦上的箭,随时都有可能发出,从而引发熊熊的烈火。

    灵城,正处于一片迫在眉睫的危机之中。

    黑夜,无星无月,一片灰黑色。公冶飞与公主狄拿在依娜笠筝等女仆的护卫下,正走向休检室。突然,几条黑影在前方隐约闪过。公主狄拿警觉地拨剑在手,吩咐女仆们:“注意保护桑菁。”

    转过一个弯,四个蒙面黑衣人突现,挥刀直取公冶飞和公主狄拿。

    公主狄拿挥剑迎敌,依娜笠筝也挥剑护住公冶飞。一时间刀光剑影,耳只闻听刀剑的碰击声,却没有一人发出一声呼喝。

    公冶飞在女仆的保护下左躲右闪。一声闷哼,一名女仆中刀倒地。

    “住手!”公冶飞突然发出一声断喝。

    参战的人都为之一愣,四个蒙面黑衣人跳到一处,公主狄拿与女仆们也团团围在公冶飞身边,双方对峙。

    公冶飞正欲说出自己对黑衣蒙面人的劝导之辞,突然四个蒙面黑衣人一个个哼声瘫倒。

    公主狄拿虽然还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一见情形,便知有人相助,于是立刻挥剑上前,依娜笠筝及众女仆也便跟着狄拿冲了上去。四个蒙面黑衣人同时被剑指咽喉,看样子只剩下束手就擒了。

    四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迅速从各自的身上掏出一个小包来,紧接着双手一扯,将小包揉在脸上。几缕白烟生起,四个蒙面黑衣人无声地倒地身亡。

    公冶飞跨步上前,见四个人都已面目全非。公主狄拿用剑挑开黑衣人的右腋,一只只红色乌鸦赫然烙在腋下。

    “神鸦坛的杀手!”公主狄拿咬牙道。

    四名杀手被全歼,公主狄拿损失了一名女仆。被公冶飞的呼喝吸引而来的城民们,对此议论纷纷。当公冶飞走过城民们面前时,城民们突然齐齐地伏地而呼:“神,神!”

    公冶飞莫名其妙。

    原来是有城民听到了公冶飞一声呼喝,四名杀手便目瞪口呆,接着便瘫软倒地,于是他们便认定他们的桑菁是神了。这一来倒令公冶飞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惊动了灵王及议士们。灵王闻知公冶飞的“神异”,竟封公冶飞为灵城的“贝闼神”。

    公冶飞注意到巫师麻玷眼里冒着一股杀机,公冶飞故意不屑地望了巫师麻玷一眼。

第四章  神鸦坛主

    水部议士辛加在公冶飞被灵王加封为灵城贝闼神后,第一个向公冶飞发出邀请,对公冶飞被封贝闼神表示祝贺。

    辛加领着公冶飞来到城外的一道山梁上。闲扯了一通之后,辛加屏退了所有侍仆,突然向公冶飞道:“桑菁,您想过有朝一日为天下王么?”

    “辛加议士,我不懂您的意思。”公冶飞满脸不解。

    “哈哈,桑菁,我知道您是从哪里来,也知道您是怎么来的灵城。”辛加的胖脸上的笑容几乎将他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您,知道?”公冶飞惊异地问。

    “是,我知道。”

    “您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是象你一样来到灵城的,只不过比你早来了三十年。”

    “这么说,您也知道怎么离开灵城了。”

    辛加笑而不答。

    “唉!”公冶飞叹了口气,突然感到不对,辛加与自己是同样来到灵城的,那么也就是说……公冶飞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冒出凉气来。

    “桑菁不必害怕,咱们都是汉人,算是相见有缘。”辛加随意般地说。

    “什么意思?”公冶飞不解地问。

    辛加笑笑,没再解释,却突然问公冶飞:“桑菁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灵城的吗?”

    “是想知道。”公冶飞随口答道。

    我给桑菁讲个故事吧。辛加说,然后脸上呈现出一股回忆般的神态,讲道--

    三十年前,在江南曾经发生过一起连杀十一人的杀人大案,当然以您的年龄可能不会知道,那么我就给您讲一讲吧。

    有一个七口之家,父亲开了一个绸缎庄,由于天生憨厚老实,人们都叫他郑老好。母亲名叫赵君兰,体弱多病,生了他们最小的孩子后便常年卧床。

    虽然一家人仅靠一个不大的绸缎庄,但生活也还过得去。

    他们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叫郑卫国,当时十九岁,已被送往五台山学艺十年了。

    长女郑卫红当时十四岁,长得很美,街坊邻居每见到卫红都要大加一番夸奖,常常令十四岁的姑娘羞红着脸跑回家中。

    接下来是十二岁的次女卫华。

    如果一直就这么平稳地生活,也许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可是就在一天晚上临打烊时,四个如狼似虎的恶少闯了进来,一阵胡搅蛮缠,不仅抢走了绸布,还打伤了郑老好。

    这么一来,等于把家里的顶梁柱给抽了,全家老小只能以泪洗面。

    于是卫红便担起了全家的担子,每天想方设法为全家人寻吃的,还要给父母请医医治伤病。

    可是那恶少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们,仍然隔三差五地来搅扰。

    卫红无奈,只好向他们哀求,求他们放过自己一家人。

    那恶少见卫红求情,竟答应了,但条件是要卫红三日之内送五百两银子给他们。

    家道已败,卫红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何处寻这五百两银子?

    三日后,卫红带着好不容易才凑起来的二十两银子却找恶少们,想再哀求他们一下,企望他们能开恩。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当她走到那里时,里面的四个恶少一见到她便都大笑了起来,没等她开口便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正等着卫红哩,一个家伙立时便把门给关上了。

    卫红一见情形不对,回身就要开门离开。

    可是一个家伙将她拉住了,嘻笑着说:“你不是来求情的么?怎么一句话不讲就要走呀。”

    另一个也道:“郑卫红,看你的面子我们可以放过你家,不过这就要看你的了。”

    卫红怕得发着抖问他们:“你们想怎么样?”

    那几们恶少淫笑着说:“也不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我们,让我们痛快痛快就行了。”

    卫红虽然只有十四岁,但立刻就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了,于是她猛地挣开那个还抓着她胳膊的家伙的手,转身就冲到了门边,可是马上就又被抓住了,于是卫红便一边反抗一边大声喊叫起来。

    你想一个小姑娘能反抗得了四个如狼似虎的恶棍么?

    卫红还没喊到第二声,嘴就被睹上了,于是那四个恶棍就将她摁在桌子上给轮奸了……

    事后,卫红因不甘被那四个恶棍糟蹋投江而死。

    父母悲愤,也于一夜之间双双气绝。

    一个家就这么一下子散了架。

    在五台山的郑卫国直到二十天后才得到消息。

    你想一个十九岁的棒小伙子一听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特别是自己喜爱的妹妹那样的惨死,他能不暴怒么?

    他连夜下山,身背利剑,连家都没回,直接去寻那四个恶棍。

    也算是老天有眼,那帮恶棍该死,当晚那四个恶少正与一帮孤朋狗友在一起喝酒。

    郑卫国猛地踢开门,大吼一声象一尊凶神似地冲了进去,手起刀落,嘁哩喀嚓地砍过去,围坐在桌边的十一个人中有十个都是在目瞪口呆之中便被砍倒在地的,最后一个醒悟过来想要提起凳子来反抗,可是已经晚了,凳子还没提起利剑已经落在了喉间,一声惨叫也倒在了地上。

    郑卫国将那四个恶少的头割下,一并提着浑身血地回到了家里,就在黑里祭奠了父母及妹妹卫红。

    可是郑卫国却没能找到自己的二妹郑卫华。

    血案已成,郑卫国在江南已难以立身,所以他只好只身逃往关外。

    郑卫国从江南一路来到塞北,当然所经历的甘苦也是不忍叙述的。

    辛加缓慢地对公冶飞讲述了这个故事。

    公冶飞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故事中的郑卫国可能就是眼前的辛加本人,于是他不加思索地问:“辛加议士,您所讲的大概就是您自己吧?”

    辛加脸上讲述故事时的那种庄重不见了,又回复到他一贯的平和的笑。“您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郑卫国。”

    “这么说来,我们还算得上老乡呢。”公冶飞顺口说道。

    辛加微笑着,“是的,我们是老乡。”

    “那么您又是怎么进入灵城的呢?”

    “这个嘛,说来也算得上是一段奇遇了。”辛加说着又进入了回忆的状态。

    我漫无目的地逃命,只知道向关外逃,其实真正的关外在什么地方当时却根本不知道,心里只想一直地向北逃就一定能够逃出关外,就这样只认一个方向,一味地只向北行,而且一路之上也不敢问人,因为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追赶着自己。

    虽然在五台山学艺十载,可从未杀过人。我只是凭一时之愤杀了人的,杀人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的畏惧,但是等到逃出家门的时候我便已经开始害怕了,毕竟我还从末见过那么多的血,等到报仇的激愤一过,回想到杀人现场那血溅四壁的惨相,全身竟不由得颤抖起来,每到天晚只要眼睛一闭就似乎见到那一个个惊骇喷血的头脸,我甚至因此而抛了剑。

    那一段时间我便不敢闭眼,睡觉也不敢,我的精神已经极度虚弱,一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逃到关外,逃到关外我就自由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我终于穿过了长城,走进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沙漠之中,丝毫没有顾及到眼前的危险,反而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对着满眼的荒漠大喊大叫: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我庆幸自己没有在半路上被抓获,我庆幸自己终于逃到了一个陌生的但对我来说是很安全的地方,根本没有去想我将靠什么在这里生存下去。

    就在我近乎疯狂地为自己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得耳边一片厮杀声。我循声一看,只见有几个汉子正在追杀一个看上去已经六十多岁的老者。那老者全身都是血,一缕花白的胡须在腭下随风飘舞着煞是好看。老者手里提着一口已经有些缺刃的长刀,看上去已经精疲力尽。他时而弓着背猛跑几步,时而挺直腰横起长刀,时而回身看一眼渐渐迫近的追兵。我已经很清晰地看见了老人的脸了,那是一张凶狠但却不乏刚毅的脸,尤其是脸上的那一双眼睛,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胆寒。不过此时追击他的人已经更加迫近了,我数了一下追击他的人,一共六个,个个都是勇猛飚悍的壮汉,个个都穿着一身奇异的衣服,手里舞着长刀,嘴里呼呼地发着叫声。

    那老者渐渐地跑到了我的面前,突然向我抛下了一只用黄色绸布包着的包袱来,对我看了一眼,然后返身冲进了追击他的那六个壮汉中厮杀起来。那场面真是惊心动魄,眼前是一片刀光,在一片呼喝声中六个壮汉围着一个老者,扬起一团团的沙雾,吓得我呆呆地抱着老者扔下的黄绸布包,愣着眼睛只顾看着他们厮杀。然而一片血光又使我回想起了自己杀人时的场面,那血竟刺激得我一阵兴奋起来。多少天来亡命奔逃途中的惊惧,此时竟不见了一毫,我很有一种要冲到人群中争杀一番的冲动。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握着一把长刀落在我的眼前。我心里一阵激动,头脑一晕,立刻便不顾一切地拾起面前的长刀,大叫一声冲进了那团沙雾之中,眼睛根本看不清谁跟谁跟只是挥舞着长刀一阵胡砍乱舞,一直舞到自己晕头转向,再也没有力气舞起长刀时,才像一滩软泥似地瘫倒在地。等到我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一座帐蓬里,被追杀的老者正坐在我的身边,还有一些女仆在照顾着我,我当时的感觉就象是在做梦。

    也许您已经猜到了,我无意之中救下的老者,正是当时的神鸦坛总坛主,而追杀他的那六个人便是神鸦坛的反叛者,他们所要抢夺的便是神鸦坛的神印。接下来的事便用多说了,我想凭您的聪明自然可以想象得到,后来我便接替老坛主成了神鸦坛的总坛主。

    公冶飞惊得呆住了,没想到面前这个笑面弥陀一样的辛加竟是神鸦坛的坛主。

    “桑菁,我对您说了这么多,您是否已经感觉到了我对您的信任了呢?”辛加突然微笑着看着公冶飞问。

    “您,信任我?”公冶飞茫然地问。

    “是的,我知道您是很聪明的,所以您只要利用您现在的身份,我们携起手来,控制一个小小的灵城,难道不是很轻易的事么?”辛加一脸严肃地说。

    公冶飞心里一惊,立刻明白了辛加约他出来,以及对他讲述这么多的真正目的。

    “对不起,辛加议士,我想您是找错人了。”公冶飞一脸的谦恭,“我刚来灵城不久,根本还没有……”

    “桑菁,”辛加打断了公冶飞的话,“您现在不仅是灵城的桑菁,同时还是灵城的贝闼神,这样的身份是谁都比不了的。”

    “对不起,辛加议士,这种事我是干不了的。”公冶飞坚决地说,“迟早,我是要离开灵城的,所以我不想在灵城造什么事端。”

    “这么说桑菁是不愿合作罗。”辛加仍然一脸的微笑。

    “我想我是无能为力的。”公冶飞突然觉得辛加脸上的笑容令人厌恶,“您另请高明吧,我们该回去了。”

    “嘿嘿!”辛加突然冷笑起来,“桑菁,您知道这里叫什么吗?”

    “叫什么?”

    “黑谷!桑菁,我的秘密您已经全部知道了,既然不愿合作,就怪不得我了。”辛加一脸阴沉地说。

    公冶飞还没反应过来辛加要干什么,辛加便突然出手,一掌直击公冶飞。

    公冶飞毫无防备,中了辛加一掌,脚下一滑,失足坠向谷底。

    这一掌来得非常突然,完全出乎公冶飞的意料,辛加在出掌之时,脸上仍然带着平和的微笑。

    “啊--!”公冶飞发出一声长呼。

    就在公冶飞被辛加推下黑谷的同时,青云子所隐居的密室里,卡沓瓦、巴贾拓以及公主狄拿等正在秘密协商。大家团团地坐在了皮褥子上,一个女仆送上茶果,然后退到了一边垂手侍立。

    青云子一如既往地双腿盘坐在那张宽大的皮褥子上,微闭着眼睛。两个女仆这次是立在了青云子的身后,一个手里托着一只拂尘,一个手里捧着一把长剑,脸上都是一种严肃冷漠的表情。

    “东西都带来了吗?”青云子问狄拿。

    “都带来了,师傅。”狄拿轻声地说,同时将那张图与那张羊皮放在了青云子面前的几案上。

    “这就是那张图和记事羊皮吗?”卡沓瓦看到几案上的图和羊皮,问狄拿。

    “是的。”狄拿简单地回答。

    卡沓瓦拿起羊皮,巴贾拓也同时把图打开摊在了几案上。图中是一些巴贾拓一窍不通的符号。不过按照图里的分布情况来看,巴贾拓也可以判断出画的就是公主狄拿的卧室,那些符号也似乎都是那些不引人注意的置放于墙洞内的坛坛罐罐,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它们,但是巴贾拓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些坛坛罐罐里便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此时卡沓瓦已经将记事羊皮上那不多的几页文字看完了。“原来是这样!”卡沓瓦咬着牙说。

    “上面写了些什么?”巴贾拓与狄拿几乎同声地问。

    原来羊皮上的文字乃是一种少数民族文字,在灵城中也只有来自本民族的卡沓瓦家族的人才能识得,其他人即使拿到了这块羊皮也只能望文兴叹。不仅如此,那张图中的符号及文字也同样用的是卡沓瓦他们自己的族字,由此也足以见卡曼王后在记录这个秘密时是担了多大的风险。

    “现在的灵王是假的,不是达玛汗,而是达吉汗。”卡沓瓦目光严峻地说。

    “灵王不是达玛汗?”巴贾拓惊异地问。

    “是的。”卡沓瓦脸上是一种痛苦与愤怒交织起来的表情。

    这是十八年前的一个大阴谋--

    达吉汗与巫师麻玷合谋将达玛汗推下了黑谷害死,然后冒名达玛汗做了灵王。

    王后卡曼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本来按巫师麻玷的主意也要害死王后的,但是由于达吉汗一直就垂涎于卡曼的美色,强迫王后答应顺从于他,否则将不仅对王后本人下毒手,而且还将对她的哥哥卡沓瓦议士下毒手。卡曼王后想到一旦自己突然遭到不测,再加上自己的哥哥、灵城第一议士卡沓瓦,那么灵城也将会受到一次毁灭性的创伤。因此为了不致使灵城生灵涂炭,同时也由于公主狄拿即将出世,王后只好暂时隐忍了下来,没有即时地揭露他们,并虚应达吉汗,但是王后严告达吉汗在她肚里的孩子平安出世之前不得对她非礼,否则她也将会不顾后果地来一个鱼死网破。达吉汗答应了王后的要求,但同时也严密地控制了王后与外界的联系,致使王宫以外无人知此变故。

    然而王后卡曼是绝不可能甘心地让达吉汗占有自己的,所以她预先便作好了一死的准备。她将自己的后事交待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女仆,并将自己所知的一切记录了下来,将一些证据记录在一些坛罐之上,令人意想不到地就摆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卡曼本就是一个精于收藏的女子,灵城的城民们深知这一点,于是不论是谁,只要是有了什么古玩珍品,也都以能得以献给卡沓瓦而自豪,因为卡曼本身就是灵城最美的少女,而且是灵城第一议士卡沓瓦的妹妹,后来成了灵城王子的妻子时身份便更加提高了一等。也正是因为如此,卡曼才会拥有一大批古玩古珍,事实上卡曼也便是灵城中最大的收藏家了。最后的卡曼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记录着达吉汗与巫师麻玷阴谋的记事本和图存放在了她那十几只装着古玩的木箱里,并且只把这一秘密告诉了女仆一个人知道。

    卡曼做完了这一切,将狄拿托付给了女仆后,自己便在狄拿过满月的那一天吞了金。

    随后的事大家也便都知道了,女仆成了公主狄拿的乳母,专事扶养公主。而卡曼的尸体便被达吉汗下令冰冻了起来,这在表面上好象是由于“达玛汗”深爱着卡曼,而事实上是因为达吉汗没能得到卡曼而行成的一种心理上的变态,他不能得到活着的卡曼,却要使死了的卡曼保持着永远的形象,以便他随时都能坐到卡曼的身边欣赏到她的容貌。

    不过卡沓瓦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在这个假冒达玛汗的灵王达吉汗在王后卡曼死后,虽然在面对着灵城的城民们及议士的时候仍然是保持着一副达玛汗的模样,但是一回到王宫里便会大发恼火,他近乎疯狂地将当时还都是少女的宫廷女仆们一个接一个地出了身,并且每天都要极其残酷地蹂躏她们,以令女仆们对他惧之如虎,但又不能摆脱他,同时也不敢透露他的这一酷行。

    然而达吉汗虽然冒了达玛汗的名做了灵王,他自己却被巫师麻玷牢牢地控制在了手中,这一点又使他暗地里非常不满。他也曾经有许多次想要削弱巫师麻玷在灵城中的地位,可是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

    巫师麻玷的阴险令达吉汗心里很是担忧!而巫师麻玷手里控制着的连他达吉汗都不知其确数的神鸦坛成员,也令达吉汗为之心怀惧意。他知道自己是无法与巫师麻玷相斗的,所以他便只好利用自己是灵王这一优势,对卡沓瓦及其他议士们表示着亲近,而且在公主狄渐渐长大后,也时时在狄拿与麻玷之间明显地倾向于狄拿。达吉汗知道公主狄拿及议士卡沓瓦他们与巫师麻玷之间的不合,于是他便想如果有一天能够利用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等议士的力量一举除掉巫师麻玷,那么他谋害达玛汗的秘密也便无人知晓了,他也就可以永远地冒充达玛汗而成为灵王了。

    达吉汗的这些心思巴贾拓及狄拿等人都是无从知晓的,然而此时当他们通过卡沓瓦的解说从王后卡曼留下的羊皮上了解到了十八年前发生在灵城的那次大变故后,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狄拿的眼睛里更是充满了愤怒:因为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被害与母亲的被逼而死而愤怒!

    目前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巫师麻玷已经控制了“灵王”达吉汗,也就是说巫师麻玷基本上已经控制了灵城,只是还末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们不清楚在灵城内到底有多少神鸦坛的成员,神鸦坛在灵城中已经达到了多大的力量,同时他们也还不清楚除议士闵式夷外那五大议士中是否还有神鸦坛的成员,那些埋伏在议士们身边的神鸦坛杀手到底都是谁,王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这些问题都得尽快解决,否则一旦有变他们将很难应付。

    “巴贾拓,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卡沓瓦问巴贾拓道。

    巴贾拓沉吟了一下,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是容不得半点犹豫的,于是他便毫不谦逊地说道:

     “就我等目前之处境,我认为必须先下手对神鸦坛之力量加以铲除。因为很明显,从巫师麻玷控制“灵王”这一点便可以看出,神鸦坛举事也许只在朝夕之间,因此我等必须首先占据主动权,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我建议首先从议士们下手,这一点可以根据米亚鸽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必要时不妨强行检查,卡沓瓦议士和公主可以以某种借口--比如就以卡沓瓦议士身体康复为借口--招集议士们宴饮,于席间使亲兵围困他们,令他们脱衣验证,发现神鸦坛成员立即抓捕。与此同时,由青云子大师协助公主带领公主手下的女仆们以探视王后的遗容为借口进入王宫,要做好强行闯入的准备。如果事情顺利,控制了议士及王宫,那么神鸦坛的虾兵蟹将也就不足为虑了。不过,在行动之前,我想还是先将王后留在图上的秘密解开,也许对我们剿灭神鸦坛会有帮助。”

    巴贾拓看着卡沓瓦及青云子说完了这番话。卡沓瓦点头称是,并将目光转向了那张图。

    巴贾打等人则静静地等待着卡沓瓦将图上的秘密解开。

    卡曼王后留在图上的秘密很快也便解开了。

    原来只要将图上所示的那些坛子和罐子上所贴的标签上的字,按图上所标顺序连接起来,便是巫师麻玷与“灵王”达吉汗设在王宫中的秘密机关。

    巫师麻玷协助达吉汗杀害了达玛汗,并冒充达玛汗坐上了灵王的宝座后,一方面是巫师麻玷为了能够进一步控制达吉汗、扩大神鸦坛的力量,另一方面是达吉汗为了防止自己的阴谋暴露。所以便在王宫内开始秘密设置暗卡机关,以防出现突发事故时可以凭借这些暗卡机关保证自身的安全,同时也可以利用这些暗卡机关拖延时间得以从容调动兵力救护自己。王后将自己几个月内所见所闻他们设置的机关暗卡记录了下来,希望有朝一日公主狄拿长大成人后,能够替父母报仇时不致为这些机关暗卡所害,否则狄拿与青云子冲进王宫必将遭到挫折。

    可是,这是十八年前王后的所见所闻,而且当时这些还只仅仅是开始,历经了十八个年头之后的今天,王宫里的暗卡机关又是如何他们还一无所知。这一点必须尽快首先搞清楚,否则他们就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即使他们控制了王宫以外灵城的一切,只要王宫还处在巫师麻玷或达吉汗的控制之下,那么他们便随时都有被剿灭的危险,因为王宫控制着灵城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一旦巫师麻玷与他设置在灵城以外的神鸦坛坛众联系上,那么他们便随时都有可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形势对他们有弊无利。

    这是令他们大伤脑筋的事,然而就在这时,一件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巫师麻玷从决定控制“灵王”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有了全面控制灵城的决定。就在他们在青云子的秘室里研究对策的时候,巫师麻玷也已经在调兵遣将了,神鸦坛布在灵城中的杀手们已经在忡忡欲动,灵城外的神鸦坛众也正在结集,准备着向灵城行进。

    灵城一时之间已经是阴云密布了。

    正在暗中侦察神鸦坛内幕的米亚鸽,不期而与追杀他的神鸦坛杀手相遇。

    一场恶斗惊动了灵城的许多城民们,一直以来生活在平定安宁的气氛中的灵城城民们因此而惊恐万状,那血肉横飞的场面令城民们个个关门闭户,胆战心惊地连窥视一眼都没有胆气。米亚鸽虽然最终杀死了遭遇的杀手,但是他自己也因此而受到了致命的创伤,他带着满身的血迹和伤痕逃进了巴贾拓议士府,要求求见巴贾拓议士。

    可是此时的巴贾拓议士正在与他们在一起研究着如何对付神鸦坛。

    巴贾拓议士的亲兵队长卢托接纳了米亚鸽。

    卢托一面让人给米亚鸽医治伤口一面派人去寻巴贾拓,然而有亲兵回报说在议士府门外发现了一些形迹可疑的人,这一来使卢托紧张起来。卢托吩咐作好应付变故的准备,然后将米亚鸽藏进了巴贾拓议士的书房,以便紧急时能够拖延一下。可是米亚鸽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妙,过多的流血已经令他的生命接近垂危。

    米亚鸽知道卢托是巴贾拓议士的心腹,而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支持到巴贾拓议士回来了,于是他便将自己这些天来所查获搜集到的有关神鸦坛的情况交付给了卢托,请卢托无论如何要交到巴贾拓议士的手上。

    “如果有人来找我,”米亚鸽最后说,“请把我交出去,这样可以保护巴贾拓议士暂时不会受到怀疑,也便可以使灵城多一份希望。”

    米亚鸽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也无力说话了,他只是深深地为自己没能见到巴贾拓议士而遗憾。果然过不大一会儿,便有王宫亲兵以奉灵王之令为由到议士府门前要进府搜寻杀人犯。

    卢托吩咐守卫的亲兵不得放一个人进府,并交待谁敢跨入议士府的大门一步便格杀勿论。可是米亚鸽再一次要卢托把自己交出去,现在还不是巴贾拓议士和他们冲突的时候,灵城还得依托巴贾拓议士。

    米亚鸽拼着全力对卢托说:“把我交给他们吧,反正我的命已不长了。”

    米亚鸽说着便硬撑着往起爬。卢托非常感动,同时他也理解了米亚鸽的一番苦心。但他却仍然不愿答应米亚鸽的请求,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米亚鸽保护到巴贾拓议士回府。

    卢托来到议士府大门前,向围集在议士府门前的王宫亲兵们说道:“不错,议士府是逃进来一个叫做米亚鸽的人,但是既然他跑进了议士府,那么在还没弄清真相以及巴贾拓议士还没有回府之前我不能把此人交给你们,因为我无权这么做,巴贾拓议士回府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卢托说完这番话后便命人看守好议士府的大门,“别让一个人进来!”

    门外的亲兵们虽然是灵王的亲兵,但是他们却也很清楚巴贾拓议士在灵城中的位置,因此虽然亲兵之中混有神鸦坛的杀手,但是他们却也不敢对巴贾拓的议士王府轻举妄动。

    然而卢托这样做很显然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

    巴贾拓回到议士府的时候,卢托正在与灵王府亲兵护卫长路哲华坐在门前。

    神鸦坛的杀手们挑动了王府亲兵们想要冲进议士府去搜寻逃犯,卢托率领议士府的亲兵们顶在门前。

    一边是奉了王命理直气壮。

    一边是护卫议士府无所畏惧。

    就在双方剑拨弩张即将发生冲突之时,灵王府亲兵护卫长路哲华赶到,制止了正准备向议士府里冲的亲兵们。

    路哲华对亲兵们叫道,巴贾拓议士是灵城有名的正直议士,是不会窝藏逃犯的,他要亲兵们耐心等待一下,等马贾拓议士回府后定会对大家有个交待的。于是议士府前重归安静,路哲华向卢托道了歉,并与卢托二人一起坐在门前随意地交谈着,对虎视耽耽的两边亲兵视同末见。

    路哲华生得高大英武,一脸扎虺短须看上去犹如一圈倒插的钢针。两眼如铃,愤怒时便发着一股令人胆颤的寒光。路哲华力大无比,是灵城中人人皆知的大力士,曾经在广场上用一根绳子系在腰间让十四个亲兵拉,十四个亲兵拉得气喘咻咻时路哲华仍然纹丝不动,并且面色如常。

    路哲华力气大武功更高,三年前灵王府选拨护卫长时他还只是一名不为人知的亲兵,但是在比武中却一下子脱颖而出,击败了所有争当护卫长的对手,最后由巫师麻玷提议,让灵王府亲兵中武功极好的四名亲兵同时向路哲华发起进功。可是只用了三十几个回合,路哲华便将四名高手击倒在地。因此路哲华不仅成了灵王府的亲兵护卫长,同时也一下子声名鹤起,成为灵城中人人尽知的传奇人物,城民们都称他为大力护卫长。

    议士巴贾拓是灵城中令路哲华极其尊敬的人之一,所以当巴贾拓回府时路哲华便起身恭迎巴贾拓。巴贾拓当然也素知这位护卫长的勇武,所以对路哲华也以礼相待,并将他让进议士府会客堂。

    了解了事情真相的巴贾拓当着路哲华的面对卢托大加训斥。你胆子也太大了,巴贾拓训卢托道:“既然是灵王要捉的逃犯,你怎么能私自藏匿不交,而且还竟敢和王府亲兵对抗,你这不是目无灵王了吗?”巴贾拓一脸怒气,大叫一声来人,指示应声而进的亲兵将卢托绑了起来。

    “对不起了护卫长,”巴贾拓对路哲华致歉道,“不想我一时不在府里便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咱们这就去书房将逃犯米亚鸽绑上让您带走。”巴贾拓说着站起身便将路哲华向书房里让。

    “巴贾拓议士,请您别动怒。”路哲华笑着请巴贾拓重新坐下,并上前解了卢托的绳子。“巴贾拓议士,您把我路哲华看成什么人了。”路哲华重新坐下说。

    “护卫长,咱们可不能殉私呀,虽然卢托是我的亲兵队长,可他稳藏逃犯也同样是不可姑息的。”巴贾拓嘴里说着,却并没有阻止路哲华解放卢托。

    路哲华又笑了一笑,问卢托:“卢托队长,现在米亚鸽之情形如何?”

    卢托看了一眼巴贾拓,见巴贾拓暗点了一下头,于是他如实地告诉路哲华说米亚鸽已处于死亡边缘了。

    “巴贾拓议士,”路哲华一听便起身说道,“咱们现在就到您的书房去如何?”

    巴贾拓点了点头,便起身把路哲华向书房里让。

    路哲华悄声对卢托说:“请您别让任何人靠近书房。”

    卢托犹豫了一下,但看到路哲华一脸的真诚,他便点了点头。

    米亚鸽已经奄奄一息,巴贾拓让两名看护米亚鸽的女仆退出,面无表情地看着米亚鸽。

    米亚鸽吃力地张了张嘴,一眼看到了站在巴贾拓身边的路哲华,米亚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暗,接着象是泄了气似的闭起了眼睛。

    路哲华看了一眼巴贾拓,快步走到米亚鸽的身边,伏在米亚鸽的耳边轻声叫道:“米亚鸽,你不要担心我,我知道你探到了一些事想要告诉巴贾拓议士,我也和你一样,相信我,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如果你不信任我,我可以避开,让你和巴贾拓议士单独呆一会。”

    米亚鸽睁开眼睛看着路哲华,看得出他对路哲华的话似信非信。路哲华看出来了,同时他也看出米亚鸽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于是他站起身对巴贾拓说,“巴贾拓议士,我先回避一下。”说着就向书房外走去。

    “慢。”巴贾拓已经看出了路哲华是出于一片真意,于是他拦下路哲华,走到米亚鸽身边坐下,对米亚鸽道,“米亚鸽,有何言你且说,路哲华护卫长是可以信任的。”巴贾拓说着向米亚鸽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米亚鸽又看了一眼路哲华,把眼睛闭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看着巴贾拓,吃力地说:“巫师麻玷……扣了灵……王,正在调……集坛众向……灵城开来,要侵占灵城……我得到……了他们派……在议士们……身边之杀……手和灵城里……神……鸦坛众之……名单,在我的……腋下。”米亚鸽大口地喘着气,把眼睛闭了起来。

    巴贾拓忙解开米亚鸽已经染血的衣服,从他的腋下掏出了一张被血浸湿大半的纸。

    米亚鸽再次开口:“巴贾拓议……士,王宫……有机关……图就藏在……王后……头下。”米亚鸽说到这里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巴贾拓:“把我交出去,为乔十塔和我……”话没说完便咽了气,眼睛仍然大睁着看着巴贾拓。

    巴贾拓心情沉重地用手将米亚鸽的双眼合上,回过身来,见路哲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于是他将米亚鸽用生命换来的那张并末打开的名单递向路哲华。

    路哲华没有接,低哑着噪子说道:“巴贾拓议士,如果您能够信任我,就请吩咐我为您做点什么,我不希望灵城成为一帮残忍家伙之天下。”

    巴贾拓终于相信了路哲华,他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张沾着米亚鸽鲜血的名单。一看名单上的名字,饶是巴贾拓,也不由得紧张得脸上的肌肉跳了两跳。巴贾拓将名单再一次递给路哲华,路哲华这次接了过来,快速地看着名单上的名字,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巴贾拓议士,”路哲华将名单还给巴贾拓时说,“此事且勿声张,现在只好委屈米亚鸽了。”

    巴贾拓含泪点了点头,有点不舍地看着米亚鸽。

    “米亚鸽的尸体不能由您的书房抬走,请您将他另放在一个地方。”

    巴贾拓认为路哲华说得有理,于是他将那份名单藏好后唤进了卢托,让卢托将米亚鸽移到餐室,然后巴贾拓与路哲华一起说笑着来到门前。路哲华吩咐几个王府亲兵进去将米亚鸽的尸体抬了出来,路哲华故意大声地向巴贾拓告辞道:“感谢议士大义,我一定申报灵王。”

    巴贾拓也笑着向路哲华道:“属下一时不明屁护逃犯,还望护卫长具实上报灵王,来日我也将亲自向灵王请罪。”

    路哲华带着王府亲兵离去,巴贾拓站在门前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方才转身进府。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巴贾拓进府后对卢托说。

    “属下明白您这么做之原因。”卢托笑着打了个礼说。

    巴贾拓满意地点了点头,领着卢托来到书房。

    “我想派你立刻出城。”巴贾拓一坐下便说。

    卢托打了个礼:“请您吩咐吧,决不让您失望。”

    形势的严峻性已经超出了卡沓瓦他们的想象,一切计划都只能作废,必须重新制定一下他们下一步所要实施的步骤,而且接下来他们所要进行的每一步都必须得成功,否则他们得到的便只能是惨败。好在他们现在手里有了一份米亚鸽用生命换来的神鸦坛在灵城中的人员名单。

    出乎他们意料并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神鸦坛在灵城拥有最高权力的人并不是巫师麻玷,而是令人决想不到的水部议士辛加。

    灵城城民们喜爱的“肥脖议士”辛加,会是控制整个灵城神鸦坛的的核心人物?一脸和善的辛加,会是惨忍无道的神鸦坛灵城分坛坛主?!这,不能不令他们面面相觑。

    难怪辛加要经常在灵城内转悠,而且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要涉足,卡沓瓦心里暗想,原来是为了更清楚地掌握灵城的环境,更清楚地了解灵城的一切实施。不知为什么,卡沓瓦在心里不由得深深地为辛加有这么大的隐藏功夫而钦佩不已。

    “桑菁!”公主狄拿突然惊呼一声,“桑菁被辛加约出去了。”

    这一声,令地场的几个人都同时呆了一呆。

    “立刻派人出去打探,”巴贾拓说,“看桑菁有无危险。”

    卡沓瓦派出了两名亲兵。现在他们必须调整他们的方向,首先要想方设法地将那幅王宫机关图弄到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难发之时抓住主动权,否则说什么都是白废。

    目前的形势虽然已经到了非常紧张的关头。但是表面上还并没有出现明显的大的冲突,所以狄拿公主提议以探望王后的遗容为借口进宫,她想巫师麻玷现在还不会对此加以无理阻拦,那么她们进宫后便可以见机行事。当然也要考虑到巫师麻玷在害怕泄漏机密的情况孤注一掷,不过现在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了,不试一试而等待着束手就擒实在令人心里不甘。

    “先等等桑菁的消息再作决定。”巴贾拓提议。

    然而此时,公冶飞却已身陷黑谷。

第五章  《秘图宝典》

    公冶飞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像是在半空里漩转着,飘悠着向下落去。他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头脑有一份清醒,哪怕落到谷底立刻便粉身碎骨,那么在到达谷底之前他也要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虽然这很难。似乎是经历了漫长的生命考验,公冶飞落到谷底。在落地的一瞬间,公冶飞在心里说:这次我命休矣!

    不想谷底却柔软异常。

    在一片漆黑之中,公冶飞觉得自己犹如躺在一块巨大的海棉之上,全身除左肩被与他一起落下的沙石碰得有些疼痛外,竟毫发无伤。公冶飞心头大喜,叫一声命不该绝,便想翻身坐起。然而无论如何用力,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四肢落到地面,犹如落空了一般使不上力气。

    公冶飞不觉一阵心慌。

    突然,远处一点萤光,漩转着,渐近渐大。一个怪人,盘腿而坐,头顶一尺的上方,一环光圈在漩动着。光环之下,那怪人长发垂腰,浓须覆膝,其实分不清哪是头发,哪是胡须,一张脸上,微露着两只眼睛,那眼睛在光环的照拂下,奕奕发光。

    那怪人停了下来,两目如电,直视着公冶飞。公冶飞张了张嘴,想喊一声救命,可是却没发出声。

    突然微微的一阵风动,一根绳状物缓缓地向公冶飞伸过来。公冶飞的腰被缠住,接着身子凌空飞起。公冶飞还没来得及惊呼,已经被拖在半空中。随着那人的回转,被拖着向前飘去,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他只好闭起眼睛,心里不停地祷告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光景,公冶飞眼前一亮,被掷在地面。公冶飞头脑里晕晕乎乎地,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暗红色的低矮灌木,一间不大的由灌木枝与同样暗红的长藤缠成的棚房,怪人盘腿端坐房门前,头上的光环已经不见。

    公冶飞慢慢地爬起来,看着那怪人,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是谁,来此何干?”那怪人突然开口问公冶飞。

    “我,我是公冶飞,我是被人推下来的。”公冶飞有些慌不择言地说。

    “谁?是谁把你推下来的?”那怪人瞪目喝问。

    “灵城议士,辛加……”

    “辛加!”

    那怪人一听辛加的名字,突然大叫一声,身子倏地凌空飞起,双手在半空里凭空乱抓,一时间飞沙走石,数株暗红色灌木树被连根拨起,在那怪人周围形成一个飞漩着的暗红色圆环。

    那怪人的根根发须直立而起。

    公冶飞一时惊得目瞪口呆。

    那怪人突然又一声大叫,双手向外一推。

    灌木向四外飞出。

    那怪人双手一收,身子缓缓落下。

    公冶飞注意到那怪人的双腿一直盘着。

    那怪人重新坐定,双目微闭,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公冶飞愣愣地看着那怪人。

    那怪人闭了一会眼睛,然后缓缓睁开,目光如电般,直逼公冶飞,道:“告诉我,你是何人?”声音不大,但所含的一股威严和冷森,令公冶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我,我叫公冶飞,是,灵城的桑菁。”公冶飞慑嚅地说。

    那怪人闻听,定定地看着公冶飞,突然仰面大笑。

    公冶飞被笑得浑身上下寒毛倒竖,怔怔地看着那怪人,不知所措。“请问,前辈是……”公冶飞颤声问。

    那怪人止住笑声,看着公冶飞。“我?我是谁?十八年了,我是谁?我是灵城王,灵城王达玛汗!”

    “灵城王!”公冶飞惊异地说。

    “不错,我乃是灵城王达玛汗!”

    “您是灵王达玛汗,可是,灵城中现在的灵王达玛汗又是谁?”

    “哈哈……灵王?他也配称灵王!告诉我,”达玛汗突然逼视着公冶飞,“王后现在如何?”

    “王后?卡曼王后?”

    “是,我的王后卡曼,她怎么样?”达玛汗脸上现出一股急切。

    “卡曼王后她,她……”公冶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对眼前这个自称灵城王达玛汗的怪人说实话。

    “快说,她如何了?”

    公冶飞不敢正视达玛汗的眼睛,心说还是说实话吧,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王后她,她,十八年前就,吞金自杀了。”

    “什么!”达玛汗突然疯了一样,情形比听到辛加的名字时更甚。

    公冶飞只觉得一股气流袭来,整个身子已不由自主地向前滑去,被达玛汗一把抓在了手里。公冶飞觉得自己象是被一把钢钳给钳住似地。

    “快说,王后是如何吞金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王后在公主狄拿满月那天吞金自杀了,尸身被灵王冰冻保存了起来,现在仍在冰室中存放着。”

    达玛汗闻言,慢慢地松开公冶飞。公冶飞注意到,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公冶飞直到此时,终于相信眼前的这个怪人真的如他自称的那样,他就是灵城王达玛汗。

    可是现在的灵城王达玛汗又是谁呢?公冶飞心里想着,却忍不住自言自语般地说出口来。

    “是达吉汗,我之同胞弟弟。”达玛汗象是回答公冶飞的疑问似地喃喃说,“十八年前,他和巫师麻玷一起指使辛加将我推下此黑谷,窃取王位,十八年了!”达玛汗咬牙说。

    公冶飞闻言,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指使辛加?”

    “是。就是辛加这混帐将我推下此谷的。”

    “可是辛加是神鸦坛总坛主呀,不可能被指使的?”公冶飞说。

    不过他立刻便想通了,那就是达玛汗还并不知道辛加的真实身份。

    “神鸦坛总坛主?”达玛汗问。

    “是的,辛加是神鸦坛总坛主,灵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公冶飞用肯定的语气说。

    “原来如此!”达玛汗点着头说,然后看着公冶飞,目光已经柔和了许多,“你刚才说你乃灵城之桑菁,那么灵城之事你是知道很多的罗。”

    “知道一些,但并不完全知道,因为我进入灵城的时间还并不太长。”

    “进灵城的时间不长,如何便成了桑菁,又如何会为辛加所害?”

    公冶飞叹了口气,便向达玛汗简要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进入灵城的,以及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

    “好,桑菁,此乃上天让你来助我,帮助灵城的。”达玛汗听完公冶飞的叙述说。

    接着松开了还缠在公冶飞腰间的那根长藤,随即手一挥,长藤甩出,拨起一棵灌木,甩到公冶飞面前,用不允分说的口吻说:“将沙红参摘下来,吃下去。”

    “沙红参?”公冶飞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重复了一遍。

    公冶飞看着那株暗红色的灌木,只见它的根部果然生着一支犹如人参样的,与它的枝叶同样呈暗红色的根瘤,公冶飞疑惑地摘下那支沙红参。

    沙红参全身干净得犹如经过水洗又凉干的一般,公冶飞迟疑地咬了一小口,沙红参的汁液如血般从公冶飞的齿缝间渗出。公冶飞试探般地咀嚼着,一股稍带涩味的清甜立时沁入心脾,令他神清气爽。于是公冶飞不再顾忌,同时也是他真的饥渴了,他大口将那支沙红参吃进了肚里。

    一支参吃完,公冶飞立刻便觉身上力气大增。公冶飞站起身来,向达玛汗深深地施了一礼。

    达玛汗对公冶飞的施礼似若未见,对公冶飞喝一声:“去,把那些参给我捡回来。”

    达玛汗指了一下被他刚才愤怒中击飞在四周的灌木说,公冶飞忙小跑着将那些零落的沙红参捡了回来。

    “跟我来。”

    达玛汗说着,忽地身子一转,进了棚屋。公冶飞只得抱着满怀的沙红参跟进。

    进入棚屋,有一个洞门,达玛汗入了洞中,公冶飞也便跟随着入了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洞。从洞内的设施看,这象是一座石墓。

    达玛汗已经坐到一只石椅上。“桑菁,你看那面石壁。”达玛汗指着一面石壁说。

    公冶飞放下沙红参,走到石壁前,见壁上雕刻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字和一些人形图。

    公冶飞看不懂,只得向达玛汗摇了摇头。

    “桑菁,此乃武林绝学,当年我跌下黑谷,有幸正落在此石墓之入口处,是此套绝学了我的命,也因此绝学我才一直活了下来,可惜我的双腿都摔断了,难以走出黑谷。”达玛汗摸着自己的一双断腿。

    公冶飞这才明白在玛汗为什么一直都盘着双腿,从未站立走路。

    达玛汗继续说:“你很幸运,正落在沙潭上,竟毫发无伤,我想你是很希望能够走出黑谷的,不过要走出黑谷,你就必须学会此武林绝学。”

    公冶飞呆呆地听着。“可是这上面的东西我一点都看不懂,怎么学呢?”

    “我给你讲解,你就按壁上之人形练,会学会的。”

    “但我从未练过什么武功,一点基础都没有。”

    “你在洞外所吃之沙红参,是世所罕见之宝贝,因为只能生长在沙漠深处之阴谷里,所以极少有人能够得到。沙红参不仅解饥渴,更能壮筋骨,只要你用心,加上沙红参之滋助,我再传给你一些内功,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学会的。”

    “那么,我如何开始呢?”

    “你坐过来。”

    公冶飞按照达玛汗的示意,在他面前的一块圆形石几上盘腿而坐。按着达玛汗的吩咐,公冶飞闭上了眼睛,并尽量不去想任何事。

    脑后的枕骨处一片沁凉,这股沁凉源源不断,直入五脏六腑,最后入小腹。入小腹的沁凉却转而成为一股温热。公冶飞犹如进入了一种神奇的梦境,身体悬入半空,不自觉地舒展了开来,缓慢地旋转着,他有些飘飘欲仙了。正当他淘醉的时候,身体却渐渐地恢复原状,脑后的沁凉渐弱,直至消失。

    “好了,你可以试着运一下气。”达玛汗说。

    公冶飞回身面对着达玛汗,茫然地问:“怎么运?”

    达玛汗皱了一下眉头,只好对他一一指点。

    在这黑谷的谷底,时间概念完全是模糊的。公冶飞根本无法算清自己自跌入黑谷到现在已经有多少天了,他只记得自己从未躺下过,打坐便是休息。饥了渴了,便取来沙红参充腹,开始时还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吃一支沙红参,可是后来却已经几乎感觉不到饥渴了,过了很长时间才会想起需要进食一支沙红参。公冶飞还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子比以前轻了,只要轻轻一纵,便会离地面一丈有余。这种变化公冶飞自己都感到奇异。

    石壁上的所有人形,公冶飞都照着练完了,现在那些奇形怪状的动作,公冶飞也可以将它们连在一起,一口气练上一遍。每次练完石壁上的功夫,公冶飞都觉得神清气爽。

    公冶飞现在称达玛汗为师傅。

    达玛汗开始不让公冶飞再动手脚去练功,他要公冶飞坐在那儿静思。公冶飞从面对着石壁坐在那儿,看着石壁上的人形,在头脑里想着每一个动作,到背对着石壁凭记忆地想,最后终于闭起眼睛进入冥想。

    靠着冥想,公冶飞可以将一根长达十丈的腥果藤运用自如。腥果藤便是师傅将他救出沙潭的那种长藤,与沙红参一样,生于沙漠深处的阴谷里,结实无比。藤上结着的葡萄一样的腥果,只是这些腥果不能入口。

    公冶飞用冥想运用腥果藤的功夫与师傅几乎相差无几,可是达玛汗在冥想时可以取气成光,环于头顶,公冶飞还不能达到师傅的境界。

    “师傅,您可以告诉徒儿这套武林绝学的名字和来历了。”公冶飞终于忍不住向达玛汗提出了要求。

    达玛汗微闭着眼睛。“是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达玛汗缓缓地说:“十八年前……”

    灵城北城坟区,老灵王达兹死后第七日。

    按照灵城的风俗,全城城民身着丧服,举着黑色幡旌为老灵王下葬。老灵王达兹那巨大的石棺,在城民们一片“啵--、啵--”的哀悼声中缓缓地落入新建的坟坑。时间不大,一座坚固的石坟建成,老灵王达兹终于真正走完了自己在世间的生命,永远置身于一座巨大大的石坟中了。

    送葬的队伍回到城里,聚集到灵王宫前灵城广场,紧接着将是新灵王登宫仪式,谁都知道新灵王肯定是双胞兄弟中的长子达玛汗,因为达玛汗较之他的同胞弟弟达吉汗要宽厚得多,也更得城民们的拥护,更重要的,是达玛汗深得达兹的信任。

    不过八大议士还得按灵城的城规,一起开启老灵王留下的石匣后方能最终宣布。当然结果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达玛汗成了灵城的新灵王。

    达吉汗虽然明知自己不可能被任命为新一任灵王,但是结果一出,他仍然显得恼羞成怒,拂袖离开了灵王宫。

    在灵城议士及城民们庆贺新灵王登宫的盛会时,巫师麻玷悄然走进了达吉汗府。第二天,达吉汗突然来到巡王宫向达玛汗表示臣服。第三天,水部议士辛加邀请新灵王达玛汗出城巡视,当然出城巡视也是灵王定期所要干的事,所以达玛汗对辛加的邀请未生丝毫怀疑。然而在黑谷边上,冷不防辛加从背后猛击一掌。

    达玛汗脚下一滑,身子立刻便失了控。达玛汗在半空中被一根长藤弹了一下,接着便昏迷了过去。等到达玛汗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在黑谷谷底。周围静得出奇,达玛汗庆幸自己还没有死。可是双腿却一动都不能动了,他的双腿腿骨已经被摔得粉碎。

    一股阴湿的气吹到了达玛汗的脸上,一个长方形的洞口,洞内现出点点荧光。

    达玛汗想爬进洞去,双腿的疼痛加上饥渴使他一动都动不了。他的手突然触击到一株沙红参,达玛汗喜出望外,他看到了一大片沙红参,有了沙红参他便可以活命了。

    达玛汗拚力拨起一株来,摘下参便吃了下去。一支沙红参进肚之后,他感觉到身上突增了许多气力,腿上的疼痛也不再那么严重了,达玛汗这才有了力气爬进洞中。

    原来这是一座石墓。一具干枯的尸骨,端坐在一张巨大的石椅上,奇怪的是尸骨的头顶上方,竟有一圈不灭的荧光。达玛汗惊骇地面对着尸骨,不知所措。

    那具尸骨前面有一张石几,石几上放着一块四角压着石块的羊皮。达玛汗爬过去,读出了羊皮上的字:

    后辈子孙,有缘进此墓者,即有缘学吾黝冥神功者,则为吾之弟子。愿入吾门下,可向吾三叩首,以示忠诚。

    达玛汗刚读完,突然自墓外吹来一股轻风,石几上的羊皮即刻化为粉灰飘散。达玛汗心里立刻生出这是神意的念头,也顾不得自己是否就是有缘人,慌忙对着那具尸骨叩起头来。

    三个头刚刚叩完,整个墓室内便吱吱响动起来,接着地面犹如旋转一般,周围尘土纷纷落下,吓得达玛汗赶紧闭起眼睛,心想这一下只有等死了。

    响声与震动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一切都归于寂静。

    达玛汗试着睁开眼睛,几眼前的石几与那具尸骨俱已不见了综影,自己所置身的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一面石壁上清晰地呈现出黝冥神功的功谱与图解,达玛汗犹如置身梦境一般。

    于是从此,达玛汗便对着那面石壁练习了起来,饥了渴了便食沙红参,墓外那大片的沙红参成了维系他生命的保障。

    沙红参的每一次生出新叶,便是达玛汗的新一年的开始。他的神功日渐长进,十年后便已经将这一套神功练到了超神入化的地步。可是神功却也无法将他那已经摔断的两条腿给治逾,达玛汗只好永远盘腿而坐,好在现在即使没有了腿,也可以飞身腾越。练就了神功的达玛汗开始寻查石墓的秘密。他想要再找到那具神奇的尸骨,他想知道它是如果在石墓内消失的。

    也许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达玛汗经过努力,终于在石室内发现了一个极不易察觉的暗门,可是为了寻找开启暗门的机关便花费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最终总算还是被他打开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狭长的暗道。

    暗道的尽头,一间并大的石室突兀而出,一具巨大的石棺横在室内,石棺的前方是两盏未灭的长明灯,从石棺顶部向前对面看,一柄全身膝黑的乌钢剑,像一个威武的武士似的直立在一块方石之上。

    达玛汗向石棺叩了头,飞身到了石方上,伸手便去拨那柄乌钢剑。可是尽管他使出了毕生之力,也未能将那柄乌钢剑撼动分毫。

    达玛汗想是不是又有什么机关,可是他寻遍了方石,光滑的方石上找不出一点机关的痕迹。

    达玛汗便想,我与此剑无缘罢。这么想着,达玛汗便离开了那柄乌钢剑。突然之间,达玛汗觉得那具石棺有些奇怪。刚刚还是横放着的石棺,只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经与原来的位置相离了近三十度。这是一个奇异的发现,达玛汗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机关!

    达玛汗无意中将目光落在了那两盏奇怪的长明灯上。看不到半点油迹,只有一根长长的灯架。那火焰忽大忽小,却一直长燃不灭。然而更奇怪的迹象,却是那火焰焰头的指向也在不停地变化着。

    那火焰忽儿上下跳动,忽儿向左摇摆,忽儿向右摇摆,忽儿又左右摇摆,忽儿又静止不动。火焰的每一次变化的间隔时间都是一样的,而且极有规律。这一发现令达玛汗心内大动,达玛汗来到那两盏长明灯旁,想在近处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的变化。然而刚接近它们,两支火焰却同时暴长,而且直扑达玛汗的面门。

    达玛汗急忙漩身躲开。火焰又恢复了原状,达玛汗却已流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时石棺已经转过了九十度角。达玛汗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坐在石室入口处,静静地观察着室内的变化。突然间达玛汗又发现了一个更为奇异的现象,那柄直立着的乌钢剑,此时竟倾斜了。饶是达玛汗已经练了黝冥神功,心里仍然为这间神秘奇异的石室以及厂室内的奇异变化而胆颤心惊。

    达玛汗预感到将会异常的事情出现,诚惶诚恐地等待着。

    随着石棺的旋转,乌钢剑在渐渐地恢复着直立的状态,可是就在石棺又转了一个九十度的时候,那两盏长明灯的火焰却突然大长,直射石室的室顶。室顶正对着两束火焰之处,在火焰到达之时,猛然洞开两个圆形的洞穴,哗啦一声,从两个洞穴中直坠下两根同样粗细的铁链来。铁链的下端是两只圆环,随着铁链的下垂,火焰也逐渐地恢复原状。

    铁链直垂至灯架上方,突然一个旋转,直飞至石棺尾部,啪地一声,铁链头部的圆环正好套上了石棺尾部棺盖的两只石榫上。接着一阵呀呀声,石棺的棺盖缓缓地从尾部翘起,一片奕奕的光泽自石棺内发出。随着石棺棺盖开启幅度的增大,石室内珠光宝气的氛围也越来越浓,最终,整个石室便笼罩在一片珠光中。达玛汗探头一看,原来巨大的石棺中竟是满满的一棺珠宝。

    达玛汗一动都不敢动地坐在那里,两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石棺的棺盖已全部打开,而那柄已经恢复直立的乌钢剑却正好撑住了下放的棺盖。两盏长明灯的灯光此时显得非常微弱,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室内才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达玛汗于惊奇中竟没能注意到两只铁环是如何脱离棺盖上的石榫的。一切又都归于平静,达玛汗象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梦似的,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他不禁为这石室的建造者独具匠心的设计而叹服。不过达玛汗不相信这石墓内的秘密仅此而己,因为他还没有找以那具尸骨,因此一定还有别的石室。

    达玛汗决定继续寻找下去,然而这样的寻找又是何其困难的事,达玛汗只有凭着一股勇气去探摸了。

    终于,在又经过三个无奇的大小不一的石室之后,达玛汗进入了一个梯形的石室之中。那具达玛汗曾见过且拜过的尸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端坐在梯形石室中,只是面前已经没有了那方石几。代之而存在的是一个圆形的石盆,石盆内是一只紫色石球,紫色石球下是一张折起的羊皮。石盆的前面有一块铺在地上的方形羊皮,这方形羊皮象是特意为跪拜的人准备的。达玛汗跪在方形羊皮上向那具尸骨拜了三拜,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极小的石球,正击中石盆内紫色石球。“嘣”地一声,那紫色石球自中间一分为二。又一页羊皮自球内现出,达玛汗想这一定是这具尸骨给自己的书信,于是他拿起了球内的那块羊皮。

    那羊皮上写着:

    入吾居室者,必已成吾功。若不跪拜吾,其命必毙终。今尔已拜吾,真吾本门徒。《秘图宝典》出,天下归一宗。

    达玛汗看完,知道紫色球下所放的便是《秘图宝典》了,于是他又向那具尸骨拜了拜,方才伸手取出那《秘图宝典》,展开。达玛汗不禁惊异万分,原来所谓《秘图宝典》,乃是一幅“山川河岳归元图”和一部“行兵布阵攻伐精典”。

    “山川河岳归元图”详细标注了天下山形、地貌、河川等等,乃是洞察天下各处地理的宝图。“行兵布阵攻伐精典”则是一部详述运兵布政的行军经典。

    达玛汗将《秘图宝典》看了一遍,便觉天下概貌似乎已经了然于胸了,“《秘图宝典》出,天下归一宗”绝非虚言。

    达玛汗小心地将《秘图宝典》藏好,在返回的途中,达玛汗又一次经过立着乌钢剑的石棺室。他抱着一试的心理又一次去拨那剑,没想到这一次没费多大力便取下了那剑。达玛汗一直没有搞懂其中的原因。

    出得石墓,一下子获得三宝的达玛汗不禁仰天长叹:可惜我达玛汗身陷黑谷,双腿已残,不能出谷,难以完成先师前辈之托命,于心实有所愧,若老天有知,派一年轻的拉迪雅来,助我出谷,我定当选定天下英雄,传此《秘图宝典》,以成先师天下归一之愿。

    达玛汗暗暗发愿。

    过了数年,不想公冶飞突然从天而降,而且幸运地落于这谷底那片不大的沙潭上,身体竟毫发无伤。达玛汗想这真是天助我也,又听说公冶飞是灵城的桑菁,为辛加所害,所以达玛汗心里便更加放了心。达玛汗知道自己双腿已难以复原,于是便有心将完成那具尸骨--先师的托命交给公冶飞。

    公冶飞总算明白了,巫师麻玷怀疑自己是到灵城探查《秘图宝典》的,原来指的就是这个。可是巫师麻玷万万不会料到,公冶飞竟会如此轻易地便得知了《秘图宝典》的下落。

    公冶飞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奇事,更没有料到自己要担当起将《秘图宝典》传诸于世的任务。然而不管怎么说,达玛汗说得有理,眼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走出黑谷,否则一切都是空谈。因为如果不能走出黑谷,生命终有一日便会葬于此谷,那还能谈什么传图出宝的事?所以公冶飞与达玛汗一起开始作着走出黑谷的准备。

    他们决定走出黑谷是在公冶飞落入黑谷的一年后,根据达玛汗的指点,公冶飞用腥果藤做成一只足可以将达玛汗装入的大藤蓝,又做了一根粗实的藤绳,同时也收集了一些沙红参。这些都是行途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他们选择了一处稍有斜度的地方作为出谷的途径。公冶飞背着达玛汗,开始作艰难的爬行。刚开始时还算省力,因为黑谷的底部是一些坚硬的石岩,有许多岩缝和凸起的岩块,手足都有落处。可是越往上行,困难便越大。好在有一柄锋利无比的乌钢剑协助。

    于是每行一段,公冶飞便将乌钢剑向上抛出,用黝冥神功的神力将乌钢剑插入沙石中直至没柄,然后将腥果藤绳抛出,吊缠剑柄之上,再背着达玛汗向上攀登一段。如此往复,终于一点一点地攀爬至近谷沿处,时间正是半夜,晴朗的天空星斗满天。二人都如看到久违的亲人般激动起来。

    公冶飞最后一次将乌钢剑抛出,乌钢剑直飞而上,铮地一声落在了谷涯上。公冶飞又将腥果藤绳抛出,绳头正缠在剑柄上。

    公冶飞手拉腥果藤绳,从身上摸出一支沙红参,几口便吞下肚去,身上立刻生出一股新生的力气,他提一口气,手持腥果藤绳,脚踏沙石岩,飞身上了谷涯。

    公冶飞落地而坐,拨起乌钢剑,割断缠在身上的腥果藤,使藤蓝与身体分开,然后帮助达玛汗从藤蓝内出来。

    达玛汗眯着眼睛,近乎贪婪地看着阔别了十九年的大漠,热泪纵横。

    然而周围却并不见灵城的影子。在谷底走得并不太远,按理出谷后应该离灵城也不会太远。可是眼下灵城在哪儿?

    公冶飞与达玛汗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互问。

    “师傅,也许灵城离此并不太远,只不过是被沙丘挡住了。”公冶飞安慰达玛汗说。

    达玛汗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

    公冶飞将藤蓝剖开,做成了一只藤排,然后系上藤绳,让达玛汗坐在藤排上,他便在前面拉着达玛汗。

    两人离开了黑谷,朝着他们认为是向灵城的方向走去。

    东方渐明,仍不见灵城的影子。公冶飞停下,与达玛汗并肩坐到藤排上,拿出沙红参来,在一片晨光里,慢慢地咀嚼着沙红参。

    “难道我们真的走错了吗?”公冶飞象是自言自语般地说。

    “有此可能,且歇息了再说。”达玛汗安慰公冶飞道。

    太阳升起来了,气温逐渐升高,如火的沙漠白昼开始了。突然,一阵驼铃声起,转过一个沙丘,一支穿着吐番服饰的驼队突兀般地出现在眼前。公冶飞和达玛汗坐在藤排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队驼队。

第六章  吐番商队

    驼队来到近前,停下,一个身材高大满腮青胡须的汉子走上前来,跳下骆驼向公冶飞和达玛汗打着手礼,道:“吐番商队头人坎巴令属下问候二位了。”

    公冶飞站起身,向坎巴回礼道:“谢坎巴头人,公冶飞有礼了。”

    达玛汗也向不远处的坎巴点了一下头,表示回礼。

    “看二位形貌,落入沙漠定非一日,坎巴头人令属下问二位是否需要帮助。”

    “感谢坎巴头人。请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前方不远便是灵城,我们将入城拜会灵王达玛汗。”

    “这么巧,我是灵城桑菁,因遇风暴而迷路,现在也是要回灵城。”

    “如此,请稍候。”青胡子说着飞身上了骆驼,跑回商队向头人坎巴回报。

    稍后,青胡子再次来到公冶飞面前,向公冶飞施大礼道:“桑菁,坎巴头人愿与桑菁同行,不知桑菁和这位前辈意下如何。”

    “那就有劳坎巴头人了。”

    于是公冶飞拖着达玛汗随着青胡子来到吐番商队,见过了坎巴头人,双方行了礼。坎巴头人让随从牵过两头骆驼来,不过当得知达玛汗双腿已残时,便又热心地将达玛汗的藤蓝固定到驼背上。

    公冶飞注意到坎巴头人的身边有一位长得很秀美的姑娘,自他来到商队便一直瞅着他笑。

    公冶飞也不由得向那姑娘笑了一笑。

    “桑菁,此处离灵城还有几许路程?”坎巴问。

    “不好意思,坎巴头人,我遇风暴而迷路,倒真不知此处离灵城有多远。”公冶飞毫不掩饰地说。

    “哦,原来如此。”坎巴并不介意地说。

    公冶飞注意地观察坎巴,见他生得脸阔腮圆,肩宽体壮,虎臂熊腰,双目放光,手提一柄阔背薄刃大砍刀,跨下宽肩凸额双峰驼,腰间挂一面金字身份牌,好一副威武大侠的风范。

    “桑菁,您身后所背之剑倒是稀物,可否借来一看。”公冶飞正在遐思,那姑娘却突然靠近他,抬手便要取他背上的乌钢剑。

    公冶飞把身子转了一下,避开姑娘取剑之手。

    “卓米,不得无礼。”坎巴头人突然喝道。

    原来姑娘便是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

    公冶飞忙解释说:“此乃是师傅的剑,公冶飞不敢自专。”

    卓米吐了一下舌头,退到一边。

    坎巴这才向公冶飞介绍了商队的人们:那个与他们答话的是商队的部管,一个长着三疤眼的矮个子是商队的向导,另外一个不苟言笑,一脸冷漠的年轻大汉是吐番刀客,商队的护卫,叫野狼,余下的二十几人便是商队的伙计了。不过公冶飞也注意到了,伙计们也是各怀刀刃的。

    当然这也不足为奇,在荒凉大漠之中行商,自该加一份小心。不过商队对他与达玛汗却似乎毫无防范之意。

    公冶飞发觉野狼不止一次地瞄着自己背上的乌钢剑,眼光中露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欲望。

    整个商队中除了坎巴头人及青胡子总管与公冶飞相互问答外,其他人都不言不语,默默地赶着骆驼。不过坎巴头人和青胡子总管在与公冶飞相互作一些习惯的了解之后,竟也沉默了下来。

    这支驼队令公冶飞觉得有些神秘,所以他不时地看一眼坐在驼峰上一直默默不语的达玛汗。达玛汗微闭着双目,看那样子正在闭目养神。

    只有坎巴头人的女儿卓米最为活泼,在商队里前后穿窜,不时地施一点小诡计捉弄一下伙计们。被捉弄了的伙计们也只是对着卓米笑笑,便无所表示了。

    卓米可能是觉得没劲了,于是便又来逗弄公冶飞。“嘿,桑菁,灵城公主美么?”卓米歪着脑袋问公冶飞。

    公冶飞微笑着看着卓米,见她那张孩子气的脸上露着一股纯真,手指捻着一缕长发编成的细小的发辫,一对大眼睛无忌地直盯着自己。

    公冶飞点了点头。“是的,公主很美。”

    “比我还美吗?”卓米大胆地问。

    公冶飞有些发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眼前这位头人的女儿,看上去单纯但却有几分任性的姑娘。公冶飞觉得出了卓米的眼光中带有着几分对他的挑逗,忙摄定心神,笑了笑没作回答。

    公冶飞发现野狼在冷漠地盯着自己,而且野狼的右手一直紧抓着挂在腰间的长刀的刀柄上。他的心里一凛,觉得野狼的目光中含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嫉恨。

    这绝非是一支一般的商队!公冶飞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

    卓米还在追问:“桑菁,您说呀,是我美还是灵城公主美。”

    公冶飞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在公主狄拿与卓米之间,根本无法下一个谁比谁美的定义。公冶飞不愿违心说卓米更美,更不敢说狄拿更美,他担心会因为某一句话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公冶飞真有些后悔跟上了这支商队,可是达玛汗却毫无反应,端坐在驼峰上犹如一个入定的老僧。

    为什么坎巴头人对师傅的双腿一点都没有探问的表示,是因为避讳呢还是不足为奇,或是另有原因?公冶飞突然在脑中生出这样的疑问来。他偷眼看着坎巴头人及青胡子总管,见他们都一脸平和地坐在骆驼上,毫无异象。

    可能是发觉卓米太过放肆了,也可能是发现公冶飞脸上的尴尬,坎巴头人又一次喝住了女儿:“卓米,不得放肆!”

    卓米挨了训,撇了一下嘴,转过驼走向了商队的后面。

    “小女不晓事,还望桑菁勿怪。”坎巴头人向公冶飞解释道。

    公冶飞倒有点过意不去,口中连说没什么,没什么。

    “桑菁自小就生于灵城吗?”坎巴头人问。

    “不是。”公冶飞答道,“其实我也只是一年多前方才到灵城落脚,有幸蒙灵城公主狄拿青睐,招为桑菁,实在惭愧。”

    “桑菁自谦了。”坎巴头人一笑。“闻说灵城二十年前曾发生过一件奇事,桑菁到灵城时间不长,不知是否知晓。”

    “不知坎巴头人指的是何事。”

    “灵城王达玛汗之双胞弟达吉汗在灵王登宫之第三天突然失踪,不知可否有此事。”

    “这……”公冶飞一听是这件事,不觉沉吟了一下。

    “怎么,桑菁不知此事?”坎巴头人转过脸看着公冶飞问。

    “啊,这事,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公冶飞迟疑地说,同时偷眼看了一眼达玛汗。

    达玛汗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神态。

    “哦。”坎巴头人嘴角漾起一丝笑容。

    “坎巴头人,转过前面沙丘,便可看见灵城了。”商队向导三疤眼突然向坎巴头人报告说。

    “好。”坎巴头人笑道,然后看了一眼天空,吩咐:“歇队。”

    商队停了下来,人下驼,驼伏地,货物归合。

    “总管,带两名伙计前往灵城通报。”坎巴头人吩咐青胡子总管,“若蒙接纳,我等过午进城。”接着又转向公冶飞,“桑菁有何打算?”

    公冶飞笑了笑,道:“承蒙坎巴头人助力,自是与坎巴头人一起进城。”

    “好!”坎巴头人大笑。

    青胡子总管带着两名伙计骑着骆驼,不一会儿便翻过前面不远处的沙丘不见了。

    驼队围成一圈,伙计们都在默默地吃干粮,饮水。只有野狼,一边进食一边在商队四周巡视般地走来走去,一双深蓝色的眼睛不时地向四周望着,冷漠的脸上有一股如临大敌般的严峻。两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青胡子总管的身影。坎巴头人有些焦急地一次次望着不远处的那座沙苞。太阳已经在向下滑了,突然,一阵马缨铃响,一匹红鬃白蹄大宛马扬着沙烟,如飞般向商队驰来。

    伙计们看得呆了。野狼冷静地提刀在手,迎着来人而立。坎巴头人也提刀在手。伙计们也已回过神来,各各手握刀柄,作好了应战的准备。

    公冶飞守护在达玛汗身边,静静地等待着情形的发展。看眼前的态势,一场争战已在所难免了。

    一片尘烟,马打盘旋,原地转了一个圈,在离野狼三丈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时可看清马上那人的面目了。马上那人,年纪在三十五岁上下,面目清秀,身着紫云袍,脚踏虎皮刺。马横梁上,横担一柄长臂断月刀。身后白里红面英雄氅随风飘起,看上去真是英姿飒爽。只是那白净的面皮与这沙漠似乎极不相称。更奇怪的是,在那白净而宽阔的脑门上,却又扎了一条宽约两指的黑色头扎。

    那人横刀立马,对着商队叫道:“商队头人出来答话。”

    坎巴头人走到野狼身边,向对方行了一礼,朗声道:“商队头人坎巴,敢问阁下何人。”

    那人安坐马上,道:“我乃灵王宫执廷议士辛柯明,奉灵王命,接头人入城。”

    “请问议士,我的总管何在?”

    “已在灵城安歇。”

    坎巴头人沉吟了一下,想起公冶飞,于是对辛柯明道:“请议士稍候。”

    坎巴头人转身来到公冶飞面前。“桑菁,您可识得对面那人?”坎巴头人问公冶飞。

    公冶飞早已注意辛柯明了,也听到辛柯明说自己是灵城执廷议士。可是公冶飞在灵城时却从未见过此人,也未听谁说过“辛柯明”这个名字。不过公冶飞却从辛柯明的脸上看到了一些熟悉的特征。

    见坎巴头人来问自己,公冶飞摇了摇头。“我不认识此人。”公冶飞说,“从未见过此人。”

    “如此说,他并非灵城议士。”

    “这倒难说。”

    公冶飞心里其实已经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就是灵城可能已经为神鸦坛所控制,因为他突然想到辛柯明身上让他感到熟悉的东西,就是在辛柯明身上有一些辛加的影子。

    辛加--辛柯明!这二人莫非是父子俩?公冶飞暗暗嘀咕。

    “且待我问他一番。”公冶飞说着将乌钢剑交到达玛汗的手里,与坎巴头人一起来到队前,站在野狼身边。公冶飞向辛柯明打着礼问:“请问辛柯明议士,灵王近来可好?”

    辛柯明上下打量了公冶飞两眼。“你是何人?”他问。

    “且别问我是何人,在下在灵城有一些朋友,想向议士打听一下,不知议士可否告诉在下。”

    “何人?”

    “议士卡沓瓦、巴贾拓,还有公主狄拿……”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公冶飞!”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桑菁公冶飞!”

    “不错!”

    “你的命还真大,摔下黑谷居然不死。”

    “承蒙抬举。阁下对在下之事如此清楚,与那辛加定是父子了。”

    辛柯明那张脸此时有些扭曲,可能是因气愤所致吧,但是他的脸上仍然不动声色,道:“辛加正是家父。”

    公冶飞也微微一笑,“这么说来,阁下便是神鸦坛少坛主罗。”

    “是又怎样!”

    “没什么,只是如此一来,阁下单骑来迎商队有些可疑,若在下猜测不错的话,商队总管已被贵坛囚禁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辛柯明一阵狂笑,“桑菁果然聪明。既然已经说破,那也就怪不得在下了。”辛柯明说着,突然将马横梁上的长臂断月刀向半空中一举。

    一片沙雾突起,喊声震天,数十名神鸦坛武士带着大队亲兵犹从地下冒出,呐喊着挥动刀剑,倏间便将商队围在了核心。

    商队伙计各各握刀在手,将货物护在了中间。

    公冶飞迅速回到达玛汗身边。“徒儿,不得显露武功。”达玛汗突然低声嘱咐公冶飞。

    公冶飞一愣之下,立刻明白了达玛汗的用意。

    辛柯明将断月刀向商队一指,武士及亲兵蜂拥而上。

    一场混战。

    野狼旋开他的阔背刀,亲兵一个个在他的刀刃下成了冤魂。三名武士知道野狼的勇猛,团团地将他围在了核心。野狼面无惧色,沉着地应战三武士。坎巴头人和女儿卓米且战且退,接近了公冶飞和达玛汗。

    公冶飞一把将卓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一名亲兵挥刀向公冶飞劈来。达玛汗手中的乌钢剑突然飞出,那名亲兵应声而倒。

    坎巴头人的左腿被一名武士刺了一剑,鲜血喷出。坎巴头兀自强忍着,回身挥刀砍向那武士。乌钢剑犹自不停,在半空里打着漩,一时间亲兵人头纷纷落地,数名武士躲避不及,非死即伤。一直横刀立马站在一旁观战的辛柯明见此,知道商队中混有高人,眼见得一时难以取胜,便将刀向空中一举,向后挥了一下。剩下的武士和亲兵一见,纷纷向后退去。

    商队也不追赶,检点人数,伙计死了五人,商队向导三疤眼被一剑穿心而死。

    神鸦坛则丢下四十余具尸体。一名身受重伤还未断气神鸦坛武士,强撑着从怀内掏出一只布包,扯开揉在了脸上。一道青烟,那武士气绝身亡,一张脸也变得可怖吓人。

    野狼无言地喝着酒,不时地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达玛汗和公冶飞。

    坎巴头人拄着刀走到达玛汗身边,向达玛汗施礼道:“原来前辈身怀绝技,坎巴怠慢了。”

     达玛汗缓声答道:“坎巴头人不必客气,头人能助困济危,我等安能见危不助,彼此罢了。”

    “前辈能飞剑取人,神功莫测,此次灵城之行,还要仰仗前辈。”

    “好说。你们来灵城所为何事?”

    “而今金国日益强盛,有并吞大漠草原之心。在下奉我大辽国主之命,出使回鹘,愿立同盟,共抗金国。”

    “回鹘乃一隅之小国,与贵国相距千里,便立同盟,又有何助?”

    “回鹘虽一隅之国,然也大漠草原之一帮,我主之意,乃是所有大漠草原之大小帮国,共立同盟,相携相助,如此金人旦有所侵,则群起而攻之,其独霸之心则难成也。”

    “头人此说虽亦有理,然回鹘而今内乱已生,又安能顾及其它。”

    “前辈何故如此说?”

    “头人不见刚才局面么?以此看来,灵城已为神鸦坛所控,城内情形,丝毫不知,头人安能冒进。”

    “前辈说的是,只是不经灵城,又怎能面见回鹘国主?”

    “头人不可性急,而今商队总管身陷灵城,头人当设法救援才是。”

    “有理。”

    坎巴头人转向公冶飞,“不知桑菁可有良策。”

    公冶飞皱了一下眉,道:“而今灵城情形我也不知,那神鸦坛与我仇怨也极深,此事还需谨慎。”

    “如此我等就只好被困此处了!”坎巴头人搓着手,面露焦急。

    天色在不知不觉之中已暗了下来,伙计们开始架搭帐蓬并生起火来。突然一阵琴声,远处一匹骆驼驮着一个面貌丑陋的年轻人慢慢走来,年轻人的歌声在半空里回荡--

美丽的姑娘她离开了家乡

来到这陌生的地方

我的琴弦啊失去了依傍

琴音啊再难向蓝天飘扬

我追随着她的驼印来到大漠

如一条牧羊犬追寻她的芳香

亲爱的姑娘卓米啊

竺布的心儿在你的身上

……

    随着歌声,吐番歌手竺布来到商队前。他跳下骆驼,径直走到卓米面前,向卓米深施一礼。“竺布向卓米小姐请安。”

    “竺布,我已叫你别跟来,你怎的还是来了。”

    “竺布倾心小姐,小姐出行,竺布心实难安,所以跟踪而来。”

    “哼,话虽动听,谁知心内所思。既如此衷情本小姐,本小姐身危之时,你在何处?”

    “竺布实不知小姐有危,小姐怎怪竺布。”

    “好,既然你不知,我且也不怪你,而今商队管家被困灵城,你若救他等出来,我便依你,作你的妻子。”

    谁都没料到卓米一见了面便对竺布说出这样的话来,谁都听得出卓米明明是在故意刁难竺布。

    没想到竺布竟哈哈一笑,“小姐可要记着自己的话,明日正午,竺布定领得总管归来。”

    竺布说着,并不停留,跳上骆驼,弹琴而去,竟没有再向在场的任何人打一声招呼,包括坎巴头人,卓米的父亲。

    公冶飞觉得这个竺布真是怪得可爱。但是公冶飞更奇怪的是,这个竺布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竟然看得犹如儿戏一般,似乎他进灵城救人如进自家室内取物一样简单。

    “这拉迪雅功夫不可小视。”达玛汗悄悄地对公冶飞说,“彼若能生还,可与相交。”

    公冶飞望着竺布的背影点了点头。

    竺布转过沙坡而去,听着远去的琴声,公冶飞有些替竺布担心。

第七章  歌手竺布

    真正看出竺布身上含着极高武功的,只有达玛汗,而且达玛汗看得也没有一毫的差错。

    到了约定的时间,竺布果然带着青胡子总管回到了驼队。虽然青胡子总管身有伤痕,但竺布却毫发未损。

    “卓米小姐,竺布没有食言,眼下正值正午,竺布将总管交给您。”竺布说着便跳下马走到卓米跟前。

    卓米看了一眼竺布,她也难以相信,竺布就这么轻易地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准时将青胡子总管从大家都讳莫如深的灵城给带了回来。

    可是卓米却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履行自己的诺言,她看了一眼青胡子总管,然后突然笑对竺布道:“竺布,你并不是完全没有食言。”

    竺布一愣:“小姐此话怎讲?”

    卓米一指青胡子总管:“我说的是叫你把总管及两个仆人都带回来,你怎么只带出总管一个人,另外两个呢?”

    在场的人们都愣了。按吐番的规矩,凡是承诺的人,一旦悔诺,便会成为对方的敌人。

    竺布果然气得直瞪着卓米。“小姐,您这是毁诺,还是故意耍弄竺布?”竺布责问卓米。

    卓米冷笑着扭过头去,不再理竺布。

    坎巴觉得女儿做得有点过分了,于是走上前来:“竺布,感谢您救回了总管,坎巴向您致礼。”

    竺布向坎巴还了一礼。“头人多礼了,竺布无能,只想向小姐求婚。可惜小姐如此愚弄竺布,竺布不能再在此呆下去了。竺布向头人告别。”

    竺布说着回身走到自己的骆驼前,一纵身跳上了驼背。竺布将骆驼圈到卓米身边,声音极低但是公冶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小姐,竺布能把总管带出来,就能把你们都送进灵城。”

    卓米呆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击,竺布已驱马返向灵城方向了。

    公冶飞一见,知道竺布说得出就肯定能做得到,而且以竺布身上所表现出来的神秘武功,公冶飞听到了竺布对卓米所说出的那句话。公冶飞不再犹豫,几步跨到竺布驼前。

    “竺布箜雅,请留步。”

    竺布勒住骆驼,“哦,桑菁,有何指教?”

    “我想了解一下灵城内的情形,不知竺布箜雅能否见告。”

    “桑菁不会自己去看么?”

    “不瞒竺布箜雅说,公冶飞离开灵城已经一年有余,而且与神鸦坛有些仇怨,所以眼下还不敢轻易进城。”

    “原来如此!”竺布转动了一下眼珠,“桑菁想了解灵城内情形,又欲如何呢?”

    “竺布箜雅当已知道,公冶飞的妻子以及一些朋友都还不知下落,所以极想进城去打听他们的下落。”

    竺布沉吟着。

    “公冶飞刚才已听到竺布箜雅对卓米小姐所说的话,公冶飞认为竺布箜雅万不可因此而作出有违道义之事。”

    “如此毁诺之人何必姑息。”

    “可是公冶飞知道竺布箜雅是很爱卓米小姐的。”

    “那又如何?”

    “公冶飞愿帮竺布箜雅这个忙。”

    竺布看着公冶飞,见公冶飞眼里露着真诚的光。竺布跳下骆驼来,“愿闻桑菁指教。”

    “公冶飞看竺布箜雅绝非常人,能够出入灵城如入无人之境,定身怀绝技,所以公冶飞想求竺布箜雅一件事。”

    “请讲。”

    “我知道竺布箜雅此去定是进灵城,所以想请箜雅进城后能为我打听一下我的朋友及妻子。”

    “这个好说。”

    “那公冶飞就谢过箜雅了。”公冶飞向竺布深施一礼。

    “难道桑菁不想亲自进城?”

    “当然想,只是以这两天情形来看,灵城已为神鸦坛所控,想要进城决非易事。”

    “那就看桑菁是否愿意与神鸦坛对敌了。”

    公冶飞一愣,“竺布箜雅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身为灵城桑菁,就未想到要重振灵城,赶走神鸦坛么?”

    “公冶飞实已存此心。”

    “如此,竺布倒愿助桑菁一臂之力。”

    公冶飞看着竺布,见竺布并非是在随便说说,而是一脸的认真。公冶飞心中高兴,便将自己的底儿向竺布亮了出来。

    “若能得竺布箜雅相助,公冶飞把握就大了。我还可以告诉竺布箜雅,公冶飞所护之双腿残疾的老者,正是二十年前被神鸦坛主辛加推下黑谷的真正的灵城王达玛汗。”

    “既然如此,”竺布向达玛汗望了一眼,“桑菁不妨如此……”

    公冶飞目送竺布歌手向灵城而去,回到驼队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达玛汗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向达玛汗点了点头。

    卓米来到公冶飞身边,一拉公冶飞的胳膊,“竺布与你都说了些什么?”

    公冶飞看着卓米,摇了摇头,脸上毫无表情。

    “卓米!”坎巴头人呼喝了卓米一声。

    卓米嘟着嘴,却并没有离开了公冶飞。

    “卓米小姐,我觉得您应该遵守您的诺言。”公冶飞不动声色地说。

    “哼,就他那样,能配得起本小姐。”看来卓米真的生气了。

    公冶飞也不好深说什么,因为公冶飞也知道卓米为何不答应竺布,竺布的面容实在生得让人不便恭维。

    竺布的脸生得有些怪异,一双眼前似翻非翻,鼻子大而悬,嘴巴有些向一旁歪咧,整个一张脸象是经过刻意丑化了似的。而卓米则生得美丽清秀,而且是吐番出了名的美人。

    难怪卓米小姐会如此讨厌竺布,两人实在太不般配。可是既然无意低就,就不该那么承诺。

    卓米也是没料到竺布入灵城救人那么轻易,可是现在诺是已经毁了,竺布已走。当然竺布再次进入灵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公冶飞知道。达玛汗也知道,不过达玛汗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

    公冶飞不能向任何人说明竺布此行的真正目的,因为对于商队来说,危险还没有真正过去,公冶飞不想让坎巴及他的商队再受什么刺激。

    “桑菁,您认为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呢?”坎巴头人问公冶飞。

    公冶飞微笑了一下,“坎巴头人,我看如果城内再出兵的话,我们只有束手就擒。”

    “桑菁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竺布已经投灵城而去,而竺布的武功深不可测,同时竺布对我们十分了解,如果竺布帮助神鸦坛的话,我们即使反抗也是徒劳的,空增伤亡。”

    坎巴头人沉思了一下。“桑菁说得有理。唉,看来此行难以完成吐番王交给的使命了。”坎巴脸上现出痛苦。

    “桑菁,坎巴打算就此回转,有些事想托咐桑菁。”

    “坎巴头人,您现在要是回转的话,不是白跑了这许多路吗?”

    “可是灵城之变始料未及,灵城难以通过,又怎能拜见回鹘国主?使命同样难以完成,倒不如早日回转的好。”

    “可是您眼下已经来不及回转了。”

    坎巴一听公冶飞此言,惊异了一下,立即回过头去,顺着公冶飞的目光方向望去,只见一片灰烟,大队人马已经远远地将商队包围了。

    打头的仍然是辛柯明。

    与辛柯明并马而立的,是一个瘦小丑陋、身着白衣、手握一根盘龙紫藤杖的人,此人正是巫师麻玷。

    公冶飞知道接下来是自己准备出场的时候了。

    辛柯明高声向商队叫道:“商队听着,请桑菁出来答话。”

    坎巴头人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向坎巴头人笑了一下,以此来宽慰这位头人的心。

    公冶飞拉着达玛汗的藤排,离开商队,在距离辛柯明和巫师麻玷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巫师麻玷嘿然冷笑,“桑菁,久讳了。”

    公冶飞不吭不卑,“承大师之福,公冶飞不曾被摔死。”

    “不知桑菁此欲何往?”

    “灵城内有我的妻子和朋友们,我当然是要进灵城的。”

    “难道桑菁不知灵城已为我神鸦坛所有了吗?”

    “这早在意料之中。”

    “既是如此,桑菁还愿冒险。”

    “麻玷大师言重了,公冶飞无险可冒。”

    “在下佩服桑菁的勇气。”

    “谢谢。”

    “请问桑菁,身边是何人?”

    “一个身有残疾的前辈。”

    “从何而来?”

    “路遇同行而已。”

    “桑菁真是个善人。”

    “算是没失掉人性。”

    巫师麻玷脸上抽动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桑菁既然要入灵城,不妨随我等就此入城,如何?”

    公冶飞冷笑了一声,“承蒙大师如此兴师动众来迎接公冶飞,公冶飞可不是不识抬举之人。不过我得带上这位前辈一起入城,不知麻玷大师可否答应。”

    “当然,当然可以。”

    “公冶飞还有一个请求。”

    “桑菁不必客气。”

    “请大师不要为难了商队,我想大师应该明白他们此来的目的。”

    “好,既然桑菁如此说了,我便答应了桑菁。”

    公冶飞看着坎巴头人,点了点头。

    坎巴头人只好同意,整顿商队,“好吧,我们这就随您进城。”

    公冶飞说着,将达玛汗安排在辛柯明让人送过来的马背上,然后自己跨上另一匹马,随着麻玷和辛柯明向灵城而去。

    坎巴头人带着商队跟随在后。

    灵城内,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连平日聚人最多的灵城广场此时也空无一人,只有灵王宫前几个站立着的兵士算是给了广场一丝活气。

    达玛汗与商队一起被送进了一所大院,院外布满了看守的兵士,公冶飞则被带进了灵王宫。

    竺布成了神鸦坛的座上宾。他们正在一边喝着酒,一边等待着公冶飞。公冶向在场的人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辛加。

    “哈,桑菁,久讳了。”闵式夷站起身向公冶飞行礼道。

    公冶飞笑笑:“不敢当,闵式夷议士。”他并没有还礼。

    “请入座。”巫师麻玷伸手示意道。

    公冶飞不客气地入了座,于是辛柯明和麻玷也入了座。

    竺布对公冶飞的到来视若未见,仍然兀自大吃大喝着,

    “真是遗憾,怎么不见你们的坛主呢?”公冶飞一坐下便故意道。

    公冶飞的话音刚落,一阵笑声,羊皮帘一挑,辛加晃动着肥脖,大笑着走了进来。

    “没想到桑菁竟还如此牵挂老夫,老夫真是荣幸之至。”辛加边坐下边说。

    公冶飞笑了笑,摇头道:“辛加坛主您错了,在下并非是牵挂您,而是一眼未见到您,还以为您已经下了地狱了呢,心里正想庆幸。”

    “哦,是吗?”辛加并不生气,而且一脸饶有兴味的样子,“这么说,我的出现令您失望罗。”

    公冶飞微微一笑,“应该说是我的出现令您失望了。”

    辛加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突然,公冶飞的耳畔隐隐地传来一声声呼喝声,而且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公冶飞马上便想到了达吉汗。

    在这样的场合没有见到达吉汗,那么达吉汗会在什么地方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仍然坐在他的灵王宝座上,不能随意参加这种宴会;二是已经被神鸦坛关押起来了。

    第二种可能犹为可能。

    公冶飞所听到的隐隐的声音,很像是达吉汗的。

    “怎么不见你们的灵王呢?”公冶飞故意问。

    “灵王么,他重病在身,不能见人,还望桑菁谅解。”巫师麻玷面无表情地说。

    公冶飞象是明白了似地哦了一声,看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竺布。

    竺布毫无反应,甚至对辛加的到来也同样毫无反应。

    “真是个怪人!”公冶飞心里说。

    但是公冶飞心里有底,因为在城外他已经与竺布定下计谋,所以他一点都不为自己担心。不过有一点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那就是竺布是否会因为卓米的原因欺骗自己呢?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以公冶飞的眼光看,竺布应该不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然而人心难测,公冶飞想即使竺布可以完全信任,自己也应该带一份小心,因为他现在所面对,并不是一般的敌人,而是神鸦坛,是神鸦坛的坛主,是辛加。

    辛加!这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

    可是公冶飞感到奇怪的是,身为坛主的辛加,怎么会如此屈尊,与自己的属下同桌饮酒呢?难道是因为竺布和他公冶飞?这是极不可能的,因为辛加是坛主,这种无尊无上的事是绝不会做的。更何况此时并非是在灵城歌舞升平的时代,辛加也并不是身为议士的时候,他现在是一坛之主。这是一个令人不得不生疑的事。

    公冶飞的头脑在飞转着,一边与辛加等人周旋,一边想伺机对竺布暗示一下,可是竺布却一直都闷着头在大吃大喝,真不知道竺布的肚子究竟能盛多少酒食。

    公冶飞暗暗地有些着急,因为他不知道达玛汗以及坎巴的商队现在的情况如何,因为巫师麻玷虽然答应不伤害商队,可是谁敢保证神鸦坛会守信用。

    相信一个邪恶的人会守信用,就象是相信敌人会对你仁慈,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公冶飞虽然轻信,但他却并不是傻瓜,所以他才会为达玛汗和商队担心,公冶飞知道自己的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拜托,竺布兄弟,您就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也好!”公冶飞在心里暗暗祷告。

    竺布终于拍着肚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公冶飞。

    公冶飞忙向竺布打了个眼色。

    竺布“嘎”地打了个酒嗝,象是并没有理解公冶飞的意思似的,瞪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指着公冶飞笑了起来。“嘿嘿,你,桑菁,上当罗,辛加坛主,是要将你、关起来,做人质,引出你的、公主。嘿,你,上当啦。”竺布指着公冶飞的手指在乱晃着,表明他酒醉的程度。

    公冶飞心里不由得一喜一惊。喜的是公主狄拿现在无恙,这也就是说卡沓瓦和巴贾拓他们也同样无恙;惊的是辛加果然要把自己当作人质的话,怕公主他们真的会上辛加的当。

    公冶飞知道竺布这是在暗示自己,让他做好思想准备。可是现在已经身陷泥潭,怎么办?

    公冶飞的脑袋急速地转动着,却不能想出一个脱身之策。

    “竺布先生醉了,说醉话,桑菁请勿介意。”辛加笑着说,接着拍了两下手掌。从门外进来两名女仆,辛加对她们吩咐:“扶竺布先生去歇息,好好侍候。”

    两名女仆低着头,答应着将竺布扶走了。

    “人质,嘿嘿,人质……”竺布临出门时还这么说了一句。

    “桑菁,请!”辛加看着竺布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端着酒杯向公冶飞笑着道。

    公冶飞也微微一笑,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请!”公冶飞也道。

    “桑菁,此一年过得可好?”辛加淡淡地问。

    “托坛主之福,公冶飞未被摔死,算是捡回一命。”公冶飞不亢不卑地答道。

    辛加作势地点了点头,“此一年中,桑菁可曾仔细想过什么吗?”

    “不知坛主指的何事?”

    “一年前,本座曾让桑菁想一想有关我等合作之事,不知此一年来桑菁是否想过了,可愿否?”

    “此话一年前已经说过,在下不想再重复。”

    “如此说来,桑菁仍欲一意孤行罗。”

    “向来正邪不两立,阁下就死了此心吧。”公冶飞又一次将辛加的游说顶了回去。

    “桑菁既然如此说,那也就怪不得本座了。”

    辛加仍然一脸的笑容,只是此时,公冶飞觉得他的笑特别令人厌恶。

    见辛加已如此说了,巫师麻玷便拍了两下手掌,四名神鸦坛坛众走了进来。

    “桑菁,就委屈您了。”辛加笑着,看也不看公冶飞。

    巫师麻玷向那四名坛众挥了一下手,四名坛众走上前来,伸手便来拉公冶飞。

    公冶飞微微一笑,挡开坛众的手,“不劳各位,在下自己会走。”

    公冶飞看了一眼辛加和巫师麻玷,在坛众的前呼后拥下,走出了这间还泛着酒气的石室。

    公冶飞被关进一间狭小的石室之中。

    公冶飞本想运用黝冥神功脱身的,但是只在转念之间,他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因为他知道,灵王宫中还有许多秘密,而且自己已经一年不在灵城,灵王宫中是否已被神鸦坛改动过还不清楚,所以为了弄清一些灵王宫内的情况,同时也为了了解一下灵城内的真实情况,他决定顺水推舟,先让他们将自己关起来再说。不过有一点是公冶飞自己当时都没有想到的,当他被关进石室之后,他的脑中犹灵光一闪似的,突然便为自己没有展示武功脱身而庆幸,因为辛加他们肯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黝冥神功,过早地显露武功只能招来祸端。一想到此,公冶飞不由得为自己没有冲动而暗自庆幸。

    就在公冶飞为自己没有冲动而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愤怒的喝骂声,这声音让公冶飞听起来觉得很熟悉。这声音要比刚才在酒宴听到的清楚得多。公冶飞侧耳细听,突然便想到那个假灵王--达吉汗。

    发出这个声音的,果然就是达吉汗。

第八章  女仆赴义

     公冶飞没有想到,自己自以为得计的做法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巫师麻玷虽然不能肯定公冶飞在这一年中是否已经学得了一身武功。但是狡猾的麻玷却来了个以防万一,在公冶飞不提防中,让公冶飞喝下了疏骨散。这一来,公冶飞是有力也使不出了,甚至连一个正常普通的年轻人都不如。

    四名王宫女仆受巫师麻玷的指令,与公冶飞寸步不离,形影相随。公冶飞表面上不敢露一丝烦恼,害怕一旦如此会自取其祸,谁能说得清巫师麻玷不会在某一时刻大发凶心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来呢?因此他只能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决不敢明显地对他表现出反感来。

    不过公冶飞在王宫里也得到了一个极大的收获,他无意中见到了被幽禁的灵王达吉汗!

    令人意外的是,巫师麻玷对公冶飞给予了极大的自由。公冶飞在王宫里除一些特殊地点外他还是可以自由走动的,当然偶尔越点轨也是有的,能见到达吉汗便是越轨得来的。

    当时公冶飞象是很随意地走近一间不大的偏房,其实是他觉得出了那间偏房有些怪异,也像是很随意地从窗口向里看了一眼。然而虽然他心里有所准备,但还是被他所看到的人吓了一跳。房里关着的正是被麻玷说生有重病的达吉汗。

    当时达吉汗正在房里烦燥地来回走动,几名女仆垂着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对达吉汗的来回走动和烦燥似乎充耳不闻。房外是几名木柱一样立着的亲兵,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永远都看向一个方向。不过他们对公冶飞的到来没有反应也令他感到意外,他想麻玷应该吩咐过他们不让他接近这间房子的吧,可是他们对他的到来却无动于衷。

    “灵王!”公冶飞失口叫了起来。

    令公冶飞吃惊的是达吉汗的形象:一年未见,原来丰满几近庸肿的达吉汗清瘦了许多,原本的红光满面此时也变得苍白无神,那一脸和善连一丝都不见了,代之而出现在脸上的是一脸由于愤怒和恼闷而生出的怪异相。要不是他还穿着那一身已经破旧的灵王服,谁会相信他曾是一位让人感到英气仆仆的灵王呢?

    公冶飞的叫声惊动了达吉汗,他猛地停了下来,转过脸向着窗外对着公冶飞顿顿地看着。

    公冶飞的叫声也惊动了女仆们和守在房外的亲兵们,于是一阵小小的骚动立时便生了出来,几名亲兵上前来挥舞着手中握着的长刀将他赶离窗口。

    他一心想要跟达吉汗讲上几句话,虽然他已经知道这个灵王是个假灵王,但是他还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点什么,于是便一边反抗着亲兵的驱赶一边大声叫嚷。他看到达吉汗已经扑到窗边,站在窗里静静地看着窗外发生的这一切。

    “怎么回事?”一声不大但很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一个高大雄武、身穿亲兵队长服的亲兵队长快步走近。

    于是亲兵们停止了驱赶,公冶飞也便停止了喧嚷,装着很气愤地看着这位队长一语不发。

    一个亲兵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那亲兵队长毫无反应地听着,等那亲兵说完了,这才问那亲兵:“你不知道他是谁吗?”队长指了指公冶飞。

    “是,不知道。”没想到那亲兵响亮地回答。

    队长仍然不动声色。“好了,他就是桑菁,你们都去守职去吧。”

    那几名驱赶公冶飞的亲兵一听他是桑菁,脸色也便有些异样,忙向他行了个礼便急急地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亲兵队长转向了公冶飞,对他看了一眼,道:“桑菁,请原谅亲兵们的无知。我是路哲华,王宫亲兵队长。”

    公冶飞的心里一动:“路哲华队长,似乎曾经听说过。”

    “你们也休息去吧,桑菁有我陪着。”路哲华对随时都跟随在公冶飞身边的那四个女仆说。

    女仆们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桑菁,请随我来。”路哲华突然小声地对公冶飞说。

    走进一间石屋,路哲华给公冶飞倒了一杯水,坐下后对他说:“桑菁,您得注意不要轻易接近灵王,否则麻玷可能会做出对您不利的事来。”

    “我会注意的。”公冶飞看着路哲华,“路哲华队长,我想问你一件事好吗?”

    “桑菁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我想问一下公主的情况。”

    路哲华一听,忙示意公冶飞别再说话,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回到公冶飞身边小声说:“桑菁,千万别对任何人问起公主,现在麻玷正在派杀手到处寻找公主的下落。”

    公冶飞愣了一下,但是同时也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因为麻玷既然在寻找狄拿,那就更说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狄拿现在还是安全的。

    “这么说您是见过公主和卡沓瓦议士的了?”公冶飞问。

    “是。”路哲华点头道。

    “公主和卡沓瓦议士及巴贾拓议士正在布置,准备一举将神鸦坛击毁,并让我告诉桑菁,一定要想法保护好自己,当然我也会在暗中保护您的,桑菁如果有什么事要告诉公主,可以由我来传达。”

    公冶飞疑惑地看着路哲华:“公主知道我回来了?”

    “桑菁一入城,公主便知道了,而且我也已经将桑菁目前的处境告诉了公主。”路哲华边说边警觉地不时向外看,“公主和卡沓瓦议士他们正在想办法救桑菁出去。只是宫内机关重重,一时不好下手。”

    “唉,都怪我自己。”公冶飞叹了口气,刚想说出自己不该隐藏着武功自投罗网,但一想到眼前这个路哲华毕竟还不真正知道底细,便将话咽了回去,而是转了一个话题。

    “据我这几天来对王宫的观察,我已经想好一个能够一举攻克王宫的妙计,你能帮我送给公主他们吗?”公冶飞直看着路哲华问。

    “这太好了,路哲华义不容辞。”路哲华说完这句话突然对公冶飞一笑道,“桑菁,我看麻玷将您留在宫里真是失算了。”

    公冶飞不由得也笑了。

    “那么,桑菁。”路哲华突然跨出一步离开了公冶飞大声说道,“就请您为我写书一幅,如何?”

    公冶飞一愣,看到路哲华向他使眼色,立刻会意,于是也放高声音笑着说:“路哲华队长过誉了,我的字写得是很差的,哪值得你如此抬爱。”

    “桑菁您就别自谦了。”路哲华也打着哈哈,接着高声叫道:“来人!”一名亲兵应声而入。“给桑菁准备笔墨。”路哲华吩咐那亲兵道。

    那亲兵退出去拿纸笔去了,路哲华乘机轻声告诉公冶飞:“有人监视我们。”

    公冶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已经想到了这肯定是因为他的缘故。

    不一会儿,笔墨便已经准备停当,公冶飞故意对路哲华摊了一下手说:“那我只好献丑了。”

    “别客气,请。”路哲华将公冶飞让到了桌边,同时摆了摆手对亲兵道,“你等先退下,守在外面,不得打扰。”

    那亲兵向公冯飞看了一眼,有些不情愿,但又没有留下的借口,只好退了出去。于是公冶飞一边提笔写着字一边向路哲华说出了他的计划,并要他尽快将此通报给公主。

    路哲华一边仔细地记下公冶飞的话,一边不失时机地大声称赞几句他的字。

    公冶飞略加思索,挥笔写下一首七绝。写完刚将笔放下,门外便传来一声长笑,接着有人跨步而入房中,嘴里叫道:“桑菁和路哲华队长好兴致,没想到桑菁还有这么一手好字。”

    公冶飞和路哲华同时看向来人,心里都有些惊异,因为从那笑声里他们都已经听出来人正是辛加。

    公冶飞与路哲华互相对视了一眼。

    “坛主。”路哲华上前行礼,“属下也是偶然听说桑菁能写一手好字,今天正好碰上,所以就请他写了一幅。”

    “唔,好,我看看。”辛加说着伸手拿起了桌上墨迹末干的字似乎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脸上仍然是他所惯有的和善的笑,他出声念道:

去年今日入灵城

失足黑谷余残生

今年今日困王府

归来已是隔世人

    辛加念完又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大声赞道:“好诗!好字!

    “辛加坛主见笑了”公冶飞道,“我的字实在有些污目,只是却不了路哲华队长的错爱,才胡乱画了几句。”

    “哪里,哪里,桑菁的字真可称得上是字体圆正,笔锋刚劲。”辛加颇内行地评论着,突然话锋一转,道:“从桑菁的字上可以看出,桑菁象是欲告诉别人什么。”

    公冶飞一惊,忙道:“辛加坛主谬奖了,随手涂抹的东西,哪能……”

    没容公冶飞说完,辛加便摇着头道:“桑菁何必过谦,据我看来,桑菁的字中显着一种龙形虎威,桑菁决非是一个平庸之人。而且,整幅字中隐隐含有一股杀气,桑菁,好好象是心里有什么事吧!”辛加突然收了笑容紧盯着公冶飞问。

    公冶飞的心跳迅急起来,正想要打个哈哈岔过去,路哲华却歪着脑袋满脸不解地看着字说:“字里会有杀气?我怎么看不出来呢?坛主,请您给我指点一下。”路哲华说着看看辛加,又看看公冶飞,再看看字,那一脸的表情真象是一个无知的粗汉。

    就在这瞬间公冶飞松了一口气,同时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于是哈哈一笑道:“坛主开玩笑呐,路哲华队长您也当真。”

    路哲华这么一搅和,辛加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他又恢复了一脸平和的笑,象是很爱惜般地轻轻放下还托在手中的字幅,嘴里说着:“桑菁这字真是太让人爱了,不过‘君子不夺人之爱’,让路哲华队长占先了。”辛加说着看着公冶飞。

    “请桑菁移驾到我府中为我也写一幅如何?”

    虽然辛加用的是征求的口吻,但是公冶飞却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便只好装着很高兴为他效劳的样子随他离开了路哲华的居室。可是公冶飞没有想到,辛加竟一直将他带到了原辛加议士府,原来辛加仍然住在他自己的议士府内。

    辛加领着公冶飞进了一间宽大的石室,作了个手势,“请,桑菁,我想这里应该是很舒适的,您今后就住在此处吧。”

    公冶飞一愣,见辛加的笑容里有着一丝狡诘,心里立刻便明白了。

    “桑菁,待会儿会有人来服侍您的。”辛加看了公冶飞一眼便走出了石室。

    公冶飞目送着辛加走出房间。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要想离开辛加议士府几乎是不可能的了。他从王宫被转到了辛加议士府,终究还是没有改变被软禁的命运,而且在这里连在王宫里地那点活动的自由都已经失去了。他真的成了笼中的一只鸟了,果然,过不大一会儿,八个女仆走进了石室。公冶飞逐一地看了一遍辛加派来侍候他的八个女仆,她们一个个低眉顺目地站在公冶飞的周围,象是训炼有素似的,但他却觉得她们有些缺少生气。

    辛加议士府的女仆与别处的女仆迥然不同!公冶飞在心里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自从公冶飞被秘密带进辛加议士府起,已经过了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辛加隔三差五地总是来与他东拉西扯地聊,当然也没有一次不重提要公冶飞加入神鸦坛的建议,而且无论公冶飞用什么样的态度和他说话,他都总是一直保持着他的那一脸的微笑。

    公冶飞的心里很着急,对外面的消息他一点都听不到,他的活动范围也小得可怜,一间起居室,最多也只能到辛加议士府的那个不算太大的小院子里去散散步,不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那八个女仆总都是轮换着一刻不离的陪着公冶飞,因为这是辛加议士的吩咐,女仆们不敢违背。

    公冶飞曾经有几次想要逃走,不过他终于发觉这是不可能的。

    女仆们看上去都很温柔,当然这是在他没有超出自己的活动范围的情况下,而一旦有了超出规定的迹象,那么她们便会礼貌地请他回房间去。

    不久公冶飞还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在他的活动范围内除了这八个女仆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任何人,而一旦想要超出这个范围,那么立刻就会有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亲兵对他加以阻挡,而他也只好乖乖地退回到范围之中,否则亲兵们可没有女仆们这样温柔。为此公冶飞也曾向辛加提出过抗议,但得到的回答仍然是一脸的微笑,外加一个为他的安全考虑这样一个理由,真叫人哭笑不得。

    情急则生变。

    公冶飞开始在每天都和他相处于一起的八个女仆们身上打主意。不过公冶飞知道自己必须用十分的小心,因为八个女仆的左腋下都有一只红乌鸦,这说明她们都是神鸦坛的坛众--由此也可以推断辛加的议士府内所有的人都该是神鸦坛的坛众,因此弄得不好不仅将一事无成,反过来还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公冶飞的计划是先对她们表示自己已经屈服于辛加的对他的禁锢了,每天便与她们一起随意地打打闹闹,时不时地象是随意地向她们问起她们的生世。近一个月的共同生活,公冶飞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她们的名字,以及她们其中几个人的某些习性。一旦用心观察她们,他不久便发现她们其中一个叫热丽的女仆时常露出一股忧愁的模样,眉宇间象是有一些隐藏着的忧伤,于是他便决定从热丽入手,希望能够争取她。

    辛加又一次“光临”,他这次是领着两个亲兵来的。

    当时公冶飞正在院子里,远远地看到辛加拐进园门便故意背对着他更加放肆地与女仆们调笑。女仆们见到辛加来了,都有些惶悚地低眉敛目地站下了。

    公冶飞故作奇怪地向她们叫着:“怎么啦,你们怎么突然都站着不动啦?是不是都不高兴了?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怕辛加坛主一旦放我离开这里就把你们忘了,不会的,我已经渐渐喜欢上这里了,也喜欢上你们了,你们别不高兴,我已经决定从现在起永远都不再离开你们了。”

    背后传出辛加拍掌的声音。“好!”辛加笑着叫道。

    公冶飞这才象是刚发现辛加到来似地,满脸窘相地看着辛加,“啊,辛加坛主!他故作吃惊地叫道,叫您见笑了。”

    “哪能呢。”辛加微笑着说,“年轻人嘛,可以理解,我也是从年轻过来的呀。”辛加走上来轻轻地拍拍公冶飞的肩,桑菁,能看到你这么高兴我也很高兴的,一直忙于城务,没能好好地招待招待您,今天特意备上几杯水酒,咱们两个异地相遇的老乡来好好地喝两杯,真正地谈谈心如何?”辛加说着一脸和善地看着公冶飞。

    “好呀,我这几天也正想好好地与您聊聊呢。”公冶飞也用很高兴的口吻说,接着又不好意思地道,“您这么照顾我,我也还没有好好向您表示谢意呢。”公冶飞指了指热丽等八个女仆。

    “哦,哈哈……”辛加大笑,“这没什么,只要桑菁高兴,我还可以多给您派几个来。”辛加不怀好意地看着公冶飞,“如何,对她们还满意吧。”

    “很好,真的太谢谢您了。”

    “好说,好说。”辛加微笑着,接着向公冶飞一伸手,“请,咱们边喝边聊。”

    两个亲兵已经将酒菜摆在了花园内的小亭上,于是公冶飞与辛加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桑菁,这几天听说您玩得很高兴,是吧。”辛加和善地微笑着问公冶飞。

    “这得多谢您了,辛加坛主。”公冶飞也毫不胆怯地看着辛加,“这几天我是反复考虑了您的话,看来您是对的。”

    “哦。”辛加将信将疑地看着公冶飞。

    “人嘛,如何不是活着,何必去在乎什么派呀什么帮的,您如此看重我,我若再不答应,岂非不识抬举吗?再者说了,以您的地位--神鸦坛的总坛主,能如此爱才当属难得,士为知己者死,我若再不认识到这一点不是太有点那个了吗?啊,您说是不是?”

    “哈哈,桑菁能如此想真让人高兴。来,为您想通了干一杯!”辛加兴奋地向公冶飞举起杯。

    “请。”公冶飞也举起杯,与他一齐喝了。

    女仆为他们斟上酒。

    “辛加坛主,在我加入到您的麾下之前,能不能请问您一件事?”公冶飞看着辛加。

    “当然可以,请问吧,我保证毫无保留地回答。”

    “我想请问一下公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嗯?”辛加怀疑地看着公冶飞。

    “哦,请别误会,不管怎么说,我与公主也是夫妻,您不是也一直都称我为桑菁么,关心一下她的近况……您能理解的,是吧。”

    “噢,这是应该的嘛,我怎会误会呢。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桑菁还是这么一个重情的人,好,很好!”辛加连连夸好,可是公冶飞却总觉得他这“好”字里大有文章。

    果然辛加继续说:“您问狄拿公主的情况,这可真是有点难为我了,因为已经很久无人见到过她,而且不仅是公主本人,就连卡沓瓦议士和巴贾拓议士也不知何往了。不过桑菁请放心,我们也正在派人到处寻找他们,一有消息自当立即通知您。”

    辛加脸上带着和善的笑,但是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公冶飞,想借以观察公冶飞的反应。

    公冶飞不由得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不过表面上他却无所谓地说:“既然公主没有消息那就算了,谁知道她是怀了什么样的心招我做桑菁的。”

    辛加又是哈哈一笑:“来来来,桑菁,别生气了,女人嘛……”

    “别再叫我桑菁了,我现在真觉得这称呼对我来说是一种羞辱。”

    “别这样,别这样,桑菁还是要叫的,在灵城中您这桑菁的地位可是非同一般的噢,无论公主对您是何心思,咱们还是认您这个桑菁的嘛,还有全体城民们,他们也是认您这个桑菁的。”辛加以为公冶飞真的生气了,反过来劝解他,“再说了,桑菁,咱们灵城可是有一个规矩的,一旦灵王有何不测,公主又不在,您这个桑菁可就是理所当然的灵城之主了,这个狄拿公主恐怕没有跟您说过吧。”辛加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心里一惊。就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辛加之所以扣着他而且还一个劲地劝他加入他们神鸦坛的真正目的了。原来他们既想统治灵城,又担心城民们会对此有所异议而不利于他们,因此就想利用他这个灵城的桑菁来达到他们的目的,从而让他作为他们的傀儡。而且,这也许就是神鸦坛一直关押着达吉汗既不杀也不让他再露面的原因。

    探知了辛加的这一如意打算,公冶飞的心里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心说辛加呀辛加,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过公冶飞表面上还是装出很意外的样子,吃惊地问:“什么,果真如此?”

    “难道我还会骗您吗?”

    公冶飞摇了摇头,“这可不行,灵王还在,公主虽然不知下落,但也还是在的,再者我如何能作灵王呢?您别拿这话来吓唬我。”

    “这可不是吓唬您啦,桑菁,只要桑菁愿意,成为灵王那便只是早晚间的事了,您根本不用操一点儿心。”

    “这……”公冶飞迟疑了一下,“这太突然了,容我考虑考虑。”

    “当然,不急,您可以慢慢考虑。”辛加说着笑了起来。

    公冶飞也笑了起来,不过他的心里却知道神鸦坛肯定又要耍什么阴谋了,辛加的话决不会是无因而发。

    公冶飞的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但是他却不敢在辛加面前稍露一点。“我得加紧行动!”公冶飞暗暗地告诫自己。

    与辛加在园子里对饮过以后,公冶飞便吩咐女仆们每天晚上只有一个人侍寝就行了,这一点都不会引起怀疑,因为辛加吩咐过女仆,一切随他的愿,他有权分配她们的日常生活,当然这是在一定范围之内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公冶飞从第二天才开始点要热丽侍寝,并且连着点了三个晚上。

    公冶飞为自己的判断而高兴,因为就在这三个晚上他已经从热丽的嘴里探知了她的一切,同时他也取得了她的信任,当然最令公冶飞兴奋的是热丽愿意不舍一切代价帮助他,这不能不说是一大收获。

    热丽看上去已经二十岁了,但是事实上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生得秀美异常,一张粉嫩的脸象是随时都有可能滴下玉汁一样,而她所有的美似乎都蕴藏在那一双眼睛里,那是一双在长长的睫毛下显得幽深的眼睛,是一对用明月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的眼睛,公冶飞之所以能够非常注意她也正是由于她有这么一对迷人的眼睛,而他之所以发现她眉宇间有一丝忧伤也来自于对她这对眼睛的仔细观察,应该说这是一对让人一见便难忘的眼睛。据热丽自己叙述,她是一名吐番女孩,四年前在她刚刚才十二岁的时候,在一天的傍晚突然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强行抢进一辆马车里,一路颠簸,来到她后来听说叫灵城的地方。进入灵城的当晚她被送进一座议士府,在两个女仆的扶持下洗了澡后便被送进一间布置豪华的卧房,不久进来一个浑身肥胖的男人,不顾她的叫喊与哀求,强行奸污了她。

    “我当时才十二岁呀!”热丽流着泪轻轻地抽泣着说。

    后来她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辛加议士。一段时间之后,辛加在玩腻了她便在她的腋下强行烙上神鸦坛的标志,然后把她充为议士府的女仆了,现在她又被派在“侍候”公冶飞的八个女仆之中。

    听了热丽的诉说,公冶飞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喃喃地叹息道:“苦命的热丽!”

    “辛加让我们每天都向他回报您的一言一行。”热丽说,“他对您的反应非常敏感,您得当心。”

    “我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公冶飞安慰热丽道。

    公冶飞的心里激起了一股对辛加的仇恨,这个平日看上去和善得让人喜爱的议士辛加,不仅是神鸦坛的坛主,还是一个极其残忍的恶棍,只要他自己高兴,他便可以对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女孩施暴,以至便足以见这个家伙是何等的凶残了。他真不知道辛加在向热丽施暴的时候,是否也想到了他自己的妹妹。

    我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公冶飞在心里恨恨地说。

    “待辛加再来时,您可以向他索要处女。”热丽向公冶飞建议道,并且告诉他,她已经与外面联系上了,只要辛加答应他的要求,那么便可以见到他想要见的人。

    对此公冶飞虽然心里还存在一些忧虑,但是还是照着热丽的建议行事了,于是在辛加再一次来见他的时候故意扭捏地说:“辛加议士,有件事我真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哦,桑菁有话就请说吧,有何要求也尽管提出来,我定当尽力满足您的愿望。”辛加微笑着看着公冶飞。

    “我想……”公冶飞故意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八个女仆虽好,只是都是……我想,请辛加议士为我找几个……您明白吗?”

    辛加看了公冶飞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桑菁既然有如此雅兴,我怎能不满足您呢?何况此乃小事嘛。这样吧,今天是来不及了,明日午前我一定给桑菁送来两个,哈哈哈哈。”辛加大笑着离去了。

    辛加说的也是实话,作为一个灵城议士,为灵城的桑菁找几个女孩子,只要是向那些适龄的女孩子一说,那绝对会有女孩子自愿来让他这个桑菁为她们出身的,因为这将是她们的荣耀。果然,第二天上午,辛加便让人送进两个女孩子来。

    她们一律蒙着面纱,但是公冶飞却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之一便是依娜。他的心激动得砰砰地跳动起来,脸上也激动得发烧,他的脸上泛起一片激动的红潮,不过这并末引起来人的怀疑,因为来人认为公冶飞那是因为见到了两个处女而兴奋的,所以向他善意地笑了笑,便行个礼退了出去。公冶飞迫不及待地将依娜与那女孩子带进房里。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女孩子是什么人,但是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怀疑,他只有把两个人一齐带进房里,他想不管怎么说,只要依娜进来了,他就一定有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先稳住与她同来的女孩再说。可是一进了房,依娜便随手将面纱摘了下来,向公冶飞微笑着介绍那与她同来的女孩。原来这女孩也是公主狄拿下手下的一名女仆,名叫圭茜。

    圭茜是一名真正的处女,所以在没有出身以前她仍然戴着面纱,向公冶飞施了礼后便警觉地站到了门后,从门缝里观察着门外的动静,以便让公冶飞与依娜放心低声交谈。

    就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灵城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故,而他却一直一无所知,现在听依娜讲来,心里不禁为之动容。

    原来一年前他失踪之后,神鸦坛便开始了他们控制灵城的计划。

    公主狄拿在卡沓瓦和巴贾拓议士的协助下,带着一些亲兵逃过了神鸦坛的追杀,躲入卡沓瓦秘密构筑的密室之中。一年来他们一直在暗中打探公冶飞的下落,可是却一直都没有结果,所以公主狄拿认定公冶飞已经被神鸦坛所害。

    几个月后,公主狄拿产下一子,为了秘室的安全,公主狄拿只好忍痛将他与公冶飞的儿子交给铁笔丹姑带出灵城,等到灵城之劫过后再带回来母子团聚。

    神鸦坛控制了灵城,控制了达吉汗,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公主狄拿及卡沓瓦他们的秘密住地,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在神鸦坛灵城举事之时,巴贾拓便派出了他的总管卢托外出调兵,可是不知为何,卢托却一去无音,他们在完全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只好一直躲避着,以等待机会,同时派两名可信的亲兵暗暗出城前往寻找卢托。

    十天前他们得到路哲华的秘报,得知公冶飞并没有死,而且已经被辛加带进他的议士府,就在他们策划如何将公冶飞救出辛加议士府的时候,热丽碰上了化装前来打探消息的依娜,于是便定下了这样的一个“处女计”。

    圭茜突然走过来使了个眼色,于是他们迅速脱去各人身上的衣服,三个人团团地拥到皮褥上,故意发出快意地笑声。公冶飞知道辛加对女道是极通的,所以只能假戏真做才能骗过这狡猾而又奸诈的家伙,于是公冶飞为圭茜出了身。就在他正为圭茜出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前一闪而过。

    现在公冶飞大概知道了这一年时间里灵城所发生的事,虽然情形对狄拿及卡沓瓦他们非常不利,但是他的心里却也因此放下了一件焦心的事。然而依娜带来的另一个消息却令他为之吃惊,那就是青云子死了。

    青云子是为了保护狄拿而死的,当时神鸦坛起事的时候,杀手们首先便冲进了公主狄拿的宫室,当时狄拿早已发觉情况不对避入了青云子的秘室,外面只留了两个女仆以作应付,可是没想到神鸦坛的杀手们进了门不问三七二十一见人便杀,可怜两个女仆虽然也有所准备,终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神鸦坛的杀手们,在砍伤了四名杀手后被活活杀死,女仆的惨叫声令狄拿咬牙彻齿,恨不能立刻冲出去与杀手们拼命,但是她知道那样只能算是送死,因为局面已经无法控制了。然而杀手们杀死了两名女仆后并没有马上离去,他们按照巫师麻玷的吩咐对室内大砸一通,可惜那些王后卡曼遗留下来的坛坛罐罐以及那几大木箱珍贵的书画和陶瓷等东西都毁于一旦。

    杀手们打碎了室内的所有东西,却并没有找到他们认为值得重视的疑点,这时巫师麻玷带领着一队亲兵来到了公主宫室,吩咐亲兵们用铁钎对宫室的墙壁进行肆意地敲凿,这样一来秘室的秘密便无法维持了。原来麻玷早已经怀疑公主的宫室内另有秘室,所以此时便不惜任何代价要将宫室翻个底儿朝天。

    秘室内的青云子看了看公主狄拿,平静地吩咐公主狄拿及女仆们,跟在她的身后准备冲出去,并要狄拿冲出后领着女仆们不要有任何顾忌杀出一条血路冲出灵城,她自己断后。

    公主狄拿知道青云子武功极高,所以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青云子装束了一下,右手提剑,左手握着拂尘,不等秘室的门被敲开,发一声喊,领着公主狄拿及女仆们便冲了出来。是情况比她们预想的要坏得多,狡猾的麻玷似乎早已经料到她们会来这么一手,把一间公主宫室围得铁桶一般,见她们一帮人冲了出来一点都不惊慌,杀手及亲兵立刻将她们包围了起来,公主狄拿不觉轻叹一声,没想到自己的宫室今日成了困住自己的地方。然而眼前的情形已经不容她们再去多想。

    青云子与狄拿对看了一眼,便各各仗剑冲上前去厮杀,女仆们也便个个争先,向前便冲。一间若大的宫室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双方刀剑搅成了一团。

    青云子连杀三名杀手及数名亲兵后,大叫一声,让狄拿领着女仆们向外冲,而且自己挥剑开路,一时间血肉横飞,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血腥气充塞了全室,令人觉得有些头晕。青云子与狄拿领着女仆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宫室,没想到麻玷早已在室外又布置了一道包围圈。

    麻玷见青云子一柄剑、一条拂尘锐不可挡,便将手中的那条拐杖当空一摆,纵身上来亲自来斗青云子。没想到平时看上去那么委琐的巫师麻玷,此时与青云子争斗起来却正是敌手。只见他一条紫藤手杖上下翻飞,犹如一条飞龙盘旋,不一刻竟将青云子的拂尘绞脱了手。

    青云子感到手掌一阵发麻,知道对手比自己略高一筹,恐怕今日难脱此难了,于是她对还在恋战的公主狄拿大喝一声:“还不快走!”然后将手中的一柄长剑舞成了一面银牌似地,将麻玷杀退两步,接着一纵身飞到狄拿身边,接连砍翻了两名缠着狄拿的杀手,为狄拿杀开一条血路,然后又返身与砍杀了四名女仆的麻玷战在了一处。

    公主狄拿挥着长剑,乘着青云子为她杀开一个缺口的当儿,一纵身杀出重围,身边只剩下六个女仆,落荒而逃。这里青云子与麻玷争杀,渐渐感到力不能支,想寻求脱身的机会,可是麻玷手中那条藤杖舞得密不透风,丝毫不给她可乘之机,青云子知道自己难逃此劫了,于是横下了一条心,使出浑身解数与麻玷拼死争杀。两人战了八十余个回合时,青云子一着不慎,被麻玷瞅了个空子,一招“乌蛇摆尾”击在了腿上,青云子一个趔趄。巫师麻玷一招得势,紧接着一招“青蟒吐信”正中青云子左肩。周围的杀手们一哄而上,刀剑齐举乱砍乱劈下来。青云子身上立时便被砍了十余刀,血流如注。

    青云子强咬牙关,将身子一挺又站了起来,拼尽力气挥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阵乱砍,再次砍死砍伤数名杀手及亲兵,但自己身上也再次中了数刀,站在一旁的麻玷见青云子身中数刀还是那样勇猛,便飞身而起,一招“青龙破瓜”对准青云子的头顶重重一击,一下子将青云子的一颗头击得粉碎,浆血四溅。可怜一位忠心的老尼挺了一下身子,手中握剑直直地摔倒下去。

    麻玷击杀了青云子,再领人去找狄拿时,狄拿已经不知去向。

    这一战,神鸦坛十三名杀手毙命,亲兵数十人被杀,可狄拿手下三十多名女仆,最后也只剩下六名,其余的女仆包括笠筝在内都与青云子一起死于神鸦坛杀手及亲兵手下,可谓是损失惨重。就在麻玷与青云子争斗的同时,王宫亲兵队长路哲华被派领兵前往卡沓瓦议士府去捉拿卡沓瓦。

    路哲华领兵来到卡沓瓦议士府,只见府门前空无一人,他心里便清楚卡沓瓦已经有所准备了。因为路哲华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便立即派出一名亲信给卡沓瓦送信,希望卡沓瓦作好准备,并立即通知公主狄拿及巴贾拓议士。可是时间太紧,看来只有卡沓瓦一人接到了神鸦坛起事的消息。不过只要能保住卡沓瓦议士,那么灵城便有希望重新脱出神鸦坛的控制。

    路哲华心里虽然不安,但也稍有些安慰,因为虽然时间非常紧张,他还是尽了最大努力将消息送了出来,而且他所能做到的也只能如此,至于下面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那只有见机行事了。路哲华抱着这样的念头与神坛八名杀手带着一队亲兵离开王宫,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卡沓瓦的议士府前,团团地将卡沓瓦议士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所以路哲华见到卡沓瓦议士府前空无一人,心里便有了底。他向杀手们建议说,看情形卡沓瓦是有准备了,他建议杀手们先杀进府去,自己领着亲兵随后杀进,这样有利于打破卡沓瓦的防备。

    杀手们以为路哲华说得有理,而且作为杀手他们的职责就是冲锋杀人,于是二话没说便挥刀冲进了卡沓瓦议士府,不想刚刚冲进大门,就听轰地一声,脚下一失控,八个杀手除了走在最后的那一个外,其余七人齐齐地掉进门内的陷阱里,陷阱里立刻便冒起一片白雾,惨叫声只持续了几钞钟,七名杀手便毙了命。

    路哲华见最后那名杀手在发着愣向后便退,他立刻仗刀迎上前去,在那杀手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挥起一刀将那杀手的头斩了下来。

    路哲华身后的亲兵们都呆呆地立在那里看着路哲华不知所措。路哲华转回身看着亲兵们,大声说:“后退者死,为坛主效命,上啊!”

    路哲华一边喊着一边挥刀督促着亲兵们往前冲,可是亲兵们却都在往后缩,谁也不敢往前冲。

    原来卡沓瓦接到路哲华派来的亲兵的报告,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立刻派人分别去通知公主狄拿和巴贾拓议士,然后便将家里的亲兵们组织起来,并将早已准备好的陷阱给理了出来,大开府门,让路哲华的亲信回报路哲华,专等杀手们到来,这才轻易杀了那八名神鸦坛杀手。

    卡沓瓦已经命令关起府门,然后领着府内亲兵们从后门逃走了。路哲华还在督促着亲兵,这时辛加却突然来到卡沓瓦议府前。

    辛加本来是亲自指挥杀手及亲兵去捉杀巴贾拓的,因为在对手中只有巴贾拓是最难对付的,无论是杀手还是亲兵都对巴贾拓惧怕三分,辛加知道自己如果不能亲自出面,恐怕就连巫师麻玷都不能镇住杀手及亲兵们往前冲,所以也便不顾一切出面了。

    但是辛加到巴贾拓议士府时,府内只剩下几名老弱的亲兵和一些女仆,巴贾拓已经不知去向,所以辛加立刻便判断出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他吩咐别动巴贾拓的议士府,只派兵围困,然后立刻返身来到卡沓瓦议士府,一眼看到府门紧闭,路哲华正站在门前催促亲兵们往前冲,他知道不能再迟疑,于是亲自上前,一步跨到路哲华面前,将手中长剑一挥,大叫一声:“都给我往里冲!”然后带头往门里冲。大门很轻易地就被冲开了,但是卡沓瓦早已不知去向。

    卡沓瓦在半路上正遇巴贾拓,原来巴贾拓得到卡沓瓦亲兵的报告,知道事态严重,容不得多作打算,立刻派出一两名亲兵潜出城去寻找卢托,通报灵城发生的事,然后吩咐亲兵及家人能躲的躲,能走的走,除几个女仆和老兵外,任何人都别留在府里。

    巴贾拓领着二十余名亲信,身藏刀剑,就在辛加到府前一刻离开议士府穿小巷前往公主狄拿的宫室准备解救公主,在半路上正遇公主狄拿引着六名女仆落荒而来,这才知道公主的师傅青云子及女仆们死难的情况,巴贾拓心说糟了,会同狄拿领着人掉转头便往卡沓瓦议士府,不想又在半路上碰到。

    三人合兵一处,穿小巷向城东而走,准备从那里出城,可是城门已经被堵,他们只好躲进秘室以等待卢托领兵前来。

    “这两天您不要叫我们,您要保持平日的样子,叫一叫其他的女仆们,我和圭茜及热丽想办法救您出去,您千万要沉住气。”依娜郑重地对公冶飞说。

    公冶飞让依娜放心,要是沉不住气恐怕早已命归天府了,公冶飞开玩笑地说,不过这也是事实,如果辛加看出了什么破绽来,他是桑菁又有什么用呢?

    “我们相信您。”依娜笑了笑说,“三天后您再叫我们。”依娜吩咐道。

    可是还没等到第三天,辛加突然让人来叫公冶飞。公冶飞随来人向前院走,一路上便感觉到了辛加议士府内今天的空气有些异样的沉重,四周静得出奇,只有几名亲兵和公冶飞的脚步声。

    辛加仍然带着他那一脸和善的笑容坐在大厅的一张石椅上,挥了挥手让公冶飞坐在与他相对的石椅上,然后才笑眯眯地对他说:“这一向让桑菁沉闷了,我这府内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解闷的东西,这两日总算找到了一个让桑菁解闷的法儿,今天就让桑菁轻松轻松。”说着不等公冶飞答话,便向厅下的几名亲兵摆了一下手。

    那几名亲兵打了个礼,不一刻便抬上一块铁板来,铁板的一面倒竖着尖利的铁钉。

    亲兵们将铁板放在一只火炉上,加上火猛烘起来,不一时铁板便已红透了。接着几名亲兵拖上来三个人,公冶飞一看,正是依娜、圭茜和热丽,他的心不由得一下子紧了起来。

    公冶飞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三个被绑在三根柱子上,被扒去了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个青年女子就那样赤裸在辛加和公冶飞及数十名亲兵面前。

    热丽低着头,长长的头发飘在胸前。但依娜和圭茜却都高昂着头,长发披洒在肩上,脸上一脸的凛然,瞪着两眼直看着辛加。

    两名粗壮的亲兵手拿铁钳,向铁板上一放,拿起时钳子上已经夹住了一根铁钉,公冶飞这才发觉那些铁钉都是活的。

    两名亲兵走向依娜,站在依娜的身边等待着,一名看上去象是个头目的亲兵上前把依娜的头发抓起来扯了一下,大声喝问道:“说不说,卡沓瓦他们藏在什么地方?”

    依娜睁着眼瞪着那亲兵头目,一言不发,那亲兵头目将她的头发一甩,挥了一下手,两名钳着火红铁钉的亲兵立刻将铁钉扎进了依娜的两乳,只听“滋滋”几声,依娜的胸前冒起一片白烟。依娜身子一挺昏了过去,竟没有发出一点叫声。

    接着是圭茜,就在一根铁钉扎入了她的肚脐的那一刻,她将自己的舌头咬断而死。

    公冶飞手足冰冷地看着依娜和圭茜受这样非人的折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辛加却一直都在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像是在欣赏什么舞蹈似的,脸上带着一种陶醉。公冶飞恨不能扑上去活活撕了这个人面兽心惨无人道的家伙。

    轮到热丽了,公冶飞看到热丽身上发着急剧的颤抖,他担心热丽会忍受不了辛加的折磨,公冶飞不知道依娜和圭茜都对热丽讲了些什么,是不是已经告诉过她卡沓瓦他们的藏身地,不过他转念一想,依娜不可能那么不慎,轻易地说出卡沓瓦他们的隐身地的吧,但不管怎么说,他希望热丽也能象依娜和圭茜那样顶得住。公冶飞不禁暗暗地为热丽祈祷,祈祷她能够宁死不屈。

    两枚铁钉撩开热丽胸前的长发,可是撩起的只是一片白烟,被撩着的长发圈缩着化为烟雾。一阵头发的焦味立刻在大厅上弥漫开来,热丽突然尖声地哭叫起来。

    那亲兵头目示意别动手,他走上前去,托着热丽的下巴,看着热丽的脸问:“说吧,她们都要你干了些什么,说出来免得受苦。”

    热丽浑身打着颤,紧闭着眼睛,低着头却不说一句话。

    那头目连问了两遍,终于恼怒了,他一挥手,两名手持铁钳的亲兵便又走上前去。就在铁钉就要向热丽身上烙去的时候,一名亲兵突然直扑进来,慌慌张张地向辛加报告:“巴贾拓的亲兵队长卢托带人打进灵城了!”

    辛加脸上笑容一凝,接着平静地问:“他们有多少人?”

    “不清楚,黑压压的一大片。”那亲兵喘着气说。

    辛加脸上再次微笑着,向那亲兵挥了挥手,让那亲兵下去,然后吩咐把依娜和热丽关起来,将圭茜的尸体扔了。

    “桑菁,辛加转向公冶飞道,您看这样是不是可以让您解解闷呢?”

    “谢了!”公冶飞没好气地回敬他。

    “哦,桑菁,看来您心里应该高兴才对。”辛加笑得更加和善了,“您听说卢托带人打进来了,您不为公主和卡沓瓦他们高兴么?”

    “哼,你是不是感到害怕了?”公冶飞看都不看辛加。

    公冶飞确实在心里为卢托带兵前来感到高兴,他知道狄拿、卡沓瓦和巴贾拓他们这下可以不必再躲了,灵城的局势可能立刻就会有所转机。不过他也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处境也便更加危险了,不仅因为依娜她们处事不密而被捉被害,也因为辛加很可能在最后关头狗急跳墙对他下手。然而此时他也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何况为了他,依娜受刑,眼下生死不明,圭茜已经惨死,热丽虽然还末受刑,但结果也很难料。她们身为女子尚且如此,他身为一个男子汉,难道连她们也不如么?更何况他是灵城的桑菁!

    “看不出桑菁竟也能这么大义凛然。”辛加嘿嘿地笑道,接着吩咐亲兵:“好好照顾桑菁。”

    几名亲兵立刻扑上来,公冶飞再也受不到此前的“礼遇”了,而成了一名真正被关押的“犯人”。

    公冶飞被关押在一间很小无窗的石室里。室内只有一张约有四尺长、二尺宽的石凳,别的什么都没有。石室的门一被关上,室内便只有门上那个还没有脸大的小门洞能够漏进一点光线来。被关在这样一个石室里,他根本无法分清白天和黑夜。因为在石室的门外有一盏灯,门洞里所漏进来的光线永远都是那么淡淡的一束。他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间石室里究竟经过了多长时间,他告诫自己必须宁神静气。因为他深知,对待象辛加这样阴险狡诈的家伙,你不仅无法与他理论,更不能对他大喊大叫,否则只能是自讨苦吃。于是他只是静静在地坐在那张石凳上,回想着自进灵城以来的所经所历。

    他想念公主狄拿和卡沓瓦议士他们,他为依娜和热丽担心,为圭茜的死而悲伤,为依娜所受的酷刑而愤怒,他不知道接下来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什么,他已经在心里作好了面对辛加对自己下毒手的准备,他对辛加及他所领导的神鸦坛恨之入骨,他恨自己不小心上了辛加的圈套,以至有力使不出,他希望狄拿他们能够尽快摧毁辛加。

    公冶飞没有受到打骂和污辱,直到四个亲兵打开门将他的眼睛蒙上之前没有一个人过问过他。他被人架着走过一段不算太长的路,他感觉到了那路的不平,听到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当他眼睛上的黑布被摘掉,眼睛已经适应了光线后,他的第一个感觉便告诉他,自己又被押回到王宫来了。被押进王宫所听到的第一个声音竟是灵王达吉汗的狂叫声,原来公冶飞这次就被关在关押达吉汗的那间石室的隔壁。

    达吉汗狂叫道;“混蛋!你们这群混蛋,我是灵王,快放我出去,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宰了……”伴随着叫骂的便是一阵一阵的摔打声,听得出那是达吉汗在摔东西。

    过了一阵,公冶飞听到麻玷那阴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麻玷对达吉汗道:“我说灵王,您还是省点儿力气吧,要知道我们这也是为了保护您,现在卡沓瓦和巴贾拓领兵在王宫外攻打很急,他们已经知道了您当年杀了达玛汗而冒达玛汗的名当了灵王的事,你想他们能饶过您?特别是狄拿公主,她能饶过她叫了十八年父王的杀父仇人?”

    麻玷说着阴阴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听起来直冒冷汗。

    达吉汗狂笑道:“麻玷,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希望卡沓瓦马上就打进王宫里来,我情愿死在狄拿的手里,也比在你这个阴险小人手里活着强。”

    麻玷道:“是吗?灵王您要是真有此心,我可以对辛加坛主说一下,满足您的这个愿望,把您交给卡沓瓦如何?”

    达吉汗狂怒地骂道:“混蛋!”

    “嘿、嘿、嘿、嘿……”麻玷阴笑着离开了达吉汗的牢房,领着两名亲兵进了公冶飞的牢房。

    麻玷看着公冶飞,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还挂着比不笑还难看的笑容。“桑菁,”麻玷开口对公冶飞道,“欢迎您又回到王宫里来。”麻玷说着将脸上的笑容隐去,挂起了他那平常的冷脸。

    公冶飞看着麻玷一言不发。他觉得现在对麻玷已是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对麻玷这样的人你无论是指责还是怒斥都是毫无作用的,而且他也正希望你对他如此,他希望自己的阶下囚对自己发怒,那样他的心里会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公冶飞不想对他们白费口舌。同时他也在心里想着麻玷刚才对达吉汗所说的话,卡沓瓦正在领兵攻打王宫,这便说明狄拿与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已经在灵城中占据了优势,而神鸦坛目前虽然还没有被完全摧跨,但是也只剩下王宫这个最后堡垒了。

    当然王宫这块堡垒对卡沓瓦他们来说是一块非常硬的石头。他们要想打破它还得下一番苦功,说不定还得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是公冶飞却在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终于扭转了灵城的局面,扭转了对他们不利的局面。

    麻玷见公冶飞并不答话,便继续说道:“桑菁,听说您在坛主府内过得很开心,真为您高兴,可惜的是这样的舒服的日子没能长久,对此又该为您遗憾了。当然,我还应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对您来说的好消息,依娜和热丽已经被狄拿公主救出去了,可惜的是依娜见到公主连话都没说一句,只看了公主一眼便死了,真是可惜。热丽倒是好好儿的,我想这也正是您所想要知道的吧。”

    公冶飞的心里一阵绞痛。笠筝死了,而今依娜也死了,他在灵城里除公主狄拿外最亲近的两个女孩都死了,公主狄拿最得力的两个女仆都死了,他不能不因此而悲伤,但是他却不愿在麻玷面前表露出来,虽然他的心里已经痛苦到了极点,但是他还在极力地保持着自己的平静。

    麻玷那一对阴森的小眼睛一直在公冶飞的脸上打着转,想要找出点儿能够令他得意的悲伤来,可是他到最后只能失望地瞪视了他好一会儿而悻悻离去。

    麻玷一离开石房,门便上了琐。

    公冶飞默默地坐在那里,眼里的泪水便再也忍耐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在心里默默地为依娜和笠筝祈祷,同时他也为圭茜祈祷,他要告诉她们,他会将她们永记于心。

    令公冶飞所安慰的是热丽没有遭到不幸,他相信热丽一定已经将他的情况告诉了狄拿,那么狄拿现在是否在为他的处境而担心呢?

第九章  正邪之战

    公冶飞与灵王达吉汗被两名亲兵和四个女仆悄悄救出各自的石室,是在他被又一次押进王宫的第五天深夜。

    当时公主与卡沓瓦巴贾拓领兵攻打王宫正急,辛加和巫师麻玷忙于率兵应付,王宫里一片混乱,看守公冶飞与达吉汗的亲兵此时也已从十六人减至六人。半夜时分,六个亲兵中的两个突然发难,以迅捷的动作解决了另外四名亲兵,立即分头打开公冶飞与达吉汗的囚门。

    前来解救公冶飞的那个亲兵急急地对他叫道:“桑菁,快走!”

    公冶飞还在发愣的当儿,两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仆也一闪身进了石室,一左一右扶持着他,说声:“桑菁,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说着不容分说半扶半拖地将公冶飞拉出石室,到了门外汇聚了达吉汗,达吉汗也同样被两名女仆扶持着。

    公冶飞与达吉汗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什么,便随着这两名亲兵和四个女仆沿着一条窄窄的小石条路向前走,公冶飞知道这是一条向后宫的路。

    公冶飞的心里在滴咕:这两个亲兵和四个女仆是什么人?是辛加派来秘密处决我们的吗?不像!因为辛加不可能派女仆来执行处决这样的事;那么他们是公主狄拿的人?也不像!公主狄拿手下的女仆所乘无几,而且狄拿手下的女仆我都见过,这几个女仆我却是第一次见到。那他们是灵王达吉汗的人?看他们与达吉汗之间的形态也不像,因为达吉汗也与他一样,一脸的孤疑。

    公冶飞无法判断这几个救他与达吉汗的人究竟属于哪一个派别的,但是从他们对王宫里的路径如此的熟悉,公冶飞相信他们一定就是王宫里的亲兵和女仆,他们的衣着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眼下王宫里都是神鸦坛的人,辛加和麻玷早已控制了王宫,突然间冒出了这么几个人不能不令他心里感到意外,因为他们胆敢在神鸦坛的“心脏”里救人,这种勇气应该说是非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要知道这可是担着生命危险的。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冶飞与达吉汗被领进一个黑暗狭窄的小石洞里,两名亲兵便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暗影里警戒,一名女仆安置他们坐定后立在他们面前,压低了声音对公冶飞和达吉汗说:“灵王,桑菁,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神鸦坛的坛众,但是我们绝没有害你们之心。我们加入神鸦坛是被逼的,因为不加入我们就得去死,所以只好违心加入。眼下公主和卡沓瓦议士还有巴贾拓议士正在领兵攻打王宫,神鸦坛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我们听到一个消息,巫师麻玷说要在王宫被打破之前对你们下毒手,所以我们就是拚着性命也要把你们救出来。这里知道的人很少,应该说是眼下王宫里保险性最大的地方,现在出不了王宫,只能在这里躲避一下,希望公主他们能够在天明之前打败神鸦坛,攻进王宫。”

    公冶飞看了一眼达吉汗,其实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黑黝黝的轮廓。

    “好,你们都是功臣。”达吉汗也压低着噪音说,“逃过这次灾难我要重赏你们。”达吉汗说这话时象是咬着牙似的。

    一时无声,狭窄的石洞里只有几个人的喘息声,但是远处一阵阵的厮杀声却清晰地传来,甚至可以隐约分辨出刀剑的互相撞击声。不知为什么,耳听这阵阵厮杀声,公冶飞的心却在一次次地颤动,担心着将要发生什么新的变故。公冶飞无法判断自己眼下的处境。

    洞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公冶飞想象着一队败兵拖刀丢剑身伤血溅的惨景,眼前也便幻影出鲜血飞溅的战场,那两军对垒互相厮杀的壮烈,那兵士被斩头断手惨叫倒地的悲壮,可这些都是为了什么?公冶飞不觉失声叹息:“唉,这都是何苦呢?”

    “哼哼!”达吉汗冷笑着接过公冶飞的话头,“拉迪雅,这可不是发善心的时候,要知道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你应该懂得胜者为王败者寇的道理。”

    “嘘--!”突然女仆发出了警告,阻止了公冶飞刚要出口的分辩。

    石洞外面传来亲兵的对话声--

    “典巴,你们鬼头鬼脑的躲在这里干什么?”这是陌生的亲兵的声音。

    “哦,没什么,坛主派我们在这里伏着,怕有人从后宫偷袭。”这是解救他们的亲兵的声音。听口音正是为公冶飞开门的那一个,公冶飞这才知道他名叫典巴。“前面的情况怎么样?”典巴问。

    “顶不住了,宫门已经被冲开了,现在就只有靠宫内的机关和对方周旋了。”

    “那你们知道坛主现在在哪里吗?

    “坛主?我们和卡沓瓦的亲兵一打起来,坛主就不知去向,连少坛主都没了踪影,只剩下巫师麻玷在指挥我们,说不定坛主早就溜走了。”

    “不会吧,坛主能溜到哪里去?”

    “坛主去的地方当然有,只要出灵城,那还不是坛主的天下吗?”

    “说的也是,不过眼下灵城可也不是那么好出的呀。”

    “典巴,你也真是呆子,坛主身为一坛之主,能不早就做好了准备?傻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亲兵,把命送了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这话可别说了,小心让别人听到。”

    “怕什么,大不了一个死吧,你还以为我们还有活路呀,这眼看着外面要不了多久便打了进来,我们这些神鸦坛众有得好?”

    “各位别说了,这王宫里有那么多机关,也不是好进的。我看你们就别在这里乱说了,当心被杀手听到,还是去想办法找条出路吧。”

    “我看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典巴。”

    “不能呀,不管怎么说,我都还得守着自己的岗,不然出了事命就没了。”典巴像是在赶那几个亲兵走。

    “唉,典巴,都到这份上了,你还要为坛主卖命。”

    那几个亲兵叹息着,又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石洞周围重又归于寂静,可是公冶飞却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厮杀声也已渐渐稀疏下来。从那几个亲兵的口中,公冶飞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对狄拿他们是有利的,但是战况具体如何呢,这是他眼下急于想知道的。

    “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出去打探一下,看看情况现在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听不到什么厮杀声了呢?”公冶飞向黑暗中的那几个女仆建议道。

    一阵沉默过后,几声轻轻的脚步声起,一个女仆钻出了石洞。于是公冶飞和达吉汗以及三个女仆谁都不说话,但是从每一个人的呼吸里都可以听得出内心里的那一份焦急,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那出洞去打探消息的女仆能够早点回来,能够给他们带来确切的消息,当然最好是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大胜的消息。可是在女仆归来之前,他们却只能在黑暗中无谓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远远地,一片亮光突然向石洞这里靠来,典巴和另一名亲兵以最快的速度退进石洞里来,并迅速地用几块石头堵住洞口,握着长刀紧张地爬在洞口从石缝中向外张望。公冶飞也便轻轻地摸到洞口,爬在典巴的另外那名亲兵的中间,向外张望着。

    亮光越来越近,杂乱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不一会儿来到石洞前面,那亮光竟然停了下来,公冶飞这才看清他们所藏身的石洞前方竟有一个半圆形的可容纳一百多人的石板场地,他看到大约有五十名亲兵举着火把,围着一个矮小丑陋手拄一根紫藤杖的人,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正是巫师麻玷!

    巫师麻玷坐在一张石凳上,用阴森低沉的声音问身边一名身着亲兵队长服饰的亲兵:“绞兽堂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亲兵队长附身答道:“卡沓瓦和路哲华已经被困在里面了。”

    “好!”巫师麻玷狞了一下脸道,“他们以为偷去了机关图就可以轻易破了我这王宫,那真是妄想!”停了一下,巫师麻玷再问:“巴贾拓和公主在哪儿?”

    亲兵队长回答道:“公主已经退出王宫,听说是出去安抚城民们去的。巴贾拓现在正在绞兽堂外,那样子是在想办法救卡沓瓦。”

    “嘿嘿嘿嘿……”巫师麻玷突然冷笑了起来。

    公冶飞感觉到自己的头皮被麻玷笑得有些发麻,同时他感觉到身边的两个亲兵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通过石缝中射进来的火光,公冶飞见他们眼睛都瞪得老大,脸上一脸的恐惧。

    巫师麻玷突然止住笑声,转而怒冲冲地喝道:“有灵王和桑菁的消息吗?”

    公冶飞心里又是一紧。

    “没有,亲兵队长答道,请大师别急,派出去的人还有两上没有回报,也许……”

    “也许?没有也许!”巫师麻玷恼怒地打断亲兵队长的话,命令道:“再派人给我去找,无论死活都给我个确切的结果。”

    “是。”亲兵队长躬身打了一个礼,转身去安排人去了。

    突然两名亲兵将一个女仆押到巫师麻玷的面前,随后走来的是公冶飞已经好久末见的闵式夷。

    闵式夷向麻玷报告:“这个女仆行为不正常,我把她捉来请大师发落。”

    公冶飞身边的两名亲兵一见那名女仆,身子便猛地一震。公冶飞立刻便知道了那名被抓住的女仆便是参与救护他与达吉汗、应他所求出去打探消息的女仆。他的头脑里不由得也嗡地一声,暗捏着一把汗,等待着巫师麻玷对那名女仆的审问。

    巫师麻玷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女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告诉我,灵王和桑菁是不是你和别人一起放出去的?”巫师麻玷的声音里没有一丝发怒的成份,相反的还有一些轻柔,只是这轻柔夹带着一股阴森。

    女仆浑身发着抖,低着头站在麻玷面前,一声不吭。

    “说,现在灵王和桑菁在哪儿?”麻玷继续轻柔而阴森地问。

    女仆象是被吓傻了一样,还是一声不吭。

    “不说?”麻玷突然阴恻地笑了起来,“来呀,”麻玷吩咐道,“把她剥了。”

    几名亲兵冲上前去立时便将女仆的衣服剥了个精光。女仆仍然一声不吭,浑身颤抖地站在那里,看那样子象是真的被吓傻了。

    “说不说呀?”麻玷继续问,见女仆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便吩咐:“来呀,给我捆上,取火。”

    两名亲兵上前,手脚麻利地将女仆捆了个结实,接着将一只火把放在了女仆的双腿间。女仆大叫一声,立刻便昏死了过去。

    伏在公冶飞身边的典巴一只手紧握着长刀,一只手抓着一块堵着洞门的石块。公冶飞发觉那块石头已经随着他身体的颤动而在颤动了,忙伸手将他的那只手紧紧地握住。

    天已经渐渐地发白了,一名亲兵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向麻玷报告:“卡沓瓦和巴贾拓打破了绞兽堂,已经带人打到后宫门了!”

    原来被巴贾拓派出城去搬兵的卢托由于心急,在半途竟一病不起,直到不久前,才会合了那两名前来寻找他的亲兵,搬来了救兵。在回城的路上,正遇上巴贾拓第二次派出去迎接的亲兵,知道神鸦坛早已控制了灵城,公主狄拿、议士卡沓瓦和巴贾拓的处境非常危险,于是便连日急行,以最快的速度兵临灵城。

    卢托将兵在城外扎住,让前来迎接自己的那两名亲兵先进城去,约会公主他们当夜二更攻城。不想那两名亲兵这次却没有出城时那么幸运,刚到城门便碰上几名神鸦坛的杀手,一名亲兵战死,另一名亲兵带伤逃到卢托那里报变,卢托一看知道不能再拖延了,当即领兵便向城门发起了进攻。

    守城的神鸦坛杀手及坛众没有料到卢托会来得这么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时间不大卢托便攻占了城门。卢托不敢停留,领兵大进,按那名受伤亲兵的指点,攻向狄拿他们藏身的废墟。

    早有探事的亲兵飞报卡沓瓦和巴贾拓,于是他们便领着身边的亲兵杀出秘室,接着卢托,合在一处。卢托向巴贾拓交了兵权,于是巴贾拓与卡沓瓦及狄拿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决定乘势挥兵进攻神鸦坛,一直平静的灵城立刻便陷入战火之中。双方在灵城中巷战了一天一夜,各有损失。

    但是神鸦坛损失更为惨重,因为有许多城民一见公主狄拿,什么都不问便立即加入进攻神鸦坛的行列,在巷战中更使神鸦坛杀手及坛众防不胜防,稍不注意便会受到城民的攻击,所以神鸦坛虽然有许多杀手参加巷战,最终还是被迫退入到王宫里。

    神鸦坛兵退入王宫,巴贾拓让卢托领兵围住王宫,便和狄拿、卡沓瓦、路哲华商量攻打王宫的办法,因为王宫里机关重重,虽然有路哲华偷回的机关布防图,但是却不知道在近一段时间里是否有什么变化,而且辛加和麻玷对此也不可能没有随时变化的对策,所以攻打王宫必须谨慎从事。

    他们决定在这天晚上开始攻打王宫,计划是先打破宫门,然后步步推进,按机关布置图上所标示的机关,一个一个按顺序打破,卡沓瓦和路哲华领兵先进,巴贾拓压后,这样一旦有什么危险,巴贾拓便上前解救。

    攻打宫门花费了一些力气,不过神鸦坛在宫外的强攻下坚持了三个时辰后不得不放弃宫门退入宫中。

    卡沓瓦让公主狄拿在宫外安民,自己与路哲华两人穿上坚甲,手提长刀,领着一队亲兵小心翼翼地向宫里推进。开始还算顺利,机关都与图上所标完全相同,但是当他们进入绞兽堂时,不想堂里的机关设置与图上所标却大不一样,有的直接与图上所标相反,所以一进堂破坏机关便上了个大当,绞兽堂四面射出钢箭,还好他们身穿坚甲,就是这样,虽然钢箭没有伤到他们,却也打得他们几乎站立不稳。约有近百支钢箭射完后,四根巨大的绞索便交错着发着轰隆隆的巨响从墙肚里绞出,很明显,若是被绞上,即使身披坚甲,也免不了成为肉泥。

    卡沓瓦和路哲华都同时想到了自己今天可能都死在这里了,因为放眼四面根本没有退路,两人不由得都冒出了冷汗。

    两人一时束手无策,看看那绞索已经绞到身前,路哲华见无路可退,大叫一声,突然将手中的长刀一扔,一哈腰将卡沓瓦托了起来。

    卡沓瓦一惊,忙大叫:“路哲华队长,你……”

    路哲华朗声说道:“卡沓瓦议士,要是能出去,就替我多杀几个神鸦坛杀手。”话音刚落,四根绞索已经同时绞进了路哲华的腰际。可怜路哲华那粗壮的身躯随着一阵咔咔声被绞碎。

    卡沓瓦来不及为路哲华悲伤,借着路哲华最后的一点力,纵身上跃,一把抓住头顶上方的一只铜环,不想哗地一声,那四只绞索便退入墙肚去了。原来这就是机关的阻止开关,路哲华死得可真是冤呀!

    卡沓瓦下到地面,抚摸着路哲华唯剩的两肩及头,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这时,在外面接应的巴贾拓一看卡沓瓦和路哲华进了绞兽堂许久没有动静,便知情况不妙,于是指挥亲兵从四周向里进攻。

    其实此时绞兽堂里的机关都已经被卡沓瓦无意中关闭了,只是巴贾拓他们不知道,因此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便打破了绞兽堂,救出卡沓瓦,同时也将路哲华的头与肩一起包裹起来带出,巴贾拓与卡沓瓦二人相对着唏嘘了一阵,继续领着亲兵向王宫内进攻,不一会儿便直逼后宫门。

    天已经渐渐放明,公冶飞看见闵式夷突然皱着眉头向他们隐身的石洞慢慢地踱来,公冶飞与两名亲兵一时都紧张得透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离开洞门,慢慢地向后退缩。

    洞门外传来闵式夷的笑声。“不用再躲了,出来吧,洞内之人。”闵式夷嘻笑着叫道。

    看来是再也躲不了了,公冶飞看了一眼达吉汗,自从进洞开始直到现在,达吉汗除了与公冶飞争了一句话外,便一直坐在那里一动都没有动,好象近在咫尺的洞外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而且对闵式夷在洞外的叫声也无动于衷,在微弱的亮光下公冶飞看到达吉汗犹如一个入定的老僧,微闭着眼睛坐在一块石块上。

    呼啦一声,遮着洞口的那几块石块倒塌了,一阵灰尘扬起,洞内豁然明朗起来,他们在洞内的七个人也便了无遮拦地暴露在了洞外人的眼前。

    “啊嘿嘿……”巫师麻玷阴恻的笑声,象是一只快要断气的公鸡所发出的气息声似的,他那张因得意发笑而更加丑陋的脸上让公冶飞感到了一股惨人的杀机,他的眼睛里冒着绿光,直直地盯着公冶飞与达吉汗。

    公冶飞与达吉汗无奈,只好慢慢地走出洞外。

    公冶飞与达吉汗被留下,典巴和他的同伴及女仆们被带到一边去了,接着便是几声惨叫。公冶飞的心里在流血,他知道因为自己与达吉汗,这几名勇敢的女仆和亲兵已经献出了他们的生命。

    “暴徒!”公冶飞咬牙切齿地憎恨着巫师麻玷和闵式夷。

    “嘿嘿嘿嘿,桑菁,拉迪雅,坛主那么抬举你,可惜你不珍惜,如此也便怪不得我等了。”巫师麻玷阴笑着对公冶飞说,接着又转向闵式夷,道:“闵式夷将士,把我们这位桑菁带过去好好开导一下。”

    闵式夷向麻玷打了个礼,便让四名亲兵押着公冶飞离开了麻玷,公冶飞回头看了一眼达吉汗,见达吉汗仍然保持着他在洞内的神态,平静地看着麻玷。公冶飞在心里很感到奇怪,因为自从进了石洞开始,达吉汗便象是变了一个人,与那个被关在石室里的达吉汗简直判若两人。

    公冶飞不知道巫师麻玷将如何去对待达吉汗,公冶飞在心里很为达吉汗担忧。

    公冶飞被带进一间阴湿灰暗的石室,一进了石室的门他便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从室内所布置的器具一眼便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刑室,公冶飞知道这次他是无法逃脱皮肉之苦了,说不定这条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命就此放在了这里也说不定。他真不甘心自己就此了结了,一种求生避难的本能使他想到了是否该向他们妥协一下,虽然说贪生怕死是可耻的,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他知道眼下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在前面攻打甚急,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一下子打了进来,因此能够周旋一点时间便周旋一点时间,这不是也不失为一种自保的手段么?这与“叛徒”是划不上等号的,他想狄拿和卡沓瓦巴贾拓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他的,因为这也是一种策略问题。

    几名亲兵扒光了公冶飞的衣服,将他绑在了一根石柱上。

    “闵式夷议士,您想对我怎么样?”公冶飞故作轻松地问闵式夷。

    “哦,桑菁,您如此说可就不对了。我哪敢对您怎么样,此乃麻玷大师的吩咐,我哪敢不从。”闵式夷嘻笑着对公冶飞说,面对着他,公冶飞竟无法将他与在休检室里谨小慎微的闵式夷议士相吻合。

    “闵式夷议士,您是一个救死扶伤的医士,怎么能够与神鸦坛这样一个惨忍的组织同流合污呢?”公冶飞想尽力争取闵式夷,“难道您看到灵城的城民们因为神鸦坛的叛乱而流血,身为医士不感到心痛么?

    “桑菁,我早已知道您是极为善良的。”闵式夷一脸无所谓地说着,“然而没办法,谁叫我入了神鸦坛呢?既然入了神鸦坛便得为本坛效忠,难道这一点不是一个人做人的本份么?您桑菁能与公主等同声同息,这是您的本份,所以我也并不劝您加入神鸦坛,因为您若是真的背叛了公主加入了神鸦坛的话,那么我闵式夷就会更加瞧不起您。”

     闵式夷竟然说得很有道理似的,不过公冶飞知道这才是一个真正极难对付的家伙,因为他处处表现着高人一等的聪明。

    “谢谢您的提醒,我本来倒真的想与您合作呢。”公冶飞解嘲般地说。

    “这我相信。”闵式夷立刻答道,“从您一开口我便知道您是想劝我反戈神鸦坛帮您一起对付麻玷大师,我劝您别再作此想,多想想您自己眼下之处境才是现实的。”闵式夷眯着眼睛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感到自己无话可说了。

    “给桑菁润润身。”闵式夷见公冶飞不再吭声,便吩咐道。

    一名粗壮凶恶的亲兵握着一把尖刀走过来,不容分说,便在公冶飞的胸前割了一个“十”字。只不过“十”字的那一横呈波浪形,结合在一起很象是一只展翅飞舞着的乌鸦的速写。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胸前迅速传遍全身,那尖刀割破肌肉的吱吱声让他有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不是自己了,血流从胸前迅捷地沿着皮肤向下滑去,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便随着这血流向下滑去。公冶飞咬紧牙关,拚命忍住那顶在喉咙的喊叫,他抬着脸瞪着黑呼呼的室顶。“豁出去了,死也要死得象个英雄!”公冶飞在心里这样鼓励着自己。

    一石碗冰凉彻骨的液体被猛地泼在公冶飞的胸前,公冶飞被激得猛颤了一下。那液体与血液混和,立刻便冒出一股白气,刀口在白气里滋滋作响,一股腥气直冲鼻孔,疼痛在急剧地增加,直至麻木。

    突然一名亲兵跌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闵式夷报告:“卡沓瓦冲破了后宫门,马上就要打到这里来了,麻玷大师要您立刻与他会合。”

    闵式夷倒很镇静,他边向起站边问那亲兵:“大师有没有说如何处理桑菁?”

    “没有。”那亲兵答道。

    闵式夷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吩咐押公冶飞过来的那四名亲兵:“你们在这里好好看守着,等我的命令。”然后便与那报信的亲兵一起走出了刑室。

    外面的呐喊声越来越近,看守公冶飞的那几名亲兵脸上明显地露出了惊慌,他们不时地走到门边向外探出头去,不时地交换着焦急的目光。公冶飞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耳边传来的呐喊与厮杀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了一种近乎幻觉的梦境似的,他只是在一片迷迷糊糊之中看到从刑室的门外一下子拥进了十几名亲兵,随即看到模糊的卡沓瓦向他走来,接下来的事便一无所知了。

    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下,公冶飞与公主狄拿一起各自骑着一匹有着火焰一样鬃毛的红马相伴着奔驰在辽阔无边的大沙漠上,马蹄扬起的沙尘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经久不散的灰带,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他们跑着,笑着,并鬃向前,公冶飞的感觉里他们就象是两只沙漠的雄鹰,正在自由地展翅飞翔。突然间远处一片黄尘卷起,一队身着黑色披风的马队出现了。

    马队越来越近,公冶飞突然惊慌起来,因为他看清了跑在马队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辛加。马队来到公冶飞与狄拿面前,与他们之间相隔三十米立下,他们就这样对峙着。辛加那胖胖的脸上仍然挂着他那特有的和善的笑容,只见他对着公冶飞招了招手,公冶飞的胸前便耸起一阵疼痛,猛然间呼地一声,一只黑色巨大的乌鸦从公冶飞的胸前撞破衣服冲出,直向公主狄拿的头上扑去。公冶飞惊骇地大叫了一声,不顾自己胸前的巨痛,在马背上纵起身便扑向那乌鸦。可是没等他触及到那乌鸦,不知来自何方的一记重击便重重地落在他的胸上,公冶飞忍不住惨叫一声,一头撞下马来……

    公冶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巨大柔软的皮褥上,公主狄拿身着便装,正在用一根羽毛为他的胸部上药,是药水与伤口接触的疼痛令他醒了过来。原来刚才的情景只是一场恶梦,可是公冶飞的心却还在为这梦而狂跳着。

    狄拿见公冶飞醒来,兴奋地将手中的羽毛交给一个立在身边手托药罐的女仆,欣喜地抓起他的手说:“箜雅,您终于醒了。”

    公冶飞感到身子很虚,甚至连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于是他只能向狄拿微笑了一下。

    狄拿吩咐女仆端来一只石碗,然后扶起公冶飞的头,亲自将石碗里的药给他喂了下去。公冶飞这才恢复了点儿力气,于是他吃力地问狄拿战事的情况。

    “我们胜了,消灭了神鸦坛在灵城的势力,杀了麻玷和闵式夷,可惜没有抓到辛加。现在灵城还没有完全安定,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重新整理。”狄拿简要地对公冶飞说。

    公冶飞又问起卡沓瓦和巴贾拓的情况,狄拿脸上露出一股悲色,公冶飞立刻便感到了一股不详,事实果然如此。

    卡沓瓦当时救出了公冶飞,心里便不由得一阵兴奋,立刻派亲兵将公冶飞送出王宫交给狄拿,而他自己则领兵会合巴贾拓继续后宫冲去。就在公冶飞曾经藏身的石洞前的小广场上,与已无退路,已经作好死战准备的巫师麻玷和闵式夷及他们手下的三十名杀手遭遇,双方二话没说便战在了一起。

    卡沓瓦舞着长剑奋力来战麻玷,巴贾拓与闵式夷绞在了一起,卢托领着亲兵团团围住神鸦坛杀手们厮杀。

    这是一场真正的恶战--

    巫师麻玷一条紫藤杖上下翻飞,尤如一条巨蟒死死地将卡沓瓦缠绕住。卡沓瓦一把长剑在手,使出全身解数,方能得以勉强敌住麻玷,不过二十个回合便已累得气喘嘘嘘,虚汗直淌。本来卡沓瓦经过几乎一夜的破关杀敌,气力已有所怯,加之他原非麻玷对手,所以与麻玷争战一交手便已是险象环生。

    相比之下离他们不远与闵式夷战在一起的巴贾拓便要有利得多。那闵式夷虽然也有几分武功,但是与巴贾拓比起来便要逊色得多,不几合便被巴贾拓逼至一根石柱前,见巴贾拓一招“长河落日”当胸刺来,忙将手中长剑上抬,想要磕开巴贾拓的剑。不想巴贾拓这一剑乃是虚招,见闵式夷上当,剑行一半突然下滑,一招“深海探宝”,只听得“哧”地一声,闵式夷的左腿早着了一剑,鲜血喷涌。闵式夷负痛,不觉将腿一弯,整个人已经矮了半截。巴贾拓更不待慢,剑走半空划了个半圆,一招“风卷残云”,剑锋直取闵式夷脖胫。闵式夷慌得忙忍住痛向起一站,再次挥剑来应。可是只在这一瞬之间,巴贾拓的长剑已经然刺进了他的心窝。闵式夷惨叫一声,双眼瞪着巴贾拓,血便从嘴里流了出来。

    巴贾拓拨出长剑,闵式夷转回身抱住石柱慢慢地倒下身躯,在石柱上留下一道剑形的血痕。

    巴贾拓斩了闵式夷,回转身一看,只见巫师麻玷正使出一招“金刚点香”,紫藤杖点在了卡沓瓦的肩上。

    卡沓瓦被点得倒退了好几步方才立住,嘴角已然挂起了血滴。那麻玷一招得手,身子便如影随形赶上前去。巴贾拓眼看着麻玷一招“飞龙出海”,紫藤杖向卡沓瓦的头顶击去,而卡沓瓦已无力招架。

    巴贾拓暗叫一声不好,立即飞身前往营救。可惜迟了一步,只听“卟”的一声,紫藤杖正中卡沓瓦的头顶,鲜血四溅。巴贾拓不容多想,飞身使出一招“气贯长虹”,半空中长剑直指麻玷后心,就在麻玷击中卡沓瓦还未及回杖的时候,一剑将麻玷刺了个透心空。

    麻玷受此一击,身子猛地一振,更不回头,将手中的紫藤杖随手向后轮了个圆,一招“横扫秋风”,一杖击中了巴贾拓的右臂,将巴贾拓直击得飞出有一丈开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麻玷身带长剑回过身来,象是发了疯了样,将一条紫藤杖轮圆了,见人便击,不分敌我。一时间小小的广场之上惨声四起,数十名亲兵死在了麻玷的杖下,一名想要上前解救他的杀手也被他一杖击中腰际而死。麻玷用最后一点力气疯狂地击杀一大片亲兵后,两眼瞪直,拄杖直立在石板场地正中。

    所有石板场地上的人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麻玷的身边,麻玷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里射出一股令人胆寒的残冷,石板场地上所活着的人都为这股残冷所震摄。唯剩下的三名神鸦坛的杀手身处卢托带领的亲兵们的重重包围之中,面对着麻玷“扑嗵”一声跪下,将各手中的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腹中,面向着麻玷倒了下去。石板场地上一片寂静,只有空气中散发着的一股血腥。

    巴贾拓忍着痛站起身子,踉跄着跑到卡沓瓦的身边,半跪着将卡沓瓦的头抱了起来,大声呼叫着卡沓瓦的名字,可是卡沓瓦已经无法回答自己的老朋友了,那双已经失神的眼睛静静地望向天空。巴贾拓用手将卡沓瓦的眼睛合上,慢慢地将卡沓瓦的尸体放平,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麻玷的尸体于此同时倒了下来,双手还紧紧地握着那根沾满血污的紫藤杖。

    这一仗,虽然彻底摧毁了神鸦坛在灵城中的势力,可是却损失惨重。青云子师傅、卡沓瓦议士、路哲华队长等等以及数百名亲兵阵亡,巴贾拓受重伤,四名议士及许多女仆死于非命,灵王宫遭到严重损坏。在这场争斗中,只有公主狄拿没有受伤,而公冶飞却因她而在胸前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如飞舞着的乌鸦一样的“十”字,这个代价是无法计算的。

    不过最严重的却是,灵城因此而元气大伤。

    让公冶飞感到意外的是达吉汗居然逃过了这场劫难,巫师麻玷竟然没有将他杀了。当时公冶飞被闵式夷带进刑屋时,巫师麻玷便问达吉汗道:“请问灵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达吉汗把头一昂,似乎不屑于回答麻玷的问话,看都不看麻玷,冷冷地站在那里。

    麻玷并不以为意,他围着达吉汗慢慢转了几圈,然后坐在石凳上,吩咐将达吉汗还押进刚才他们藏身的石洞,让两名杀手看在洞口。时间不大,便听到卡沓瓦与巴贾拓打破王宫后宫门直冲进来的消息,于是麻玷吩咐一名亲兵将闵式夷唤来,却忘了吩咐闵式夷如何处置公冶飞,没想到麻玷的这一“疏忽”却使公冶飞捡回了一条命。

    紧接着在这小小的半圆形石板场地上,便进行了一场殊死搏杀,在双方的混战中无人再有闲遐去顾及达吉汗,达吉汗竟静静地坐在石洞里直至战斗结束。

    达吉汗从石洞里走出来,不理会任何人,径直地走向他的灵王宝座,对眼前的惨象视若末见。他走到宝座上坐下,这才眼露寒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空荡荡的灵王大厅满地碎石沙尘,一片凄凉,昔日的富丽堂皇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达吉汗忽然大声吼道:“我是灵王!”声音在灵王厅里回荡了好一会儿,可是眼前却没有一个前来侍奉的亲兵或女仆。

    达吉汗平静了一会之后,想到坐在灵王大厅里不会有人来理会自己,于是他离开灵王宝座来到广场前的石坛上,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对着广场再一次大声叫道:“来人呀,我是灵王!”

    这一声叫起了作用,当“我是灵王”这四个字在广场上回荡的时候,从广场四周陆陆续续地聚集起一些人来,先是一个一个地单独前来,接着是三三两两,最后终于成群结队了,灵城的城民们经受了这场战火之后,知道神鸦坛已经覆灭了,他们的灵王没有事,现在又出来招集城民了,于是他们都走出家门聚集到广场上来,听从他们的灵王的招唤。

    城民们的眼里所看到的灵王不再是以前那个丰满慈详的灵王了,灵王看上去显得很憔悴,瘦黑的脸上露出一股冷漠。他威仪地站在石坛上,眼睛看向聚集在坛下的城民,他看到城民们脸上都带着一股茫然,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身边连一个服侍自己的人都没有。

    身边连一个亲兵或女仆都没有,灵王还能称其为灵王么?

    达吉汗看着坛下的城民,随手指向坛下的几名戴着面沙的少女,让她们上坛来,告诉她们从现在开始她们就是他的女仆,少女们无言地接受了。

    接着达吉汗便又挑选了二十个年轻的小伙子充当亲兵,并令一个长相英俊、身材魁武的名叫联兹的当了亲兵队长,于是达吉汗的身边便又前呼后拥的了,俨然又恢复了往日的“灵王”气势。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配做灵王么!”

    达吉汗听得此言,浑身一震,循声望去,但见灵柱之下,盘腿坐着一个怪人。

第十章  番女多情

    就在达吉汗招兵选仆,俨然又是一副灵王派头之时,一声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配做灵王么?”

    声音不大,却令立在石坛上的达吉汗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震。

    达吉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须发苍白、身背一柄古剑之人盘腿坐在灵柱下,头靠在灵柱上双眼看着天空。在人们的眼里,那人的模样怪,行为怪,说出的话更怪。但是这奇怪的话却足以令达吉汗勾动起二十年的往事。

    你配做灵王么!这一声足以令达吉汗胆寒。

    那人的身后还立着一群吐番人,那群吐番人的脸却是一脸的迷惘。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达吉汗和那怪人。

    达吉汗只有壮起胆子,虚张声势地向那人喝道:“何处妖人,可敢近前来!”

    话音刚落,那怪人已拨地而起,身体飞漩着,眨眼间已飘落石坛之上,离达吉汗不到一丈。

    那人仍然盘着双腿,那盘着的双腿在半空里也没有改变姿势。

    “你,你是何人?”达吉汗喝问。

    “你等害之不死的达玛汗!”达玛汗仍然冷冷地说,声音仍然不大。但是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达吉汗惊异地倒退了一步,“达、达玛汗?!”

    达玛汗双目平视,面对着广场上的城民,并不去看达吉汗。“二十年前的帐应该有一个了结了。”他说。

    达吉汗满脸流汗,知道若斗起来,自己今日定非达玛汗之敌手。因为就看刚才达玛汗所露的那一身功夫,即使他在正常的时候也难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他刚刚逃脱神鸦坛的控制,身体还很虚弱,他必须得有一段恢复的时间。

    “你,你这是乘人之危。”达吉汗退离开达玛汗,道。

    达玛汗冷冷一笑。“既然如此,看你刚脱离神鸦坛之手,武功还未尽复,且给你二十天时间。二十天之后,黑谷涯上等着你。”

    达吉汗发着抖,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因为气愤,当然害怕的成份更大一些。

    “好,二十日后,黑谷涯上见。”他颤声说,接着转身而去。

    刚刚被达吉汗任命为亲兵队长的联兹,以及那些刚被招的亲兵及女仆们,一个个不知所措地看着达玛汗。

    达玛汗看也不看他们,叫道:“联兹。”

    联兹忙上前一步,打礼听命。

    “亲兵队长一职仍由你任,你可领着亲兵及女仆们,先将王宫收拾干净。”

    联兹答应一声,领着亲兵及女仆们进了灵王宫。

    原来战事起时,为了使吐番商队避免在争战中受到损害,达玛汗向坎巴头人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达玛汗在野狼等人的协助下,击走了看守他们的神鸦坛众,然后带着他们,凭借自己对灵城内部构建的印象,将他们领到了避开争战的安全地,从而保全了吐番商队。

    战事结束后,本来达玛汗打算去寻找公主狄拿他们的。但是一者公冶飞一直不见踪影,另一方面也还不知道究竟到哪里去找狄拿他们。于是便又领着吐番商队来到了灵城广场,希望从这里探听到他所需要的情况。没想到了这里之后,正赶上达吉汗在石台上大肆招兵征仆,大有重新登上灵王宝座之势。

    达玛汗本欲立即上前与达吉汗算清总帐,但见达吉汗虽然在那里大喊大叫,但是仍显得底气不足,于是判断出达吉汗一定是这一年来受神鸦坛的管制太重,而且武功曾经受损所致,于是他便决定,让达吉汗恢复二十天,然后再与之决一雌雄。当下达玛汗让联兹带人清理灵王宫,自己则招呼坎巴头人,将商队领入别宫,以便待灵城一切事定之后,再行探讨坎巴头人此次前来的使命。

    达玛汗突然出现的消息因之也便在城民中传开了。公主狄拿、巴贾拓等也已经从公冶飞口中得知达玛汗并没有死,而且已经回到灵城了,只是一时还不知达玛汗身在何处,此时一听到城民的传说,得知达玛汗已经回到灵王宫,于是一起来到了灵王宫。父女相见,不觉悲喜交加。

    看到从未曾见过的女儿,达玛汗显得苍老的脸上流下了热泪。狄拿更是动情,因为在她还没有出生之时,父亲已经被打下黑谷,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父亲的面了。没想到相隔十九年后的今天,父亲却又突然出现在本就应属于他的灵城,又坐上了灵王的宝座。

    “父王,您可想去看一看母后?”狄拿泪眼婆娑地问达玛汗。

    “为父正欲前去看望你的母后,你们就来了。”达玛汗抹了一下眼睛,“孩儿,咱们这就去冰室。”

    四名亲兵抬着达玛汗,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冰宫门前。公冶飞伤势未愈,不能入冰宫,于是便与众人留在了门外。

    公主狄拿护卫着达玛汗,来到了卡曼王后的冰棺前,卡曼王后毫发未变地躺在那里。公主狄拿暗暗庆幸,庆幸神鸦坛没有毁坏冰宫,达吉汗也未想到要毁坏冰宫。

    达玛汗静静地坐在卡曼王后的冰棺前,默默地看着王后。近二十年的感情象是一下子喷涌而出的热血,达玛汗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卡曼,我一定要把你救活。”达玛汗喃喃自语。

    为卡沓瓦和路哲华作葬是在五天以后。

    全体城民以灵城最隆重的仪式为卡沓瓦和路哲华送葬,灵城广场的石坛前摆放着两具巨大的石棺:卡沓瓦居左,路哲华居右。

    两具石棺的棺头上分别覆盖着一幅灵城所有妇女们都参加缝制的黑色幡旌,幡旌上是一只展翅的黄色雄鹰。灵城城民齐集广场,手中各都托着两块小石头,跪在两具石棺前齐声发着“啵--”、“啵--”的长呼,以告慰两位英雄的亡灵。

    达玛汗高高地坐在石坛上,脸上露着一股严峻。等到城民们为卡沓瓦和路哲华的长呼仪式结束后,四名亲兵抬起他缓步走下石坛,来到两具棺木前。达玛汗亲吻了两具石棺,然后将手中的两块石头分别放在两具棺头幡旌上那头鹰的眼睛上。

    城民们再次长呼数声。二十四名年轻力壮的亲兵身着黑色翘肩幡服,分为两组缓步上前,抬起石棺:卡沓瓦在前,路哲华在后。

    送丧队伍缓缓地向北城走去,紧跟在棺后的是公主狄拿、公冶飞和由两名亲兵扶着议士巴贾拓,城民们低着头,秩序井然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上“啵--”、“啵--”的呼声不绝。

    灵城北城有一片坟区,灵城无论是历代灵王、议士还是普通城民,死后都葬在这里。当然坟区内也分有不同等级,普通城民与灵城的官员的葬礼也有很大区别。但是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每一个人葬后第七日都由死者最近的亲属带领亲友们来此为死者祭奠一番后将坟平掉。而且灵城一般的死者都是无棺的,除历代灵王外,包括议士死时都是无棺的。除非是对灵城作出了巨大贡献的人,像眼下卡沓瓦和路哲华这样,得到全体城民的承认的才可能够得到一个石棺,而且连坟都得以保留。

    所以北城的坟区里到目前为止除历代灵王的坟外,得以保留下来的坟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座了,在这寥寥可数的几座坟中有一座便是巴贾拓的上祖巴哑的。

    北城坟区早已挖好了两个坟坑,两具石棺被缓缓放入各自的坟坑中。公主狄拿带头将她的左手里的石头放进了卡沓瓦的坟中,右手里的石头放进路哲华的坟里。接下来是巴贾拓和公冶飞,随后是城民们。大家依次地将手中的石头放进坟坑,等到最后一个城民将手中的石头放进坟坑时,两个坟坑便已基本上被填满了,于是覆上一些沙土,两座坟便立了起来。

    最后每个送葬的人都在坟上吐一口口水--这也是灵城城民对死者的最高哀礼--这才转回城里。

    整个作葬过程整整进行了一天,而在这一整天里灵城的所有城民们都滴水末进,这表示对死者的哀思已经超越了一切。公冶飞想卡沓瓦和路哲华地下有知,也当为此而感到慰籍的。

    晚上回到了已经修复的公主寝宫,狄拿久久地站在那幅自己的巨幅画像前,像是在沉思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似的。虽然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调理,公冶飞胸前的伤口仍然还时常有一丝隐隐的疼痛,现在经过一天的劳乏,胸前伤口的疼痛便比平常又增加了几分,所以他便坐在一旁,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注视着狄拿。

    热丽垂手静静地立于一旁。她已被狄拿收为近侍女仆,象其他女仆一样,在没有得到吩咐的情况下便静静地立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

    公冶飞脸上时而现出痛苦的表情被热丽觉察了,她便一直用眼睛在看着他,脸上也露着一股焦急。公冶飞向她点了点头,她便走到他的身边来,于是他让她去为他倒碗水来。

    狄拿听到公冶飞对热丽的吩咐,将头回转过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胸口,便对另一名女仆道:“去让热丽将‘娇露’也一齐拿来。”

    狄拿所说的娇露是一种灵城所特有的药,它抹在伤口上能使伤感到一阵阵的暖意。公冶飞不知道这“娇露”名字的来历,也不知道它是一种什么药。但是他却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药,对治疗伤口很有用,对他所受的伤应该说也是一种专用药。

    热丽为公冶飞的伤口上了药,疼痛好了一些,狄拿让热丽和女仆们退到寝宫门外,然后她自己也坐到公冶飞的身边。

    “箜雅,你是否发现了这张画很特别。”狄拿问公冶飞,同时将眼睛看向那幅贴在墙上的画。

    正是那幅很像公主狄拿的画像。“画上的你显得很英武。”公冶飞随口说。

    狄拿摇了摇头。“这是我母亲的画像,这幅画中有一个秘密。”

    公冶飞闻听,不觉仔细地看着画,难怪他当初就发现画像虽然很像公主狄,但是总觉得有些微小不同,原来是卡曼王后当年的画像。可是却没能看出画中有什么秘密,“有什么秘密?我看不出。”公冶飞老实承认。

    “画里隐藏着一张秘图,是与蒙族的联络图。”听狄拿如此说,公冶飞忽然想到了自己入城之初。

    他现在终于才明白了巫师麻玷为什么会对他那样戒备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对他突然袭击般地询问了。原来都只是为了这个秘密,可是巫师麻玷直到死都并不知道秘密的真正内容。

    公冶飞不由得在心里觉得麻玷很可怜,一个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所寻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那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么?当然麻玷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秘密却一次次地在他的眼前晃动过。而且他还一度领人对这个秘密所在地敲打过一番,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发现这个秘密所在。这个秘密便隐藏在那幅巨大的卡曼王后画像上,那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便是所有秘密的隐藏点。

    “一旦发生不幸,你一定要将鹰揭下来带出灵城,别让任何人知道。”狄拿这样吩咐公冶飞道,“所有的秘密都记录在鹰背上。”

    公冶飞不觉对那幅巨画定定地看着,他感觉到那只雄鹰似乎真的呼之欲出。“公主,您为何要如此说?”公冶飞不解地问,“真正的灵王已经回来了,神鸦坛之乱也已经平息,难道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吗?”

    “箜雅,事情并不那么简单,辛加父子不知去向,二十天后父王要和达吉汗比武谁胜谁负还不能断定,我们现在的处境还并不安定。”狄拿顿了一下,“何况我们的孩子,已经由铁笔丹姑带到蒙族去了。”

    “铁笔丹姑?她是谁?”公冶飞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却还不知道她是谁。

    “其实她是卡沓瓦议士的内务总管,只是不大露面罢了,所以箜雅没有见过她。不过箜雅应该不会忘记,我们曾经路遇神鸦坛杀手的那次吧。”

    公冶飞想起了那次遭遇杀手的事,当时他曾大喝住手,而四名杀手当时应声而倒,他也因此而被达吉汗封为贝闼神。

    “其实那四名杀手就是被铁笔丹姑点了委中穴的。”

    哦,原来如此,公冶飞总算是解开了这个谜。

    “铁笔丹姑手使一对铁笔,善于点穴,将来你若见到她,当尊重她。”狄拿说。

    “那是自然。”公冶飞说,想到自己那还未见过面的儿子,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憷。

    “您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字了么?”他问。

    “就用箜雅的姓,叫公冶速该。”狄拿说。

    “公冶速该?”

    “对。唉,真不知铁笔丹姑是否知道箜雅没有死,又回到灵城了。早知如此,我也不会让丹姑带走儿子的。”狄拿叹息着,眼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公冶飞想到自己一年多来所受的艰辛,想到刚出娘胎便离开亲人的孩子,一时真不知是何滋味。但是见狄拿那悲伤的样子,公冶飞便只好反过来安慰她了。

    “公主,不要悲伤了,等这里的事安定下来,我们可以去蒙族找回孩子的。”

    听公冶飞如此说,狄拿含着泪眼看了一眼公冶飞,默然地点了点头。

    “蒙族与我们有旧约,您一定要记着这张图。”狄拿说着又看向那幅画上的苍鹰。

    “放心吧,公主。我都记下了。”公冶飞点着头说。

    不过,在公冶飞的心里,却为公主一次次地提起这幅与蒙族联络的图而生出一股隐隐的不祥来。这时门外传来热丽的报告声。

    “进来。”狄拿唤进了热丽。

    “公主,桑菁,灵王派联兹队长来请公主和桑菁进宫。”热丽回报道。

    狄拿与公冶飞对望了一眼,然后对热丽吩咐道:“告诉联兹队长,说我与桑菁随后就到。”

    灵王宫内,达玛汗果然在等着公冶飞与狄拿。

    “你恢复得如何了?”达玛汗一见公冶飞便问。

    公冶飞自从服了神鸦坛的疏骨散,武功便一直不能发挥,神鸦坛被镇服后,在辛加府内找到解药,公冶飞服下后便已经解了疏骨散的毒,现在武功已基本恢复。

    “已经差不多了,灵王。”公冶飞答道。

    “别再叫我灵王了。”达玛汗叹了一声,“我如此模样,哪里还能做这个灵王,我又哪有再做灵王之兴呀。你还是叫我师傅的好。”

    “是,师傅。”公冶飞只得说。

    “找你们来,有两件事,一是吐番商队的事,我想交给巴贾拓处理,他在这方面有经验,不足为虑;另一件事,我想救卡曼,需要你们为我守宫。”达玛汗缓缓地说。

    “可是,父王,您不久就要和达吉汗决战,在这种时候耗费武功,会对您不利的。”狄拿急切地说。

    “是呀,师傅,公主说的是。”公冶飞也忙劝道,“救王后的事,等您与达吉汗决战之后再说也不晚,您还是专心应战才是。”

    “卡曼身遭冰冻二十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受这份折磨。”达玛汗痛苦地说。

    “可是父王,您并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够救活母后呀。”狄拿道。

    “我总得要一试,否则我心难安。”

    “师傅,我看是不是把巴贾拓议士找来一起商量一下。”公冶飞建议道。

    达玛汗点了点头:“我已经让联兹去请了。”

    看着达玛汗说到卡曼王后时脸上所现出的那股柔情,公冶飞觉得此前的达玛汗与身在黑谷的那个凶神般的达玛汗真正是判若两人,人间的情字真是奇妙无比。

    不一会儿,巴贾拓果然在卢托的护卫下来到了灵王宫。

    巴贾拓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灵王,您唤属下何事?”巴贾拓行着礼问。

    “巴贾拓议士,我想,从现在开始,将灵城的一切事务托附于您,不知您是否愿当此任。”达玛汗看着巴贾拓问。

    “不知灵王是何用意?”巴贾拓脸上露出不解。

    “您看我这个样子,还能做这个灵王么?”达玛汗摊了一下双手,“所以我想,这灵王的位置,从今天起就由您来担任。”

    达玛汗的话一出口,巴贾拓、公冶飞和公主狄拿都愣住了。

    “灵王,您何出此言,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您都是灵王,您千万不要存有这样的念头,这叫属下担当不起。”巴贾拓一边打着礼一边说。

    达玛汗微皱了一下眉头。“巴贾拓议士,这不是客气的时候,您应该知道,不久我便要应战达吉汗,而且辛加父子下落不明,灵王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况且我还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做。”达玛汗说着,眼睛看向了远方。

    “灵王……”巴贾拓想继续推辞。

    达玛汗抬手阻止了巴贾拓。“就这么定了,您别再推辞了。”达玛汗近乎武断地说。

    “可是,灵王,即使您不再任灵王,还有公主和桑菁,您怎么……”巴贾拓还是不同意。

    “公主和桑菁都还有另外的事。”达玛汗说,“我要救治卡曼,他们要为我守关。”

    巴贾拓一听此言,知道无法再推辞了,于是只好说:“既然如此,灵王,巴贾拓就先代行灵王之职,等卡曼王后复元,巴贾拓自当还位。”

    达玛汗点了点头,道:“吐番商队来灵城已经有数日,您可先将此事了结,其余的,您就斟情处理吧。”

    巴贾拓行着礼退了出去,达玛汗长舒了一口气。

    “好了,现在咱们就去冰宫。”

    公冶飞看了一眼狄拿,狄拿也正看着公冶飞,她摇了摇头。

    “师傅,”公冶飞叫道,“我看您还是先准备应战达吉汗的为好。”

    达玛汗不高兴地看着公冶飞。

    “我是觉得,”公冶飞斟词酌句地说,“以我和公主之功为您守关,一旦达吉汗和辛加父子联手来攻,我们将不是他们的对手,那时您与王后将更加危险。”公冶飞说着看了一眼狄拿。

    “是呀,父王。”狄拿附和着公冶飞说,“等到与达吉汗决斗之后再救母后,就会减少一份威协。”

    “哼!”达玛汗生气地哼了一声,“二十年了,难道你们以为我还能再等下去,你们以为我不尝试一下能否救活卡曼,会有心思去与达吉汗决斗?”达玛汗生气地出着长气。

    公冶飞觉得有些左右为难,心想怎么办呢,要是能有个武功高强的帮手就好了。

    一想到帮手,公冶飞不觉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是呀,我怎么把此人给忘了。”

    公冶飞想到了谁?他想到了吐番歌手竺布。

    自从在酒宴上见过竺布之后,竺布就好象是从灵城消失了,公冶飞不仅没有再见到过竺布的人,而且连一点有关竺布的消息都没再听到。

    “箜雅想到了谁?”狄拿问。

    “竺布。”公冶飞道,然后对着达玛汗,“师傅,您知道歌手竺布的消息吗?”他问达玛汗。

    “问他作甚?”

    “我想师傅救王后,我们如能得此人相助守关,那将万无一失。”

    达玛汗点头道:“唔,此人年纪虽然不大,但看得出身怀绝技,倒确实是个高手。只是不知他现在何处,自进灵城便再也没得到过他的消息。”

    公冶飞点头道:“师傅,我看是不是这样,师傅且作好迎战达吉汗的准备,我这就去探听竺布的下落,若能很快找到他,那时师傅便行救王后之功,若不能很快找到他,师傅还是先备战的为好,您看如何?”

    达玛汗想了一下,看样子也只好如此了,于是他点头道:“也只好如此了。”

    “公主,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您要小心照看师傅。”公冶飞叮嘱狄拿道。

    “您就放心吧,还有巴贾拓呢。”狄拿故作轻松地说。

    公冶飞知道要找竺布,就必须通过一个人,那就是吐番商队头人坎巴的女儿卓米。可是这个卓米刁蛮任性,如何才能说动她答应竺布呢?

    不管怎么说,公冶飞都决定先试试再说。

    天色黝黑,公冶飞来到吐番商队住地,见过了坎巴。

    “桑菁,不知灵王可愿与我吐番结盟?”坎巴一见公冶飞便急急地问。

    “坎巴头人,您不必着急,现在灵城的大小事务已经由巴贾拓议士全权负责,我想不日他就会与您共讨此事的。”公冶飞宽慰坎巴道。

    “桑菁,您的公主真是美呀,难怪您那么想见她。”卓米嘻笑着对公冶飞道,“您怎么不将她也带来?”

    “公主自有她的事务在身,不能前来,望小姐见谅。”公冶飞小心地说,然后又转向坎巴,“坎巴头人,公冶飞此来是想问您一件事。”

    “哦,桑菁请讲。”

    “坎巴头人是否有歌手竺布的消息?”

    坎巴看了一眼卓米,摇头道:“自城外别后,便无他的消息了。”

    公冶飞便转向卓米:“卓米小姐,请问竺布歌手是否来找过您?”

    卓米一脸不快,道:“是呀,找过,不过我没理他。”

    “卓米小姐,请恕公冶飞直言,竺布歌手虽然相貌差些,但却绝非常人,此次若非竺布歌手,怕是我等便不会轻易安坐于此了,我以为您是不该如此拒绝他的。”

    卓米耐着性子听公冶飞说完,脸色已经胀得发红,只是碍于公冶飞的身份,她才没好发火。“桑菁,我的事您不必过问。”卓米没好气地说。

    “卓米!”坎巴头人喝了卓米一句,然后忙向公冶飞道歉:“小女不懂事,还望桑菁海涵。”

    公冶飞笑了笑。“坎巴头人,这没什么,只是我们现在找竺布歌手有要事,所以我心里也急了一些,惹小姐生气了。”说着公冶飞向卓米行了一礼道:“望小姐万勿见怪。”

    “谁怪您了。”卓米嘟哝了一句。

    “如果小姐知道竺布歌手的消息,还望见告一二。”公冶飞看着卓米说。

    “知道倒是知道,只是不知桑菁以何作交换呀。”卓米脸上已经由阴转晴,笑着看着公冶飞。

    公冶飞发觉了卓米眼里所发出的光,那是一股带有挑逗性的光。“愿闻小姐的条件。”他故作不解地说。

    卓米站起身来,道:“桑菁若想知道竺布的下落,请随我来。”

    公冶飞看了一眼坎巴。坎巴微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桑菁,您就随她去吧。”

    公冶飞向坎巴行礼道:“那就失陪了。”然后随着卓米离开了坎巴。

    卓米将公冶飞领到她自己的卧室里,背对着公冶飞,道:“桑菁欲想得到竺布的消息,只要给卓米一样东西即可,不知桑菁是否愿意。”

    “卓米小姐,”公冶飞道,“您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有竺布歌手的消息,公冶飞决不吝啬。”

    “好!”卓米突然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向公冶飞,“我要桑菁答应我。”

    公冶飞立刻明白了卓米所要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

    公冶飞向后退了两步。“卓米小姐!”他叫道,“如果小姐不愿说出竺布歌手的现在何处,公冶飞绝不强求,但是卓米小姐若要公冶飞行此不义之事,公冶飞也绝不会应。”

    卓米一愣,停下了,眼睛直看着公冶飞,似有些恼意。“不义之事?何为不义之事?卓米就是爱上您了,愿意委身于您,何来不义?”

    “卓米小姐,您是竺布歌手所衷情的人,公冶飞与竺布歌手乃是朋友,公冶飞绝不夺友人之所爱。”公冶飞正色道。

    “竺布,竺布,谁答应竺布了?他爱我,我何时爱过他了?我爱的就是你,要的也是你。”卓米说着便向前扑来。

    公冶飞没有想到卓米这样一个秀美的女子,会在情心的驱动下如此不顾一切。

    公冶飞见卓米已经向自己扑来,忙向旁一闪身,卓米扑了个空。

    “卓米小姐,既然您不愿告知竺布歌手之下落,公冶飞只好自己去寻找了。”公冶飞说着身子一旋,便出了石室的门。

    暗影里立着一个人,公冶飞几乎与他撞了个满怀。那人一见公冶飞,竟自鼓起掌来。

第十一章  侠胆情心

    公冶飞见卓米小姐被情心驱动,直向自己扑来,便一个旋身,出了石室的门,不想差点儿与室外立在暗影里的人撞个满怀。

    那人竟在鼓着掌。

    公冶飞定睛一看,原来正是歌手竺布。

    “桑菁,竺布钦服您的品行。”竺布的话语里透着一股真诚。

    “竺布歌手!”公冶飞一惊之下,不觉一下子轻松了下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竺布歌手,我正找您有要事相商。”

    “桑菁,竺布已经知道桑菁所要说之事了。”竺布平静地说。

    公冶飞又是一愣:“您,知道?”

    “是的。”竺布道,“竺布也正有要事要告诉桑菁,桑菁且随我来。”

    公冶飞点头,回身看了一眼跟着出门来的卓米。

    竺布竟未向卓米看一眼。

    公冶飞随着竺布来到一处废墟上。

    “桑菁一定很想知道,竺布这一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竺布坐在一块平石上说。

    竺布说的正是公冶飞所想要问的,见竺布已经先行说出,公冶飞便没有吭声。

    那日酒宴之上,竺布知道装醉提醒公冶飞,使狡猾的辛加起了疑心。于是竺布被那几名亲兵扶出,带入一个石室之内,名义上是让他休息,事实上也是将他软禁了。后来辛加亲自来见竺布,喝问他为何要对公冶飞说出那番话。竺布装糊涂,反问辛加:“坛主,我,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竺布一脸迷惘的样子,辛加也便不再多问,因为他已经知道竺布如果不是个真正糊涂的家伙,便是一个难缠的对手。辛加很清楚竺布是不可能真心归顺他神鸦坛的。因此辛加一面命令手下的几名杀手对竺布严加看管,一面加紧了对狄拿等的搜捕。

    “那辛加也太小看竺布了,以为几个杀手就能将我控制了。”竺布轻蔑地说。

    “那么,竺布歌手这段时间都在哪里。”公冶飞问。

    “不瞒桑菁说,竺布干了一件大事。”

    “哦?”

    原来卢托带兵攻下灵城城门后,辛加一见其势难敌,于是便将灵城之事交待给了巫师麻玷,自己则带着儿子辛柯明及十八名神鸦坛杀手乘夜出城而去。

    当时竺布正伏在城外,静观城内动静,见一行黑衣人匆匆出城投北而去。而其中一人,从身形上看极象辛加。于是竺布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一队人马跑了半夜,一直到了离灵城三百里的黑山头。人马停在黑山头前,正是半夜时分。一声鸣响,一道蓝光从队伍中升空而起。黑山头内突然火把通明,寨门大开,两队黑衣人持刀执剑迎出门来,将辛加父子及十八名杀手接进了寨中。

    竺布隐住身形,待寨内稍稍安静,才慢慢靠近寨墙,翻身入了寨子。

    一间大厅,灯火照亮如白昼,辛加父子已坐在大厅里。

    大厅之中,正位一张巨大的石椅,石椅上端坐一人。那人看上去四十岁年纪,面色平和,但却自有一股不怒而摄人的威严。

    竺布伏在厅外,只听辛加向石椅上那人道:“鸦王,灵城之事恐有不妙。达玛汗没有死,虽然残了双腿,却得了一身怪异武功,属下难以将他制服。卡沓瓦对我们早有防备,修了一座秘宫,一年来属下虽然一直在寻找,却终未能找到进口。现在外兵已至,而且灵城内又来了几位武功难测的高手,属下只得先行回来回报鸦王。”

    鸦王眯着眼睛,似听非听,待辛加说完,抬起手来轻轻地挥了挥,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地吩咐:“坛主辛苦了,先歇息去吧,待天明之后再作商议。”

    辛加忙起身,与辛柯明一起打礼退出,在几名坛众的引导下,向远处的一间石室走去。

    竺布暗想:原来这里才是神鸦坛的总营,辛加之上还有鸦王在控制着,难怪辛加行事并不敢太过自专。

    想通了这一层,竺布便打算再到别处去探一探。可是还未等他挪动身子,那鸦王已经双目如电,直瞪着他隐身之处。

    “是何人伏身于那尴尬之处,不妨亮出来。”鸦王声音不大,却直贯耳鼓。

    竺布一听,不觉惊叹鸦王的内功,竟在几乎毫无声息处听得出自己伏在这里。而且就鸦王刚才那一句话,若是内力稍弱之人,肯定会被震落地面的。

    躲是躲不了了,走也走不掉了,因为随着鸦王话音一落,数十名杀手已经将若大的大厅围了起来。数十支火把于一瞬间燃起,而半空里竟升起四只巨大的灯笼来,竺布已完全暴露在光亮之中了。

    竺布嘻嘻一笑,随即飞身一跃,下到地面。

    “请厅内说话。”鸦王道。

    竺布整束一下背后的琴,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进了大厅。

    “请坐。”鸦王仍然不动声色。

    竺布不客气地坐在了刚才辛加所坐的位置,两眼直看向高坐上方的鸦王。

    此时已经被惊动了的辛加父子又返身来到大厅。辛加一见竺布,不觉失声叫了一声:“竺布!”

    鸦王看了一眼辛加。“坛主识得此人?”他问辛加。

    辛加上前行礼:“禀鸦王,此人乃是吐番歌手,叫竺布。”

    “这么说,他是尾随坛主而来的罗。”鸦王声音虽轻,但辛加的脑门上已经冒出了细汗。

    因为鸦王话中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以辛加一个坛主的身份,竺布跟了他半夜,他竟丝毫没有发觉。在鸦王的眼里,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辛加无能,二是竺布的武功惊人。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理由。

    鸦王紧盯着竺布,眼里露出惊异。但他惊异的并不是竺布的武功,竺布的武功确实高得惊人,但却还不能足以令鸦王惊异,鸦王惊异的是竺布身上背的琴。

    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身上所背的那把琴的威力。这把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它却是用千年天山玄木和万年雪蚕吐出的丝做成的。它有六根弦,竺布自己知道,鸦王也清楚,不同的弹奏方法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它可以让人耳目清醒,但它也可以让人昏昏沉睡或头晕目眩。更厉害的是,它还可以在让人如醉如痴之中,不着痕迹地将人杀死。然而它的玄妙之处还在于,武功越高的人,听了它的杀音,受到的伤害便越大。

    竺布拥有了这部琴,很少有人知道这部琴的名字,当然也就更少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了。

    琴的名字很怪,叫“无音”,它的来历也怪。

    传说在商纣时,纣王爱姬妲己要听仙乐,于是纣王命天下乐师为妲己演奏。然而人间哪来仙乐?于是众多乐师死于妲己的烦怒之中。忽一日,一道士入宫见纣王,说是要听仙乐,除非到雪山捉得万年雪蚕而得其丝、去天山寻得千年天山玄木,凿配成琴,方能奏出人间仙音。道士之意本在救天下无罪之乐师,不想纣王果然派出两千名武士分别前往雪山和天山,寻找万年雪蚕和千年玄木。这本是子虚乌有之事,于是两千名武士逃的逃,亡的亡,最后只剩下一人还在为纣王尽着忠,此人名叫旷鸲。

    旷鸲在雪山寻捕了二十年,竟然真让他捕到了万年雪蚕,得到了六根雪蚕之丝。这一来更增加了他的信心,于是他便又来到天山。又经过了二十年的寻找,旷鸲终于又找到了千年玄木。琴做成了,可是商家天下却已为周王所夺,旷鸲闻听世间之变,不由得抱琴而哭。旷鸲抱琴而哭,直哭了七天七夜,死在了琴旁。又过了若干年,旷鸲的尸骨早已化为灰烟了,琴被一个游方郎中所得,然而游方郎中却因琴而丧了命。日月飞流,千载易过,竟无一人能够弹得此琴,于是人们便将此琴命名为“无音”。

    十三年前,此琴便落入竺布之手。也是机缘巧合,当时年仅十五岁的竺布竟用此琴弹出了音来。又过了十年,竺布成了吐番享名的歌手,琴也成了竺布不离形影的伴侣。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知道,竺布歌手用了十年时间,练成了一套神惊鬼惧之功。所以竺布歌手独行天下,一无所惧。这也便是艺高人胆大了。

    当下鸦王知道竺布歌手来者不善,心下便作了防范。“请问竺布歌手,来我总营有何贵干?”鸦王不动声色地问。

    竺布轻轻一笑。“竺布来此并无目的,只不过见辛加坛主一行行为诡秘,觉得有趣,跟踪而来也只是为了探明其欲何为。”

    “如此说来,阁下当已满意了。此处便是本坛总营,阁下有何见教?”

    “满意二字称不上,若言失望倒还说得过去。”

    见竺布如此狂妄,大厅内的杀手们无不动容。

    鸦王一脸冷然,“阁下既为歌手,来我总营该不会是为了卖歌吧。”

    竺布并不以鸦王的污辱为意,轻轻一笑,“竺布的歌声只献给自己所喜好之人,至于那些令竺布讨厌的人,他们是无福享用的。”竺布说着向鸦王上下打量了一下,“看鸦王之形貌,也非是能听竺布歌声之人。”话里已经直接透出对鸦王的不敬。

    “何方狂妄小子,竟敢辱我鸦王。”数名神鸦杀手齐声呼喝,并纷纷挥剑直指竺布。

    眼看着竺布已有乱剑穿身之劫,然而一阵刀剑砰然碰击之后,竺布已不见了踪影。

    好快的身手!挥剑刺击竺布的杀手们愣住了。

    鸦王却一脸的无动于衷。“退下。”鸦王轻声说。

    杀手们退下。

    “竺布歌手,小子们玩耍,望勿见怪。请坐。”

    鸦王声音一落,竺布自半空落下身影,又坐在了刚才的石椅之上了。“哈哈,有趣。”竺布一坐回椅子上便笑道。

    “竺布歌手,是否可以见教此次来本坛的目的。” 鸦王不动声色地问。

    竺布轻轻点头,道:“鸦王既然如此垂问,竺布当也不再虚应。贵坛在灵城之事与竺布无关,竺布只为我吐番商队而来。吐番商队经过灵城,还望贵坛勿难为他们为好,余事竺布自可不管。”

    鸦王闻说,沉吟了一下,看样子鸦王是不想树竺布这个敌人。“竺布歌手言重了。吐番商队与我坛无关无碍,我坛自不会为难他们,竺布歌手尽可放心。本王见竺布先生乃真英雄,倒很愿与先生交个朋友。”

    “不敢,竺布只是一流浪歌手而已,不敢高攀鸦王。”竺布抬了一下手,算是向鸦王敬了礼,“既蒙鸦王看顾,竺布谢了,别无他事,就此别过。”竺布说着,起身便欲离开大厅。

    此时厅外已露出晨曦之光。

    “我神鸦总营,岂是容人来去自如之地!”辛柯明突然一声猛喝,挡住了竺布的去路。

    竺布轻轻一笑,“少坛主,竺布为使命而来,完使命则去,有何不可?”

    辛柯明脸色一变,知道竺布话里有话,意在讽刺自己,于是他恼怒之极。“在下见竺布先生刚才露了一手‘腾云浮体’,甚是羡慕,极想领教一二,不知先生可否赐教。”

    谁都可以听得出,这已经是在向竺布挑战了。

    竺布闻听,哈哈一笑。“少坛主说笑话了,在下无非是会唱几首情歌,哪知什么腾云,什么浮身,就此别过。”竺布嘴里说着,身子却已迎着辛柯明直向外闯。

    辛柯明也不多言,待竺布闯至面前,就在身子一擦之瞬间,猛地一缩身,脚下一错,左手已探出,一招“探囊取物”,直抓竺布的肩头。

    没想到辛柯明出手竟会如此之迅捷。竺布知道,如果让辛柯明这一招得手,那么自己的一副肩膀便废了。不容多想,竺布猛地一收步,身子向旁一滑,已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同时嘬指直向辛柯明左腕点去。好一招“烈鸟啄木”!

    辛柯明忙一缩手,身体下伏,右掌如刀,一招“抽刀断水”,直劈竺布腰际。竺布冷冷一笑,待到辛柯明指尖已触及到衣服时,整个身子突然如横立一般,双手下错,直向辛柯明那一只肥手的手指绞去。辛柯明不觉一惊,头上不觉沁出几滴冷汗来。因为辛柯明知道,竺布所用的这招,正是早已失传的“天童采月”。

    “天童采月”乃是极阴极狠之招。若是中了“天童采月”,无论中的是身体的哪一部位,轻者全身骨折而成废人,重者当场毙命。

    难怪辛柯明会吓出一身冷汗。眼看着竺布双手已经绞到,而此时辛柯明的招数已经用老,收招已来不及。好个辛柯明,竟硬生生地将手掌向下一沉,接着身子向地上一卧,一个“懒驴打滚”,竟让他躲过了。

    虽然躲过了,但是辛柯明已经狼狈不堪。一个堂堂的神鸦坛少坛主,竟在三招之内败得一塌糊涂,而且使出如此尴尬的招数逃避,而且是在神鸦坛杀手及坛众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厅内的神鸦坛众无不动容。

    竺布立定身影,向辛柯明一抬手,说声得罪,便往外走。刚走了两步,竺布突觉身后一股风直向自己顶梁击来。竺布知道有人暗算自己,但见他不慌不忙,待那股风近时,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平空来了个“燕子飞旋”,待再次站定,手里已多了一支柳叶飞刀。

    竺布冷冷一笑,“没想到神鸦坛如此名帮,竟也出此不耻之招。”说着将那飞刀随手一掷,飞刀直向鸦王头顶飞去。大厅内发出一声惊呼,但那鸦王却不动声色。

    飞刀夹着风声,贴着鸦王的头皮,砰地一声钉在了鸦王头上的羊皮上,直至没柄。

    羊皮后面是石墙,谁都可以看出飞刀已钉入了石墙,飞刀的力道由此可见。

    鸦兵神色俱变,但是鸦王却仍然不动声色,象是根本就不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似的。竺布知道,鸦王才是真正可怕的角色。

    鸦王正盯着一名杀手,那杀手浑身抖得厉害。

    鸦王无声自威,那杀手流着汗,走到当厅,向鸦王行了一礼,然后将手中的长刀插入自己的腹中,倒地而亡。

    竺布想这就是暗算自己的人。

    鸦王不愧为鸦王!竺布向鸦王赞赏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厅外走去。

    “歌手好走。”鸦王在竺布走出厅门时,突然像是为他送行似地说了一句。

    声音仍然不大,但是竺布觉得耳鼓却被震得隐隐有些痛意。竺布没有停下,他只想即刻离开此处。

    “谢了。”竺布回了一句,身子已在厅门五丈之外了。

    竺布本以为鸦王会赶上来,然而鸦王竟没有赶上来。这很奇怪,竺布知道,鸦王的武功深不可测。只是竺布没有想到,鸦王真正顾忌的,不是他,而是他背上的琴。

    鸦王没有轻动,既使竺布轻易脱身,也保住了神鸦坛坛众的性命。因为一旦鸦王与竺布动起手来,竺布非用琴不能与之敌。而一旦竺布用琴,那么势必两败具伤。那么在琴音所及的范围内,神鸦坛众将无一幸免。鸦王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轻动。

    公冶飞听了竺布的叙述,心里着实为竺布捏了一把汗。

    “鸦王没有轻动,一定还有他的阴谋。”竺布说。

    “依您看,会是什么样的阴谋?”公冶飞问。

    “现在还不清楚。”竺布说,看着远方,“说说您的事吧,您要我为您做什么?”

    公冶飞看了看竺布,“您知道,师傅要救王后,必须得有人为他守关。但是神鸦坛之事未了,达吉汗又不知去向,所以不知会有什么事发生。以我与公主的武功,抵御随时会出现的骚扰怕还不行,所以我想请您助一臂之力。”

    “此乃举手之劳,况且是您桑菁之请,竺布义不容辞。”竺布爽快地说。

    “如此,公冶飞多谢了。”

    “不必多礼,竺布是钦佩桑菁之人格,否则……”竺布没有说下去,但是公冶飞已经知道竺布所要说的话了。

    那是因为自己没有为卓米的情所动,公冶飞暗自庆幸。

    “如此,请竺布歌手这就随我到灵王宫去,如何?”

    “好,请。”竺布说着站起身来。

    达玛汗听说竺布愿意为自己守关,看着竺布点了点头。“谢谢您,竺布歌手。”达玛汗说。

    “灵王多礼了。”竺布行礼道,“竺布理应效力。”

    “竺布歌手,我一见到您,便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问您一下。”达玛汗看着竺布,脸上露着不解。

    “灵王有话尽管问,竺布定当作答。”竺布也看着达玛汗。

    达玛汗看了公冶飞和狄拿一眼,问竺布道:“是否需要他们回避?”

    竺布也看了公冶飞和狄拿一眼,笑道:“竺布知道灵王要问什么了,桑菁和公主也非外人,就不必回避了。”

    “哦!”达玛汗微笑着,“竺布歌手已知我所要问的是什么了?”

    “是。因为您知道这是竺布的隐私,所以才有是否要桑菁和公主回避这一问。”

    达玛汗高兴地笑道:“竺布歌手果然聪明,不知您是否可以见告。”

    竺布微微一笑,“世上之人,犹以世上女子为重,所爱者多在面容,竺布如此做,只是为一份真情而已。”

    “原来如此!”达玛汗爽朗一笑,但转而便叹道:“卓米小姐不识英雄,真是可惜可惜。”

    竺布也朗声一笑,“灵王不必因此叹息,卓米小姐目下不应竺布,但终是竺布之妻,此乃命定,不可更改的。”

    达玛汗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达玛汗与竺布这一通对话,把公冶飞和公主狄拿听得如入云雾,眼前只见他二人一问一答,却不太明白他们到底说的是何意。公冶飞看了看竺布,似乎明白了一些,但毕竟不知究里。

    公主狄拿便更是糊涂了。“父王,竺布歌手,你们说的是何意?”狄拿忍不住问。

    达玛汗看了看竺布,竺布也同时看了看达玛汗,二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竺布歌手,从今天晚上开始,便要有劳您了。”笑了一会,达玛汗向竺布道。

    “灵王不必客气。”竺布道,“七日之内,竺布定不离一步,直至灵王出关。”

    达玛汗点头称谢。

    “竺布还有点私事要办,先别过,晚上定当如约前来。”竺布说着站起身来。

    “好,竺布歌手请。”达玛汗举手行礼。

    “晚上见。”竺布说着,大步流星而去。

    “真是英雄气质。”达玛汗由衷地赞道。

    “父王,您与竺布歌手打的是何哑谜?”竺布离开后,狄拿忍不住急急地问道。

     达玛汗捻须微笑,“此乃竺布歌手之一番苦心,不知卓米小姐可能领会。”

    “到底是何事?”狄拿仍问。

    “是不是竺布歌手……”公冶飞猜测着说,“他隐藏了真面目。”

    达玛汗点头唔了一声。

    “隐藏了真面目?”狄拿不解地问。

    “竺布歌手衷情于卓米小姐,可是卓米小姐却很是任性,所以竺布歌手便有意隐去真面目来追求卓米小姐,欲以真情动之,然后再……”

    公冶飞道。

    “哦!”狄拿总算是明白了,“真亏了竺布歌手一片真情。”

    “好了,且放下此事,狄拿,你去准备所需之物,公冶飞留下。”达玛汗吩咐道。

    狄拿答应着退了出去。

    “师傅有何吩咐?”室内只剩下二人,公冶飞问。

    “你的黝冥神功刚练到第六层,驾驭乌钢剑还有些力不从心,是不是?”达玛汗问公冶飞。

    “是,师傅。”

    “七日之内,你必须一边为为师守关,一边加紧修练,否则你不仅难以做到剑人合一,而且将难以担当起护卫《秘图宝典》之职。”

    “徒儿明白。徒儿定当加紧修练,不负师傅之托。”

    “《秘图宝典》乃天下神物,为师若能救活卡曼,待此处之事一了,便携卡曼回黑谷隐居,所以以后的事就全靠你了。你当寻得天下之明主,授以《秘图宝典》,以成就天下一统之业。”

    “是,徒儿都记下了。”

    “现在为师就将《秘图宝典》和乌钢剑交付于你,你必须用心保管。”

    “师傅,我……”

    “不要再说了,此事还当保密。为师今晚便开始入关,带着此物多有不便。”

    “是,师傅。”公冶飞跪下接过达玛汗授予的《秘图宝典》和乌钢剑。

    天色渐灰,灵王宫内寂然无声。冰宫之中,一块巨大的羊皮已经铺设停当,在冰棺中躺了十九年的卡曼王后,此时已被移到羊皮之上。王后的尸体得以保存下来,倒真该感谢达吉汗呢。

    一堆炭火已经升起。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冰宫显得异样的美丽。达玛汗坐在卡曼王后身边,仔细端详着卡曼王后那十九年不变的面容,努力使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从现在开始,他将对自己的爱妻实施第一步功法,将卡曼王后腹内的金块驱出。七天之内,他必须在不受任何干扰的情况下使王后起死回生,否则王后将再也无法存于世上了,那怕是尸体。因为解冰之后,一旦不能救活王后,那么王后的尸体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可是成功的把握又能有几分?公冶飞心里没有底,公主狄拿心里也没有底,就连达玛汗自己心里,也同样没有底,他只能用最大的努力。

    冰宫内已经没有别人,只有达玛汗和他的妻子--卡曼王后。

    冰宫外守着三个人:公主狄拿、公冶飞和竺布歌手。

    守在冰宫外的三个人,都希望这七天里不出任何差错。他们最大希望,当然还是七天之后,能从冰宫里走出两个人来。

    冰宫的门已经关闭了。

第十二章  冷面鸦王

    夜色沉沉,一堆篝火,火焰熠熠,拉长了三个人的身影。公冶飞盘腿而坐,双目微闭,心中在默诵着黝冥神功的秘诀。公主狄拿仗剑巡视,两目炯炯,密切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只有竺布歌手,背着他的琴,悠闲地倚靠在一面石壁上。

    面前的石案上,放着酒肉。竺布歌手那并不算大的肚皮,似乎永远都填不满,五天来几乎没有停过口。摆在身旁的酒坛已经堆成一堆,可是他还在喝。每天,可能都要有一整头羊葬进他的腹中,可是他还在吃。竺布歌手的大吃大喝,令公主狄拿目瞪口呆。可是竺布歌手吃起来便旁若无人。

    这已是第三天的夜晚,三天平安无事。不过狄拿心里却有一点预感,感到今天晚上可能要出事。因为她感觉到了一股压抑,这股压抑也许来自天空。因为天空不见一颗星星,更不见一丝云影,这是一个墨黑得看不到自己鼻尖的黑夜。

    但是狄拿觉得这股压抑不仅仅来自天空,更大的成份却是来自周围不知道的某个角落。狄拿觉得冰宫的周围已经潜伏着一双可怕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正盯着她、公冶飞和竺布,似乎随时都可能向他们发起突然袭击。这是狄拿的多疑,还是女人的敏感?

    狄拿走到竺布面前。“竺布歌手,我觉得今天有些异常。”狄拿轻声说。

    竺布看着狄拿一笑。“公主,不必担心。我看您是太紧张了,不妨坐在一旁,歇息一下。”竺布说着又喝了一口酒。

    “可是,竺布歌手……”

    “公主,您看桑菁,如此安静的环境,正是练功的好场地。”竺布指了一指公冶飞,“这才是武士风范。”

    狄拿见竺布并不想听自己说,于是无奈之下只好走向正闭目打坐的公冶飞。“箜雅,”她轻声叫道,“我觉得今晚有些异常。”

    公冶飞吐纳了一会,方睁开眼睛,看着狄拿。“怎么了,公主?”他问。

    “我觉得,今晚可能会有事。”

    公冶飞微微一笑。“听竺布歌手的,不会有错。”公冶飞说着,看了一眼仍在大吃大喝的竺布。

    狄拿心里纳闷,今天这公冶飞怎么也这个样子,把自己的话不当话呢?常日可不是这个样子呀。此时公冶飞却已经又一次将眼睛闭了起来。

    其实狄拿不知道,她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错。就在离他们不到五丈之处,在一根石柱后面,便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那人武功虽高,轻功虽好,可以屏住呼吸,但是他却并没有能够躲过公冶飞的耳朵,所以就更别提竺布了。

    公冶飞和竺布对狄拿的话装着不当回事的样子,目的也就是为了让柱后的那个人放心,以为并没有人发觉他。因为来人是何帮何派,是为何而来,他们还并不清楚,所以他们必须让来人自己现身。不过来人也很谨慎,并没有轻举妄动。似乎他也很顾忌在场的三个人似的。

    也许他所顾忌的是公冶飞和竺布二人,因为相比之下,狄拿的武功要比公冶飞和竺布要弱得多。以来人的武功之高与内力之深,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这一点。然而来人却一动不动地隐伏在那里,他在等待什么呢?

    竺布又向狄拿一笑,道:“公主,您别再走来走去了,若是烦闷,竺布可以为您弹奏一曲,不知公主可有雅兴。”

    狄拿心中惶惶,但见竺布和公冶飞都如此镇定,却也不免安了一份心。

    可是竺布并不等她回答,已经兀自将“无音”琴拿过,平放面前的石案上,双手平抚了一下琴弦,一声清音。竺布调了一下弦,看着公主狄拿一笑,十指缓缓向琴弦拨去,“无音”琴发出奇妙之音。

    弦音如百鸟朝舞,如万花同香。忽而细流潺潺,忽而浪涛滚滚。

    狄拿的心境随着琴音竟也平和了下来,忘记了刚才的那份担心,且飘飘然有陶醉之感。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冰宫门前,盘腿坐下,静静地听起琴来。不一刻,公主狄拿眯起了眼睛,渐渐地进入了梦态。

    “阁下可以现身了。”竺布琴音不断,对着石柱道。

    石柱后的人闻声,只得转过石柱,完全现身于篝火的照耀之下。

    竺布一见,便识得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高深莫测的鸦王。

    鸦王五日前轻易放走了竺布,已不合理,现在突然出现在灵王宫中,也不合理,可是不合理的事往往最容易出现。

     “原来是鸦王驾到,竺布有礼了。”竺布看着鸦王,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竺布说话的时候,手指仍在不紧不慢地弹着琴。

    “竺布歌手好雅兴,希望本座的到来没有搅了先生。”鸦王淡淡地说。

    “鸦王光临,该不会是独自一人吧,您的那些属下没有跟来保护您吗?”竺布似开玩笑似认真地说。

    “谢谢竺布歌手的关心,本座向来喜欢独来独往。”

    “哦!”竺布点头道,“应该,应该,身为一代鸦王,本该有如此之胆魄。”

    然而琴音却越来越急,竺布的十指却随着琴音的急切越弹越慢,手指的速度与发出的琴音极不协调。

    鸦王此时双掌平合于胸前,双腿分立,侧对着竺布,仍是一脸的冷然。

    公冶飞也已经握剑在手,双目虽然仍然微闭着,但是视线却直对着鸦王。

    “那边坐的,可是灵城桑菁公冶飞?”鸦王看着公冶飞,问竺布。

    “不错,正是灵城桑菁。”竺布嘴里说着话,弹琴的手指却越来越缓慢。

    “鸦王有何见教?”公冶飞朗声问。

    “本座此来特为桑菁而来。”鸦王的面色已经略显红润,但是语气里却仍然显得轻松,“本座闻听桑菁手中藏有《秘图宝典》,本座好奇,想向桑菁借来一阅。”

    公冶飞闻听此言,不觉一惊,《秘图宝典》之事并未对他人提起来,甚至连狄拿都没有告诉,这神鸦坛鸦王是如何得知的?真是奇怪!

    “鸦王所言何物,公冶飞实在不知,敢问鸦王是从何处得到这样的虚报的。”公冶飞想来一个不认帐。

    “桑菁何必隐瞒,本座五日前亲耳听得,还会有错,况且桑菁手中现有乌钢剑为证,何必如此小气。”

    公冶飞这下更觉得奇了,难道五日前师傅将《秘图宝典》交给自己的时候,这鸦王竟偷听到了?可是当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象。如果鸦王当时伏在某个角落,就算是自己发现不了,那师傅也绝不可能发现不了他。此事真的很让人费解。但是从鸦王的口吻之中,公冶飞知道,《秘图宝典》的秘密已经传出了,想瞒怕是瞒不住了。

    “鸦王怕是听错了。”公冶飞在拖延着。

    “本座还从未听错过一句话。”鸦王自信地说。

    “哦,公冶飞倒要领教,不知鸦王是从何处听得的。”公冶飞明知故问,逗引鸦王说话,目的是令他分神,因为公冶飞知道竺布在与鸦王比拼内力。此时也只有自己才能助竺布一臂之力,因为公主狄拿早已在琴声中昏晕了过去。

    “桑菁何必多问,其实你心里也自清楚。”鸦王脸色又红了一层,说了这句话后,忙宁神敛气,不再与公冶飞答话,抵御竺布的琴音。

    公冶飞偷眼看了一下竺布,见竺布面色如常,嘴角却已沁出血珠。公冶飞脑中一闪,心说不好,如此斗下去,竺布歌手定受重创。公冶飞心念一动,忙也宁神静气,运起黝冥神功,一股阴气直向鸦王击去。鸦王与竺布以内力相拼,本已占了上风,与公冶飞一阵对话,险些受伤,此时正在敛气准备全力击退琴气,没想到一股阴气突然如巨蟒吐信一般袭来。鸦王心下一惊,忙分力抵抗。

    竺布的琴气纯刚纯阳,公冶飞的黝冥神功却又纯柔纯阴,两气相合,不但不相克,反而互补互增,威力大增。鸦王运用的,正是神鸦坛的秘传黑鸦神功,此功至狠至毒,被击中者,轻者身残,重者全身焦黑而亡。竺布的琴气与之相斗虽稍有所逊,却也不致立败,最终也可拼个两败俱伤。可是竺布不知道,公冶飞也不知道,黝冥神功却正是黑鸦神功的克星。所以鸦王一觉一股阴柔之气袭来,心下便已有些着慌。

    可是这股阴气却还并不能伤到他,于是鸦王知道这是公冶飞黝冥神功还没有练到第九层。

    黝冥神功若练到第九层,鸦王肯定会立刻为其所伤,不死也会落得终身残疾,可是公冶飞的黝冥神功只练到第六层。

    但是这已经令鸦王冷汗满面了,因为公冶飞的黝冥神功虽然只有六层,竺布的“无音”琴却已经是第八重了,这已经是极高的境界。鸦王以一敌一,还有些胜算,但是以一敌二,他只有溃败。而且相斗的时间越长,鸦王将会败得越惨。鸦王心里深知这一点。

    公冶飞的加入令竺布一下子轻松了下来,他微笑着看了一眼公冶飞,微点了点头。

    公冶飞不动,只让眼珠转了一下,以示明白竺布的意思。然而就是这一闪念间,已经准备脱身的鸦王却已经钻了空子。只听鸦王一声低喝,身子猛地一滑,转过石柱,逃出气阵。那石柱劈雳一声,碎成数段倒下。鸦王身形一飘,倒卧在地。很明显,鸦王已受重创。

    原来鸦王在最后脱身的那一刻,用尽了全身的内力。倒地的鸦王张开大嘴,哇地将一口黑血吐在了裂碎的石柱上。然而公冶飞与竺布也并不轻松,竺布一张嘴,一口鲜血吐到了琴上。公冶飞嘴里也是一甜,但他却强将它咽了下去。

    “公冶飞,你怎么会黝冥神功?”鸦王嘴角挂着血,指着公冶飞问,“你与鬼王是何关系?”

    “在下不知谁是鬼王。”公冶飞强运一口气,朗声道。

    “好,你不愿说。咱们后会有期。”鸦王说着,身子一飘,远遁而去。

    没想到受如此重创的鸦王逃走的速度仍会这么快,公冶飞心下不由得惊叹。调息了一会,公冶飞起身慢慢走到竺布身边。“竺布歌手,怎么样?”公冶飞问。

    竺布摇了摇头:“没关系,调息一个时辰就会好的。”

    就在此时,公冶飞发现了竺布的异样。在竺布那一摇头间,脸上的一层皮竟纷纷碎落而下,公冶飞惊得目瞪口呆。在竺布那张丑陋的面皮下,竟是一张白净英俊的脸。

    公冶飞脑中一闪,立刻便想到了五天前竺布与达玛汗的那段对话。公冶飞当时对那段对话虽然有点感悟,但却并不甚明了,但是现在,公冶飞却一下子明白了他们所说的意思。原来竺布歌手并非丑陋,他的真实面目非常英俊,他之所以隐藏着自己的真面目,就是为了以情来动卓米小姐,而不让卓米小姐对他有以貌相取的机会。

    这时公主狄拿也已悠悠醒来,对面前所发生一事盲然不知。但是她却知道,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生死之争。

    “桑菁,能否告知竺布,鸦王所说的《秘图宝典》为何物?”两个时辰之后,已经调息好的竺布问公冶飞。

    这一问倒确实令公冶飞为难了。“这个……”公冶飞迟疑着。

    “桑菁不愿告诉竺布,竺布也不强问了,竺布只是想知道,《秘图宝典》是否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武功秘籍。”

    “这个倒可以告诉您,《秘图宝典》并非是武功秘籍。”

    “既非武功秘籍,则与竺布无干,桑菁也就不必再说了。”

    “真是惭愧,其实这事本不该瞒您的,只是……”

    “桑菁,您不必解释了,竺布知道有些事是不能随便说出的。”竺布说着叹了口气,“世间谁无自己之秘,竺布也是如此。”

    公冶飞默然。

    “桑菁,你我必须作好准备,我想那鸦王虽然受了重创,调息两天就会恢复,他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虽然我还不知那《秘图宝典》是何物,但是看那样子,鸦王似乎是志在必得的。”

    “您说得是。”公冶飞说,心里却在沉吟:“黝冥神功乃是黑谷中所得秘功,鸦王如何识得的?鸦王所说的鬼王是何人,是否就是黑谷中的那副骨尸?而看那神态,鸦王似乎对鬼王很是畏惧,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来三十年前,在这大漠之中,有一个武功怪异且高不可测的强人,自出道开始便一直独来独往,管你是红道黑道,他都一概不放在眼里。此人杀人从不手软,任何人只要让他看得不顺眼,他抬手便杀。

    大漠江湖,人人惧骇此人。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更不知他的武功由来,于是人们便称他为鬼王。他杀人必先飞贴通知本人,告知他所要杀之人,某日某时来取其性命,人们便称他所飞来的贴子是“鬼王贴”。

    接到“鬼王贴”的人,无论你如何躲避,或是约请高手严加防范,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到鬼王约定的时间,此人必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所以江湖中人无不是谈鬼王而色变。

    后来,有一个女子,一个绝美的女子,到处张贴与鬼王约见的贴子,绝美女子约鬼王在八月十五在炭窖子见面。炭窖子是一个荒废了的古堡,她知道鬼王定会如约前往,因为像她这样大胆的人没有,象她这样大胆的女子更没有,她是惟一的,所以鬼王非赴约不可。

    虽然鬼王明知这是一个阴谋,他也非赴约不可。因为他是鬼王,也是惟一的。

    所以八月十五那一天,鬼王如约来到炭窖子。炭窖子四周埋伏着数十名正邪两道顶尖高手,鬼王并没有将这些江湖高手放在眼里。鬼王直接进了古堡,眼前的情景让鬼王也自愣了一下。

    那绝美的女子,身上只罩一件大红的肚兜儿,半倚半躺在一块洁白的羊皮之上。

    那女子对着鬼王作出种种媚态,杀人如麻的鬼王一时竟不能自制。鬼王走向了那女子,与之交合。然而鬼王没有想到的是,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消魂狐狸幽十三娘。

    世间已不知有多少青壮男子死于幽十三娘的消魂大法之下。交合的时候,幽十三娘暗行消魂大法。鬼王在不知不觉之中,被幽十三娘吸得精疲力竭。幽十三娘得了手,仰天狂笑。“人人都说鬼王如何厉害,在我幽十三娘面前也不过如此。”

    鬼王惊骇之下,方知这回真的着了道儿。“你就是消魂狐狸幽十三娘?”他问。

    幽十三娘蹲下身子,伸手托着鬼王的下巴,“老娘便是幽十三娘。鬼王,老娘的手段你总该听说过吧。”

    “你并非老夫要杀的对象,为何要行此计谋害老夫?”

    “鬼王,这您可就冤不得老娘了。一来,老娘想见识一下鬼王的手段,这二来呢,老娘受武林正邪两道共请,也不好却了整个武林的面子,您说是不是,鬼王?”

    “看来老夫着了你的道儿,也只好认栽了。”鬼王无奈地叹了口气。

    “鬼王,老娘还真得感谢您,若不是您老人家,我幽十三娘哪能得到整个武林人士的尊敬呢。”幽十三娘得意地说。

    鬼王闭目喘息。

    “鬼王,对不起了,谁叫您不分正邪一并兼杀的呢?”幽十三娘说着,站起身来,突然打了一声尖长的哨子。

    呼啦一声,伏在四周的高手们一拥而起,呼叫着周上来击杀鬼王。

    然而鬼王就是鬼王,虽然被吸得精尽髓清,但鬼王却并非等闲之辈,他犹能提起一口真气来。

    鬼王躺在那里,突然身子平空跃起,挥起一掌,击中正得意望形的幽十三娘的气海穴。正自狂笑的幽十三娘突然止住笑声,脸上的表情静止了。幽十三娘慢慢地转过身,头发渐渐变白,肤色渐渐老皱,嘴角挂出血珠来。

    原来幽十三娘已是一八十岁的老太婆,此时这个靠男人精血保住自己青春颜面的老妖婆,瞪着一双怪异的眼睛,看着鬼王慢慢地倒了下去。

    围上来的数十个武林高手全部愣在了那里,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鬼王的嘴角因真气泄放也自滴出血珠,鬼王惨然一笑,突然拨地而起,越过人们的头顶,转瞬间便逃离而去。围杀鬼王的武林人士见逃了鬼王,各自胆颤心惊地回到各自帮中,惶惶不可终日地等待着鬼王前来复仇。然而鬼王却从此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在江湖出现过。

    十年过去了,没有鬼王的消息。二十年过去了,仍然没有鬼王的消息。可是三十年过去了,鬼王虽然没有消息,鬼王的武功却出现在公冶飞身上。作为当年围杀鬼王的高手之一,鸦王一见之下能不为之胆寒么?当然这些内幕,公冶飞是不会知道的。

    那么,鬼王又哪里来的《秘图宝典》,哪里来的乌钢剑,这便将永远是一个谜,一个谁也解不了的谜。

    也许鬼王留下这些东西,就是为了要后辈武林之人为此而互相残杀不止。因为以鬼王的性情,他不可能不要学了他所创黝冥神功的人为他报仇,屠杀武林人士。但是鬼王却并没有这样要求有缘学得他武功的人,如果公冶飞能知道这一点,也许就不会把《秘图宝典》留在身边了。甚至,可能都不会将它们带出黑谷。可是公冶飞不知道,达玛汗也同样不知道。这,也许就是鬼王之鬼的所在吧。

    公冶飞知道《秘图宝典》之秘现在已经泄漏,那么天下从此将多事了,而且,已经居有《秘图宝典》的自己,从此也将不得安宁了。公冶飞想到这里,不觉抬起头来,向空中望了一眼。

    此时的天空,已经泛出微白。天,就要明了。

    突然,象是吹过一阵微风,公冶飞听到了一声轻微的滑动声。公冶飞忙向竺布看了一眼,竺布向他点了点头。

    狄拿却正背对着他们,面对火堆,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公主,您要是劳乏了,就歇息一会吧。”公冶飞为了提醒狄拿,只好唤她道。然后又象是自言自语似地道:“这天可就快明了。”

    狄拿回过头来,看着公冶飞。公冶飞忙向她使了个眼色,狄拿心里立刻便明白了,有人!

    她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冰宫的入口处,悄悄地拨剑在手。

    就在她刚刚准备停当之时,十几条人影已无声地飘落在他们的对面。

第十三章  一夜惊变

    巴贾拓议士受达玛汗的委托,行灵王事。

    巴贾拓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接见吐番商队。

    巴贾拓在自己的议士府内接见坎巴头人及他的随从。

    傍晚,巴贾拓摆下酒宴,宴请坎巴头人。

    “坎巴头人,原谅我们没有及时迎接您。”巴贾拓向坎巴致歉道。

    “巴贾拓议士客气了,”坎巴头人笑道,“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正值灵城危难之机,我们还当感谢达玛汗灵王和公冶飞桑菁,给了我们极大的帮助。若非他们,我等今日还不知是何等模样。”

    巴贾拓点头,随问:“不知贵总管之伤是否已经痊愈了?”

    “谢巴贾拓议士垂问,总管之伤已经痊愈多日了。”坎巴道。

    一番问答之后,巴贾拓开始问起坎巴吐番商队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等经过灵城,愿讨得灵城一纸封印,待见过回鹘王,我等即前往蒙族,以完我王之使命。”坎巴道。

    “闻说蒙族首领孛达可甲勇猛善战,竟将蒙族部落领地扩展了十倍,实乃可交之族。坎巴头人此行定有所获。”巴贾拓点首道。

    坎巴微倾着身子,“而今大漠多事,大金志在并没天下,其野心已昭,我等小族小帮,若不能携手共敌,终有一日将为所灭,此实人之所痛。巴贾拓议士多行广识,定明视此理。”

    巴贾拓微微一笑,“坎巴头人过誉,巴贾拓何识之有,不过闻得一些道听途说。天下之变势在必然,然如何变法当视人力。而今我灵城为神鸦坛所患,还未终得平定,实有自顾不暇之态。然联体而抗金,我等亦当不会坐视。”

    “有巴贾拓议士此言,坎巴心中就踏实了。”

    “坎巴头人前往见我回鹘王,巴贾拓倒有一事相告。”

    “巴贾拓议士请指教。”

    “回鹘王年幼,国中事务多出王母,王母所宠幸者乃是王伯,坎巴头人到得王城,还当先拜见王伯,晓以厉害,方可行事有成。”

    “谢议士指教,我王联体若成,巴贾拓议士之功有半矣。”坎巴头人感激地说。

    巴贾拓摆了摆手,“巴贾拓所愿者,天下太平,争战非人所愿也。”

    “巴贾拓议士说得有理。”坎巴说着叹息一声。

    这时,协同卢托守护在厅外的商队护卫野狼突然脸色一变,向卢托使了个眼色,并暗中蓄势待变,卢托也悄悄地握紧了刀柄。

    巴贾拓正与坎巴举杯。

    突然间,一声凄厉的风声,野狼猛然跃起,手中长刀已经横空推出。“铛”地一声,一支直射向巴贾拓的利镖被长刀磕飞,在场的护卫和亲兵立刻刀剑出鞘。

    一阵笑声陡起,一大群黑衣人飞落厅前。巴贾拓站到厅门定睛一看,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辛加。

    “巴贾拓议士,别来无恙啊。”辛加颤动着他的肥脖,向巴贾拓笑道。

    “哼哼,逃得快来得倒也快。”巴贾拓讥道。

    辛加又是哈哈一笑,“为将者知不可为而退,此乃智者,巴贾拓议士何用一逃字呢?”辛加晃动着肥脖,一副自得的样子,“巴贾拓议士不也曾躲入秘室不敢露面么?相较之下,辛加倒是体面得多呢。”

    巴贾拓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神鸦坛如此惨败,辛加坛主竟能笑得出来,真让人佩服。”

    “巴贾拓议士过奖。胜败本无定数,我神鸦坛若愿得灵城此一箭之地,也只是举手之劳。”

    “坛主有此自信,实乃不知羞耻。”巴贾拓笑道,转而将话锋一转,道:“坛主此来灵城,所为何事,可否明言,让在下也好作个准备。”

    “巴贾拓议士果是明白人,辛加自不能不告。辛加此来,一为吐番商队,二为灵王达玛汗。”

    “何意?”

    “我鸦王知吐番商队所携吐番异宝数件,欲收之入我坛,为我坛增几分颜色。”

    “此事容易,坎巴愿将所携之物奉上贵坛。”不等巴贾拓答话,坎巴头人便应道。

     辛加嘻嘻一笑,“此事自是容易,自还有另一件容易事儿。”

    “愿闻其详。”

    “我鸦王闻听说商队有一美艳女子,欲收入坛,作一侍女,坎巴头人可愿奉上?”

    一听便明,吐番商队中只有一个女子,那就是卓米,坎巴头人的女儿。辛加自然是要将卓米抢去献给鸦王,这是不可容忍之事。

    卓米首先暴跳起来。“肥佬儿,再胡言,看奶奶收拾了你!”卓米喝骂道。

    辛加不怒反笑。“好,骂得好,骂得有趣,如此烈性儿,鸦王更当欢喜。”辛加竟边说边拍着那双肥手掌。

    卓米突然拨剑在手,一声大喝,一个秀女穿梭直指辛加。辛加脸上仍然一脸笑意,身子一转,避过一边。一名杀手挥一柄长刀,从辛加身后转出,一刀将卓米的剑磕回。卓米发怒,挥动手中剑,与那杀手战在了一处。

     “别伤了她,鸦王可不愿见沾血的女子。”辛加在一旁得意地说。

    卓米武功本就不高,哪是神鸦坛杀手之敌。不过一二十招,便已气喘嘘嘘,香汗淋漓了。看看卓米手软,卢托大吼一声,挥剑上前,打算解救卓米小姐。可是还未及靠近卓米,另一名杀手已然迎住卢托,刀剑相触,砰然有声。

    野狼转脸向巴贾拓和坎巴道:“情势不利,望议士与头人退走。”

    野狼说着不待回答,便挥动手中长刀,呼喝一声,一个凌空踏步,飞身直至卓米身边,一刀逼退与卓米纠缠的杀手,对卓米叫道:“回头人身边去!”便边战边护着卓米向后退。突然侧翼一道剑风,直指肩骨。野狼一个止步,身形一扁,随手一刀挥出,铛地一声,磕开袭来之剑。野狼定睛一看,袭击自己的人正是辛柯明。

    野狼在城外已经与辛柯明交过一次手,知道辛柯明武功甚是不弱,所以不敢待慢,全力迎敌。

    此时神鸦坛杀手与议士府亲兵已经战成一片,惨叫声,尸体倒地声不断传出,鲜血四溅。亲兵死伤惨重。

    巴贾拓与坎巴手中握剑,护着被野狼救下的卓米,且战且退。

    辛加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形势对巴贾拓他们极为不利。

    此时忽听卢托向野狼叫道:“护卫坎巴头人和巴贾拓议士!”

    叫声未落,已挥刀逼退与之争杀的杀手,回身抢回到厅门前。

    野狼虽不知卢托用意,但是护卫头人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向辛柯明猛进几刀,逼得辛柯明后退了两步。但是他却无法摆脱辛柯明的纠缠。辛柯明长剑推出,野狼根本没有退的可能。偷眼见坎巴和卓米父女已随着巴贾拓和卢托退到厅门里了,野狼便知道他们是想退逃。于是他大叫:“你们别管我!”

    不过此时任何人都已经管不得他了,巴贾拓和坎巴父女及卢托已经将厅门关起。厅外只有野狼和一批亲兵在与神鸦坛杀手们大战,一见厅门关起,杀手们攻击不开,辛加突然发怒,大吼一声,双手挥动,使出神鸦爪,一路直奔厅门。在辛加路过之处,亲兵们纷纷毙命在他的手爪之下。每一个被辛加抓过的亲兵,身上都有三个沽沽流血的洞。

    辛加走过的路成了一条血路,这条血路一直到达厅门前。辛加双爪一错,大叫一声,十只手指齐齐插进石门之内,紧接着向外一分,哗然一声,厅门已经纷碎,碎石洒向四周。

    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辛柯明。没有发愣的只有一人,是野狼,野狼根本来不及发愣。

    亲兵们能逃的,纷纷逃避。

    野狼就在辛柯明一愣之际,磕开辛柯明指着自己的剑锋,一个纵身,越过两名杀手的头顶,然后连连逼退几名企图拦阻他的杀手,冲出了议士府。

    没有人追赶他,因为他并不是神鸦坛的真正目标。

    辛柯明和杀手们已经跟着辛加涌进了厅内,可是厅内已空无一人,巴贾拓、坎巴父女、卢托以及十几名亲兵,已经不知去向。

    “给我找,一定要找到秘道入口。”辛加气恼地叫道。

    很快,杀手们便将厅内翻了个遍,却并没有找到秘道的入口。

    “父亲,有入口便有出口,我想巴贾拓他们不可能躲着不出来。”辛柯明提醒辛加。

    辛加点头,转身出了厅门,向四周看了看,一纵身飞身上了厅房。

    辛加在房顶上四处张望了一遍,他看到一群人影向北跑去,于是向下一挥手。辛柯明及杀手们一个个都纵身飞上房顶,辛加指着那群人影,“肯定是他们,给我追!”

    那群人影果然就是巴贾拓他们。

    原来巴贾拓房内有一条秘道,但是秘道却并不长,仅仅通到府外。只不过秘道的入口十分隐蔽,不过要是找不到它的机关,谁都无法将入口打开。机关的控制钮也非常的隐密,谁都不会想到,嵌在墙角的那块不起眼的三角形小石块,会是打开通道入口的机关。所以神鸦坛的杀手们没能找到也并不奇怪。

    但是巴贾拓他们又不可能躲在秘道中不出来,因为人太多了,难免会出点声音,以辛加之功力,躲在秘道中绝不是办法,所以他们只能顺着秘道逃出议士府。

    可是辛加却在房顶上发现了他们,巴贾拓之所以选择向北逃,是因为他知道达玛汗已经入关救治卡曼,他不想骚扰他们。但是巴贾拓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辛加的对手,而北城是灵城最荒僻之处,所以其危险性比任何一处都大。所以在半途中,巴贾拓让坎巴头人领着卓米小姐先躲入一间石室。

    “那你怎么办?”坎巴头人问。

    “我们熟悉这里,一定有办法甩掉他们。”巴贾拓宽慰坎巴道。

    其实若非情势紧急,坎巴一定可以想到,辛加对灵城也一样的熟悉。但是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多想了,他听从了巴贾拓的安排。

    “等我们引开辛加后,您赶快带着您的商队离开灵城。”巴贾拓说着,递给坎巴一块腰牌,“凭这块腰牌,守城亲兵会随时为您开门。你们一定要从南门出城。”

    就在此时,卢托发现了后面追来的一队黑影。于是巴贾拓不再怠慢,在卢托的护卫下,带着十几名跟随逃出的亲兵继续向北城逃去。时间并不太长,辛加父子便带着杀手们赶了上来。

    辛加定目一看,巴贾拓队伍中少了坎巴和卓米,立刻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辛加气恼地一挥手,杀手们立即挥刀上前,向巴贾拓杀来。巴贾拓和卢托并不示弱,挥动刀剑与杀手们对杀起来。然而形势对巴贾拓和卢托极为不利,亲兵们又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四名武功尚好的亲兵还在拼命撕杀,但也已经各有所伤,情势非常危急。

    然而辛加突然阻止了杀手们的攻杀,杀手们将巴贾拓等围在核心。

    “巴贾拓议士,辛加今晚并不想为难您,只要您说出坎巴他们躲在哪儿,辛加可以向您保证,立刻离开灵城。”巴贾拓冷笑。

     “辛加坛主,此时乃夜深人静之时,你当然可以在灵城出入,但是你自己也清楚,若一旦天明,你武功再高,也别再想在灵城立足,所以巴贾拓并不惧你。”

    辛加嘿然一笑:“您以为您能坚持到天明么?”

    巴贾拓也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在天明之前杀得了我么!”

     辛加轻声笑道:“巴贾拓议士,辛加佩服您的胆识。辛加今晚并不想杀您,您以为不说出坎巴藏在哪里,我就找不到他了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和他的商队在一起。巴贾拓议士,我猜得对不对?”

    巴贾拓心里一惊,心说辛加果然厉害,但他却不动声色,道:“既然阁下如此自信,又何必问我。”

    辛加点头,“好,巴贾拓议士,咱们后会有期。”辛加说着将手一挥,领着杀手们瞬即消失在夜幕里。

    巴贾拓和卢托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四名负伤的亲兵,“巴贾拓无能,让你们……”

    “巴贾拓议士,小的们能为灵城而战,死也荣幸。”四名亲兵齐声道。

    巴贾拓一一拍拍他们的肩膀。“卢托,”他吩咐道,“重赏他们,好好安葬受难的亲兵。”

    “是!”卢托应道。

    巴贾拓叹了口气,“不知坎巴头人是否能够走脱。”

    坎巴头人和巴贾拓分手后,眼看着辛加带着杀手们追向巴贾拓,便带着卓米小姐迅速回到了商队。没想到野狼已经回到商队了,而且已经吩咐伙计开始收拾货物,准备出发。

    一见坎巴回来,野狼一阵高兴。“头人,此处不可再呆,我们当速速离城。”野狼说。

    “护卫说的是,巴贾拓议士也如此说。我们即刻起程。”坎巴道。

    “只是这城门……”野狼犹疑着。

    “巴贾拓议士已经给了一块腰牌,我们随时可以出城。”坎巴将腰牌让野狼看了一下。

    “既然如此,我们立刻出城。”野狼说着,回过头去对伙计们轻声叫道,“伙计们,备好家伙,随时准备护卫商队。”不一刻,商队便无声地离开驻地,悄悄地向南门进发。

    一路畅通,守门兵士果然一见腰牌便打开城门放行。商队急急地赶路,似乎越是快些离开灵城越好,越是远离灵城越好。可是坎巴不知道,野狼也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城门不久,辛加已经带着杀手们悄悄地赶上了他们。

    辛加也并不想在灵城边上截杀商队,所以当商队离开灵城已有二十里之时,辛加突然出现,杀手们立刻便将商队围了起来。

    “哈哈,坎巴头人,为何走得这等急?”辛加得意地问。

    坎巴并不答话,而是握剑在手,大吼一声:“伙计们,杀呀!”接着便带头冲杀过去。

    野狼也仗刀冲上前去,伙计们也各执刀剑,与杀手们杀在了一处。

    辛加嘿嘿一笑,直扑卓米。卓米恼怒地一剑挥出,使出一招天女散花。这本是一招极阴狠的招数,若是一般的对手即使不被伤着,也要被逼退。可是辛加并非是一般的敌人,所以卓米使出的剑招丝毫不起作用。

    卓米一招还没使完,却已经无法再将剑挥动了。剑刃已经被辛加生生地抓在了手里。剑被辛加抓在手里,如同玩物。卓米已经把握不住,只好松手弃剑。辛加已将那柄剑绞成一团,然后轻笑着,将那柄已经绞成一团的剑随手掷于地下。卓米心下着慌,知道这次再难逃脱了,与其受辱,倒不如拼个一死。心念至此,卓米空手击向辛加面门。辛加如同儿戏一般,轻轻一拨卓米击过来的手掌,随手在她的两肩各点了一下。卓米只觉得全身一麻,身子一软,便向下瘫去。辛加伸手一捞,将卓米捞在臂里。“撤!”辛加吩咐一声,挟起卓米便飞步而去。

    辛柯明及杀手们见辛加腋下挟着卓米,知道坛主已经得手,也不恋战,呼哨一声,随着辛加便退。其实辛加此来,夺宝是假,抢人是真,既得了手,如何不退?

    坎巴望着远去的神鸦坛杀手族拥着的辛加,无奈地跺着脚。

    卓米此一被捉,一定凶多吉少。可是自己却远非辛加之敌手,无法救得卓米。看来只好退入灵城,再寻救卓米之法。

    商队整顿一下,伙计中有三人受伤,所幸的是争战时间极短,无人丧生。

    “头人,现在只好去求一个人了。”野狼说。

    “您是说竺布歌手。”坎巴道。

    “只有竺布歌手,才有可能救出小姐。”

    “唉!”坎巴长叹一声,“卓米多次伤害竺布,听说竺布已不再理会卓米,如何还会冒此危险去救她。”

    “不然。头人,依我看竺布歌手对小姐一片痴情,若知小姐落难,定不会袖手不管的。”野狼道。

     “事到如此,也只好求竺布一求了。”

    “只是竺布歌手眼下正在为灵王守关,灵王要两日后方能出关,怕是脱不了身。”

    “两日之后,那卓米还不……”坎巴将话止住,没有说出口。

    一行人无精打采地返回灵城而来。

    辛加挟着卓米,展开轻功,那肥胖的身躯竟然显得甚是敏捷。东城之外,有杀手牵马接应。辛加将卓米横放在马背上,打马飞驰。

    回到黑山头总营,与他们同时到达灵城的鸦王竟然还没有回来。辛加解开卓米穴道,吩咐将她关押起来,等鸦王回来享受。

    安排好了卓米,辛加便又带上杀手们,返身再向灵城方向而来,迎接鸦王。行到半途,果见鸦王迤逦而来。鸦王竟受了重伤,这令辛加大为吃惊。以鸦王的武功和内力,竟能使之受如此重伤者,一定是强手中的强手,可是鸦王竟说是公冶飞和竺布。竺布的琴音确是一异,可是公冶飞的武功莫测,辛加便觉不太可信。

     “公冶飞不知从何处学得黝冥神功,其正是我黑鸦神功的克星,所幸者他才练到第六层,否则本座今日可能会命丧灵城。”鸦王喘息了一会,继续道,“日后遇着此人,万不可用黑鸦神功与之相敌。”

    辛加觉得不可思义,而且他觉得不可思义的事便要立即去探明。所以辛加向鸦王道:“鸦王请先回总营,属下去会一会那公冶飞,看他竟有多么莫测。”

    鸦王看了辛加一眼,没有吭声。

    “鸦王,您先回总营调息,属下已将那吐番女子擒了,鸦王调息好完可随时享用。”辛加安慰似地对鸦王说。

     鸦王微点了一下头:“小心行事,还有那《秘图宝典》,能夺则夺之,不能夺则探出它们是否真的在公冶飞之处。”

    “是,属下一定探明。”

    辛加让辛柯明及两名杀手护卫着鸦王回总营,自己则带着十二名杀手连夜赶往灵城而来。

    辛加带着杀手们,凭借对灵城的熟悉,轻车熟路地直闯冰宫。冰宫前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公冶飞和竺布。灵城公主狄拿仗剑立在冰宫门前,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一层灰白。

    辛加并没多想,领着杀手们便跳到篝火旁,与公冶飞竺布对面站下。

    公冶飞睁目一看,道:“原来是辛加坛主。天已将明,坛主勿勿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可否见告一二。”

    “桑菁好雅趣,与竺布歌手在此对酒谈歌,让人羡慕。”辛加现着一脸微笑道。

    “坛主若也有意,尽可坐下共谈共歌。”公冶飞也笑道,“人生快意,莫过于一个乐字,‘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嘛,坛主何不坐下来与我等共饮几杯?”

    “清酒一杯,浅歌一曲,坛主可有雅兴?”竺布也笑道,并随手划动琴弦,以出一声琴音。

    辛加哈哈一笑,走近篝火堆,边坐向一块方石边说:“二位如此盛情,辛加怎能推却美意。”

    竺布点头,“此时增杯不便,就请坛主饮此一杯吧。”

    竺布说着,手腕一动,将手中倒满了酒的酒杯嗖地一声便掷向辛加面门。

    酒杯来势汹汹,辛加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象是又回到了那个受全城城民喜爱的肥脖议士,不经意般地伸出手指,将迅捷飞来的杯口一弹,然后三只手指一探,稳稳地接杯在手。

    辛加一口将杯中酒喝尽。“好酒!谢竺布歌手厚意。”辛加赞道,接着随手一抛,象是很随意地将杯子抛向竺布。

    那酒杯在半空里飘飘悠悠的,象是极缓慢地飘动着,犹如一叶飘浮在水面上的纸船儿随波逐流一般。可是公冶飞却看得清楚,那杯子旋转得极快,快得几乎都觉不出它在旋转。公冶飞不禁为竺布捏了一把汗,这样飞旋着的杯子,若是功力不够,是万万接它不下的,如果硬是接了,轻者伤皮,重者去接的那只手便会被它的飞旋打碎。但是即使功力够,也不是轻易便可接得的。因为接这样的杯子,必须还得用巧力,否则杯子是接下来了,但接下的却已不会是完整的杯子,很可能是一把碎沙。如果出现以上的情况,那么胜败也便不言自明了,所以公冶飞不能不为竺布捏一把汗。

    竺布心里也自一惊:没想到辛加还会这一手,但是这一手却并不能难倒竺布。竺布不慌不忙,将左手放平,待酒飞至手上方时,暗用真气,接着右手抓起筷子,对着酒向它旋转的方向轻轻一拨,那酒杯便缓缓地落到了他的左掌之上。

    公冶飞暗暗地松了口气,心里也同时增了对竺布的几分钦服。

    “有酒无菜,非为全礼。坛主请。”竺布话音一落,随手将一条羊腿掷向辛加。

    那羊腿在半空里快如急电,向辛加当胸扑来。

    那辛加一见羊腿直飞向自己,不由得脸色陡变。

第十四章  铁笔丹姑

    辛加与竺布正在借酒肉比拼内力,竺布接下辛加抛来的酒杯,说道:“有酒无菜,非为全礼。坛主请。”说时,一条羊腿已经向辛加当胸飞去。

    辛加立时竟脸色陡变。

    辛加的色变并非是因为那向自己当胸飞来的羊腿,而是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悄无声息地飘落到公主狄拿的身边。

    辛加在一愣之下,见那羊腿已经近胸,他忙将身子一侧,伸手向那羊腿一捞,由于分了神,虽然接下了那羊腿,全身却已被那羊腿带得倾斜了。辛加算是已经输了一着。然而不管是赢是输,此时都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来人不是等闲之靠。

    来人是素有隐侠之称的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手中一对铁笔,横行大漠四十余年,从未落败过。

    铁笔丹姑在灵城很少露面,也很少有人提她,但是辛加知道,而且对铁笔丹姑一直都心存顾忌。此时突见铁笔丹姑到来,辛加的惊异理所当然。因为辛加知道,铁笔丹姑带走了公主狄拿的孩子,下落不明几乎一年不见其踪迹。在辛加的脑海里,似乎已经将这个人给忘了。可是现在,在他与竺布比拼的时候,铁笔丹姑却突然出现了。

    铁笔丹姑落到公主狄拿的身边,却并不走上前来,象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对眼前这场游戏极感兴趣的旁观者,只是脸上露着一股冷冷之色。

    公冶飞和竺布也知道了铁笔丹姑的到来,只不过竺布并不知道来者叫铁笔丹姑。

    公冶飞猜出了铁笔丹姑,因为公冶飞看到了铁笔丹姑手中的那对铁笔。那对铁笔每支都是三尺长,酒杯粗细,笔头处是涨大的笔苞,笔尖却打了一个明显的弯儿,像是刚刚书写过,还没来得及清洗。

    两支铁笔一支纯白,一支纯黑。可是铁笔的主人,铁笔丹姑,看上去却与这两支铁笔极不相称。

    铁笔丹姑看上去并不比那两支铁笔高多少,一副矮小的丑老太婆模样,两支铁笔在她手里,乍一看去,就象是她拄着的两支拐杖。铁笔丹姑确实是拄着那两支铁笔在行走,而且行走得非常缓慢。

    铁笔丹姑整个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丑婆子,她的丑难以形容。她的丑让人一见了便不再把其他的丑妇人当回事,她的丑丑得叫人说不出。不管怎么去看她,铁笔丹姑身上都像没有一块肌肤骨头是正常的。但是她飘落下来的时候却悄没声息,若不是公主狄拿唤了一声,背对着冰宫门的竺布和公冶飞怕也不会很快知道她的到来。

    她的武功之高,也正如她的丑一样,叫人说不出。

    辛加没有起身,他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轻举妄动。面临强敌的时候最好是能做到不动声色,辛加深谙这一点,所以他在一惊之下,立刻回复了自己的本态。可是他身后站着的那十二名杀手却对铁笔丹姑露出不屑一顾。十二名杀手不知道铁笔丹姑,所以他们在悄悄地指点着铁笔丹姑窃笑。

    铁笔丹姑知道他们是笑自己的丑,铁笔丹姑因为丑常常被人笑话。但是却没有个笑她丑的人能够活着从她的手下溜走,铁笔丹姑最恨别人笑她丑。所以铁笔丹姑迈着缓慢的碎步,走向那笑她的杀手们。

    辛加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十二名杀手一个都逃不出铁笔丹姑的那一对铁笔。辛加不能坐视自己的属下将在瞬间丧命,他想要试着挽回这个局面。

    “原来是铁笔丹姑驾到,辛加有礼了。”辛加忙着站起身,向铁笔丹姑深行一礼。

    铁笔丹姑充耳不闻,对辛加理也不理。辛加并不尴尬,回头向他的杀手们道:“此乃四十年来威振大漠的铁笔丹姑,你等还不过来行礼。”

    其实不用辛加说,那十二名杀手一听到辛加叫出了铁笔丹姑的名号,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如凝固了一般,一个个泥塑木雕似地不动了。

    铁笔丹姑仍然不急不忙地走向杀手们。

    “弟兄们,反正也逃不掉了,拚吧。”一个声音,很小,但是在场的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拚吧!”杀手们齐声响应,噌地一声,挥动长刀将铁笔丹姑围在了核心。

    铁笔丹姑如聋若盲,仍然缓慢地向前走着。一名杀手挥刀直取铁笔丹姑:泰山压顶!刀锋直贯铁笔丹姑的顶头而下。

    铁笔丹姑浑若不知,公冶飞惊得几乎起身飞救。

    可是刀已经劈下了,铁笔丹姑却不见了。突然呼地一声,那名杀手却扑地而亡。铁笔丹姑站在倒下的杀手后面,谁都没有看清铁笔丹姑是如何到的杀手身后,更没看清铁笔丹姑是如何出手的。

    余下的十一名杀手一愣。已经骑虎难下,十一名杀手一起挥刀劈向铁笔丹姑。铁笔丹姑身形突然如梭一般,在十一名杀手的包围圈中,只见一道人影,倏地飞旋了一圈。十一名杀手如被定住一般--

    或举刀力劈,

    或刀行半路,

    或势欲腾身,

    或侧身翻刃,

    或矮身挑刺,

    或弓步前削,

    ……

    各具形态。

    眼一花间,铁笔丹姑仍然柱着一对铁笔,缓缓地从十一名杀手的包围中走了出来。

    铁笔丹姑离开杀手们五步之后,轰然一声,犹如一面石墙被推翻,十一名杀手齐齐扑地而亡。

    铁笔丹姑走到篝火堆边,此时公冶飞和竺布才发现辛加已经不见了。

    辛加已经乘着公冶飞和竺布注意铁笔丹姑时,悄悄溜走了。因为辛加知道,如果不乘机溜走的话,时机将稍纵即逝,他也知道铁笔丹姑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更知道,此时天已经快明了,灵城的城民也同样不会放过他。所以辛加抛下十二名杀手,独自悄然溜走了。

    “丹姑,”公主狄拿上前来,扶着又显老态龙钟的铁笔丹姑,“您老何时回来的?”

    “老身刚进灵城,见此处杀气很重,所以来看一看。”铁笔丹姑道。

    原来当日,铁笔丹姑受公主狄拿之托,带着信物,将刚出生的婴儿公冶速该带出灵城,送往与灵城有着深交的蒙族。一路之上,铁笔丹姑晓行夜宿,沿途为公冶速该讨奶,或人奶,或羊奶,讨到什么便是什么,以使婴儿不致受饿。

    此一行便是一月有余,方才到达蒙族。所幸的是,沿途未遇什么危险。

    铁笔丹姑到了蒙族,找到了蒙族首领。此时的蒙族首领正是孛达可甲。孛达可甲听完铁笔丹姑说明来意,并验看了信物,随即答应收养下这个婴儿。不过孛达可甲却提出要将公冶速该改为也速该,并将其收为义子。

    铁笔丹姑犹豫了,她没有得到过公主狄拿这样的交待,她作不了这个主。

    “首领,作养子之事老妇可替公主答应您,可是更名之事,老妇却作不得主,还当回灵城禀明公主,再作答复。”铁笔丹姑如实向孛达可甲说明理由。

    孛达可甲似乎很奇怪地看着铁笔丹姑,“你乃公主所派之使,作不得主,怎么可能?”孛达可甲怀疑地问。

    “首领,公主乃是因灵城正处劫难之中,难以自养,且与蒙族有盟,故使老妇送子至此,只为暂托,待灵城劫难平息,自当领回,所以改名之事,老妇不敢自专。”铁笔丹姑耐心地说。

    “特使既如此说,本首领也不好勉强。”孛达可甲有些无奈地说,但是他话锋一转,又道:“如此,看在有盟的份上,本族为您辟帐一顶,您可在此安抚此子。”孛达可甲说着,不容铁笔丹姑再说什么,便吩咐从役,为铁笔丹姑收拾一顶帐蓬,让铁笔丹姑带着婴儿居住。

    这一下,铁笔丹姑傻了。她本想将孩子送达蒙族后,立即返回灵城,以助公主狄拿他们扫除神鸦坛。可是眼下,蒙族首领只因未能得允更改孩子的名字,便心生不快,从而只愿为铁笔丹姑提供一顶帐缝。这不是明显地在逼铁笔丹姑吗?

    若按铁笔丹姑之秉性,定会将那孛达可甲制服,让他答应无条件地抚养孩子。可是如果是那样,孩子不留下倒可以,孩子一旦留下,那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便难说了。况且眼下身在蒙族,虽然艺高胆壮,毕竟势单力孤,还要背着个婴儿。铁笔丹姑只能委屈求全,这,也都只是为孩子着想。

    无奈中的铁笔丹姑只好带着孩子,住进了孛达可甲安排的帐缝里,一晃就是几个月。铁笔丹姑心内着急,不知灵城境况如何,不知公主狄拿及卡沓瓦巴贾拓他们如何了,情急之下,他再次去见孛达可甲。

    “首领,请您派下仆人抚养孩子,老妇必须回灵城一趟。”铁笔丹姑直接地向孛达可甲道。

    孛达可甲不急不忙,微笑着看着铁笔丹姑。“特使可曾答应孩子更名?”孛达可甲仍然不放过此事。

    铁笔丹姑叹了一声,“若首领非得如此,老妇且答应了你,不过,首领必须答应老妇,待他日狄拿公主前来讨要时,首领定要归还。首领若不答应此事,老妇愿即将孩子带走,托于他族。”铁笔丹姑语气中充满不快。

    孛达可甲听出了铁笔丹姑的不快,但是他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将来的事,谁也说不清。所以孛达可甲爽快地答应了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这才离开蒙族。不过她人虽离开了蒙族,心却仍有一半放在了蒙族。

    铁笔丹姑离开蒙族,急急赶路,不想离开蒙族的第三日,却于一片低木丛中,发现几具刚死不久的尸体。尸体丛中,有一个昏迷的孩子。铁笔丹姑一时发善,救起了那孩子。

    那孩子已经七岁。从那孩子的口中,铁笔丹姑几乎什么都没有了解到。因为那孩子口龄不清,而且一逼傻态。铁笔丹姑不忍将他扔下,便将那几具尸体掩埋了,将那孩子带在了身边,将他起了个名字,叫棒嘎。

    铁笔丹姑带着棒嘎进入灵城的时候,远远望见灵王宫内有一股杀气直冲夜空。她并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灵城内的变故,于是她将棒嘎放进一间无人的石室,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觉,她自己便曳动身影,来到王宫。她看到了一堆篝火,看到了公主狄拿正仗剑守卫在冰宫门前,看到了公冶飞,看到了那十二名虎视眈眈的神鸦坛杀手,看到了正在以内力相斗的辛加和竺布,不过她并不知道竺布是什么人。当下,铁笔丹姑在公主狄拿的搀扶下,坐到篝火旁。

    “桑菁,您竟没有丧命。”铁笔丹姑看了一眼公冶飞,淡淡地说。

    公冶飞无言以对,只好笑了笑。

    铁笔丹姑定眼看着竺布,定眼看着竺布手中的那把琴。她指着竺布问:“这位是何人?”

    “此乃吐番歌手竺布。”狄拿道。

    “哦,歌手。”铁笔丹姑点头,然后向竺布道:“看你刚才和辛加相斗,功夫倒也不弱,只是以你之功,用这张琴,倒把这琴可惜了。”这话说得极为无礼。

    但是竺布听了却没有一点不快之色。凭铁笔丹姑只在转瞬之间,便轻而易举地杀了神鸦坛十二名高级杀手,而且在夜色之中,便辨出自己与辛加争斗的杀气,竺布虽然还不清楚铁笔丹姑是何许人,却已经知道她肯定是一位武功极高的前辈高手。竺布相信铁笔丹姑完全有资格如此评价自己,所以他满脸恭敬地向铁笔丹姑行了一礼。

    “前辈识得此琴?”

    “此乃‘无音’,其弦乃万年雪蚕之丝,其骨乃千年天山玄木,老妇如何不识得。”

    “果是如此。竺布恭听前辈指教。”竺布向铁笔丹姑道。

    铁笔丹姑微点了下头,看样子她对竺布有些赞赏。“拉迪雅,告诉我,此琴你从何处得来?”铁笔丹姑问。

    “回前辈话,晚辈得自一采药人之手。”竺布如实答道。

    “那采药人可说过此琴之来处?”

    “晚辈问过,那采药人乃是受一位垂危的琴客所托,收下此琴。”

    说起来,竺布得到“无音”真可算是天意。

    竺布乃是吐番歌手世家,竺布自三岁起便随父唱歌,闲暇时常听其父讲天下奇歌奇乐奇器,竺布的父亲曾不止一次地对竺布讲术过有关“无音”琴的传说,所以竺布自小便将“无音”琴刻入脑中。竺布十二岁时,父亲病死,竺布便开始独自唱歌,十五岁时,竺布歌手在吐番所有歌手中已有极高的名声,谁见了他都会称他一声竺布歌手。忽有一日,一采药老人自天山采药归来,身上背着一把琴,声言凡有识得此琴,且能够弹奏者,当以琴相赠。

    许多歌手前往试琴,可是却无一人能够弹得出声音,更说不出此琴的名字。于是便有人说这把琴根本就弹不出音来,采药者是有意哗众,因为那琴看上去实在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竺布本亦不信,待人们纷纷传说,竺布便隐隐觉得此琴有些奇巧。于是竺布前往采药老人处观琴,那琴看上去确实无特别之处。但是竺布看到它,却突然想起了父亲讲述过的“无音”。像是猜测,又像是自言自语,竺布随口说出了。“此琴莫非是‘无音’琴?”

    没想到话一出口,那采药老人一愣,随即拍掌欢道:“总算找到一个识得此琴的人了!”

    采药老人直看着竺布,“歌手既识得此琴,不知能否弹奏?”

    竺布一听果是“无音”,不觉也是一阵激动。“且试试看。”竺布说着,将琴平放桌台之上,然后净手燃香,坐于琴前。

    竺布眼看着琴,心内默默祝告:“天神共证,若此琴与竺布有缘,望天神保我奏出琴音。”祝告完毕,竺布左手握琴,右手弹弦。一股清音,如天外玄乐,飘然而出。竺布激动不能自禁,开喉而唱。

    琴声歌声,将全城人都听得痴了醉了。一典终了,采药老人拍着竺布的肩道:“歌手,这琴就归您了。”说着背起药蒌便欲离开。

    竺布忙拉住采药老人。“老丈慢行,竺布怎好白收了老丈如此宝琴。”

    采药老人道:“此琴并非老夫所有,此乃一病死天山的琴客所托,要老夫寻找识得此琴,且能弹奏者传之,以了却他之心愿。老夫不敢欺死者,是以来此寻找真主。而今您既识此琴,且能弹奏,非琴主是谁?老夫受托之事已完,就此别过。”

    说着便又欲走,竺布拉住不放。“老丈如此耽搁多日,当误多少药材,竺布当算与老丈。况此琴为无价之宝,老丈虽受人之托,竺布却怎好白取,老丈也且开个价来。”

    采药老人摇了摇头,“老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况托者已死,老夫非为钱财,只为行一善缘,歌手切莫再多言钱财。”采药老人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竺布得了宝琴,知道此琴之灵,得琴若不能保琴,也必将为琴所伤,于是他从此消隐深山,苦练十载,练就一身超人武功,更练就一身超人琴技。

    当下竺布讲述了“无音”琴的来历,铁笔丹姑听得认真,竟没有打断。

    竺布讲述完毕,铁笔丹姑竟喃喃低语:“一去四十载,无音无讯,却原来死在天山。”

    此言一出,公主狄拿、公冶飞及竺布三人都讷然而视,不知铁笔丹姑何故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铁笔丹姑与此琴有何渊源?

    应该是有的,否则她为何一见此琴便问其来历?难道死于天山的琴客与铁笔丹姑有何瓜葛?这,只有铁笔丹姑自己知道了。

    “拉迪雅,可否借琴一观?”铁笔丹姑看着竺布。

    竺布无言,将琴递了过去。铁笔丹姑轻抚琴体,如抚一婴儿般,仔细,轻柔。

    竺布没有想到,铁笔丹姑如此一个老妇,竟会对琴竟然作出如此亲昵之态。实在是匪夷所思!

    铁笔丹姑突然拨动琴弦。

    琴音铿锵,在场的三个人都觉得耳鼓被震得发麻。

    公主狄拿忙用手捂住了双耳,但是铁笔丹姑却没有再弹第二声。拍了拍琴身,铁笔丹姑又长叹一声。铁笔丹姑将琴还给了竺布。“拉迪雅,你可知此琴来历?”铁笔丹姑问竺布。

    “少时曾听家父讲述过。”

    “那你可知那死于天山之琴客是谁?”

    “不知。”竺布摇头。

    “唉!”铁笔丹姑又长叹一声,“他就是四十年前名扬天下的铁胆琴圣跖拨根。”

第十五章  铁胆琴圣

    铁胆琴圣跖拨根,持一张无音琴,独行天下,闯下了铁胆琴圣的威名。

    跖拨根威名显赫,可是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跖拔琴圣威名显赫,令天下武林豪杰为之侧目。不过找跖拨根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找跖拨根的人,都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听他弹奏一曲;一是为了与他拼杀一回。听了他的弹奏,无不如听仙音;可是与拼杀的,却没有一个能够生还。跖拨根不动手则已,一旦动了手,他的对手没有一个能活命。

    不管对手是出于何种目的,跖拨根却只有一个目的。跖拨根的目的,就是以置对手于死地为快。因此跖拨根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跖拨根的无敌无友,惊动了天下武林。于是天下武林七十二门约定,与跖拨根约会于北塔山。

    月明星稀,北塔山上,天下武林七十二门所选派的本门武功至高者,团团围坐着,将跖拨根围在核心。

    跖拨根端坐在一块平整的方石上,琴弦拨动,清音流淌,如仙乐天外来,如瑶典海上飘。七十二门听得如痴如醉。忽然弦止音绝,七十二门各各色动。

    无呼,无喝,只有一阵阵风声,一阵阵刀锋与剑气声。铁胆琴圣身如游龙,如云如链,穿梭于七十二门中间。不断有刀剑折断之声,不断有人卟然倒地。血,顺着山石往下流,流进了石缝。渐渐地,七十二门的人躺着的比站着的多了七十一倍。

    七十二门中唯一还能站着的,见同来的人都已经躺下了,他也便躺下了。很简单,事情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是结果却惨不忍睹。铁胆琴圣面对的,是七十二具尸体,七十二具流血的尸体。

    从不把杀人当回事的跖拨根,这次却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因为往日所杀的,都只不过每次一二具尸体罢了,那死的,并不骇人。可是,惨白的月光下,七十二具尸体一起层叠在眼前,任你是怎样的英雄,也不免会惊心寒胆。毕竟,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都是一个个活着的人。毕竟,他们都是天下武林七十二门中的顶尖高手。每一个人都有擒龙搏虎之功,可是现在却一起死在自己的手下。一股罪孽感袭上心头,铁胆琴圣的铁胆,碎了。

    铁胆琴圣从此不再弹琴,铁胆琴圣每日流涟于酒肆茶楼,发誓不再杀一个人,铁胆琴圣变得犹如一个落泊书生。

    跖拨根的怪异行为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是个女子,一个年青的女子,一个年青而貌美的女子,这个女子便是铁笔丹姑。

    跖拨根一副僚倒相,身无二物,只有他那一张已经被封入一条布袋里的“无音”琴。

    店伙计不知这背的穷书生般的人是何许人,但是店伙计却看得出,这个穷书生身上肯定没有酒钱。所以跖拨根在酒店坐了半日,连呼了七八次,就是没人给他上洒。

    若是昔日,跖拨根早便火起了。但是眼下的跖拨根已非昔日之铁胆琴圣,他真的成了一个落泊书生。所以对店伙计的狗眼不识英雄面,他没有发怒,只是叹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也不再要酒,默默地背起琴,准备离开酒店,另寻一家,可是偏偏铁笔丹姑此时正在店中。

    铁笔丹姑还并不知跖拨根就是铁胆琴圣,铁笔丹姑只是看那店伙计太过欺人。这种事铁笔丹姑不见便罢,见了她便容不得。所以就在跖拨根立起身的时候,铁笔丹姑将桌子一拍,大叫道:“伙计!”

    声震屋宇,在场之人耳中都翁翁鸣响不已。店伙计更是吓得一震,忙跑过来,站在铁笔丹姑面前,陪着笑脸。“姑奶奶,您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一定即刻奉上。”

    铁笔丹姑瞪了伙计一眼,“好酒好菜,速上与那背琴人,慢得一刻,当心狗头。”

    铁笔丹姑将那一对铁笔向桌上一插。两支铁笔直直地插入桌面,纹丝不动。伙计吓得舌头吐出,转身走了七八步,方才收回。

    跖拨根看了铁笔丹姑一眼,没有说谢,也没有说不谢,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又默默地坐了下来。伙计不敢待慢,转瞬间便已端来了上好的菜与极佳的酒。跖拨根毫不客气,抓起来便吃便喝。

    铁笔丹姑看着跖拨根将酒菜吃喝完毕,跖拨根吃饱喝足,嘴巴抹了抹,起身便走,铁笔丹姑随后提着铁笔也便跟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跖拨根不说话,是因为自从杀了武林七二十门高手后,便再也不愿多说话。铁笔丹姑不说话,是因为她想看一看这个怪人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讲话。因为铁笔丹姑看得出来,此人身怀绝顶武功。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人,会任由那店伙计冷漠欺负。铁笔丹姑还不明白,一个相貌英俊之人,为什么要故意如此地遭践自己,从而露出一副落泊相。

    铁笔丹姑弄不明白的事,便非要弄明白不可。

    一间破旧的土屋前,跖拨根终于停了下来。跖拨根转过身来,眼睛直瞪着跟随而来的铁笔丹姑。

    “姑娘一直跟着在下,是想讨回酒钱么?”跖拨根冷冷地问。

    铁笔丹姑嘿然一乐,“本以为阁下不会说话,原来也并非哑子。”

    跖拨根面无表情,“请问姑娘,所为何来?”

    “无因无由,只为本姑娘觉得阁下怪异,所以想探个究竟。”

    “姑娘胆气过人,只是太过狂妄。请姑娘速离此处,在下不愿接待。”

    “本姑娘一向狂妄,今日倒要看看阁下有何手段能够赶走本姑娘。”

    铁笔丹姑故意挑逗,只要惹起跖拨根的火性,以见识一下他的功夫。

    可是跖拨根却火性难起。“既然姑娘如此愿意呆在此处,悉请自便。”跖拨根说着,回过身去,便向土屋内走。

    铁笔丹姑一心想要探明跖拨根的武功,一见他不再理会自己,一时性起,大叫一声:“慢着!”便将一对铁笔舞起了,直向跖拨根双肋点去。

    这一招致狠致猛,跖拨根非应不可。

    跖拨根却似乎不知,眼看着铁笔便点中了一代铁胆琴圣的章门。若被点中,一代铁胆琴圣将立时命丧尘埃。然而就在笔尖刚刚触衣带之时,铁笔丹姑只觉得眼前一晃,两支笔同时走空。

    并没见跖拨根施展异招,可是跖拨根却平地而起。这招看起来愚笨之极,可是跖拨根施展起来却轻捷灵巧。这只是一招极普通的旱地拔葱,但是极普通的招式被不普通的人使出,便显得极不普通了。未见他腰肢扭动,也未见他双腿弯曲。就这么毫无迹象地,身体平空拔起一丈多高,然后在半空里,身体向后平移,待到铁笔丹姑一招使完,跖拨根已经稳稳地站立在铁笔丹姑的身后了。跖拨根除了双脚所立的位置有所改变外,其他一切如旧。

    铁笔丹姑一愣之下,知道跖拨根的武功已经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原来铁笔丹姑这一招也并非要取跖拨根性命,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逼他出手。可是一招用完,却并未能逼使跖拨根动手。铁笔丹姑在一愣之下,立刻改变了决定,她开始对跖拨根全力以攻。

    铁笔丹姑猛一转身,双笔一摆,笔分上下,左手白笔直点向跖拨根之面门眉中穴,右手黑笔则指向神阙。“天地无门”!只此一招,便有多少江湖闻名的豪杰纷纷败北。因为这一招,并非只此表面的一招。这一招中隐含着六种变化:点、划、戳、挑、刺、绞;六种变化中又隐含着六六三十六路招式。武功若非登峰造极,要躲开这一招,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天下能够化解这一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中原武林圣杰神佗,一个是深居雪山的冰原老祖。

    然而冰原老祖久居雪山,极少出世。中原武林圣杰神佗也已于三年前退隐江湖,不知所往。所以当今江湖之上,能够化解这一招的,铁笔丹姑还未碰到。跖拨根一见来招,当即便知此招之狠毒,他再也不能不动声色了。好一个跖拨根,看看笔分上下直指自己两处要穴,猛然来一个“玉女抛绣球”,将手中琴抛向一旁沙苞之上;一个“秀士脱袍”,避开神阙之险;双手并指如剑,右指“斩龙”,磕向指近眉中之笔,左指“趋凤”,反点铁笔丹姑的膻中穴。

    所变只在瞬间,铁笔丹姑右手中铁笔走空,料他避不脱眉中穴了。却没料到他在应招之中,却又反招。铁笔丹姑见指近膻中,忙将双笔回收,向胸前一带,双笔如剪,一个“螳螂捕蝉”,便去绞跖拨根的手指。跖拨根双指一收,化而成爪,随即向下一沉,身形陡倾,便是一个“海底探宝”。

    这一招阴狠绝伦!因为这招一出,便直取对方阴部。男女相斗,这一招轻易绝少人用。因为这一招但出,非是挣命绝杀,便是恶意相戏。可是眼下,跖拨根却于情急之下使出了这一招。铁笔丹姑一见对方竟用了此招,不由得恼差成怒。她怒咬银牙,双笔轮圆,左手笔直划向跖拨根的颈噪咽喉,右手笔下戳向跖拨根之铁腕神门。此乃是两败俱伤之招!

    跖拨根一见铁笔丹姑有拼命之势,方知是自己惹翻了对方。情随心动,身子一矮,左爪一翻,一个“浪底擒蛇”,捉住戳下之笔;上面右手上托,一个“随波逐浪”,将另一支笔也抓在了手中。身子随之一旋,立了起来,与铁笔丹姑对面而立。铁笔丹姑往回一带,想要夺回铁笔。可是一对铁笔却如沾似连,被跖拨根紧握手中。铁笔丹姑夺笔不成,随即拈诀,欲用内力将对方震脱。跖拨根手心一热,知是铁笔丹姑在使内功相拼,于是他也忙拈诀相抗。

    一男一女,对面而立。

    铁笔丹姑面呈怒色,两眼喷火。铁胆琴圣面如止水,目似清泉。

    铁笔传功,两人直拼了三个时辰,难分高下。两支铁笔,却已经火红如炼。两人脚下,已经陷下三分,沙土没近膝处。

    一轮新月已挂半空,铁笔丹姑脸上怒气全消,铁胆琴圣却眼内流情。两人都已心生退意,目光一对,只一瞬间,如同心灵已通。两人竟同时收回内力,一场苦斗随即化开。

    两人都已精疲,对面地,两人同时坐了下来,直视着对方,喘息着,但已经毫无敌意。

    “十年来本姑娘从未有过敌手,今日算是有幸得遇。”铁笔丹姑幽幽说道。

    “十年来从无人在在下面前活过,姑娘是第一位。”跖拨根同样幽幽说道。

    “请问阁下大名。”

    “在下跖拨根。”

    “哦,原来你就是铁胆琴圣!闻名久矣,本姑娘此来正为寻你。”

    “姑娘何人,因何要寻在下?”

    “本姑娘名叫丹姑,因善使一对铁笔,所以人称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

    “本姑娘大名远播,你就未听闻过?”

    “未听闻过。”

    “哼,少见寡闻。”

    “在下久居大漠,未闻姑娘大名,真是遗憾。”

    “闻说你的琴技天下第一,琴音天下一绝,武功天下无敌,本姑娘不信,特来寻你相较一番。”

    “此番已经相较过,姑娘该满意了吧。”

    “武功是相较过了,不过如此。只是还未听闻琴音。”

    跖拨根听丹姑如此说,不觉微微一笑。

    “你为何发笑?闻听说你每与人争斗前,必为对方弹琴一曲,此次为何不弹为本姑娘弹琴一曲?”

    “凡听在下弹琴一曲者,必死无疑。姑娘幸未听在下之琴,否则姑娘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了。”跖拨根微笑道。

    “哼,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本姑娘?”

    “刚才在下杀不了姑娘,是因为姑娘未听在下弹琴。现在在下杀不了姑娘,是在下不忍杀了姑娘。”

    “少说风凉,既杀不了,又何必胡乱找些理由。”

    “非是在下胡乱找些理由,事实如此。”

    话已至此,铁笔丹姑不由得直看着跖拨根的双目。跖拨根目光闪动,铁笔丹姑一根情弦,被跖拨根眼中闪动的光拨动了。一对生死相拼的男女,突然间,被一股情牵动了。于是新月之下,荒漠之中,土屋之前,跖拨根弹起他的“无音”琴。铁笔丹姑铁笔轻击,合拍而歌。一对无敌男女,随成琴瑟。于是江湖之上,多了一个“铁英双侠”的名号。

    铁笔丹姑讲述至此,面呈神往之色。

    铁笔丹姑见琴思人。谁都想不到,丑陋得无言可述的铁笔丹姑,四十年前也曾是一个美貌女子。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四十年前,年方十八的铁笔丹姑,会与当时天下扬名的铁胆琴圣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私情。这段私情,普天之下,除了铁笔丹姑和铁胆琴圣,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是现在,铁笔丹姑却将这段隐情讲给了面前这三个晚生后辈,三个年轻人都听得如醉如痴。

    此时天已大明。

    “丹姑,你们后来又是如何分开的呢?”公主狄拿问。

    铁笔丹姑叹了口气,“我二人本已江湖无敌,相合一起,更是傲视天下,便觉江湖再无可留恋处,随起了退归之心。

    “也是我二人心高气盛,不寻那山高林深之处,却去沙海大漠之腹,却不料这一去,却深受大漠这苦。

    “失了方向,水食全无。若无食物,凭我二人之功,十日之内也可无虞,只是那水却是缺不得的。只为那水,我二人挖沙寻泉,直至精疲力竭,只挖得一点潮湿处。我见那潮湿,并没多思,伏身上去,以求一丝清爽。谁知沙漠之中,那潮湿之凹是伏不得的,那不但不会给你水份,反会吸尽你体内余水。所以我伏上不多时,便觉不妙,虽心中明朗,身上却再也发不出一些力气,唯感觉整个身子在缩小,体内渐渐干涸。幸得跖拨根回转身来,见我之态,喝声不好,便将我拖离了那潮湿处,见那潮湿处已显淡淡血红。若是再迟一会,怕是这身血肉都让它吸得光了。人虽幸存一命,容貌却已经伤毁,成了眼下之态,再难复恢。跖拨根背着我历尽万难,也是命不该绝,终于走到一处水洼处,这才真正捡回性命。

    “出得大漠,跖拨根闻说有异草可以令我恢复原状,便不顾我之劝阻,立誓要找到异草,为我疗伤。当时我本欲随他同去,只因体内因这一劫,似已空乏无物,唯一静养调补,以待时日,此外别无他法。所以跖拨根便独自上路,却不料此一去便是四十余年,今日方知已命归天山……”

    铁笔丹姑眼中闪出盈盈泪光,公主狄拿、公冶飞及歌手竺布也各自唏嘘不已。

    停了一会,铁笔丹姑又道:“刚才我抚琴之时,已知跖拨根于琴内留书了。”

    “那您因何不打开?”公主狄拿问。

    “此琴已属竺布,老妇安能妄动。”

    竺布心生感激,没想到面貌已丑陋至极的铁笔丹姑,原来却如此心慈。“丹姑,此琴本应回归您处,竺布安有自专之心。”竺布将琴举起道。

    铁笔丹姑点点头,道:“琴随有缘人,此乃天意。竺布,您可轻击一下三弦下之琴骨,视其可有异响。”

    竺布如言轻击三弦琴骨,果然发出闷声。

    “松开琴弦,琴骨上有一暗纹,可沿暗纹启开,内必有跖拨根之留书。”

    竺布如言开琴,果然有一封书信藏于琴腔内,竺布双手将书信奉给铁笔丹姑。

    铁笔丹姑颤手接过,打开,阅完,铁笔丹姑竟泪流满面。铁笔丹姑双掌相合,暗动内功,掌内烟起,书封即刻化为灰烬。书信上写的什么,只有铁笔丹姑一人知道。铁笔丹姑为何要毁此书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有一点很明显,书信中肯定是跖拨根给铁笔丹姑的寄语。

    铁笔丹姑慢慢地站起身,像是一下子又老了许多,步履蹒跚不稳,缓缓离去,不发一言。那一对铁笔,似乎也显得非常之沉重。

    “丹姑!”公主狄拿唤了一声。

    可是没有回答,铁笔丹姑犹若未闻。铁笔丹姑离去了,带着他捡到的棒嘎,默默地离开了灵城,从此再也无人见到过他。

    直到二十年后,二十八岁的棒嘎突然现身江湖,公冶飞方知铁笔丹姑的下落。这,就是后话了。

    公主狄拿看看公冶飞,看看竺布。

    公冶飞面沉似水,竺布低头不语。

    他们的内心都很沉重,他们面前的那堆篝火,早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一堆白灰。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巴贾拓领着坎巴头人,在野狼、卢托、联兹及众多亲兵的簇拥着来到冰宫前。

    “公主,桑菁,你们没事吧。”巴贾拓一到便问。

    三人一起看向巴贾拓。

    “这位是……”巴贾拓看着竺布,又看看竺布手中的琴,一时竟不知是否真的是竺布坐在此处。

    “竺布歌手呀,巴贾拓议士怎么不识了。”公冶飞笑道。

    “竺布歌手?”巴贾拓又仔细看了看竺布,“原来竺布歌手用了易容之术。”

    坎巴头人闻听,也仔细看向竺布,一见竺布面目清秀,不觉为卓米可惜。当下见了礼,巴贾拓便简要地向他们讲述了夜里议士府及商队所发生的事。

    “卓米小姐已被辛加捉去,生死不明。”巴贾拓道,“唉,卓米小姐被捉,定然凶多吉少。”

    坎巴头人一脸痛色。“竺布,桑菁,请你们想想办法,看是否能救得卓米。”坎巴近乎哀求地向竺布和公冶飞说。

    竺布闻听卓米被辛加捉走,脸上一凝,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但此时听得坎巴头人的哀求,却又不能不动容。

    “竺布歌手,您是去过神鸦坛总营的,你我是否去走这一遭。”公冶飞问竺布。

    竺布看了大家一眼,“我看卓米小姐暂时无碍。”

    “此话怎讲?”

    “那辛加捉走小姐时说得明白,为的是敬给鸦王,然鸦王已然身受重伤,至少要调息三天方能恢复功力,哪还有闲情顾及卓米。况且灵王入关救治王后已是七日,今晚便将出关,此时我等是万万不可离开冰宫,以防那达吉汗乘机来袭。”竺布冷静地说。

    竺布话音刚落,众人还未及答话,一声狂笑却骤然响了起来。

第十六章  危机再起

    却说竺布说出一番话来,众人还未及答话,一声狂笑突然响起。随着这一声狂笑,达吉汗飞身降在地面。

    笑声正是达吉汗所发出,然而令公冶飞等奇怪的是,尾随着达吉汗而来的,竟是辛加父子及二十名神鸦坛杀手。

    达吉汗被辛加暗下疏骨散,囚禁了近一年,对辛加本已恨之入骨,怎么又和他绞在一起了呢?

    原来,辛加被铁笔丹姑吓走,出城投东而去,于半途中,远远望见前方尘沙弥漫,明显的是有人在争斗。辛加隐约看见自己的儿子辛柯明的身影也在其中。

    辛加心中一顿,辛柯明护送鸦王回黑山头,怎么又会在这里与人撕杀呢。心动之间,辛加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辛加看清了。辛柯明指挥着二十名神鸦坛杀手,正在用“旋风滚雷阵”围住一个人撕杀。被围在核心的人,正是假灵王达吉汗。

    辛加心内有些疑惑,辛柯明怎么会和达吉汗战在一起的呢?

    达吉汗当日与达玛汗约定,二十日为期,二十日后在黑谷涯决一死战。达吉汗当下离开灵城,一路北行,走到一座破旧的土堡里,定下心神,将一年来几乎荒废的武功重新练习起来。

    练武之人,恢复得快。五日之后,达吉汗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有的武功。可是他知道,今日的达玛汗与二十年前的达玛汗已非一人,虽然双腿看上去似已残废,但是武功却高深了数倍。如果说二十年前达玛汗还并不是自己的对手的话,那么现在,自己可能绝非是达玛汗的对手。可是这一战又不可避免,除非,他达吉汗从此远走他乡,永不在灵城及其附近出现。但是,这又绝非他达吉汗的所为。于是达吉汗两天来连练边想,如何才能使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因为只有胜了达玛汗,他才能重新在灵城立足,才能重新做他的灵王。但是一旦败给了达玛汗,不仅他再也不能立足灵城,恐怕连性命都难以得到保障,达玛汗一定是恨极了他了。是他为了一己之私,而搞得达玛汗成为今日如此狼狈的。达玛汗是决不会轻饶了他的,从达玛汗在广场上对待他的神态,达吉汗当时便已经明白了这一点,甚至,就是在达玛汗一出现的那一瞬间,达吉汗便已经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这场兄弟相争是不可避免的,而这场兄弟相争,也便是灵城今后归宿之争。达吉汗坚信这一点。

    可是,二十日之内,他能把自己的武功提高多少?达玛汗目前的武功又高到了什么境界?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但他对达玛汗目前的情况却几乎是一无所知,如此,这场决战他将如何去打?

    达吉汗想到了知己知彼,随即便在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来。他要前往灵城,去探听达玛汗的虚实。说动就动,达吉汗天一明便动了身。他之所以在天明时动身去灵城,是因为他认为,白天的时候,灵城的防卫要比晚上的防卫松懈得多。灵城夜晚的防卫,在眼下这种特殊时期,一定是非常严密的。而且他舍近求远,因为他知道,在灵城的四门中,只有东城门是最安全少事的地方,所以也便是最容易不引人注意地进城。于是他藏起自己的真面目,绕道往东城门。然而就在半途之中,达吉汗却看见一队人马,正勿勿地向灵城方向赶来。

    从服饰上,达吉汗便判断出他们是神鸦坛的杀手。他看到了神鸦坛的少坛主辛柯明,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达吉汗一见辛柯明,便想起了自己被神鸦坛控制的这一年中所受的虐待。达吉汗哪里还能忍得住气,他迎着神鸦坛人马便冲了上去。

    辛柯明与辛加分手后,一路将鸦王护送回到黑山头神鸦坛总营。

    “速从座前护卫杀手中挑选二十名,前往灵城接应辛加坛主。”一进了总营,鸦王便急忙吩咐辛柯明。

    因为鸦王知道竺布和公冶飞的厉害,恐怕辛加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柯明心里也正着急呢,所以他听了鸦王的话,正中下怀。他迅速从鸦王座前护卫中,挑选了二十名精壮杀手,跃马横刀,一路直向灵城奔来,不想中途却遇上达吉汗。

    达吉汗迎头赶到神鸦坛的队伍前。“辛柯明,达吉汗在此,识相的速下马受死,以洗人一年之辱。”达吉汗直指辛柯明道。

    辛柯明先时还并没有注意,他也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上达吉汗,所以辛柯明稍稍愣了一下。但是只在转眼之间,辛柯明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灵王’!”辛柯明象是有意调侃达吉汗,怪声怪调地说,“多日不见,‘灵王’阁下可好呀。”

    达吉汗眼睛一立,喝道:“哼,用疏骨散暗害本王,本王今日就与你算清这笔帐。”

    辛柯明不以为意,跳下马来,嘻笑着说:“阁下以为自己有这个本事么?”

    达吉汗吼道:“那便试试看。”身随话动,欺前便扑向辛柯明。

    辛柯明一见达吉汗果然向自己扑来,心下倒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达吉汗说打便打。

    辛柯明眼看着达吉汗已扑到自己面前,于是他不得不应战了。

    达吉汗一个“泰山压顶”,直冲辛柯明的面门而来。辛柯明情急间,将马缰一抛,随即一招“力拨千斤”,将达吉汗的手磕开,并顺势牵带,身形侧转,推出一招“转身插掌”,将达吉汗逼退了两步。

    此时神鸦坛的二十名杀手已纷纷下马,各执长刀,倏地将达吉汗围在了核心。

    “‘旋风滚雷阵’!”辛柯明吼道。

    辛柯明只想速战速决,所以他想都没想,便要杀手们摆出本坛最具杀伤力的战阵,企图一下子将达吉汗斩杀于阵中。

    “旋风滚雷阵”乃是神鸦坛独有的一个奇阵,神鸦坛能够立身大漠,处于不败之地,主要便得力于他们有这个“旋风滚雷阵”。江湖上能够从“旋风滚雷阵”中脱身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顶尖高手。而且,神鸦坛中能够摆出“旋风滚雷阵”的,也只有鸦王座前护卫的杀手们。一般的高极杀手都没有此资格,就更不用提那些普通杀手们了。

    “旋风滚雷阵”分四方、八列、十六行、三十二法门,需要有八八六十四名杀手同时摆阵,威力方能达到顶峰。可是此时却只有二十名神鸦坛鸦王座前杀手,加上辛柯明也只有二十一人,所以此阵的威力便大大地打了折扣。也正是如此,才让达吉汗捡了个大大的便宜。

    达吉汗被围阵中,脸上毫无惧色,双手立掌似剑,握拳成锤,指东打西,冲南击北,虽然一时冲不出阵,辛柯明和杀手们却也伤他不得。双方战了一阵,虽然直杀得尘沙四起,却各无伤损。此时忽听得一人在阵外大叫:“你们都且住,我有话说。”

    叫声正是发自辛加的口中。

    辛柯明闻听,忙令神鸦坛杀手们停止攻击,但仍将达吉汗围在核心。

    达吉汗也听出了是辛加的声音,停了下来,眼睛直瞪着辛加。他知道自己与辛柯明及二十名杀手相斗,也只斗个平手,若再加上辛加,那形势对自己便极为不利。于是,达吉汗见到辛加,便心生退意,只是嘴上仍然不弱。

    “辛加,来得正好,你父子同在,正好让本王一并……”

    “嗳,灵王,您怎么说出如此话来?”辛加打断了达吉汗的话,“辛加倒是想与您合作呢。”

    “呸!你以为本王还会上当么?”达吉汗怒道,“本王为你父子所害,此仇安得不报!”

    “灵王,其实目下对您威协最大的敌人,辛加认为,正是现在灵城中的达玛汗。我知道您与达玛汗约定二十日为期,将于黑谷涯决斗。此时已过了十天,您自己想一想,难道您有绝对战胜达玛汗的把握么?”

    “哼!这是本王的事。”

    “当然,不过,有其白白送命,何不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呢?我可知道一个对您非常有利的消息,而且我神鸦坛还愿助您一臂之力,不知您是否愿意。”

    “你以为本王还会相信你?”

    “当然,信不信都由着您自己。只是,您孤身一人,不是太显势力薄了么?我神鸦坛之力您自是清楚。我神鸦坛愿助您一臂之力,您难道不欢迎么?”

    辛加的一席话,令达吉汗沉吟了起来。

    “灵王,达玛汗现在正在冰宫中为救卡曼而入关,您若乘此时攻击冰宫,再得我神鸦坛相助,不是很轻易地便达到击败达玛汗的目的了么?事成之后,您仍做您的灵王,我神鸦坛已经退出灵城,从此也再不过问灵城之事。”

    达吉汗看着辛加,犹疑地问:“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辛加刚从王宫来,灵王如若不信,可随辛加前往一探。”辛加脸上表现一股真诚。

    “如此,且再信你一次。”

    达吉汗终于又相信了辛加,只是他心里却又有另一种打算,等击败达玛汗,再想法收拾辛加父子。

    一行人安置了马匹,潜行入城。

    “灵王,辛加有一事提醒。”辛加低声向达吉汗道。

    “何事?”达吉汗问。

    “刚才辛加离开王宫时,铁笔丹姑正与公冶飞等在一起。那铁笔丹姑武功实在了得,所以我等必当小心,若她还在,我等当伏等时机为好。”

    “如此说来,若她在时,本王岂非是白跑一趟。”

    正说话时,辛加突然将达吉汗一拉,隐身于一道石墙之后,原来他看到了铁笔丹姑正远远迎面走来。

    辛柯明及神鸦坛杀手也各各隐蔽。

    他们如此隐身,若是常时,并不能够避过铁笔丹姑的耳目。只是此时的铁笔丹姑,正沉浸于对铁胆琴圣的忆思之中,所以让达吉汗辛加等侥幸避过了。等铁笔丹姑走远,辛加面露兴奋地对达吉汗道:“灵王好运气,没想到那老婆子竟然离开了,您可以放心前往。”

    达吉汗只是看了一眼辛加,没说什么,便一路往王宫潜来。

    达吉汗与神鸦坛众人,一路来到王宫,只见冰宫前聚集着公冶飞巴贾拓等众人,于是他狂笑一声,随即跳了出来。辛加父子及神鸦坛二十名鸦王座前护卫杀手随后跳出。

    当下公冶飞巴贾拓等人一见达吉汗与辛加父子到来,立刻便知免不了将有一场恶斗了,于是各各做好准备,与之对峙。

    “哈哈,巴贾拓,桑菁,狄拿,你们都在,好,好,哈哈,也省得本王一一去找你们了。”达吉汗得意地笑道。

    “怎么,你们的达玛汗呢,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哦,是在冰宫里是吧 ,是在救治卡曼?真是痴心,真是感人呀!只是卡曼已死近二十年,他能救得活么?不是白费了功夫吗?”达吉汗像是极关心似的。“狄拿,你怎么也不阻止你的父王别干这种傻事呢?难道你们也相信达玛汗能把卡曼救活么?唉,真是傻呀!”达吉汗摇了摇头。

    “这样吧,且打开冰宫之门,让我进去劝说达玛汗一番,谁叫他是本王的哥哥呢?劝他乃认不容辞之事。”达吉汗一脸的慎重般,“狄拿,打开冰宫之门。”达吉汗竟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向狄拿道,同时缓步欺身向前。